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金光論壇九脈峰 12.17 【禅锦】来世琉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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郝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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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2)

樓主發表於: 2023-12-17 14: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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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17 【禅锦】来世琉璃

大庆的四皇子是一个和尚。

虽说是带发修行，但出于其尊贵身份，住持破例给他起了法号，名为一步禅空。

这位四皇子自幼早慧，但生母不过是个普通宫女，年纪轻轻便去了。也许是为了避祸，十二便精研佛法。十五岁时，借为父皇祈福的名义来到寺庙当中，久伴青灯古佛，自愿放弃了与兄弟争夺皇权。

自从他来到了皇城边上的寺庙当中做个和尚，本来并不热络的兄弟关系反而好转了起来，不管是为了彰显自己爱护兄弟的大皇子，还是精于算计的二皇子，又或者是同样出身低微的三皇子，都乐意交好他这个兄弟，前头两位更是三五不时送些金银珠宝，以示兄友弟恭。若不是老三实在囊中羞涩，他大抵也是乐意这般的。

毕竟一步禅空确确实实是一个好人。传言他从不发怒，不说谎，善待下人，谁都可以找他帮忙。

那些兄长送的推诿不得的金银财宝，也基本变成了米面布，被他用来接济穷人，堂堂皇子手中竟只有御赐的东西，因为不好变卖所以留在身边。在成为和尚之前，便素有善名。是个可以安心结交之人。

在他真的进了寺庙之前，他的兄弟还有些提防他是不是装出来的，不敢深交。自此以后，便彻底放心下来。

进入寺庙后，一步禅空也因为佛学造诣极高，过了一段时间，便在住持的大力推荐下开始给寺众讲经。最初只是寺内的小沙弥在听，没过多久，寺内的僧众便都聚集在一步禅空的蒲团周围听他讲经。到最后，来往寺庙的善男信女，甚至听闻寺中来了个俏和尚的官家小姐，也纷纷聚集过来。

无奈，一步禅空只好暂停了这项工作。不久，他又找到了新的目标。

他开始学医。

过去常有信众为了生病的家人来寺庙祈福，一步禅空最初来寺庙的理由也是。但老皇帝的病情一直不见好转，撑不了几年老皇帝就要驾崩了的消息在皇城已经是所有人心照不宣的事实，于是大皇子党和二皇子党的冲突越发激烈，只等那一天到来拥护自己所选的人上位。

一步禅空开始研读医书，也因此开始频繁地往返寺庙与皇宫藏书阁之间，时不时还会去找太医令探讨病症。

某日，他照常行走在皇城的小巷当中，却听到头顶有一个惊慌的女声传来，以及一阵风声。

“前面那个秃……和尚！躲开啊……啊！”

一步禅空下意识地站定了向上望去，却是和天上掉下来的锦烟霞撞了个正着，倒在了地上。

锦烟霞晃晃脑袋，面红耳热地一个鹞子翻身起来了。

害了，这轻功第一页怎么不教怎么落地！她第一次尝试，飞是飞起来了，在半空中一慌，身体一僵硬，就往下掉。好死不死还有个秃……有头发的秃驴在！这下糗大了。

十四岁的锦烟霞刚刚从父亲找的武馆师傅那边出师，人家摇摇头表示自己实在没什么可教锦烟霞的了，留下一本大路货的轻功便离开了。

虽然是大路货，但是武馆师傅自己也没学会，锦烟霞只好自己练。她家是个大富商，所以有这财力给女儿请师傅。但也止步于此。

这地方的大富商，到了这皇城脚下也变成了小富商，请不到什么厉害人物。有那能力的，早给大人物做保镖又或者被招揽了。能请到的武馆师傅也不过是个会些拳脚功夫的普通人，至于内力那是一点没有，自然是使不出轻功。

锦烟霞用着大路货的内功心法，使着大路货的轻功身法，能够一次成功已是天赋异禀。

在这个年代，最顶尖的武功心法已经不能让人以一敌千，开山裂土。那已经是几百年前传说中的人物才能干到的事情。只要是修出内力的人物，行走江湖便足可让人称一声好手，只要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所有的帮派都会欢迎这样的一位人物加入，不论大小，区别不过是有内力的高手在小帮派可能能做个小队长甚至堂主，到了大帮派可能也就是普通成员，比打杂的弟子好些。

此时的锦烟霞已经能轻松撂翻三个武馆师傅同样水平的汉子，虽然本人并没有这种自觉。现在正为自己不小心没控制住轻功，泄了气砸到人而恼羞成怒。

“我都叫你躲开了，怎么你还停下！”锦烟霞顿了顿，心虚起来，气势渐弱，抿了抿嘴，伸手想把一步禅空拉起来。

“有没有摔伤，或者衣服破了，本姑娘会照价赔的。”

一步禅空摆了摆手，自己爬了起来拍了拍灰。刚要开口，自觉好意被拒的锦烟霞又恶声恶气地说：“你可不要想着讹我，一件衣服什么价格本姑娘可是一清二楚。”锦烟霞不知为何莫名看这个身穿一身浆洗的微微发白的僧袍，却有着一头乌发的年轻人莫名不顺眼。

肯定不是什么正经和尚。

锦烟霞姑娘理所当然地这样想着。却只见一步禅空道了声佛号，就从她身边要走过了。

她急急一把拉住一步禅空的袖子：“喂！你怎么回事，以为本姑娘不愿意赔偿吗？这袖子都磨破了正好给你换一件不好吗？”

一步禅空把袖子从锦烟霞手里抽出：“姑娘不必介怀，贫僧之后稍作缝补便是。只是之后姑娘练习轻功的地点最好改一改，从北城门出去向西三里外有一片旷野，野草繁茂。应该很适合姑娘暂作练习。”

说罢，一步禅空向锦烟霞行了个佛礼，口念阿弥陀佛，便离开了。

留下傻眼的锦烟霞在原地呆站了好一会，才跺了跺脚离开巷子。

好像这个秃驴人也不坏。

锦烟霞照着一步禅空的指路来到一片如他所说的旷野，确定了一步禅空并没有框她让她白跑一趟之后，这样想到。

心中暗暗把这个人情记下了。

等事后再去打听有头发的秃驴，她才吓了一跳。自己撞倒的秃驴竟然是皇子，还好对方没有追究。

锦烟霞把脑海里那个穿着破旧僧衣的年轻秃驴和传闻中的大善人四皇子对上，心中嘟嘟囔囔。

什么嘛，连皇帝都不想当，这不就是个大傻子。

这下却是彻底忘不掉自己这个黑历史了。

春去秋来，这四季轮转了几茬后，锦烟霞已不是那个初出茅庐的少女，成了江湖中人交口称道的侠女，轻功使得尤其好，有着白练飞踪的外号。

只因成名的那一战锦烟霞本是手无寸铁，看不惯有那孔武有力的三流货色自恃勇武，竟在那家丈夫的葬礼上欲行不轨。被她扯了旁边的二尺白绫打了个落花流水，一时成为佳话，之后便有此名号。

而一步禅空的医术在这几年里有了长足的进步，随着失望而回的病人越来越少，一步禅空的名号也越发响亮，甚至在远远超过了他皇子的出身。人们说起他都是“哦，那位不收诊金治病救人的一步禅空大师”而不是“四皇子殿下”。

与此同时，皇城附近的一般人发现最近请郎中的价格是越来越贵。有那什么小毛小病也就捏着鼻子认了，不去请人。但总有靠熬不过去病，到那时就算是小有家财的人家，也少不得变卖家财才够医治的用度。

有那脾气躁些的，家人害急病又不能指望大老远带着病人跑到庙里排上一天队也不见得能看上病的义诊。但又难以承受昂贵的治疗，急的在医馆门口大声喝骂那些医师赚钱不择手段，挣的都是些丧良心的钱。

负责抓药的药童只好苦着个脸出来解释这两年药材涨价了，来问诊的病人少了很多，为了维持医馆存续不得不提高诊金，这也是无奈之举。最后药童摇了摇头，大声嚷道：

“这附近医馆倒了好几家了，就剩我们这儿还勉强开着您又不是不知道。要是还和以前一样的收费，咱家也跟着一起倒了。到时候这一圈都没人找得到靠谱的医馆了！老师医者仁心，说可以免了你们家这次的诊金，但药费也少不得要您破费了，您好好考虑一下，若还是不满意就请回吧！”

那汉子听了便也只能恨恨地捶了一圈医馆的墙壁，半晌后吐出口气说着谢谢医师。便回去筹钱了。

药童叹了口气，一溜烟地跑回内室，垂头丧气的问：“老师，这药材涨价什么时候是个头呀。大家伙儿都看不起病了。”

老医师深深地吸了口旱烟，轻轻吐出，用烟管敲了敲小徒弟的脑袋。

“没个头咯。”

说来也不能怪谁，自从四皇子开始义诊，自然要大量收购药材。那位也没干什么作威作福的事情，甚至只是以市场价自己出钱购买。但能和皇子搭上边的生意，哪个人不想做呢？哪怕是要药材商倒贴钱白送，恐怕也是乐意的。哪怕是平价收购，药材商也无不是个个精挑细选，筛出的品质上乘的药材才敢拿出手交易。唯恐一个不慎惹来祸端。哪怕四皇子是出了名的好人，但这群精明的生意人哪敢赌当权者的表里如一，糊弄敷衍之心可是一点都不敢有，毕竟他们可看过太多的腌渍事儿。

这余下的药材自然也就归了他们这些小医馆，本来这样被挑走了最好的那部分的货，无疑是要降价的，但所有药材商手里的货如今大差不差，最好的都供了那位，又使得这些药材失去了降价的必要，于是就仍然这么卖着。而与原先同样良莠不一的货，则需要加钱才能“托了关系”从药材商手里拿到，变相是涨了价格。

这天子脚下，最好的医师多半不是进了宫做了太医就是被哪个达官贵人养着。剩下的大家心里都有数，差不多也就是一个水平，几个年纪大些的老医师治些常见病都有充足的经验，遇上那些疑难杂症，就要看病人的命够不够硬了。

这义诊一开，人家堂堂皇子是不差钱，分文不取，乐善好施。这周围凡是无伤大雅的小病慢病，便全蜂拥而去看那不收钱的义诊了，随着一步禅空的医术传的越发神乎其神，那些看不好的疑难杂症的病人也去了。早些年还有不信任嘴上没毛的小子的医术的，还是愿意找熟悉的医师，这些年来随着一步禅空救治的人越来越多，这些质疑也渐渐消失了。他们这些老骨头也越来越没有事情干了，好些不愿意涨价的老医师，都支撑不下去不得不停业休息又或者是去往南方另起炉灶了。

最后也就剩下他，硬着心肠，早早涨了价，才勉强撑住了这间医馆。这自然也没少挨骂，他年纪大了，若是歇了心思凭着这些年的储蓄安度晚年，教教徒弟，倒是清闲安乐，也免了这些争议。可是打眼看去，这儿没了他能行吗？若是大半夜有人起了急症，那家人还能冲到寺庙里把四皇子从床上抓起来给他们看病不成？

老医师嘟囔着，压下自己又一次想要关了医馆的心，抹了把脸出门接待那又带着钱和病人过来的汉子了。

汉子眉头紧锁一手扶着老母，一手拎着刚才抓的药，陪着老母亲慢悠悠地走回家。心中忧虑不减。那药师老头又是金针又是开药，这一下便把他的储蓄蒸发了小一半，可那老头子还说不够，这只能够暂时治标不能治本。再来上一趟……恐怕他也只能碰碰运气去找那位寺里的大师了。听说那位的义诊每次都有很多人去，也不知道能不能有幸排上。来回六十里地……他背老母亲过去，也不知道能不能撑住。

这时候有人的尖叫刺破了汉子的耳膜，把他从自己的思绪中拉出，他虎着脸一瞪，吼道，叫什么叫，吵死个人！

远方远远传来的吵嚷声，顿时一滞，但很快又恢复了，甚至更闹上几分。

大汉扶着老母也不好去和人叫骂，只是心中愈发气闷，憋着气回了家。直到煎好药，服侍老母亲睡下才出门准备卖些鸡蛋换点钱来。

他一到市集，便听到旁边人七嘴八舌地嚷着，叫他恼火极了。直到听到一句话，被惊得忘记了生气。

“啊？那锦家老爷，真死啦？”

“害，那可不，不止老爷，那一府人，上上下下，死了个干净！也不知道那锦家怎么就惹上了这些江湖人。府里被洗劫一空，连命也全丢了，真是惨那。也就大刘那小子命好，被使唤出门添置些物什，刚好错过这歹人上门。”

“也不好说，大刘那小子回去看到这等惨像，吓得人直接疯了，要我说还不如直接死了，省的他家里人还要费劲照顾个疯子。”

“这……不是人还活着吗，活着就好，万一寺里那位能治这疯病呢，反正也不要钱，试试也不亏啊。”

“要我说那就是传的太夸张了，要是真什么都能治，还不收钱，我看着庙里的菩萨也该挪挪位置了。”

“怎么说？”

“把那一位给摆上去啊。这不比泥偶石像管用多了！”

“呸呸呸。说什么呢，这可说不得，说不得。”

那听着的人窜出去两丈远，嘴里不住地喃喃：“菩萨保佑，菩萨明鉴，我绝对无意冒犯菩萨，也无意冒犯王室，都是另一个人说的，不是我啊，不是我啊。”说着看也不看那个说出这番惊世骇俗言论的乡亲，逃也似的走了。

那说的人摇了摇头：“这人也忒迷信。老子说就说了，难道菩萨还能一道雷劈死我不成？那世上恶人这么多，这雷可就停不了了。”

那汉子听到这里，虽然也和那锦家人不熟，但还是双手合十，朝着锦家的方向微微低头拜了拜，权当做吊祭过了。

村民有所不知的是，那一日还有一个人不在锦家。那就是锦家对外宣称待字闺中从不出门的小女儿，锦烟霞。

锦烟霞得知自家出了事，一路策马飞奔。丝毫不吝惜马力，马累了就换一匹，附近找不到卖马的贩子就用轻功赶路，一刻也不愿停。就这样，一天半后，她方才赶回了已经有数个月没回过的家。

离出事的时候已经过了三天，左邻右舍一合计，凑了些钱出来，已经请人把尸体收殓起来，有亲友在世的就由亲友带走收埋，而锦家老爷夫人的遗体却是无人问津。不管是昔日的合作伙伴，还是锦老爷的本家，都好像不认识这个人似的，消息递过去也都石沉大海。弄得街坊邻居很是为难，只好在锦家的大堂中暂时存放一阵尸体，如果实在没有人愿意收埋，也只好一副薄棺草草下葬。

好在锦烟霞回来的还算及时，还赶得上送他们最后一程。

亲手收埋了自己的父母之后，锦烟霞从那种巨大悲痛中稍稍抽离，随之而来的是荒谬。在江湖里，她是除恶扬善，见义勇为的女侠，可到头来她连自己的家人也保护不到。

锦烟霞没有时间去处理这些情绪，得知锦家还有后人，那些之前消失不见的合作伙伴都重新冒了出来。要钱的，要货的，还有落井下石想要低价购买锦家的铺子的，人人都成了债主。把从没有接触过这些的锦烟霞烦的头大。

她不得不客客气气地打断了一根柱子，然后把呆若木鸡的商人们都轰出门，承诺会在一个月内给他们一个交代。

锦烟霞翻遍了父亲的手迹，翻遍了书房中每一封能找到的书信，暴力拆解了所有的锁和暗门，终于拿到了父亲藏好的房契地契人契以及一些交易契约书。费了好长的功夫去理顺这些东西，随之而来的是更大的挑战。

这些都是她的父亲不辞辛苦亲手打拼出来的家产，她不想轻易就将这些生意和铺子全部放弃。但家中存放的钱财都已经全被劫匪抢走，她自己行走江湖存下的一点积蓄只能说是杯水车薪。她只好先出门，到各个铺子里看一眼情况。

锦烟霞出门的时候一头乌发已经尽数变白，又是一身素衣，整个人白的晃眼。在来了个你陌生人都能成为大新闻的小地方，锦烟霞刚刚离开第一个铺子，锦家女儿不但没死还出来接手他父亲的生意的传闻已经成为了最新的热门话题。说的人到最后都会神神秘秘地强调道：

“听说锦姑娘是个大美人哩，好似天上的仙女下凡来了。怪不得锦老爷这么多年来捂得严严实实。”

锦烟霞可不知道这些风言风语，她把所有的铺子视察过一通之后稍稍安下心来，铺子里可以动用的款项不多，但也能稍作周转。人都是她父亲挑出来靠得住的伙计，虽然因为先前的悲剧停工了一段时间，但用已经到了的货再收回一笔款，之后应该就周转的开来了。

锦烟霞的心神全都扑在这件事上，等到把一切打理妥当，已经两个多月的时间过去了。好在她的努力没有白费，这将倾的大厦到底是让她给拉了回来。

这事儿一结，锦烟霞紧接着就要处理另一件大事。这杀亲灭门的血海深仇她不能不报，但这些日子的调查几无所获。只能从下手的痕迹看得出来那行人刀似的不错，多半是在江湖中飘摇了有些时日了的惯犯。

据街坊回忆，那天晚上甚至没有听到什么太大的动静，看尸体的痕迹，大部分人都是在睡梦中死去的。出事的时间之前，附近酒馆有接待过一批江湖客。酒馆老板说其中有一人的情绪很不好，骂骂咧咧地说些不干不净的荤话，他除了上酒菜的时候都不敢靠近，只能听出来好像是在骂一个女人，似乎叫白什么什么，好像是个代号。

锦烟霞愣了一愣，她的名号正是白练飞踪。如果这件事就是这批人干的，难道不是谋财害命，而是为了报复她锦烟霞？她为这个可能性感到内心冰凉凉一片。虽然锦烟霞并不会主动与人结仇，但行侠仗义的时候也没少和人结下梁子，看不惯她的，觉得她多管闲事的人多得是。

锦烟霞相信自己做的是正确的事，所以从没有动摇过。但在这一刻，她不受控制地闪过一个念头。

如果我不做那么多，家人是不是就不会出事。

意识到这个念头之后，锦烟霞的脸色顿时难看了起来，酒馆老板顿时大气不敢喘一口，目送锦烟霞快步离开。

锦烟霞的情绪此刻很糟糕，她知道自己刚才后悔了，这使得她恼怒于自己的软弱，心里憋着一口气。

但这时候总有人不会看气氛的打搅她。

有个看上去三十有几的妇女面色枯槁，冲上纳头便拜：“请锦姑娘救救我儿！救救我儿！”

锦烟霞认得她，本来恼火的情绪也不由得卡了一卡，偏过身去不愿受此大礼。

这个妇人是疯子大刘的母亲刘氏，先前锦烟霞知道有人还活着的时候还短暂地高兴了一下，知道大刘发疯了之后，叹了口气，从紧张的资金里扣了一笔钱作为遣散费，让娘俩好好过日子去。

想到这里，锦烟霞缓和了面容，问：“大娘，别着急，大刘怎么了，出了什么事儿。”

说着便将刘氏扶起。

刘氏略显局促地在粗布裙上擦了擦手，说道：“大郎的病时好时坏，如今您给的钱已是用去大半，但也不见好转。我……我想问问您有没有认识的医师，最好是要价便宜些的。”

锦烟霞皱起了秀气的眉，一时没有出声。一是惊讶于治病的用度，竟然短短时间内就能耗去足够一家人用上两三个年头的钱。二是虽然她行走江湖也接触过一些，但路途遥远，而周围她熟悉的医生，似乎这些年里都迁走或是隐居去了，一时半会地确实是找不到合适的人选。

旁边的摊主听到这，忍不住出声了：”大娘，别为难锦姑娘了。这周围的医馆就剩下那一家了，你又不是不知道。医师早跑光了，上哪儿去给你找个比那医馆老头医术还精湛的来？我看您要么去那寺里碰碰运气，要么就歇了这条心，也别治了省点钱好好过日子吧。“

这实诚话说的是相当不中听，那刘氏眼一瞪，就要上前与那摊主叫骂了起来了。

锦烟霞微微侧身拦住了刘氏的视线，问道摊主：“你说的可是那位常年义诊的一步禅空大师？他有治好过大刘这种情况的病人没有？”

那摊主一摊手：“这我哪儿知道，但这不是也没得选了吗，如果他都治不好，那就只能听天由命了。反正也不要钱，去试试也不亏不是？”

刘氏仍是一副怒容，但眼神已经软下一些来，有些底气不足地询问：“那大师连钱也不收，真的会用心救治我儿？”话语里仍是不信。

锦烟霞想起少年时的惊鸿一瞥，无端地笃定如果是当年的那个人的话。若是行医，定会用心救治每一位病人。当即就做了决定。

“那就这样办，大娘，你回去把人带出来，我们现在就上路。”

刘氏仍是犹豫，心里想着路上会不会太远，到了会不会找不着地方，若是那位大师也治不好怎么办？

诸多的杂念让她迟迟没有答应下来，可又不敢反对锦烟霞的意思，在摊主的连番劝说下，还是照做了。

等刘氏带着儿子到约定的地点时，已经有一辆马车停在那里，锦烟霞打了个招呼让娘俩坐上来，自己坐到前头去驭马。刘氏既惊喜又不好意思，上了车只敢坐半个屁股，哪儿都不敢碰，唯恐弄脏了哪里。好在这会儿子还算省心，没发声么疯，学着她的样子安安静静坐着。

马车动了起来，倒是十分的平稳。等刘氏从第一次坐马车的兴奋劲儿中走出来已经行了有约摸一刻钟了。她这才发现这辆马车并没有车夫，或者说，车夫是她以为已经走了的锦烟霞。

刘氏顿时大惊失色，彻底是坐不住了，探出头来：“哎呦，这可使不得。怎么能让恩人为我们娘俩驾车呢！您，您快停下。我们走过去就好。”

锦烟霞倒是心情好上很多了的样子，漫不经心的甩了两圈马鞭-，笑道：“有什么使不得的，我在外面可比挤在马车里松快多了。大娘，快坐回去吧。”

刘氏晕晕乎乎的又坐了回去。

锦烟霞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推掉之后几天的安排就亲自来一趟，但肯定不全是为了大刘这个老员工。随着目的地越来越近，她的想法也越发明晰。

她想要问一问另一位不求回报地行善的人，如果事与愿违，甚至反受其害，当如何。

其实她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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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如劍、雨如霜，電掠秋雨山河鳴

醉顛狂、雨飄紅，血披秋水一色劍

舞秋月、佾江風，也是疏狂也任真

難為知己，半生飄零愁是雨；難為手足，一夢吹醒江無雲

12.17 【禅锦】来世琉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