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布布文學 04.16 黃泉引 [照世明燈X葉小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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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主發表於: 2016-04-16 15: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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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16 黃泉引 [照世明燈X葉小釵]

黄泉引

上

他们总说，在山的另一边，有一片黄泉海。

那是叶小钗年幼的时候时常听到的故事，娘亲会摸着他的头，告诉他，小钗，千万不要一个人去山里玩啊，因为山的那一边，有一片黄泉海。

小小年纪的叶小钗问，黄海泉是什么地方呀？

他还记得娘亲的那个笑容，拂过脸颊的手心是温暖柔软的触感，她说，那是往生的最后一站，每一个亡魂最后要去的地方，或许在那里，可以见到心中想见的人。

那大概是个很不好的地方，他想，不然他向来温和的娘亲为什么笑着笑着就落了泪呢。

后来，春去秋来又是一年，他的母亲去世了。

叶小钗披麻戴孝跪在母亲的灵柩前，村子里的好心人凑钱替他打点了母亲的后事，抬着棺材去村子西边的坟地里安葬。叶小钗留不住母亲，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棺材被抬走，他站在屋前的空地上嚎啕大哭，再没人牵着他的手替他擦眼泪，叮嘱他记得回家吃饭了。

他突然想起来，母亲曾经说过，山的那一边，有一片黄泉海。

从未一个人单独进过山林的叶小钗，带着仅有的干粮，在茂密的树林里孤独地行走。他总是辨不清方向，也害怕天黑后的重重树影，可是黄泉海就在山的那一边啊，在那里，有他最想见的人。

他躲在树下啃着硬邦邦的干粮，山林的夜晚实在寒冷，冬雪还没有完全化开，泉水喝到肚子里，寒彻心扉。叶小钗松了手里的布口袋，蹲在溪边抹眼泪。

一盏小小的河灯顺着溪水飘了过来，停在了他的面前，提灯的男人出现得毫无征兆，叶小钗却莫名不觉得害怕，或许是这个人笑得太温和，叶小钗擦了擦眼泪，站起来仰头看着他。

那人手里提着一盏圆圆的灯笼，忽明忽暗的光线衬得他的身影也有些摇晃：“你是，想去哪里呢？”

“黄泉海。”

叶小钗未曾细想就回答了这个问题，提灯的人发出微微的笑声，蹲下来捏了捏他的脸：“那便跟我走吧，我可以带你去。带你去那篇黄泉海，见你最想见的人。”

“好。”

信任的感觉不知是从哪里来的，可到底还是小孩子，叶小钗随手摸了摸哭花了的脸，被提灯的人拽住了手，一条湿润的帕子就覆了上来。

“我们走吧。”

仔细替叶小钗擦了脸，那人依旧提着灯，另一只手牵着叶小钗，向着山的另一边走去。

“山的那一边，真的有黄泉海吗？”

叶小钗抬起头问他，哭泣了太久，眼睛还有些酸痛，从他的角度也刚好能看到那个人好看的侧脸。

“是啊，在黄泉海，可以见到心中最想见的那个人，我知你正是为此而来。”

“那……真的可以见到吗？”

“可以。”

“为什么你会知道？”

“因为，我已经见到我最想见的那个人了呀。”

提灯的人停了步伐，再一次俯下身子看着叶小钗，手中的灯笼又更亮了一些。

“叶小钗，我是黄泉河畔的引路人，照世明灯，陆慈郎。”

中

许多许多年之后，叶小钗都还记得，那一晚自己站在黄泉海边哭得撕心裂肺，母亲近乎透明的魂魄想要抚摸他的脸颊却一下子穿透了过去，汹涌的海浪席卷过来，陆慈郎的双手捂住了他的眼睛，再睁眼，母亲不见了。

叶小钗自山洞中的石床上醒来，天色已经大亮了。

洞外的黄泉海依旧是一片混沌，汹涌的海浪拍打着礁石，终年不曾停歇。山中的泉水倒是清澈透明。他跪在山涧边洗了把脸，清澈的水流倒影出他的虚影，雪白的长发，浅红色的伤疤。

身后传来沙沙的脚步声，叶小钗不用回头，也知来人是谁。

“我没想过多年之后，你还会记得此处。”

陆慈郎的声音依旧温和得如同他手上的那一盏明灯。

叶小钗转过身去看着他，喉头动了动，没能发出声音，陆慈郎却猜得到他想说什么：“你是不是想问我，为什么这么多年，我依旧还守在这里。”

不等叶小钗点头，他又笑了起来：“叶小钗，我是黄泉之畔的引路人，我若不在这里，又能去往何处呢？”

叶小钗低了头没什么表示，陆慈郎知道，他是在心疼自己，用一盏明灯困住了自己的一生。

“既然承了这名，自然就要做这样的事。”

陆慈郎上前两步，伸手去抚摸叶小钗面上的那道伤疤：“倒是你，长大了这么多，为何还是如此……这道伤，如何又伤在此处，哎，叶小钗你啊……”

他又去拉叶小钗的手，带着他坐到黄泉海畔的礁石上：“一般人是无法找到这里来的，叶小钗，你便放心的在这里住一段时日吧。”

叶小钗面色一红，在拉过陆慈郎的手写了几个字：抱歉，又麻烦你。

“无妨，故人归来，慈郎欢喜得很。”

陆慈郎宽慰一般拍了拍叶小钗的肩，两人并肩坐在礁石上看天上的飞鸟与黄泉海中的鱼，传说中黄泉海里的游鱼都是怨魂所化，因为心有不甘不愿离去而不断地向岸上游来，又一次一次被浪头卷进海中。

他想，陆慈郎之所以常守此处不愿离去，是否是因为，他想要见的那个人，还在此处不愿离去呢？

除了这黄泉海日夜波涛汹涌不得安宁，此处倒也还算是个隐居的好地方。

叶小钗想，如果自己也能有这样一方安宁的天地就好了。

“叶小钗，你若是期盼安宁，为何不留在此处，你我两人，也好有个照应。”

陆慈郎看着叶小钗的眼睛，真诚地劝导他留下来，叶小钗只是摇了摇头，在陆慈郎手心写下一个谢字。

既然决定做一个杀手，此生注定无法平静，虽然此处偏僻，但自己种下的苦果，无论如何不可牵扯到陆慈郎，再者，恩情不报，叶小钗心里也难安。

叶小钗冲着陆慈郎笑了笑，跳下礁石，去山洞里取了包裹，顺着来时的路线走了出去。

陆慈郎依旧坐在那块焦岩上，看着眼前汹涌的黄泉海和锲而不舍的鱼儿，手中灯笼的光线暗淡了许多，好在日光之下不甚明显。

叶小钗，叶小钗，这么多年，我还是要眼睁睁地看着你离我而去么。

下

“叶小钗，你看，这么多年过去了，慈郎终究是顾着你，念着你，向着你的。”

陆慈郎第一次离开了他守护了不知多少岁月的黄泉海。

他有种不安的感觉，十分强烈，总觉得自己如果不去找叶小钗，叶小钗怕是就再也不会出现在他面前了。他还记得许多许多年前的时候，他放弃了叶小钗原本属于他的二十年，只为换叶小钗的平安幸福，他提着灯笼站在暗处看叶小钗远走的背影，或许还能为叶小钗照亮一些脚下的路，只是自己也不知道心里那点酸楚和疼痛到底是哪里来的。

后来，等他再明白的时候，已经晚了，叶小钗不会再回到他身边了。

所谓无心，无情，原本就是拿来骗自己的。有血有肉的人类怎么可能做到斩断所有的情念与欲望，最终摧残的不过是自己。

叶小钗死的时候，陆慈郎徒步走过千山万水，与冥界之主做了一笔交易。他还能再见到转世而来的叶小钗，代价是在他见到叶小钗的转世再次死去之前，他要作为不死之身，永守黄泉海，替迷失归途的亡魂指引最后的归宿。

在黄泉海边，时间的概念被汹涌的浪潮拍碎在焦岩之上。黄泉海连接着凡世与冥界，两岸风景迥然不同，一边山清水秀，另一边却是天地昏沉无光，草木皆无。死去的灵魂顺着本能的指引来到这里，每一夜陆慈郎都会穿梭在山林中寻找那些迷了路的人们，千千万万年，他还是没有见到他最想见的那张脸。

当初，为何要让他无心，这分明连自己都做不到。

那一夜，陆慈郎捂着阵痛的心口，听到顺着风传来的孩童的哭泣。

他找到了自己最想见的那个人，可依旧还是护不住他。黄泉海过于阴戾，年幼的孩童是无法再黄泉海边待太久的，陆慈郎将他送去山下的小镇，托付了靠谱的人家好好教养，可多年之后再次相见，又是物是人非。

据说，人的每一世，爱恨，生死，都是早就写好了的。

收养叶小钗的那户人家其实对叶小钗很好，教导他习字、练武。只可惜，也不知是的得罪了谁，几年后，一夜遭匪，几乎灭了门。

叶小钗也受了重伤，脸上留了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却奇迹般的活了下来。他为了报仇，成了行走武林的杀手。

那道疤，一直留在叶小钗的脸上，从未消退过。等陆慈郎再次见到叶小钗，他一身血气，躲进山林里避难。

后来，叶小钗时常会来看望陆慈郎，黄泉海外有陆慈郎设下的迷阵，普通人无法进入，仅对叶小钗一人开放。叶小钗却不知，只当是地方偏僻，没人会来而已。

再后来，叶小钗来看陆慈郎的次数越来越少。当黄泉彼岸的鸿雁又一次一头栽倒在黄泉海中，再也没有飞起来的时候，陆慈郎知道自己应该离开此处了。

他总不忍心对叶小钗的生活多加打扰，也怀疑叶小钗身边没有他是否会过得更好，但他还没有看到叶小钗照顾好自己，那二十年的债便也还没有偿还，他总该要去见一见叶小钗了。

混迹武林的新人们说，你找叶大侠？这几日欧阳山庄召开武林大会，叶大侠应该也在此处。

欧阳山庄，武林目前最大的势力。山庄之外，血染得沙土都变了颜色。

孽缘，前世今生都斩不断的孽缘。

陆慈郎拾阶而上，一步一步，看似沉稳，实则慌乱。他何尝不想早些找到叶小钗身在何处，又害怕找到的叶小钗，再也没法睁眼看他。

而欧阳山庄的擂台之上，一人半跪着用刀剑支撑着自己的身体，长发染血，散了一肩一地。

“叶小钗……”

手中的明灯骤然光芒大盛，陆慈郎疾步走上前去，只差一些便能碰到那个人的身体了，叶小钗突然抬头冲他一笑，身体一歪倒了下去。

“叶小钗啊！”

此时，再没有什么顾虑了，陆慈郎飞身上前将叶小钗抱进了怀里。

我没事，我只是累了。

叶小钗抬起沾血的手指，一笔一划，像是刻进了陆慈郎心里，疼得让他流了眼泪。

“我带你走，叶小钗，你别动。”

从不离手的灯笼被遗忘在了原地，天色将晚，一闪一闪的微弱光芒孤单又清冷。

叶小钗靠在陆慈郎怀里，嘴巴动了动，陆慈郎看懂了，他说，又麻烦你了。

他说，我累了。

他还说，我想回黄泉海了。

……

——好，我们回去。

=========完=========

不会玩论坛的手癌患者，文常年由友人代发

北冥有鱼，其名为鲲，鲲之大，蒸煮炒炸煎皆可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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