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布布文學 08.24 【人法|七夕特辑】错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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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unsh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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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11)

樓主發表於: 2023-08-24 22: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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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24 【人法|七夕特辑】错过

前日，七夕夜市上，君立心背着家里两个大人，用自己的零花钱，偷偷买了一册话本带回来看。

翻开首页，上书若干飘逸大字：一个，与正文无关的番外。

再翻一页，上书：

一个，假如君奉天与非常君互换身份的世界……

玄尊之死，对玄黄三乘来说，是一场意料外的悲痛；

对非常君来说，却是一桩预想中的结果，他知晓玄尊邪染难愈，知晓天迹被众天邪王控制。

陵寝中，玄尊濒死的时候，可曾期待他赶来相救？

抱歉，父亲，你还是死了更好。

仙门少主非常君为父守孝三年，其间查明玄尊之死的真相，公之于众：九天玄尊早年被邪染侵蚀，重伤难愈，替首徒压下邪患时伤势爆发，力竭而亡。

随后，在众人推举下，非常君继任仙门之主，治理仙门长达数甲子。在不少武林同道的印象里，如今的仙门尊上是一位平易近人、胸有丘壑的先天高人。

因此，当江湖传闻鬼麒主再现时，无一人联想到非常君的身上。

夜风瑟瑟吹拂，断续的脚步声在荒野中响起。独行者几近力竭，方回到了他的秘密据点。

一推门，虽是黑暗如常，他立即觉察不对，背靠着墙壁举剑戒备，喑哑道：“谁。”

“我。”

听闻熟悉的柔和嗓音，他才稍微放松下来，亦嗅到了透过面具飘来的茶香，眼前，忽而燃起温暖的烛光，一丝丝浸透了黑暗，帘幔飘动，隐约可见内中一人黄衫静立，正是非常君。

非常君从帘幔中走出，走近，伸手揭下了来人所戴鬼面，露出一张略带恍惚的俊美面孔——或说冷峻更为恰当，但非常君认为君奉天更适合“俊美”的字眼。

搁下鬼面，他接过正法剑细细擦拭血迹，将其入鞘，好端端地放回一旁的剑架上，随后继续绕到君奉天侧身，按住了他后腰仍在汩汩渗血的伤口。

剑伤，而且是一柄狭长灵巧之剑所造成。

君奉天此时骤然反应过来，退后一步侧身躲过，低声道：“尊上，不必如此做。”

“你为我出生入死，我帮你包扎伤口又有何不可？”非常君的语气不容置喙，“去坐下，坐好。”

“……”

君奉天不再反驳。非常君不喜欢意见太多的人，而且，打心底里讲，非常君愿意给他处理伤势，他不仅不抗拒，乃至还有几分期待。

换掉一盆血水后，空中弥漫的腥气淡了些，茶香重新变得醇厚。

非常君缓和问道：“为何受伤？”

不带半分责问的意味。

“与他过招时，我留情了。”君奉天的嗓音低沉，且同样缓和。

“他对你如斯重要？”

“同修之谊在先，难以忽视。”

“下次，乃是诛杀他之好时机，可勿再失手，否则太过危险。”

君奉天沉默了很久。

不知又换掉几盆水，总之水中血色越来越浅，最终变得清澈如初。

非常君净了手，拿出锦帕，边擦拭手上水珠边说：“珍惜你的性命，君奉天，我期待武林靖平那日，是你站在我的身边。”

君奉天闭了闭眼：“我会尽力而为。”

非常君得到了满意的答复，不再过多停留，就此离去。

君奉天永远是他手下最值得信赖的人才。越是高明的人才，越往往有自己的想法与准则，难以操控，但君奉天不同。纵然被囚禁在黑暗陵寝多年，他依然把玄尊奉为恩师，并且遵其指令，始终如一地辅佐自己。

明月如盘，高悬中天，叫人觉得仿佛伸手可摘。

君奉天站在屋檐下，目送非常君走远，抬头望月，又思及了受封玄黄三乘的那一日。

一个面若桃花的青年含笑对他说：我也是人鬼之子，同你一样。

他原已死寂的心湖忽而泛起了层层涟漪。

……

隔日，玉逍遥死。伪鬼麒主为杀除他亦付出了不小的代价。

君奉天再次醒来时，已经身处明月不归沉，自己的卧房。看到床边之人，他立刻意识到原委，欲下床行礼。

“多谢尊上救我。”

“免去俗礼罢，”非常君微笑着，心情不错，“我知你本不喜杀人，更别提这一回是你的同修好友，接下来一段时间好好休息便是，没有任务。我留在此亲自照顾你。不论遇到任何事，你不必出手，交由我来，这样‘人觉’也不会露出破绽。”

“但……”君奉天神色不安。

玉逍遥死前见到他之真容，那讶异、难以置信，和悲痛的眼神，在他心头萦绕不散。

非常君以为他担忧自己不能久留，安抚道：“我早先借口与你叙旧，将云海仙门诸多事务暂交默云，如今天迹离世，我更有不回的理由。”

稍作犹豫，君奉天点了头。

几日光景犹如白驹过隙。

屋檐下，喜鹊飞进飞出地筑巢。

它们是君奉天的老朋友了，君奉天知道等巢筑好，不知哪一天早起，就会发现内中多了几颗小巧可爱的鸟蛋，随后再过没多久，小鹊破壳，吹气球似的飞速长大，羽毛丰满，跌跌撞撞地学飞……

再到某一天，展翅翱翔。

非常君叹道：“鹊鸟忙碌，以为有所得，却不知亦是一种往复循环而已，与父辈并无差别。”

君奉天沉吟半晌，回道：“没什么不好。”

“哈。”非常君轻笑一声，没再继续这个话题，也没再出声，他乐意享受君奉天带给他的安静。

过了好久，又好像只过去一会儿，君奉天突然说道：“尊上，有件事……我想和你说。”

非常君略感惊讶，看向君奉天，他的额角分明有细汗，整个人紧张到轻微颤抖，眼神却一派坚定，不躲不闪。

他要表白么？现在可算不上是个好时机。

半天，君奉天说出下文：“我，研究了新菜式，这便做给你吃。”

语罢，落荒而逃。

非常君哭笑不得地看着他离去的背影。

君奉天或许有着同他一样的隐蔽心思。这很好。就算没，等到他掌握苦境的那天，君奉天也无拒绝的余地。

如若君奉天不幸先走一步……

那应该会成为他心内的一件憾事。

……

隔日，玉逍遥逼至明月不归沉。

“击冥霄，辟晴曌，万里卓然乘云涛；天有行，地无迹，千秋怎堪一剑扫，神光毓逍遥。”

朗朗诗号响彻不归沉时，君奉天竟感一分解脱。玉逍遥怎会轻易死去？

伪鬼麒主身份揭破，天迹亲眼所见，辩无可辩。但他仍然留给了君奉天辩解的余地。

“身为人鬼之子，我自幼被玄尊隐藏幽禁，内心有恨，仅此而已。一切皆是我所为，动手吧，天迹。”

这是君奉天的“剖白”。

“我不信，你眼中分明没有恨！”

不待玉逍遥继续与他争论，君奉天果断出招，式式凌厉。

二人功体相当，在玉逍遥无奈打算使出禁招，与君奉天同归于尽时，一直在旁压阵的非常君出手了。

他了解仙门武学，更清楚君奉天招式中的破绽，一掌便将近致命，使君奉天重伤落海。

海浪翻涌，一眨眼，鲜血与人影尽数沉没。

岸上的师兄弟二人商讨一番，玉逍遥入水去追，非常君则负责封锁海岸。玉逍遥下水后，非常君回到君奉天的卧房内，清理可能与自己有关的证物。

他希望君奉天足够幸运。

可能是非常君的期许奏效，玉逍遥没有追到君奉天，其余正道人马的搜寻亦被他躲过。

最后，他拖着伤体，来到公开亭，贴上了一纸认罪书，死在群情激愤之下。

君奉天确实足够幸运，但他不愿过躲躲藏藏的日子。他预见到了那是什么样的日子：苟延残喘，要么是他先死在不为人知的暗处，要么是他小心翼翼存放心底数甲子的那点烛火，终于率先熄灭。

好在，他还有机会，将火打翻，任其肆意燃烧。

半年后，仍有人谈论伪鬼麒主此案。有人唾骂君奉天不知感恩，有人同情君奉天经历孤苦。有人质疑此案结果，说“人觉”君奉天分明面冷心善，不可能犯下诸多血案。有人称赞非常君宽厚，尘埃落定后，还把君奉天带回仙门安葬……

时值八龙山诛邪一战，黄泉之门洞开。非常君“恰巧”受伤，不曾参与正面战场，选择在仙门施法相助，引渡从黄泉之门回归的英灵。

此战告捷，战后，诸多同道都说多亏非常君的术法很成功，也有红尘雪、邃无端、玄真君等人前来感谢，说是得见故人一面，今生无憾。

只有非常君自己知道，他有多么眼红，有多么深感失败。

君奉天竟连见他一面也不肯吗？！

又隔两月，七月初七。

夜，非常君在仙门伏案办公时，忽觉不对。

他抬头一望，窗外躺着只奄奄一息的小喜鹊。

仙门没有凡鸟，这是从外界飞入的吗？或因力量过于弱小，不曾触发天王罪罚阵。

等等。

云鲸所浮，乃在万丈高空。

……

“你是为牛郎织女星搭鹊桥时迷路来的吗？”非常君难得说起了疯话。

“你是……君奉天吗？”非常君用极轻的声音试探道。或许，八龙山那时不见君奉天，乃因……他从未进入黄泉之门。

喜鹊窝在非常君的肩膀上，小眼一眯，睡着了。

“……”

非常君叹了口气，开始思考明天要用什么灵果来喂鸟。

第二日，默云徽虽奇怪自家尊上从哪捡来一只瘦弱的喜鹊，但也没多言，只是看着尊上天天变花样地喂鸟，终于有一日，忍不住开口。

“尊上，这鸟快要肥得飞不起来了。”

“嗯？无妨。”

说着，非常君就动了动肩膀，喜鹊立刻精神抖擞地展翅飞翔，绕场一周，然后又趴回非常君的肩上，重新缩成了一只球。

嘎？

默云徽默默离开。罢了，尊上爱怎么养怎么养，他高兴就好。反正不论如何他都不会抛下公务不管的。非常君绝对是整个苦境最最最爱岗敬业的领导了，无论何事都亲力亲为，数百年如一日，半天都不休假，而且人如其名非常靠谱，跟着他干只要负责当吉祥物就好。

隔日，整个苦境最最最爱岗敬业的领导逃班了。

他揣着肥喜鹊，把黄泉之门拉开一个缝隙，亲身踏入。

门外，喜鹊如梦初醒，惊惶地拍打着翅膀飞远了。

门内，非常君手中，一团神魂飘至半空，渐渐显出了他原本的样子。

“为何不入黄泉之门？”一如当年，非常君缓和地发问。这一次，他心里怀抱着某种期冀。

君奉天犹豫了很久，答道：“玄尊命我辅佐你。”

有些话，到死君奉天都说不出口，此时此刻更不会表白。而且，他心知说出亦没有任何结果。非常君同他不一样。

非常君失望了。

也罢……他现在还没有找到令君奉天复生的办法，也没有构思好替君奉天平反的计划。

“我不需要你的辅佐，”非常君道，“身边多一只鸟鹊，对我而言毫无用处。”

君奉天保持沉默。

来时的缝隙正在闭合，短短两句话，已经到了不得不分别的时候。

非常君是果决的人，他毫无留恋，转身即走，瞬间消失在了门的那边。

“尊……”

君奉天捏着越攥越紧的拳头，只来得及出口一字。他咬咬牙，看缝隙一点点关闭，阖了眼，选择飞身一跃。

后来，仙门尊上的身边多了一只肥猫。

话本如是记叙。

书页被合上。

“立心！来吃晚饭！”

“来了！”

君立心匆匆在自己的读书笔记上写道：真正相爱之人，是无法错过的。

注：本次演出中，无任何人与动物受到伤害或虐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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