三十六雨布布文學 11.20 【問寂】梅釀春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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洸離

一只十八粉。淺斟低唱英雄血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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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主發表於: 2008-11-21 00: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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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20 【問寂】梅釀春曉

梅釀春曉

「老二，如果能選擇不要認識寂寞侯那個渾小子呢?」三弟忽地提出一種他沒有考慮過的假設可能性，問題鋒利到直逼核心。

近乎是一種下意識的直覺反應，他猛烈地搖著頭，「我沒有想過，我也不要!」話語爆衝而出，連他自己也被他激烈的反駁給嚇的一愣一愣。

四非凡人瞧了他好一會兒，而後朗聲大笑，「哈，老二你果然會這麼說。也許認識那個渾小子是一種孽緣，但如果不曾相識…」

目光突然放柔，「可連我也會覺得捨不得。」

奮力拍了拍他，語重心長，「即使寂寞侯的出現會讓我們的生活不完美，卻能讓我們的生命完整。以後那個渾小子還是交給你照顧了。」
★

他在上班的時候突然想吃蘋果。

上班時間對他而言不具有任何意義，軟弱無能的老闆時常對他鞠躬哈腰，低聲下氣。會乖乖來公司純粹因為問天譴會來接他下班，而他沒打算讓問天譴知曉他在公司的不良行徑。

沒有人敢對他遲到或是任意走出公司有絲毫的微詞。

他是高傲得難以討好，從來不為任何人低頭。當初選擇六禍蒼龍，僅僅是為了他的身體狀況等不到下一個值得他鞠躬盡瘁死而後矣的真龍。

六禍當著他的面下跪的雨夜，終究毀了他和問天譴間最後的藕斷絲連…

問天譴從來沒有想過要放棄他，不論他們經過多少次的輪迴分隔的多遠，問天譴一定都會找到他，然後看著他逐漸繃毀的身軀直到死去，卻無能為力。

問天譴對他的眷戀越多，對自己的傷害就越深…

『我沒有辦法阻止你的疾病加劇惡化，只能一點一滴看著你逐漸消瘦的身軀；我也沒有辦法分擔你的痛苦折磨，只能聽著你咳嗽的聲響撕心裂肺；我更無能改變你的觀點理想，只能忽略你獨自承受不被認同的蝕心…我只是，我只是希望你能一生平安啊…』語調痛苦而壓抑，幾乎是顫著牙關勉強擠出。那個剛正不阿的男人，究竟單獨承受了多少，才會咬著牙蹦出近乎情緒失控的字眼…?

無聲流著淚的男人的眼，在他腦中不斷盤旋。

有時候他會想，那個男人究竟造了什麼孽，必須無止盡地自我折磨…?

「軍師，您要出去?」無名抱著一疊資料走過來，瞧他默默從背包裡把皮夾拿了出來，詢問了聲。

沒人能攔得了他，也不介意告知無名，「咳…我想買蘋果。」

迅速地將資料歸好檔，「需要無名替軍師效勞嗎?」

無名是個教養很好的孩子，勤奮有禮，不過遇到堅持的事情絕不退縮。對他十分地尊敬，常常搶在他面前幫忙。

搖搖頭，這個單純的孩子沒聽出他的絃外之音。他很擺明想翹班的，「二十分鐘之後用我的電腦收信，收到四非凡人的信之後打電話給我。」

悠悠哉哉地走出公司大門，小公司的老闆雖然看到他走出去了，卻不敢出聲阻攔。這麼害怕他一不高興就地辭呈嗎?

他其實沒有工作的必要，跟他同居的那個男人可是非常介意養不養得起他的。

公司附近有小型的超市，也有大型的量販店，傳統市場也找得到，可謂一應俱全。他對買菜什麼的可是一竅不通，跟問天譴上超市只是很純粹跟著出門而已。

他不是君子，不過問天譴很討厭他進廚房。

沒有方向的腳步，因為一聲溫婉的呼喚而停下，「寂寞。」
★

離開公司許久遠赴異鄉追大嫂的的大哥終於回來上班了。

二哥現在正和大哥報告公司的近況，至於一向主張忙裡偷閒的三哥則趁著這個空檔，跑去附近的蛋糕店買了兩塊巧克力蒙布朗。

「三哥，這樣溜班不太好吧…?」雖然他知道有個人的翹班紀錄更輝煌，不過他沒笨到給老虎拔鬍鬚的地步。

而且就算二哥知道了，二哥也不能拿對方怎麼樣。

「嘖嘖，難得拘謹的老二上班時間看不到人，不好好放鬆一下怎麼對得起自己。」絲毫不認為自己的行為有任何失當，四非凡人愉悅地吃著蒙布朗。

接過三哥遞過來的蒙布朗，有些猶豫應不應該吃下肚。吃了他可從置身事外變成共犯，可是那間店舖的點心都很好吃…

天人交戰地端著令人垂涎欲滴的下午茶點心。

大力拍了拍他的肩胛，「不過是吃塊蛋糕，老二不會因此多白幾根頭髮。」

可是如果三哥你沒事去招惹寂寞侯的話，就不是二哥白幾根頭髮可以解決的問題。無聲的，他在心理頭嘀咕。

心中不在存有芥蒂，朝大哥仍然緊閉的辦公室大門望了一眼後，他拿起叉子進攻讓他心儀的甜品。

原本大快朵頤的三哥，卻不知道為了什麼原因停然遲緩了動作，「三哥，發生什麼事情?」

盯著牆壁上的月曆，聲音闇啞了起來，「過幾天，是那個渾小子25歲生日…」

他不懂，生日難道不是一件直得慶祝的好事嗎?為什麼三哥本來很好的心情卻突然黯淡了下來…?

「…我認識那個渾小子這麼長的時間，自從他心甘情願讓月神以燭龍之箭誅殺他以後，不管經過多少次的輪迴…」

他開始思考是否應該阻止三哥繼續說下去，對寂寞侯的了解越深，他越能夠理解二哥三哥是懷抱著什麼樣的心情來看待這個過分聰明的男人。

只是那樣的心情，卻沉重地叫人不忍…

「也許目前看起來沒什麼異狀，但只要過了25歲，他的身體就會急速惡化直到死亡，簡直…簡直就像是瞬間崩塌那樣…」聲音驀地卡在喉嚨，四非凡人沒有繼續說下去。

「三哥…」有些擔心。

揮了揮手，「那些安慰的話留著對你二哥說吧，一次又一次看著寂寞侯的生命消逝卻無法挽回，老二才是傷得最重的那一個。」

重重地嘆了一口氣，「真是孽緣啊…」

「三哥。」口拙的他，也不知道該接什麼話，只好吶吶地喊了聲三哥，然後低頭吃著自己沒吃完的蛋糕。

情緒恢復速度極快的三哥，下一秒卻像個沒事人一樣迅速掃完自己的蛋糕，然後拿著叉子進逼他的份量。

用手護著自己的蛋糕，他不想和三哥分享啊….

「反正以後沒有機會了，所以趁這一次我們好好給寂寞侯一個驚喜，順便幫老二分憂解勞。」他怎麼覺得，三哥的笑容忽然看起來很刺眼…?

不想囫圇吞棗浪費美食，他很認真地捍衛著自己的蛋糕。

「三哥你打算怎麼做…?」

「嘿嘿，當然是讓他們兩個去拍婚紗沙龍。」匡地一聲，他的叉子他的蛋糕全部掉落在地上。

剛剛是不是他的幻覺…?

「可是二哥和寂寞侯都是男性，怎麼拍婚紗?」覺得莫名其妙，又有點惶恐，他不想事後變成箭靶子，寂寞侯不爽起來是很恐怖的。

「有什麼關係，小禮服讓老二穿就好了。」滿不在乎。

他的表情越見驚恐，「可是二哥穿起來會不倫不類。」二哥渾身上下都是線條美感的肌肉，怎麼有可能穿女性的婚紗禮服…?

「還是你希望看寂寞侯穿…?」

垂死掙扎，「三哥，一定要玩得這麼過火嗎…?」

「梅神官那邊我已經說好了，她會負責說服寂寞侯，那個渾小子某種程度上還滿聽梅神官的話，至於老二那方面，寂寞侯會自己處理。」

連梅神官都答應了…

有種欲哭無淚的衝動，這不就代表他沒有脫身的可能了，誰來保佑他事後不會被寂寞侯惡整啊啊啊啊啊

「唉唉，老二穿婚紗可是千載難逢的好機會，難道你不想看到老二偶爾出出醜嗎?」饒是看他驚嚇過度，四非凡人提出了誘人的條件。

自暴自棄地點了點頭，「二哥對不起…」

後來，他才明白，三哥之所以提出這樣別開生面的賀禮，不過是想緩和寂寞侯和二哥無可避免的…

歧路。
★

寂寞侯不愛笑。

長期病痛的折磨清楚寫在臉上，寂寞侯很少會發自內心勾起微微的弧度，通常只有在不懷好意的時候，寂寞侯不吝惜給他一點笑容。

「什麼事情這麼開心…?」遞上削皮的蘋果拼盤，不是很能習慣寂寞侯的心情這麼好，而且持續了很長的一段時間。

對於自己買回來的蘋果紋風不動，「咳…因為譴被我賣了。」

擺明了對他調笑，卻沒有告訴他的意願。不是很在意寂寞侯的態度，拿起叉子叉了一塊蘋果送到寂寞侯的面前。

張嘴咬下，理所當然。

「那…你生日想怎麼過…?」他很想忽略寂寞侯快25歲的事實，很可惜一張一張被撕下的日曆卻不允許。

不願承認的焦慮一點一滴隨著時間擴張。

「咳…譴覺得需要大肆鋪張嗎?」雲水色的眼瞳平靜地看著他，沒有太大的波瀾起伏。

「你知道你自己25歲的生日代表什麼，我沒有辦法雲淡風清的告訴你我不在意!」語氣顯得激動，雙掌在不知不覺中握個死緊。

相較於他明顯的情緒起伏，寂寞侯反而像個沒事人，按上他的掌，「我知道你的難過。」

聽起來沒什麼的一句話，卻輕易地化消他無法自抑的負面心情。像個洩氣的皮球似的，緊緊繃著的雙肩緩緩垮了下來，伸手把寂寞侯攬進懷裡。

低喃的音調聽起來像是低泣，他枕著寂寞消瘦的肩胛，不敢看著自己的臉…「能答應我，不要死在我看不見的地方嗎…?」
★

輾轉，他從好友那裡聽來問天譴在自己的結婚典禮上失控嚎泣…

那是上一輩子的事情，可是當他閉上眼，就能夠清楚勾勒出男人潰堤的心痛。不值得，他不值得問天譴對他這麼好。

問天譴這麼一個好端端的男人啊，應該做的是和梅神官共結連理，生幾個健康的孩子而後平順地過完一生，而不是為了他這麼隨時都有可能死去的傢伙浪費心神。

他從不認為自己短暫的生命有什麼不妥，卻是對問天譴那個重情重義的男人最殘酷的懲罰。

死去的是他的軀殼，重創的卻是問天譴的心啊…

「能答應我，不要死在我看不見的地方嗎…?」近乎哀求，他已經把問天譴給逼到這個地步了嗎…?

小心翼翼掩藏不讓問天譴知道的心緒想法剎那間背叛了他，難以克制的衝動讓他死死地回擁著問天譴。

「咳…就算要死，我也會回到你的身邊。」說不出他不與問天譴為敵，連聽起來都像是個笑話。

他給得起的承諾實在太微渺…

而，問天譴要的，「謝謝你…」

卻少得令人唏噓。

在徹底決裂之前，他希望問天譴能開心地縱聲大笑，不再…為了一個病癆鬼整天愁眉苦臉。

「咳…我們去旅行。」拍了拍問天譴梳攏的整齊的後腦勺，將兩人拉開了距離。桌上已經黃化的蘋果，隨手拿了一個塞到問天譴的嘴裡。

斯理慢條地消化那片過大的蘋果，讓自己看起來不像被噎到，「想去哪裡?」

「我會去定機票，譴只要把假期排出來就可以。」見問天譴吃完了，又拿起一片蘋果，已經被他突襲過的問天譴這回不再傻愣愣的，認命地接過蘋果片自己吃了起來。

一時之間，空間裡只有問天譴咬蘋果所發出的清脆聲響。

「說老實話，你買的蘋果很難吃。」把一整盤味道不是很好的蘋果吃完之後，問天譴給了他評論。

眨了眨眼，「咳…我沒有強迫你要吃完。」

不打算與他爭辯，「下次不管你想吃什麼，打個電話給我，我會買過去給你。」

「譴不是很忙，常常要開會?」刻意挑問天譴的語病。

無奈地看了他一眼，揉了揉自己的額，「好歹你們公司的老闆也是白手起家，別老是一副不准你翹班你就要辭職的樣子好嗎…?」

眼珠子滴溜溜地開始轉動，知道他有慣性翹班毛病的不過就幾個人，誰會背著他和問天譴嚼舌跟呢?

像是明瞭他開始運作的危險壞主意，「我只不過是有次路過你們公司的咖啡廳湊巧看到你和人形師喝下午茶，還看過你拉著無名光明正大走出公司而已。」

「譴這麼關心我，還真是讓人受寵若驚。既然如此，好友準備的生日禮物，譴要不要一起參與啊?」話鋒一轉，將話題帶到核心。

沒有多餘的考慮，問天譴想都沒想就一口答應。

「譴不先聽完好友準備的內容，再決定嗎?」透露著幾分危險的味道。

輕輕搖了搖頭，「如果你喜歡，我找不到任何拒絕的藉口。」

他可真是釣了好大一條願者上勾的活魚啊，臉不紅氣不喘的，將男人馬上打入無底深淵，「好友說，要替我們兩個婚紗沙龍，新娘禮服由譴來穿。」
★

他只聽到自己濁重的呼吸聲，當他終於懂了寂寞侯說把他給賣了的言外之意。愕愣愣的，一副驚嚇過度的樣子。

骨感分明的冰冷指節逐步爬上他線條僵硬的臉龐，拍了拍，沒反應；捏了捏，沒意識到會痛。

甚至寂寞侯把自己乾燥的唇瓣貼了上來，他嚴重當機的腦袋都沒辦法恢復正常運作。

「咳…譴居然嚇傻了…」呢喃自語。

自顧自地拉起他的手，帶著他離開客廳，而短時間之內無法獨立思考的他，就這樣機械式地任寂寞侯把自己給拉進了浴室。

水龍頭扭開嘩啦啦的水聲，進不了他的耳際。

突然其來的濕漉感與極度的痛覺拉回了他的神經，逐漸聚焦的黑耀石瞳孔，凝聚了寂寞侯拿水盆直接澆了他一身的映像。

以及，九錫劍重擊他的肩胛骨。

「咳…你認為這是個玩笑?還是你覺得很可恥…?」冷俊的言語拋下，寂寞侯拎著九錫劍頭也不回地離開。

豆大的水珠從黑色的髮稍一顆一顆滴落，將掛在架上的毛巾披在頭上，也不急著擦拭。

透過鏡面，他凝視著著被毛巾覆蓋下自己陰暗的臉…

不急著找寂寞侯的下落，他沉澱著寂寞侯想表達的真正涵義。

幾分鐘後他在臥房裡找到寂寞侯，白皙而赤裸的足暈開細細的鮮紅色紋路，「你受傷了…?」

從醫藥箱裡翻出簡單的醫療用品，蹲在床沿，「讓我看看。」

沒有特別表示什麼，不同意卻也不阻止，默許了他的行徑。捧起寂寞侯的腳掌，晶亮亮的小碎片嵌在底部，汨汨地滲著微弱的血絲。

碎玻璃…?

「你剛剛把玻璃打破了…?」用鎳子挑出細小的玻璃碎片，寂寞侯的小腿異常地瘦弱，幾乎只有正常成年男性的一半粗細，而專注替寂寞侯清理患部的他，無暇考慮到這麼多…

雙氧水沾下去的瞬間，他感受到細小的顫動，擔憂地抬頭看了看寂寞侯，寂寞侯依舊是那副處變不驚的態度，悶不坑聲。

在簡易包紮完寂寞侯的傷處之後，他跟出去巡視了一圈。果然，有一個破碎的玻璃杯。

清理過後，他慢慢踱步回到臥室，寂寞侯依舊維持著他剛剛走出臥房前的姿勢，像個精緻的偶人。

「你總得給我一點時間作心裡建設吧…?」他又沒有特殊的闢好，總不是說穿就馬上欣然接受了。

眼眸直直勾著他，將他推倒在床褥之上，居高臨下地睇著他，「我要看到梅神官這樣美麗賢慧的女性嫁給你，但是你只能嫁給我，地獄島二島主。」

雙手給異常粗暴的手勁壓制，像是繳械投降的模樣，「我和你誰嫁給誰，有實質上的差別嗎…?只是，就算要我穿婚紗，也只能是你一個人的專屬。」

「交易成立。」俯身給了他一個蜻蜓點水的吻，獎勵性質。垂下來的髮絲，騷刮著他的臉頰，癢癢的。

「你這是逼良為娼吧。」抗議，不過微弱地被淹沒在寂寞侯主動加深的吻當中。

「上訴無理由，裁定駁回。」到底是誰霸道了…?

一方面任寂寞侯壓在他身上，一方面他扯開了自己的嗓子，低低的，「如果沒有你，沒有過去，我不會有傷心。但是有如果，還是要愛你。如果沒有你，我在哪裡，又有甚麼可惜。反正一切來不及，反正沒有了自己。」

他不是善才能手，唱起歌來一點都不好聽；他的嘴巴很笨，也不會說什麼好聽話，只好藉著前些天聽到的歌曲，笨拙地表示自己的心情。

寂寞侯伏在他的胸膛上，聽著他逐字逐句地唱。

等他唱完之後，清冽而高亢的音調突然插了進來，「只要你一個人瞭解我就夠了。」
★

「咳…你記得我的六個玉扳指分別代表的意義嗎…?」他唱了一句，有意無意回應著問天譴。隨後將話題帶開，阻斷問天譴能深入思考他的背後動機。

問天譴不需要知道太多他的想法，不要對他抱持太多的期待，才不會傷痕累累。

他趴在問天譴的胸前，聽著問天譴沉穩的律動，那顆心臟，曾有一時半刻只為了他一個人跳動。

問天譴整個人仰躺，雙眼勾著天花板，致使他看不清男人的表情變化。

「我不敢說一字不差，四個玉扳指示你自己買的，一個是我送給你的弱冠之禮，最後那個蝕損的特別厲害的，是你來地獄島的時候就戴在身上的，應該是你父母給你的。」

他的一隻手按在問天譴的聲帶上，感受著喉嚨震動的變化，卻不影響男人的語調。

沿著喉結的部分往下，襯衫的鈕扣整齊地扣在下方，連領帶也是一絲不茍，都讓他潑水了，還沒打算換衣服嗎?

動手解開襯衫上一顆一顆礙事的鈕扣，順帶拉掉那條繫在脖項上的黑色領帶。問天譴半點沒吭聲，任著他為所欲為。

「都被我吃豆腐了，還沒反應，就不怕我當真非禮你…?」裸露出來的六塊腹肌，一向結實的令人忌妒。

「我應該像個黃花大閨女一樣喊著你是變態嗎…?」

「咳…你確實應該呼救。」用力扯著問天譴脖頸上掛著的粗銀鍊，逼著問天譴不得已將頭仰得更高。

趁問天譴仰頭的空檔，他迅速解開銀鍊垂掛在頸後的問號勾，將自己其中兩個玉扳指拆下，滑入銀鍊當中。

而後，繼續懶散地趴在問天譴身上，以手指觸著肌肉紋理上的水痕。「如果以後找到想要迎娶的姑娘，就把玉扳指給那個姑娘，這是我娘說的。」

「說到底，我這假新娘是做定了…?」將他拉了起來，讓他們能互相看到彼此。

「咳…我不介意你把新郎退貨。」
★

寂寞侯是個倔強到令人心疼的孩子。

在離開地獄島之前，寂寞侯曾經拋給他一個問題，『誰曾親眼見過天下止武的世界?為什麼你們能斷定這個結局必定是錯?』

當時他沒有正面給予寂寞侯回應，直到地獄島二島主再出，他們已注定兵戎相見，『蒼生經不起你的試鍊。』

單手支著頰，在例行會議開始之前，他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凝視著窗外灰濛濛的天空。

寂寞侯要離開的那天，似乎也是這樣的天氣…

天下止武是太過美好的理想，美好到令他覺得不切實際；他沒有辦法認同，寂寞侯的信念，失敗了誰能負責?

第一滴的雨開始落下，細細的雨絲綿密地織成網絡，籠罩整個城市。

直到寂寞侯的背影完全消失在地獄島海防線能看到的範圍，天空落著傾盆大雨，他沒有打傘，就這樣怔然地望著，直到被三弟找到。

又大又疾的雨勢，到底是自然的天候還是他的心理狀態…?

「二哥，準備開會了。」鬼伶仃清冷平板的聲音傳了進來，淡淡提醒他開會時間到了。

應了一聲，略微收拾整理了桌上的文件，「四弟你先過去，我去廁所洗個臉隨後就到。」

在廁所裡，他把水龍頭的水流量開到最大，將大量的水往自己的臉上潑灑。寂寞侯的言外之意，他是聽得懂的。

正因不被諒解，所以…

手激突然響了起來，他想都沒想就直接接了起來，沒有擦乾的水珠，順著他的瀏海滴了下來。

『現在是上班時間吧…』有點無奈，沒當某人的上司應該說他好命嗎…?

不過，作為寂寞侯的監護人，似乎也沒什麼人權就是了。

『咳…譴說過我想吃什麼就會給我送來，難道只是唬弄我嗎…?』聽上去幾分哀怨的味道。

這孩子，還真是會替他找麻煩。

『想吃什麼?』希望他不會聽到什麼希奇古怪的東西才好，四弟他們還等著他進入會議室開會。

『糖醋排骨和紅豆湯，我要指定紅豆湯的店家。』語調上挺樂的，真是得了便宜還賣乖。

知道寂寞侯這性子是他刻意寵出來的，倒是挺認命，『紅豆湯我晚點給你送過去，糖醋排骨晚上回家我煮給你吃，今天別翹班?』

『咳…我有這麼不安分嗎?真是不實指控。』

『是不是不實指控你心底最清楚。』頓了一下，『寞…雖然我沒辦法陪著你豪賭，不過陪你慣看秋月春風我還做得到。』

彼端沉默了好一會兒，『咳…我可不想在聽到你希望我一生平安，一點創意也沒有。』

莞爾，那孩子偶爾也是會羞赧的。

他做不到的他不會給予承諾，但他要寂寞侯知道他在想什麼，正因為他是最了解寂寞侯的人。

『釀麟，這幾天天氣冷，自己注意一點。』喊著寂寞侯的小名，提醒。

『我記得你的字是爍天，應該不是黏皮糖吧…』
★

和問天譴講完電話之後，眼前跑著C++程式的螢幕讓他覺得礙眼。

伸手招了招，原本還在遠處整理資料的無名立刻三步併作兩步跑了過來，「軍師，您需要無名幫忙嗎?」

指了指自己的筆記型電腦，又朝無名揚了揚自己的手指，「咳…少了兩個玉扳指，我打字不習慣，你來幫我輸入。」

那只是他不想上班的藉口而已，但從來不懷疑他言語可能性的無名已經乖乖作了下來，熟練地將他連珠砲似的唸出來的指令輸入，正確無誤沒有半點差池。

無名一開始是聽不懂他在說什麼的，鍵入起來錯誤連連。不過無名驚人的學習力他一向很欣賞，他講解了一次之後無名操作起來就非常順利。

「軍師，您的玉扳指呢…?」

「在它應該的主人手上。」他給問天譴的是娘親小時候給他的那一個和問天譴送給他的弱冠之禮。

盯著他的手指好一會兒，有感而發，「還君明珠，相思不負的意思嗎…?」

無名做出了結論，挺有趣的，他發出了一個無意義的單音節，「咳…怎麼這麼想?」

笑得很靦腆，「我只是想起大小姐曾經教過我的東西。軍師送人的玉扳指是軍師的弱冠之禮，既然回贈，意思是軍師願意把自己的生命托付給對方。」講到這裡，無名突然紅了臉，慌慌張張又結結巴巴。

「對不起…這些只是無名的個人臆測。」

拎起了自己的錢包，沒有給予無名正面回應，「我們去買紅豆湯。」

自顧自地往前走，卻在走到大門的時候類似有感而發地留下一句低語，「不負相思不復卿…」

外頭飄著不大不小的雨，他卻連拿傘的意願也沒有。瘦挺的身軀，就這樣頭也不回地走入雨勢裡。

『釀麟…寂寞侯，善自珍重。』站在海岸的問天譴無語目送他的離去，自始至終沒有開口慰留。

如果問天譴出聲挽留，結果會不一樣嗎?

答案清楚地刻在他們兩個的心版之中，徒然的言語只是多餘。青澀而稚拙的傾慕，在他踏出步伐的那一刻，硬生生嘎然而止。

濕冷的雨滴打在他身上，想著問天譴的他渾然不感到疼痛。那天也是落了好大的雨，不能哭泣的是他還是問天譴?

或者，他們因為太清楚結果只好懦弱的讓老天爺替他們淚流…

「軍師等等啊。」回頭去拿雨傘的無名，急急忙忙張開了傘衝到他身後，為他遮掩一片天空。

可其實他已經溼透，在逐漸變大的雨勢當中。

「軍師，我們先回去換件乾的衣服好不好?您這樣濕淋淋的很容易會感冒，這樣子，二島主會擔心的。」強健有力的手掌握住了他的臂膀，無名透著明顯的堅持。

任無名把他拉回公司，塞了一件乾淨卻尺寸不合的上衣給他。

『二島主一直都很懂軍師，所以無名相信軍師的心情一定會傳達到二島主那邊。』低下頭，無名說得很不好意思。

無名真是個乖孩子，在他換完衣服後，他很單純地這麼想。
★

他把頭髮很隨意地鬆散下來，垂在他沒幾兩肉的肩頭上。

「軍師…?」看到這樣的他穿著一件過大的上衣走出來，無名一時呆愣，眼神不知道應該飄到哪裡才好。

陳疴痼疾纏身的他，除了臉色病氣之外，體態也無法和一般正常人相比，薄薄的死白色肌膚貼在幾乎摸不到的枯瘦肌肉組織之上，活脫脫一副會走動的骷髏標本。

只有毫無血色的臉龐上，是他不曾刻意掩飾的精黠目光。

「咳…下次幫我準備小一號的衣服。」平時頂多看得出他差勁的氣色，有些的削瘦的兩頰，要他這麼肆無忌憚地展示自己腐朽的身軀是不可能的。

垮在肩頭兩端勉強撐住的上衣，突顯他身材的缺點，看上去還真是可笑了…

一把骨頭抱起來有什麼舒服的，體態豐腴的女性擁抱起來的觸感絕對比他好，真是難為問天譴了。

這次他沒有再直接跑出去淋雨，一直讓無名那孩子把他揪回來也不成體統。自然而然地讓無名為他打傘。

走入雨中。

「軍師您要買的紅豆湯距離滿遠的，要不要我騎車送您過去?」

「咳…這是某人攜手雨中看的浪漫，我怎麼捨得剝奪…?」信口開河。

他雨中漫步是離開地獄島以後養成的習慣，沒有任何冠冕堂皇的理由，只是很純粹地一種習慣。

他沒有太多的時間停下來讓他回首遙想，但偶爾他打著油紙傘，他會想起他離開的那一天。

絃外之音外還藏著好幾層意思，無名的心思很直接很透明，沒有辦法一層又一層抽絲剝繭，將他包裹在最裡頭的真正涵義挖出來，只能傻笑帶過。

沒打算說話，他們就這樣緩慢地行走在街道上，他的腳步很遲緩，思緒卻異常清晰。

曾經，他被素還真痛批冷血無情，對他人的辱罵習以為常，連莫滄桑對他的失望他都能挺過去了，他應該要在意其他人的非難嗎…?

只有一次他在街上無意碰到三口劍和月神，兩個非常討厭他的年輕人，三口劍嚴厲的指控讓他認真地思索了起來。

『你的存在對於二叔三叔來說，是最大的錯誤!』那時他好像抱了一疊文件，卻在聽到三口見的憤慨之後悉數落地。

小情侶頭也不回地離去，而他無可扼抑地嘔了滿地鮮紅…

「軍師，二島主正在排隊，我送您過去吧。」
★

問天譴老遠看到他的時候神情非常複雜。

將他自無名的傘下接過，在確定無名已經離開他們兩個人的視線之後，「不是跟你說我會把紅豆湯送過去，怎麼還帶著無名翹班?」

「現在，很想見你，這樣的理由夠充分嗎?」嘴巴摻了點糖，問天譴自己不會說甜言蜜語，聽了他說也會臉紅。

果不期然，他正直的二島主臉色開始不自然。

排隊的隊伍大排長龍，他也不是特別喜歡吃紅豆湯一類的甜品，不過想試試看問天譴願意為他做到什麼程度的一種惡劣情懷。

三口劍的質問是有道理的，他是一個很醜陋的人，像是一灘爛糊糊的淤泥，惹人厭惡。

「怎麼沒聽你說我冷血無情…?」刻意去踩問天譴的痛處，他曉得問天譴一向很討厭他說這種自暴自棄的言論。

「你真是為難我，這種話要我怎麼說出口，寞?」臉色陰了下來。

「這是血淋淋擺在眼前的事實，鐵證如山你要怎麼屏除?」顯得咄咄逼人，他到底想從問天譴的嘴巴裡套出什麼?

又或者，他只是惡質地想撕裂問天譴的傷口…?

「寂寞侯，你在意我的感受嗎?或者說得廣闊一點，你在意三弟的想法嗎?老實回答我!」有些動氣，也不在意是否會被旁人側目，最後幾個字眼帶著明顯的不悅。

直搗黃龍的問題，他在二島主的面前還真是半點掩飾不了自己，也許別人聽他講話是霧裡看花，但問天譴總能輕易抓到他真正的心情…

「在意!」沒有遲疑，幾乎是立刻回答。

他的確是不老實，唯獨這點，他沒有辦法欺騙自己…

雨勢大了起來，問天譴把他拉進自己的懷抱當中，一把傘擠兩個男人當然太狹小，於是問天譴的背脊暴露了出來。

「你在乎別人認不認同你，難道是因為你虧心事做太多，想消除心理的不安嗎?!你一直都是那麼努力要達成你的理想，我要怎麼忽略呢?就算你自己喪心病狂的認為你是那種人，我也沒有辦法茍同你，正因為我是最了解你的人!」

轟然，雷劈了下來，將問天譴最後一句話烙進了他的心裡。

「如果我也這麼說…對你太殘忍了。」雨水打得又冰又濕的手掌，摸了摸他的臉頰。如果這裡不是公眾場合，他想問天譴會吻他。

「你果然會讓我變得很貪心…」
★

「你果然會讓我變得很貪心…」帶點撒嬌意味的抱怨。

這種時候，他會覺得那個住在寂寞侯心裡早已被迫死去的孩子又活靈活現起來，以該有的年紀做應該做的事情。

「你再蠻橫點也沒有關係。」他的被監護人也是很可愛的，突然想親吻寂寞侯，可惜大庭廣眾之下他什麼事情也不能做。

將寂寞侯被雨淋濕的的掌包覆，拉進自己外套口袋裡面，十指交扣。微微調整了自己拿傘的角度，讓外界與寂寞侯的視線隔絕。彎下身讓傘骨頂著他的背膀，下巴靠上寂寞侯的肩膀，姿勢不良又架著雨傘讓他生疼。

「等你無法駕馭我，譴你可就笑不出來了。」不算嘲諷，寂寞侯悠悠哉哉地靠在他身上，理所當然將全身的重量摔給他。

雨下得好大，為他倆的親暱找了很好的藉口。

他想寂寞侯的依賴是讓他心動的，神情裡寫滿了滿滿的瞭然，「你只管振翅，等你累了，我會在原地等你歸來。」

輕巧地掙脫他，「咳…換我們了，譴要吃什麼?」

勾起了挺大的弧度，那孩子對於這方面的事情的處理手法還真是生澀了，青嫩地令他莞爾。

本來就是一個願打一個願挨的，到寂寞侯與他徹底撕破臉之前，他會繼續給予寂寞侯支持。

直到，他親手提天伐劍砍下寂寞侯的腦袋!

點了兩碗熱紅豆湯，卻只向店員要了一根湯匙，有個人不是很喜歡自己吃東西。舀了一匙小心翼翼吹涼之後，送入對方口中。

「不怕別人看了說堂堂地獄島二島主性向不正常?」

「那大軍師這麼享受我的伺候起不是更惹人說閒話?」一邊說話一邊讓他餵紅豆湯的下場，就是湯汁沿著嘴角流了出來。

當事人沒有擦拭的意思，清楚寂寞侯意圖的他，拿起一旁放置的衛生紙，替寂寞侯清潔起來。

他不知道自己還能照顧寂寞侯多久，所以他很珍惜能和寂寞侯相處的時間。在別人眼底不可思議的寵溺也沒關係，寂寞侯值得他掏心掏肺對待。

「什麼時候能喝到姐姐家鄉釀的梅酒…?」提出邀約。

「等明年春天，天氣暖和的時候，我們一起去璇璣的老家拜訪。」為自己也為了寂寞侯，留下了一線曙光…

猛然站起身來，傾身貼上自己的唇瓣，迅雷不及掩耳。

「明年第一株白梅花開的時候，我會期待。」

期待你實現你的諾言，而後我們...

分道揚鑣。

Free Talk：
這篇是給自家釀麟的生日賀文(笑)

還有一篇番外，擇日貼上owo

『ヒノト，不要拿我作為練習告白的對象。』

那時候的ヒノト不曉得的是，其實カノエ同樣喜歡他，只不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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崎路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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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3)

1樓發表於: 2008-11-21 05:55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洸離筆下的寂寞侯與問天譴，總是能深深的、鮮明的直透人心。
一邊因為文字而心疼著寂寞侯，也一邊因為問天譴的溫柔而流淚。
無法用言語而訴說的相信與溫柔，最能感動人心深處。

能明瞭小寂的心痛，因為他也深深在意著問天譴，因為愛所以也不願意他每每因為自己而受傷。
然如同文中所言，一個願打一個願挨，縱使以後會分歧，那只認定、只愛著對方的心意是不會改變的；也許，就是這樣的感情讓我覺得心疼吧...TT...(還我眼淚呀...)

但，一路讀下來，還是覺得，是笑中帶淚的幸福吧。

很棒的一篇文，反覆讀著，感覺，寂寞侯與問天譴，真的真的很幸福...而我也一起感受著這份幸福

給洸離一朵小花~V////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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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樓發表於: 2008-11-23 06: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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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安^^
感謝各位朋友的小花和回覆owo

崎路菇:
謝謝你這幾次的小花^_^
大抵上我相信他們兩個都非常了解對方.因為了解所以可以無條件的去相信.可以毫不保留的去付出
寂寞沒有辦法替二叔做什麼.所以他選擇接受問二叔給他的一切.在不違反他的信念的前提之下
二叔無法替寂寞承擔病痛.所以給予無盡的溫柔讓寂寞知道他一直都會站在他這邊
寂寞最終會選擇和二叔割裂.因為他希望二叔可以得到更好的.不是為了他一再傷神
決裂...是最後的手段

像你說的.即使注定分歧.他們兩個認定對方的心情是不會改變的
眼淚我可能還不起.我只能和你一起相信他們會幸福
謝謝你覺得他們是幸福的^^

『ヒノト，不要拿我作為練習告白的對象。』

那時候的ヒノト不曉得的是，其實カノエ同樣喜歡他，只不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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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顛狂、雨飄紅，血披秋水一色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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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為知己，半生飄零愁是雨；難為手足，一夢吹醒江無雲

11.20 【問寂】梅釀春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