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續《夜思》 BB.^-0u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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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漂島》 >KNiMW^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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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人是一座孤島。 7.,C'^c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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談無慾漫無目的地閒盪,耳邊號崑崙指點『北域』此地名的聲音猶清晰如昨,然而他並不特別執著於往北域的方向,純粹順從著自己的直覺走,直到北域的界碑矗立跟前,他才恢復一點神識。 hbl:~O&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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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怪這一路行來,聽到那人名字的次數愈趨稀少,少了魔咒般如影隨形的那人的傳聞,腦裡的某個角落還是被一塊黑影佔據著,他沒刻意去想,沒刻意去遺忘,就讓黑影繼續擱在那方角落。經歷一段時日的沉潛,他已學會,不再去壓抑黑影的存在。 IE+{W~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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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法正視,也無須壓制。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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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域……再次定睛瞧了瞧界碑,談無慾踏出一步,越過這條無形的線,中原就在他腦後,他和他的過去,都在腦後。 b}HLu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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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到北域好些天,談無慾耳聞不少傳說,其中最為人津津樂道的,當屬炙手可熱的兩大劍者雙邪與認錢不認人的殺手蝴蝶君。客棧裡說書人說得口沫橫飛,堂下賓客聽得如癡如醉,間遇高潮,亦有客棧老闆不吝請來的人手上演精采橋段幫陣助興,台下掌聲如雷,客棧自是高朋滿座,進財如進水。 I<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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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說書的告一段落,談無慾丟下幾兩碎銀,悄聲悄息地趁掌聲吸引來更多人潮前離開客棧。仰望熾烈陽光,微蹙清眉,加快腳步往鄰近村鎮的一片大湖前進。 <j,ZAA&5%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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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湖名叫『太湖』,湖中央有一座孤島,這已成為他每日必經的行程──在客棧裡聽上一小段加油添醋的說書,然後乘船到島上靜修一番。 &b'IYo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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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現這座孤島是很偶然的事,說書的曾說過孤島的故事。聽說久遠以前,孤島上是有人居住的,雖然孤島與世隔絕,但是島上資源豐富,加之當時還有一名擺渡者以渡船為業,對外交通不算完全封閉阻絕,因此仍有少數人選擇在島上落地生根。 t1}R#N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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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島是自何時人跡湮滅的?確切時間說書人沒交代,只知道那時島上起了一場莫名的森林大火,焚毀了島民的家園,奪走十數條生命,殘留的活口全仰賴那名擺渡人的臨時救濟方得逃出生天,從此,孤島成了名副其實的無人島,擺渡人則一躍成為北域的無名英雄。 mE=%+: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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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光荏苒,孤島又恢復了往日的綠意繁盛,蔚為北域著名的景點,經商者或外地遊客上北域,總要興致勃勃地覽上一覽,而負責擺渡的船家數十載來就那麼一位,無同業競爭的壓力下,單靠此收入餬口綽綽有餘。 <|8N\F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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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噯,公子又來了?咱在這行船幾十年了,可從沒碰過像您這樣天天光顧的客人。那座島上究竟有著什麼好東西讓公子您如此留戀?可否透露一些給咱知曉?」眉開眼笑地接過談無慾遞上來的一錠銀,船夫睜著雙好奇眸子問道。船夫是位容貌看來幾近耄耋之年的老者,用布巾蒙著半邊臉,一隻腿瘸了,走起路來一拐一拐的,老態龍鍾,可髮色卻烏亮不遜少年家,聲嗓宏亮、骨架均勻結實,種種不協調的徵象顯示他曾是一名內力修為極其高深的強者,卻因不明因素而功力盡散。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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談無慾看著老船夫的眼神有著幾分疑惑……也許他正是曾經解救島民的那位擺渡者,也許不是,對於老船夫,他同樣持有不下於老船夫對自己的好奇,不過,他沒打算問出他的好奇,也就沒打算回答老船夫對自己的好奇。 O$zXDx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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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是習慣了沒有回音的交談,老船夫解開繫在木樁上的麻繩,撐著長篙熟練地順應水流變化,航向遠方那座島。 h*d1G9%Q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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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到了。」待木舟泊岸,談無慾單腳跨過船頭正欲上岸,突然打斜裡湧來一陣大浪,引起船身劇烈搖晃,談無慾重心失㷧而往後傾──「小心小心。」老船夫反應極快,左臂一伸,穩妥地扶住談無慾。 opsje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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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射性地在站穩後,拂開外來的肢體接觸,爾後才意識到此番舉措太過失禮,談無慾略別過眼,低道:「吾沒事。」 RT`.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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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事就好。那麼,半個時辰後再來接公子是吧?」點點頭,老船夫復撐篙遠颺,對談無慾的反應絲毫不以為意。 q>|&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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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老者划遠,談無慾才就近揀了處清淨之地,盤腿而坐,感受孤島的寧和氣息。靜謐、沉寂、孤伶,這座島的氣息特別與他相融,沉浸在這裡,能讓他暫時拋卻無以名狀的束縛窒感,連頭頂上的陽光也不再刺眼地令他暈眩。 n x4:n@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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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覺得,他了解這座孤島,這座孤島了解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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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個時辰晃眼即過,總是準時到來的船家卻失了約,談無慾正揣思著老船夫遲來之因,滿目霧靄裡,舟影隱隱浮現。見老船夫無恙,談無慾稍紓了口氣,隨即踏上甲板,卻是一臉無風無波。 gZq_BY_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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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歉抱歉,剛來了位熟客多聊上兩句,沒料準逾了時。」盯著談無慾若無其事的俊秀臉龐,老船家搔頭輕笑,笑裡似乎透著幾許瞭然,又像什麼都不知情的憨笑。 @n,V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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給瞧得有些發窘的談無慾,淡拋了句『不礙事』,便將視線調向彼端岸畔。 W_.WMb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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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給公子賠禮,咱說個故事給您聽。」不待談無慾回答,老船夫擱下長篙,換了兩只木槳,愜意地划將起來。 Sf*1Z~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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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說,早在人邪劍邪成名前,北域就有一名最強的劍者。那名劍者從小受盡欺凌與歧視,長大後又窮困潦倒,連心愛的髮妻也保護不了、受辱而死。仇人笑他無能,親友罵他懦弱,劍者灰心喪志,跳崖尋短。不料,竟為世外高人所救,高人正是北域銷聲匿跡甚久之秘宗傳承者。 \!LIqq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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劍者承襲了北域遠古秘宗流傳千年的正統劍術,其劍術已臻化境。初出江湖,他便下定決心,要爬到江湖的最頂峰,不再讓任何人磓他一句『無能』,永不! gcF:/@:R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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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面四處找人決鬥,死在他劍下的亡魂不計其數;一面尋找當年的仇家,豈知深山一日,濁世一年,當年的仇家早已作古,他一怒之下,抄了仇家本門旁支百來口,方洩心頭恨。 ,>+B>lb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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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出一年,他完成他的想望,稱霸北域劍界,翻手雲覆手雨。自此,無人膽敢笑他,無人膽敢罵他,他成為他朝思暮想的霸者。各色紅粉招之來揮之去,家財萬貫,直到有天,他讓自己的心腹出賣,中計喝下天下至毒功體盡廢。往昔的仇家蝗蟲般襲來,他狼狽地東逃西竄,不得已下自毀容貌自殘一腿掩人耳目,才逃過天羅地網的追殺。那之後,劍者的名字一翻成為『無能之人』的代稱,在北域廣為流傳直至年久失佚。 V82HO{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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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船夫侃侃而談,彎彎笑眉裡,滄桑有之,獨漏哀憐。敏銳如談無慾,自然明白老船夫口中的劍者所指何人,他不動聲色,繼續等待下文。 @*Tql:Qc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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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聽過孤島的傳說嗎?」陡地,老船夫轉移了話題。 &R5zt]4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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談無慾微頷首,算是給老船夫的回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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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劍者身敗名裂,絕望至極,本想一死了事,卻又硬賭著一口氣苟延殘喘。每每想到『無能』的磓諷,便夜不成眠、食不下嚥。之後他輾轉來到孤島,認識島上的居民,居民待他極好,他於是開啟擺渡為業的生涯。太湖暗流急湍甚多,還有渦流,渦流產生的時地不一,危險性極高,在劍者之前,已有數名船家喪生渦口內。劍者雖失其所學,仍舊保有靈敏的感知與應變能力,因而能勝任這份常人做不來的工作。十幾年過去了,島民與陸上的聯繫全仰仗劍者的擺渡,大火發生時,也是憑恃劍者之助才得脫逃……」 C19}Y4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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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持續進行著,不知不覺間,舟已接近岸邊,老船夫近乎自語地低喃道:「誰想得到北域的無能笑柄竟也是北域的無名英雄?無能之能……咱猜想,就連劍者本身也想不到,呵~~」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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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碰』地一聲,木舟抵岸,談無慾率先上岸,老船夫瘸著腿,一擺一擺吃力地在微晃的船身中穩住顛簸步伐。見狀,談無慾伸手,將老船夫一把拉上岸,又替他將麻繩穩妥地綁在木樁上。 `=V p 0tP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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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 brCXimG&j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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嘴角微扯,談無慾旋身欲離。 dBw7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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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喜歡孤島吧?」背後,老船夫輕問。 =M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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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首,談無慾凝視著老船夫,未搭腔。 &@K6;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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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您知道亙古前孤島其實是與大陸相連,後因一次激烈的地震才使得孤島與大陸分離的嗎?」 P!Brw7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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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談無慾一臉愣然,老船夫續道:「而且,約莫百多年前,孤島是在那裡,」用手比了比偏離孤島方向東邊一點的位置,「現在,它是在那裡,」復指向孤島所在處。「它不是一座孤島,它是一座漂島,或許有一天,它會再度與大陸相連。」 e"y-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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順著老船夫的手指望去,談無慾清亮的眼眸益發深邃。 5S<Rz)1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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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人是一座孤島,有人這麼對咱說過。」將船上卸下的麻袋扛上肩,老船夫笑眼燦燦,「公子剛剛伸出來的手很溫暖。」語畢,復拐著腿往斜陽落下的那方踱去。 S B~op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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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人是一座孤島。 %QG3~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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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一座,漂島。 2?Y8h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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仰首天際,夕陽餘暉映照談無慾清瘦側頰,透著些微溫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