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10 笑夢嫣然1~6，13F| 布布文學 - 三十六雨布袋戲同人論壇

三十六雨布布文學 10.10 笑夢嫣然1~6，13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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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芙

秋菊有佳色，裛露掇其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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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128)

10樓發表於: 2007-04-10 04: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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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寒雲如初

　　苦境的道門大會，四年舉辦一次，主辦者也是輪流替換。今年是由苦境千影教為東道主，招待各方門派。

　　慕容嫣然隨著宗長出席，由於甚少出席這樣的場合，神色漠然，再加上自己對於道家之理並無涉略，只能靜靜地隨著宗長四處走走，卻在一群道袍人影中，瞥見一抹白色袈裟。

　　道門大會竟也有佛家之人前來參略？慕容嫣然只覺好奇，低首向宗長說了聲，便逕自朝那白衣佛者走去。

　　「大師，在下這廂有禮了。」

　　佛者轉過身來，一張年輕、溫文俊雅的臉龐映入他眼，有著莊嚴肅穆的穩重，亦有慈祥和藹的暖意。「阿彌陀佛，這位公子，日安。」

　　「看大師隻身一人，是否找不到論道之對象？」慕容嫣然因他慈祥氣息而緩下冷顏，溫言淡道。

　　「非也，貧僧修習佛法，對於道家之理尚處於摸索，所以才在一旁聽他人講道，不知公子是出於何門何派？師承何人？」佛者望著他淡漠的神色，不由多作關心問道。

　　「在下來自天絕門，小門小派，家師亦是平凡道長，不足掛齒。」慕容嫣然微微一笑，言下之意似是不願說出來歷為何。

　　佛者亦微笑道：「天絕門，貧僧略有所聞，乃是江南第一門派，作風光明磊落、行俠仗義、扶弱濟貧，可惜傳到現任門主卻作風大改，江湖中無不譁然不解也。」

　　慕容嫣然未料天絕門之動向能引起他人注意，僅是微笑帶過，「門主之決定非在下所能左右，大師如此關注武林動向，想必是出身大門大派了。」

　　「貧僧來自萬聖巖，不知公子如何稱呼？」佛者手捻佛珠，溫言問道。

　　慕容嫣然微微一愣，隨即微笑道：「稱呼？我從不知自己該如何稱呼，因為，我即是我，不會因外在之名而有所改變，大師認為我該如何稱呼？」

　　佛者為此感到詫異，但又以極為欣賞的目光望著他，「稱呼只是一種俗世中的習性，能脫俗世之名，亦是另一種境界。公子，你是第二位如此回答吾之人。」

　　第二人？那意指有人亦如此說道？

　　「那人，是吾摯友，他說一人之名，該由自己論定，代表無限的可能性和定義，所以為自己取名為蒼。」

　　蒼……確實，能如此號者，絕非凡人。「蒼，艸色也。天上浮雲似白衣，斯須變幻如蒼狗。蒼字，可指蒼天，為自己如此命之，想必亦是充滿了自信。看來大師之友，實乃世外高人也。」

　　「他是身處世外，卻心在人間。世外與否，單憑自己而論。看公子一身閒雅超脫，想必非是江湖中人吧。」佛者看出他的超然氣質，絕非身染紅塵。

　　慕容嫣然莞爾一笑，「在下目前仍是山野粗人一名，至少與大師論交之時，並非江湖中人。」

　　「瞧公子深藏不露，如此說倒也貶低了，貧僧從你之氣息可看出，你是一名無心執著之人。」佛者眼光爍爍，竟是無法解釋的另一種波動。

　　「既然無心，又何來執著？」慕容嫣然瞇起眼，淡淡問道。

　　佛者揚起微笑，望著眼前之人，竟與數年前的人緩緩重疊，「無心，並非對外在毫不留意，而是心緒。你的執著遠勝一般人，雖然表現之氣度超然無爭，但卻是欲蓋彌彰。」

　　「執著是苦，我不曾希望自己執著。但是世事並不能為己掌握，大師明白執著之念，又豈曾了解箇中滋味？」慕容嫣然輕吁口氣，表情平淡。

　　「凡人皆有執念，為何執著，如何執著，轉為何念，卻是十分重要。執著之念與邪惡之念，僅只一線之隔。公子對於自己重視之人，執著甚深，是為善亦為惡。」

　　輕笑著，慕容嫣然倒也未反駁，「那就意即善者為惡，惡者為善，兩者之間如一步之遙，但看心境如何轉置，如何去看待。大師是修道之人，未雨綢繆之性亦是本然，慕容並非修道人，這樣的掙扎可謂大，亦可謂小。」

　　「吾曾有惡念，是從萬善之中所生，不為善惡之分，吾曾想滅之、毀之，然而這樣的心，又豈是善者所有，吾迷惑，在於自己所認定的善惡。公子這番話，更讓貧僧為當初之舉確定，修道自修，迷者自迷。」佛者明亮的雙眼似乎能看出當初的迷濛，清澈亦曾經污濁。

　　「世人皆有大善大惡，大師可知人之執念，可謂貪、瞋、癡.。」

　　「何謂貪、瞋、癡？」

　　「貪欲、瞋恚、愚癡，又作三火、三垢。因通攝三界，為毒害眾生出世善心中之最甚者，能令有情長劫受苦而不得出離，故特稱三毒。懺悔偈有云：往昔所造諸惡業，皆由無始貪瞋癡；從身語意之所生，今對佛前求懺悔。萬惡之淵，始由執念也。」

　　「公子一番透徹佛理，不似一般文人雅士，讓貧僧受益良多。今日乃為道門之會，你吾兩人卻在此暢談佛理，是貧僧忘形了。」佛者緊捻佛珠，掩飾不住由心而生的欣賞。

　　「相逢即是有緣，慕容對於佛理涉略不多，所言之道也只是班門弄斧，難得大師讚許，讓我無地自容。」慕容嫣然微笑著，亦是欣喜非常。「今日之會乃述道門法理，就不知大師之見解如何？」

　　「吾並非精通此道，但說無憑，來此與會只是希望能夠參透各家之理，純為切磋，若說見解，實乃困難矣。」佛者苦笑搖首，為此感到慚愧。「百家之說，各有所長，真正的道理為簡單又難以參透，吾只希望能消除自身之成見，淡看天下所有之道。」

　　「何者為道，從何而出，便有所概括。大師出身佛門，當然無法立即參悟道家之理。成見之由，亦非自己所能控制，大師既有心參習，何不妨放寬心去聆聽即可？」慕容嫣然望著那名看似睿智，實則些許執迷之人，溫言說道。

　　佛者揮去和藹笑意，認真又嚴肅道：「公子可知，你十分像吾一位故人？」

　　慕容嫣然搖首，靜待他的下文。

　　「像他，三言兩語撥去吾之迷障，讓吾在修道之行更加順遂。又似另外一人溫和坦白，對吾知無不言，無所忌諱。」

　　「大師所指之人，想必亦是有所修為之士，慕容豈敢與之相比？只是身處山野，每日洗淨自念，而偶有所感，萬物靜觀皆自得，興許是置身紅塵之外，才能有所領悟吧。」慕容嫣然眸光微歛，語氣平淡道。

　　「公子忒謙了，今日聽君一席話，確實受益良多，若有機會，歡迎公子親上萬聖巖與貧僧一同研討佛法。」佛者炯然的眼眸閃過幾許異光，表情卻是親切的微笑，而非陌生的疏離。

　　「我之榮幸，尚未請教大師法號？」

　　佛者微微一笑道：「貧僧乃萬聖巖之聖尊者……」話未及完，遠處即來一陣緊急的叫喊，令佛者話語微頓。

　　來人乃是一名羅漢，附在佛者耳旁急切低語，只見佛者面色微變，轉首對他歉然笑道：「公子抱歉，萬聖巖有要事需吾趕回處理，他日有緣定當與公子好好暢談佛理。」

　　慕容嫣然釋懷一笑，揚手道，「大師言重了，他日若得閒，慕容必定一上萬聖巖與大師會面。」

　　佛者口唸南無，隨即與羅漢急奔而去。望著那兩道急去身影，慕容嫣然這才想起尚未問得這位大師之法號，發足欲追，但又不想耽誤大師之事，也只好作罷，有緣者自然再相會。

　　「慕容，果然你也來了。」

　　聞此言，他轉頭一看，黃商子、九方墀領著穿玉霄、定天律而來，四人風塵僕僕，似是方才趕到此地。「吾等便想你可能會來參加此會，便來一試運氣，想不到真是猜對了。」

　　慕容嫣然看他們欣悅之情，有些不明所以，「嗯，你們找在下有要事？」上回被藥師惡意坑害，連哄帶騙地往道境協助他解開玄宗封印，也算是施了恩惠予玄宗，只是他不願沾惹武林事，自是不太想見他們。

　　「吾等特來與公子感恩道謝，公子之義舉，讓玄宗六絃得以脫出困境，吾與九方墀代表其他四位師兄姊向你鄭重道謝。」黃商子話一出，身後三人亦跟隨彎身拱手。

　　「欸，當初我受藥師之託，不過小事一樁，你們無須介懷。」慕容嫣然一聽玄宗之名，不想也知是個有為派門，不想過多牽扯，只能一再苦笑謙讓。

　　「公子謙虛了，其他師兄姊正為要事奔波勞碌，不便親自表達謝意，還望公子別見怪。」九方墀接著末尾，也來個大恩大謝。

　　慕容嫣然挑眉，有些不解他們之意。難道玄宗之規，受人點滴需湧泉以報？否則為何追著他這位名不見經傳之小人物直喊謝，甚至強烈暗示要報恩？若真是如此，那玄宗之教育實為成功，回門後定要向門主好好建議。

　　「各位太抬舉慕容了，此番小事不足掛齒，玄宗各位還是將目光放於天下安危為重。」四兩撥千金，想以報恩之名，行何種事，他是不知，但必定非好事！

　　「慕容，你協助玄宗之恩，吾等絕不敢忘。以你之本事，足可幫助正道對抗異度魔界，但又為何隱而不出？」黃商子語氣不掩失望之情，仍想繼續說服他。

　　慕容嫣然瞥向他有些急迫的樣子，倒覺有些好笑，「你客氣了，只是人各有志，慕容心不在天下安危，說我獨善其身也好，孤芳自賞也罷，太過汙濁的河流縱使需要一股清流加入，也絕非我慕容嫣然。」

　　九方墀見他推託，也不著急，眼神稍微安撫黃商子後，不慍不火道：「公子有如此絕妙武功，亦有滿腹才智，為何甘於在淺灘之中，而不願躍於九天之上？」

　　在親眼見識過他的本事後，黃商子與他便不約而同地贊成將他拉入玄宗陣營。藥師雖也本領過人，但已經負擔中原領導之重任。眼前這位看似弱不禁風之人，實則身懷絕藝。

　　「哈哈，說到底，你們就是要我幫助玄宗對抗異度魔界，是嗎？」慕容嫣然笑著問道，但眼神卻是隱帶寒意。

　　「公子聰明，吾等也不再說客套話。如今天下將為異度魔界掀起的狼煙再興干戈，中原武林亦不再平靜，就算公子隱蔽山林，恐怕也難於倖免。在公子與藥師一同解除玄宗封印時，就已引起各方注意了。」九方墀冷靜道，半是說服半是有些警示。

　　「這我明白，朋友之情難以推辭，我既已幫助藥師，就絕不會後悔。只是保身之法我尚有對策，不勞各位掛心。」慕容嫣然有些冷笑著，頗為不悅那隱隱脅迫。

　　黃商子聞言，微微皺眉地拉過九方墀的衣袖，意在緩和。

　　「公子既然這麼說，九方墀也不再強迫，但願公子踏出山林之後，能夠想起玄宗眾人的掛念，那就是吾等的榮幸了。」

　　明裡暗裡的暗示，看來他們是不會輕易打消念頭了。

　　慕容嫣然淡淡一笑，「承蒙玄宗之人看得起，只是武林中臥虎藏龍，各位也不必執著於慕容一人，有為志士不勝枚舉，足夠矣。」

　　明白話至此，已無談下去的空間，為免顯得太過強硬，黃商子只好開口告辭，領著一干人等離去。

　　接二連三地頻頻曝光，非是好事。慕容嫣然十分清楚這點，今日之事怕只是開端，往後麻煩將會源源不絕。怪也怪自己耳根軟、心太軟，受不了藥師的請求，入了這複雜的染缸之中。

　　輕嘆口氣，轉身找尋著宗長身影，心念著此地不宜久留，還是盡快離去好。

◆

　　送宗長回天絕門後，慕容嫣然隨即請求與門主一談。坐在偏廳裡，他細細打量著由清冷樸實到奢華富麗的環境，不由得輕嘆。韶光易逝，物是人非，多少門徒的努力犧牲，才換來這一切。

　　「慕容大哥。」來人親暱地叫喚，身著淺色衣袍，氣宇軒昂的外表、蒼白俊秀的臉孔，略顯單薄的身子披著一件披風，臉上掛著自在的微笑。

　　慕容嫣然從容起身，微躬身道，「門主，慕容冒昧求見，不知是否打擾？」

　　清瘦少年連忙扶起他，神色愉悅道：「哪的事，慕容大哥你求見，就算有天大的事也得先趕來與你一會。」

　　「門主言重了，今日一見，是為了天絕門復出後，日後之行動來商談，聽聞門主不願與中原合作？」

　　清瘦少年依舊笑著，但卻有些僵硬，緩緩問道：「慕容大哥又是怎麼想的？」

　　慕容嫣然未發一語，只是盯著他略微焦慮的表情，忽然有些明白，「我的想法，並非是天絕門之決定。」

　　「我、我明白，只是……一切的決議攸關天絕門的未來，我，不敢妄下斷言，門中大老又是各執一詞……」在他灼灼目光之下，清瘦少年吞吞吐吐，語氣有些無奈與沮喪。

　　拍拍他的肩，慕容嫣然淡笑道：「既是如此，就別給自己太多壓力，順其自然吧，這樣的大事並非一朝一夕能夠決定，在這期間，你也可趁機觀察長老們的心思。」

　　「這樣嗎……也對，我太過於在意別人的看法，反而模糊了自己的焦點。多謝你的提醒，慕容大哥。」清瘦少年揚起溫暖的微笑，令慕容看得有些出神。

　　這樣一個純淨的孩子，只有在面對他時，還能保有往日的良善。而今，似乎不再是他印象中的珀兒了。環境，造就一人轉變甚鉅，殘忍地強迫蛻變，讓人心疼不已。

　　「你初攬大權，一切不宜操之過急，有任何疑問一定要向宗長請益，不可一人勉力為之，知道嗎？」

　　清瘦少年頷首，眼神帶著微乎可見的請求，但他明白任性要求可一不可二。慕容大哥的脾氣他比誰都清楚，能夠微笑待人，為認定的人付出一切，然而若是過於糾纏，只會惹得他不悅罷了。

　　只是，他很想很想，跟慕容大哥共創霸業。

　　望著少年的眼神，慕容嫣然心中徐徐嘆口氣。不是不知天絕門正處於紮根之關鍵時刻，只是若再插手，就當真陷入其中無法脫身了。對於皇甫珀，他雖有滿心的疼惜，但人總是自私的，經過當初那件事之後，他逼迫自己要自我保護。

　　「我知道了。」皇甫珀微笑著應諾，一直以來的信賴絲毫未減，「你好不容易回來，我讓人準備好你的寢居，就當在天絕門作客，可好？」

　　慕容嫣然搖首，表情甚是平靜道：「我回來已是破例，退出天絕門是既成定局，若非你派人一鬧，我斷不會貿然出谷。」

　　笑容微微一僵，皇甫珀有些洩氣道：「當初我只是好意，誰知歐陽長老心懷歹意，借我之令行威脅之實，慕容大哥，我已罰他閉門思過十天，下次我會派墨凝前去，絕不會如此粗心了。」

　　「我並無指責之意，只是識人之能，也是一門之主所需具備的條件，你能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才能真正領導天絕門走向霸業。」慕容嫣然揉揉他的頭，語氣雖是凝重，但臉上仍掛著關懷的微笑。

　　「以後若非重要之事，我不會打擾你，可是你也得答應我，每隔一段時日要回來看看。」皇甫珀不捨說道，心知他去意已決，強留無用。

　　「當然，若有需要幫忙，讓墨凝來告知我即可。另外，多培養幾個心腹死士，不可輕易相信他人，若我無猜錯，近日中原要發生大事了。」慕容嫣然語重心長道。想起慕少艾的有意陷害，真不知該如何應對。

　　「嗯，我明白。你萬事要小心。」

　　「行了，別哭喪著臉，給我觸霉頭！」輕輕敲了他的額，慕容嫣然笑罵，方才見他語氣平淡卻臉帶憂愁，知道他捨不得。「有捨才有得，少了我，你才討得到媳婦啊。」

　　原來天絕門內陽盛陰衰，慕容嫣然雖是男兒身，卻長相柔和俊美，常讓陌生人雌雄難辨，門內弟子便給他天絕第一美人的封號，就算同是七呎男兒，但看看那張美貌，也可安慰一下寂寞之心。

　　「長幼有序，你若未娶，我又豈敢成親？」皇甫珀笑道，暗指他也該成家立業了。

　　「江湖打滾，早已決定不興家累，何況，我也……」慕容嫣然欲言又止，神情有些落寞，但卻又被他給強壓下來。

　　知道自己說錯話，皇甫珀暗自懊惱自己的心直口快，抬眼看了看他，有些唯唯諾諾道：「慕容大哥，你曾說過，自己生來便有前世的記憶，所以情根早已拔除，除非那人轉世……」

　　「沒錯，只是對他而言，是不可能。今世的我帶有贖罪宿命，沒有資格去愛人。」平淡的語氣彷彿事不關己，慕容嫣然只是闡述這個早已注定的事實。一生孤寡又如何，能有摯友相伴已屬萬幸。

　　「對不起，都怪我這張嘴。」皇甫珀打了打自己嘴巴，神情落寞道。

　　「沒事，雖是天意如此，但總還是要過活吧，過多庸人自擾只會傷心傷身，這樣無意義之事，我可沒有興趣。」慕容嫣然拍拍他的手，抬頭望著天色道，「時候不早，我該走了。」

　　「讓我送你一程吧。」強打起精神，皇甫珀粲朗笑道。

　　「也好。」

　　踏上許久未回的家園，慕容嫣然頓感這幾天下來的奔波勞累，每走一步彷彿要用盡力氣，勞力倒是其次，此行意外勾出許多回憶，莫道是傷心傷神，總算也有了經驗，果然是百病之最。

　　「嗯？」甫站在谷口，即感氣氛不對，強壓下身體不適，慕容嫣然迅速踏入谷中，只見裡面滿目瘡痍，屋內更是被翻箱倒櫃，無一完整之處。

　　慕容嫣然緊皺著眉，心生不悅。極為重視私人領域的他，甚至無法允許任何人的進入，而今卻被弄得一團糟，讓他微小的怒火逐漸升高。一一掃視地上的殘骸，有古董碎片、典籍頁紙、捲軸畫紙……慢，畫紙？！

　　緊張地望向大廳牆上的位置，原本應有的一張朱雀畫像不翼而飛。而方才所看到的畫紙……似乎是遺留下來的少部份。

　　深深吐納幾口氣，卻掩飾不住怒容，慕容嫣然緊握雙拳，極力忍耐著將要爆發的脾氣，彎下身輕輕拾起那幾塊破碎的畫紙，淡漠到毫無表情的模樣令人生畏。

　　看四處的刀痕，看樣子此地是被人搜索一番，只是谷外陣法算是複雜度較高的術法，對方也不是泛泛之輩。

　　僅在封雲山露過一手，就招來他人注目了？江湖事果真是管不得。

　　「主子，墨凝守護不周，請您降罪。」當他沉思之時，貼身護衛如鬼魅般現身，單膝跪下道。

　　「罷了，對方是針對我而來，居所毀了可以另起爐灶。」收起不悅之情，慕容嫣然狀似毫不在乎道，「妳可有看清是何人所為？」

　　「那日屬下正在谷外巡邏，但忘情谷占地廣闊，屬下無暇顧及，也未想到有人能夠通過陣法進入……」墨凝低沉著聲音道。

　　「能瞞過妳之耳目，闖過我所布下的陣法，對方來歷必屬不凡，只可惜讓他撲了空，錯身而過。」慕容嫣然笑意漸深，但看在墨凝眼中卻是寒毛直豎。不怒反笑，代表主子真的動怒了。

　　真可惜啊，未能親自砍那些人十刀九劍的，想著想著手不禁癢了起來。

　　「主子現下有何打算？」不禁退了數步，戰戰兢兢的問著，深怕觸動主子怒火。

　　慕容嫣然輕笑數聲，「災禍從天而降，總得去找找罪魁禍首，否則我這滿腔怨氣何處發洩？」

　　「主子是指……」瞧瞧那直竄的火苗，雖然仍是一派優雅的朱雀醫座，但飆漲的怒意早已洩漏了他的情緒。

　　「既然他有膽子使計讓我出手相助，就要有義務解決這飛來橫禍。」

　　慕容嫣然燦笑離去，也帶走了低沉的氣壓。墨凝不禁舒口氣，卻又忍不住看了看主子離去的方向，通往之處正是──

　　峴匿迷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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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128)

11樓發表於: 2007-09-08 08: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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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滄海桑田

　　炊煙環伺，從小屋旁的角落緩緩而升。阿九抱著薪柴走進廚房，不覺聞到一股燒焦臭味，但卻不慌不忙，一邊哼著歌，拿起調羹攪拌，濃稠糊狀的粥散發著奇異的味道。

　　「慕少艾，吃飯啦！」阿九右拿湯杓、左握鍋鏟，敲敲打打的闖進廂房，刺耳的聲音，讓床榻上之人不自覺拿起枕頭，往自己的頭上一矇，繼續好眠。

　　「起床了啦！阿九大俠的特製糊粥已經做好了，快起來吃！」

　　雖然阿九敲鑼打鼓，床榻上之人依舊不為所動，只是翻了個身，發出睡得極為滿足的低吟。

　　皺了皺眉，一雙圓眼在看到門口的人影後，興奮異常。背後的尾巴搖了搖，臉上突現狡詐之色，聲音放低道：「少艾、少艾，慕容大哥來了唷。」

　　語落三秒後，慕少艾驀地起身，有點睡眼惺忪，語氣卻是興奮道：「慕容來了？他人在哪？」

　　依平時慕少艾對慕容嫣然的了解，也已猜到他的來意。既已知是興師問罪，自是想好一番說詞。

　　「人在這呢，藥師，日上三竿卻還好夢正眠，看得我不禁好生羨慕。」慕容嫣然斜倚在門邊，語氣慵懶中帶著一絲嘲弄。

　　慕少艾起身穿著外袍，一臉不以為意，閒適優雅的朝他一笑。「人生嘛，自要過的快意瀟灑，太多的憂愁煩惱，只會妨礙養生之道，傷身、傷身啊！」

　　冒著火的心頭，正緩壓不下，卻又因滿腹心事無處發洩，只好隱忍不語。但沉默姿態卻不似慕容嫣然一派作風，慕少艾只覺奇怪，不疑有他。

　　「罷了，今日前來興師問罪，卻不自覺成了庸俗之人。」言下自嘆著，讓慕少艾神色一凜，不敢玩笑了。

　　「可是發生何事？」

　　慕容嫣然淡淡瞥他一眼，緩然道：「沒什麼，只不過被你攪入這武林大染缸罷了。我不甚在意步入江湖，但是珀兒初掌天絕門，此時此刻不容節外生枝，有心之人自會順藤摸瓜，屆時麻煩避免不了。」

　　心知慕容嫣然不喜多談天絕門，今日主動提起，想必事態嚴重了。

　　「難道……有人找你麻煩了？翳流？異度魔界？」真真是踩到地雷，慕容一向最討厭武林之事，而今又因自己的任性使他陷入麻煩之中，慕少艾有些歉然的望著他，眼神小心翼翼的。

　　「那到未必。是何方對我刺探尚需調查，只是對於隱私方面，感到不悅罷了。至於是誰，我也不想知道，中原也好、魔界也好，人若犯我，絕對不會善罷甘休。」

　　慕少艾明白他話中之意，臉色有些微變，「慕容，我會調查此事，你暫且不要輕舉妄動，以免打草驚蛇。」

　　「依我看來，翳流的可能性較大。」慕容嫣然神色平淡，表情冷肅。

　　「哦，為何如此認為？」

　　「異度魔界或者是翳流，再三考驗我的耐性，只可惜，就算做得再乾淨，也會有蛛絲馬跡。」慕容嫣然伸手拿出一樣黑色的焦物，味道有些腥臭。

　　慕少艾定睛一看，不禁大駭：「這是……」

　　「翳流啊，看來北辰元凰似乎不在意腹背受敵，對於異度魔界的誠意幾近相信，可笑的是，對方似乎是不只他這方的合作。」

　　「難道異度魔界來找過你了？」也非不可能，他已耳聞玄宗向慕容嫣然勸說之事，過於在乎的人，總是會引起敵人猜疑。

　　「沒有，不過我想也快了，但看來者何人，就可猜出異度魔界誠意如何。」

　　慕少艾微微搖頭，語氣有些無奈道：「你還是如此，不顧世俗眼光。即使你本非魔道中人，如此密切的接觸，總會引起誤會，你的立場到底決定如何？」

　　「興許是時機將近，躲也躲不過……我會與你藥師站在同一陣線，不過我不會插手太多，就做一個誘餌，試探異度魔界的真正實力。」慕容嫣然微微瞇起眼，撥開因風吹拂而飛散的長髮，眼神銳利如鷹。

　　「小心為上，要特別注意吞佛童子，此人心機深沉，行事詭異難測，擅於模糊敵人的焦點，伺機給予致命一擊。」經過幾次交戰，明白吞佛童子的能耐，雖然慕容嫣然也非易與之輩，但還是謹慎為要。

　　慕容嫣然頷首，側身背對著他，慢慢吐出的話語，飄散在微風中，卻是清晰異常。「藥師，你可曾想過，自己如果沒有步入江湖，會是如何光景？」

　　慕少艾一怔，未料他有此一問，倒也坦白答道：「我想過。甚至可以說是奢望，不過世事難以如己所願，選擇江湖這一條路，我不會後悔。只是隨著時間、環境改變，多了不少難以割捨的羈絆，促使我不得不繼續撐下去。」

　　「哈，說得自己好像有了家室一般，藥師，你變了很多。」慕容嫣然輕笑著，恣意地將落葉拂亂，似是賞心悅目。

　　「你亦相同。」慕少艾略有所感而嘆，目光轉為柔和，「你我深交多年，我似乎今日才稍微了解你。」

　　「你曾說過，我還會再入紅塵，果不其然。玄宗之事，我也未料到你會將此燙手山芋丟給我。」

　　「哈哈，讓你有恩於玄宗，將來在武林中行走，也多了一個可以給予援助的對象，難道不妥嗎？」慕少艾笑得詭譎。

　　「並非不妥，而是盛情難卻。我無意與其他人合作，徒增麻煩。最近異度魔界動作頻頻，皆是針對中原而來，雖然你詐死躲過一劫，但依你之個性，絕對不會棄朋友於不顧。」

　　慕少艾垂下目光，微微苦笑，「我無法坐視不管，抱歉了，慕容。你如此費心為我佈局，救我脫出險境，我卻……」

　　「欸，再說下去就不夠意思了。我會這麼做難道只是為了你那一聲微不足道的感恩？你已轉為幕後，就好好隱藏自己，以免又節外生枝。天絕門那裡，我會盡量掩蓋你的消息。」就怪他那時沉不住氣，但願長老並無認出他來。

　　難以言喻的感覺，卻說不出口。慕少艾只能以行動表達自己的謝意。「我明白了，你放心，素還真已將峴匿迷谷移至荒涼之位，原本之處已夷為平地。除了羽仔無人知曉。」

　　「莫怪路程變遠了……」慕容嫣然喃喃說道，「不愧是清香白蓮，做事隱蔽而且快速。」

　　「呼呼，不談這些了。我聽說萬聖巖再現，正式介入中原與異度魔界。你有何看法？」

　　「萬聖巖與異度魔界本就是水火不容，如今再度紅塵，又多個玄宗，儘管中原勝算增加，但仍不可鬆懈。」天現異象，絕非吉兆。

　　「目前看來各方急於解決奇象之事，忽略了異度魔界。吞佛童子也銷聲匿跡，需要密切注意。另外一人，有需要特別提防。」慕少艾神情嚴肅，放下了手中的煙斗。

　　「何人？」

　　「襲滅天來。此人擅於挑撥離間，城府極深，而且還是吞佛童子之師，武功難以預測，雖然他尚未正式介入武林，不過也不遠了。」

　　慕容嫣然輕皺眉，語帶不解道：「此人之名不曾聽聞，你又是從何得知？」

　　「前次戰役交手時，吞佛童子似是無意提起，不過顯然欲蓋彌彰。不管他說出此人之用意為何，不可否認，是未來極需防範之人。」慕少艾明白吞佛童子善於心理戰術，但用意不明之下，只能姑且信之，未雨綢繆總是好的。

　　慕容嫣然反覆咀嚼此名，若有所思的昂仰首。果真是命中劫數，自己還是逃不過嗎？玄宗、聖域，緊緊相扣的命運，他仍不願去信。

　　襲滅、天來嗎……

　　當他步入江湖時，不曾想過自己的未來，漸漸習慣武林的血腥殺戮，同伴一個個倒下，他開始懷疑，當初所做的決定，到底是對是錯。

　　那年，親自栽下的紫陽花，爬滿了自己最鍾愛的竹屋，掩蓋住了過去的光景，不再聽到所熟悉的聲音。歲月留下的痕跡一層層覆蓋，宛如廢棄的世外桃源。幽靜的山谷，徒留一座墳塚……

　　不久之後，翳流在一夕之間遭人殲滅，傳言是一名刀法精湛、冷漠寡言的白衣刀者，其相貌宛如女子，手段極為俐落冷酷。在滅了翳流之後，便消失了蹤跡。

◆

　　奔騰的怒潮不斷，沖刷著峻峭岩壁，發出巨大聲響。朝露沿著葉緣緩緩滑落，輕輕墜入巨浪掀起的水花之中。紫衣道者負手於後，靜靜注視著浪潮波濤，眼神隱歛暗晦。

　　「絃首，我與赤雲染已經將白雪飄安頓好，有賴絃首為他運功療傷，他的傷勢已穩定，只需休養幾日便可痊癒。」翠山行微低著頭，疲憊的神情卻掩飾不住。

　　蒼轉過身來，深紫色的眼眸注視著他，淡淡開口，「嗯，此次戰役，是吾小覷了異度魔界之實力，導致白雪飄受傷。想不到如此不起眼的暗樁竟是精心佈局的陰謀。」

　　同修道子只餘三人，更讓蒼更為珍惜彼此之間的情誼，世事多變，多了不能輕易放下的責任與負擔，還有數不盡的寄望。

　　「閻魔旱魃在嘯陽谷一役被誅殺身亡，正道亦犧牲無數。如今第二魔界崛起，那人，也應該快出現了。」翠山行想起不久前的往事，仍為那場驚動天地的決鬥而震撼。

　　蒼沉默不語，忽而抬首望向天波浩渺的入口處，深紫的眼眸中微微掀起波瀾，徐徐吐了口氣。

　　翠山行亦有所覺，但仍有懷疑，語帶保留問道：「絃首，難道是聖尊者來了嗎？」

　　「沒錯，你暫且在此等候，吾前去迎接。」蒼步出了亭子，朝另一頭小徑而去。

　　沐浴在清新空氣之中，一步蓮華漫步走來。眼前緩緩出現的熟悉身影，令他不自覺加快了腳步，但見身影之輪廓逐漸清晰，朝霧散去後，那人的面容驟然映入了眼簾。

　　「蒼，真是久違了。」這聲問候，遲了好多年，如此正式的會面，是數年來頭一遭。一步蓮華注視著久未見面的摯友，面帶微笑地說道。

　　「能夠再見到你，蒼甚感欣喜。」快要激湧而出的情緒，使得他聲音帶著難以察覺的顫抖。

　　「吾一直相信你能帶領玄宗度過難關，你與吾之間的緣分也不會這麼短，今日之會，亦讓一步蓮華為之欣慰。」

　　蒼淡淡的勾起了微笑，抬手做了個請，一步蓮華走向前幾步，與他並肩而行。

　　「多年來，吾一直很想念好友的香茗，不知今日是否有榮幸能夠品嚐到？」

　　「如君所願。」蒼淡淡一笑，兩人之間並未因歲月隔閡而有所生疏，一貫的語氣和熟悉的對話，如今再次慢慢湧現。

　　分隔兩地，卻掛心對方安危，不能親自會面，除了更多的擔憂之外，也別無他法。今日再見，別於當初的情誼，更有欲加珍惜的念頭。

　　「其餘道子都好嗎？」

　　「黃商子與九方墀遭遇不測，其他人都安好。」提起逝世的師弟，蒼不免感到遺憾，以及更多的難過痛心。

　　能夠體會蒼失去兩名宛如手足的同修，內心亦為他感到遺憾。一步蓮華並未多說，只是加快了腳步，兩人已來到了亭子。

　　翠山行見到兩人到來，走上前拱手道：「聖尊者，別來無恙否？」

　　「久見了，翠山行。」一步蓮華微微頷首，柔和的微笑讓旁人如沐清聖之氣，壓力頓消。

　　「絃首，若無其他事，就不打擾你與聖尊者敘舊，我去看看赤雲染、白雪飄。」

　　「也好，記得前往丹房取藥，可助白雪飄功體恢復。」蒼點點頭，翠山行隨即離開了亭子，朝後方的廂房而去。

　　翠山行的身影逐漸消失，一步蓮華才移回了視線，緩緩開口道：「蒼，你好像變了。」

　　微微挑眉，蒼在注入熱水後，眼神對上了好友探究的目光。「你是指哪一方面？」

　　「吾也說不出，只是你與你的師弟之間多了從前不曾有的柔軟。是失去了才覺悟到了珍惜嗎？」一步蓮華觀察到他的轉變，有些訝異問道。

　　蒼輕輕撫著手中的茶杯，微濕的觸感，能夠想像到翠山行方才匆忙的準備與清洗，對於他們的體貼與尊敬，無以回報，只能以自己的能力盡量守護他們。

　　「生命與死亡的領悟，往往是在經歷過後，才能明白其中滋味。」

　　「饒是好友這般修為之人，也跳脫不出生死之關，亦是人之常情。」一步蓮華明白他的性情，能夠有此表現已是最大的自束了。

　　「人非草木，豈會無情？只是過於沉迷悲傷，也不是師弟們願意看到的。」

　　「白雪飄還好嗎？破魔之戰的異度空間想必威力十足。」他是聽事後善法天子告知才明白。

　　蒼聽到一步蓮華主動提起此事，按捺不住心中的疑問忍不住問道，「當初幸得你即時趕到，才不使此役功虧一簣，只不過當時隨你一掌在後的刀氣是為何人？」

　　事後翠山行告知他此事時，自己還不能置信。武林中竟有如此高手能與一步蓮華比肩，那道刀氣來的是時候，順勢重創九禍，撲滅蝕元火海，讓正道之士有機會得以反撲。

　　「吾亦心存疑問，若說同是正義之士，又為何當時沒有現身？這刀氣挾帶凌厲破天之威，霸氣十足，卻又剛中帶柔，與吾之蓮華聖功竟有相輔相成之效。」

　　一步蓮華也覺得十分訝異，當時他專注於九禍，那刀氣跟隨自己於後，而竟毫無所覺，若那人是敵非友，自己恐怕難以避過。

　　「吾懷疑，此人有可能就是當初隻身前入翳流，使之覆滅的神祕刀客。」

　　說到這名神秘刀客，就彷彿多年前的慕少艾一般。同樣是潛入翳流臥底，唯一不同之處，在於他僅僅花費不到兩個月時間，便讓翳流毀於一旦。其可怕心機與城府，再加上令人聞之喪膽的刀法，曾揚名武林一時。可惜這般人物在翳流覆滅後，便消失了蹤跡，唯一與他深交之人藥師慕少艾，現今亦下落不明。

　　「哦，你說的可是前不久顛覆翳流的刀客？」印象中並不深刻，主要是因翳流之事並非萬聖巖關注的焦點，自有中原之人費心。

　　蒼微微頷首，將手中的茶杯放在石桌上。「此人，吾曾聽翠山行以及赤雲染提過。當年封印解開也曾得到此人幫助，這點，吾已讓翠山行證實過了。」

　　既然此人知交為藥師慕少艾，那麼向素還真詢問也同樣可得答案。未料素還真所說無多，只說此人武功難測、正邪難辨，唯一可以確定的是，此人確實是幫助封印解開的其中一人。

　　「後來透過赤雲染提起，才知道此人也與黃商子、九方墀有過一段談話，在多年前的道門大會，此人曾經代表天絕門出席。」

　　道門大會？提到此事，一步蓮華印象最為深刻的，就是曾經與他一同談論佛法之人，難道他與蒼所說之人有什麼關係？或者是同一人？

　　「當初助玄宗脫出封印者，名喚慕容嫣然。若他也是當時發出刀氣之人，吾也許能確定這兩人實則為同一人。」經由黃商子所描述，此人超然脫俗，冷漠的態度藏有一絲獨善其身，武功難以預測。

　　「慕容嫣然……可惜此時已無藥師之下落，若要追根究底，素還真是唯一的線索。」

　　「吾可以向素還真詢問，至於是否能夠成功找到此人，還是未知數。」縱然擁有預知之人，但卻無法完全觀看此人與玄宗、聖域的命運，難道是因過於密切而難以預料嗎？

　　「吾也可一同前往，此人之來歷令吾好奇。」

　　一步蓮華至今仍無法淡忘此人。雖然他所說之佛法，對身為萬聖巖大日殿的聖尊者而言，僅是粗淺佛理罷了，更談論不上切磋二字。但當時此人談論之間擁有的自信與風采，卻是世間少見的出類拔萃。一雙似乎能看透人心的眼睛，自己在面前也幾乎快要無所遁形，究竟是哪樣的人物能有此魄力與氣度？

　　對於一步蓮華過於關注的態度，蒼並未多言。很久以前他便明白，一步蓮華對於執著之人事物，擁有無法說清的堅持。這個特質，卻未跟隨惡體化出而消失，若是他有心保留，那又是何用意？

　　按下疑問的情緒，蒼不著痕跡地將話題轉回萬聖巖與玄宗之上，「善法天子近來可好？」

　　「天子無恙，仍為大日殿之事務操煩。」一步蓮華微微一笑，聞了聞杯中茶香，神情更顯愉悅。「改日吾應該邀請天子一同前來，能夠品嚐到好友之茶藝，就算再多疲勞也能頓時消除。」

　　蒼聞言哈哈一笑，兩人對坐品茗，繼續談天聊心。

◆

　　華麗幽暗之密室當中，老者與男子對峙而立，兩人久未出言，老者似是耐心磨盡，率先開口。

　　「多少寒暑未見，然兒仍是俊美挺拔，不像吾垂垂老矣，想含飴弄孫卻無法如願。」

　　男子輕笑，「太君這是能者多勞，世家盤踞一方，勢力擴張略有所成，太君因掛心而遲遲放不下，心有所念，焦之甚急。」

　　老者明白男子所指之事，倒也沒說什麼，只是細細打量著他，多年來的風霜讓他蛻變更為內斂圓融、穩重成熟。這樣的人才，只怨不是生於世家之中，雖然嫡孫中不乏俊傑，但依舊比不上眼前這名，如雲水般飄逸輕靈之男子。

　　「然兒，你要求在吾正式介入武林之前見吾一面，到底為了何事？」

　　男子微微一笑，晦暗的笑容彷彿冬日之陽，烈而不暖。「太君，慕容曾經說過，退居東南慕容世家，便不再涉足江湖。」

　　「沒錯，但看今日，你要破了自己的誓言。」

　　男子苦笑，但卻神情堅毅道：「既定的宿命，如何避也避不過，異象生成，我也有一半的責任。」

　　當初藥師強逼自己立誓，就是怕自己做出什麼傻事。如今誓言言猶在耳，卻要違背誓言，若不是異象生成，也不必如此大費周章。

　　「然兒，吾明白你的苦衷，只是為了難以掌握的宿命，值得你如此付出？異度魔界即將捲土重來，為首者何人，你應該內心有數。」

　　「他是我的劫數，我不會逃避。」男子緩緩說道，望向老者心疼的神色，不禁心頭一暖，「太君，如今只剩妳能明白慕容的真心。」

　　「孩子，若撐不過，不可勉強。惡體之威如何強大，但看另一半之能力即可得知，萬聖巖至今仍無制裁的行動，是存心要逼你出面啊。」老者語氣微激動，枯老的雙手緊握著柺杖。

　　「若『他』真正無動於衷，我也無可奈何。」男子淡聲說道，眼色略帶迷離，「雖是同出一源，但性情截然不同，有的只是僅存於內心的原始慾望，『他』若要我面對那個人，我也無怨。」

　　「你曾經說，若無藥師慕少艾，你也不會再入紅塵，而今機關算盡，卻是沒有當初的運氣，如今抽身還來得及。」

　　男子輕聲一歎，微抬首道：「來不及了，我已有太多放不下的包袱。珀兒的天絕門、藥師的託付，以及即將出關的『他』，我已無退路。」

　　「看你如今的困境，他還忍心冷眼旁觀？」

　　「存於內心的記憶，因為太過深刻，而無法立即恢復，我不敢期待『他』的回應，當初會面，我早已察覺他的狀況，是真實或者虛假，就要看『他』如何面對異象。」

　　「然兒，你這樣實在太過冒險，吾不忍心看你置身如此險境。」老者語氣戚然，欲言又止。

　　「心生魔、魔生障，一切惡念由心而起，『他』之用心是顧全大局。」男子神情黯然，垂首說道。「分化而出的感情，如何能夠兩全？『他』是存了一份私心，為了他自己，也為了內心真正的希望。」

　　「你忍氣吞聲至今，也難為了。以助正道為由做為障眼法，其實暗中佈局良久，就是為了這一刻，你不可再心軟，放棄機會。」

　　「我曉得，太君，所以我要拜託妳，解決異象之事，能拖則拖，我已無多少時間了。」雖然這麼做對不起與藥師之約定，但事有緩急，惡體之事不能再延宕了，「若萬聖巖真的放任此事，我不會袖手旁觀。」

　　「吾明白了，只是看此時日，日前我已接到密報，一頁書為首等人已掌握世家鳳麟鏡之玄機，相信正道人士不久之後便會登門勸說，只怕拖延不了多少時間，你要心裡有數。」

　　「當然，為了這件事，又有多少生靈塗炭，慕容罪孽深重矣。」男子頷首，明白這是老者為他所盡最大一份心力。

　　老者面露慈容，微微笑道：「真正的大善，是為了大惡而能要做出犧牲。放心，吾定會護你周全，安心放手去做吧！」

　　「太君之恩，慕容永遠銘記在心。」

　　兩人沉默對視，老者笑著拍拍男子之手，而後推開密室暗門，隨之一陣光芒歛去後，已無人影。

[ 此貼被子芙在2007-10-21 01:42重新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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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128)

12樓發表於: 2007-10-21 09: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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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本文：

已作修改者為第五章後半段，增添神秘小場景。
知道賞文者不多，僅此通知。

略略說一下在寫這篇的心路歷程。

從男女正常向的文章起家，迄今已有四、五年了，因為任性所至，所以是一個堅持己見之人。清楚自己在寫什麼，在做什麼，不求別人喜歡，也不求出書大賣，只覺得是自娛罷了。混合式的金庸，是我想營造的感覺。

慕容嫣然是個任性的人，一如作者。
友人的喜愛讓我有動力繼續寫下慕容嫣然的無法無天、任性妄為。
會貼在三十六雨是純粹想考驗一下自己。
當然，潮流所興，豈可逆流尋之？

本文恢復緩慢更新。2008/10/10

[ 此貼被子芙在2008-10-10 00:51重新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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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128)

13樓發表於: 2008-10-10 08: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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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灼灼其華

　　繁華似錦，一片春意正濃，百花盛開映嬌顏。人說江南好風光，車水馬龍的熱鬧祥和氣氛，東南邊壁之富饒，與北方正亂的中原截然不同。

　　說到東南武林，就不得不提稱霸此地的兩大世家。一為目前風頭正盛，在武林中嶄露頭角的紫宮世家。其世孫紫宮太一乃號崑崙之嫡傳，名聲昭然，行俠仗義為眾人稱道。

　　另一世家，為姑蘇慕容氏，龐大的家族中人才濟濟，能人輩出，尤以當家少主最為神秘，但由於處事低調，接掌家族之事皆經由第三人之手，未曾親臨坐鎮。也讓人對這少主多了份好奇。

　　慕容世家依山傍水，地靈人傑，占地廣闊，位於山坳壩子，地勢險要易守難攻。來訪者皆要經過山腳下的五行靈石陣，才可通過。

　　今日，依舊平靜無聲。守衛陣法的家僕護院正來回巡邏。忽然遠方若隱若現兩道身影，漫步朝山腳而來。

　　來人有二，一者氣宇軒昂、溫文俊雅，白髮上簪有一朵紫蓮，手持拂麈，抿著一抹微笑，彷若親切近人；另一人面色稍顯蒼白，雙頰微微凹陷，一雙深邃的眼眸極為搶眼，身著華服，同樣持有拂麈，神情冷峻。

　　一看到兩人靠近，家僕立即上前攔住。「來者何人？」

　　「在下清香白蓮素還真，欲求見貴家少主。」

　　「原來是素賢人，那請問你有流金帖嗎？若無者則必須通過五行靈石陣，方可進入。」

　　素還真打量著前方五彩交錯的陣法，一雙眼眸望向身旁之人，「師弟，你覺得如何？」

　　「此陣融合佛家、道家之精妙，以三才五行八卦組合，八支風水天柱貫穿整個陣法，固若金湯。」談無慾走上前觀察了一陣子，淡淡說道。

　　此陣之精髓集大家之成，甚為奧妙。只能說施陣之人術法之高，不輸武林中術法奇人。

　　「不愧是月才子，觀察入微。對方有意試探，看來是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師弟，這攤要用真實力了。」素還真打趣道，手中拂塵微微一動，似是蓄勁待發。

　　談無慾冷哼一聲，對他的話有些不以為然。「真實力？那我可要好好觀賞了，素、賢、人。」明白這個性狡詐如狐狸的人，是絕對不會使出全力，屆時累的人只會是自己。雖然無傷大雅，但在氣勢上稍嫌遜色了。

　　語畢，兩人同時踏入陣中，瞬間景色驟變，身後家僕亦消失無蹤。四周寂靜無聲，但見一片荒蕪，哪來山林之景？

　　「小心，此陣不太尋常，不可依常理判斷。」素還真嗅出幾絲詭異氣氛，話語方落，幻音幻象同時而生。

　　談無慾勾起微笑，似乎是感到有挑戰性，而有些躍躍欲試。

　　「好久沒有碰見如此高明的陣法了，素還真，你可別拖累我，扯我後腿。」

　　素還真輕笑著，拂塵一揮，談笑自若之時身形已是轉變方位。「哦，那就但看此陣何人最先脫出，如何？」

　　「月才子領教了。」談無慾氣定神閒，首先跨出第一步。

◆

　　山深處，一座高樓聳立其中。雲霧繚繞間，醞釀出一股裊裊仙氣。

　　慕容嫣然負手而立，神情淡然。眼神掃過山下靈陣時，微微勾起了笑容。終究還是找上門了，素還真。

　　輕笑數聲，慕容嫣然反手取出櫃前之弓，十指凝氣，弦絲上弓，強悍之氣勁頓射而出，直中靈陣中心。只見迷象漸消，殘存陣法消失於無形。

　　「來人，開中門迎貴客，上等香茗備候。」

　　他踅回炕邊，拿起稍早尚未看完的《孫子兵法》，好整以暇地端坐著，手指在几上輕敲，發出一陣陣如伐木丁丁的清脆聲音。

　　「孫子曰：兵者，國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計利以聽，乃為之勢，以佐其外。勢者，因利而制權也。」

　　「兵者，詭道也。故能而示之不能，用而示之不用，近而示之遠，遠而示之近。利而誘之，亂而取之，實而備之，強而避之，怒而撓之，卑而驕之，佚而勞之，親而離之，攻其不備，出其不意。」

　　「能而示之不能，用而示之不用……真是至理啊。」慕容嫣然笑得詭譎，一再反覆咀嚼此句。

　　指尖撫過始計篇第一，停在『兵者，詭道也』，似乎有所感應，慕容嫣然闔起書冊，起身邁向門口，不意外地，兩道偉岸身影正緩緩趨步而來。

　　金門外幾株君子竹，玉戶下兩行大夫松。紫巍巍錦堂畫棟，碧沉沉彩閣雕檐。蹴球場斜通桂院，秋千架遠離花篷。

　　水閣下鷗鳴和暢，涼亭上琴韻清幽。夜合花開，深院奇香不散；木蘭花放，滿園清味難消。名花萬色，丹青難畫難描；樓閣重重，妙手能工焉仿。

　　彷彿蓬萊仙境，依稀天上仙圃。

　　素還真與談無慾踏入此境時，腦中即浮現此段文字。映入眼簾的美境，如詩如畫，既富貴又不顯得俗氣，擁有氣派磅礡之勢，但又不失文雅風月。

　　「寒雲公子，別來無恙否？」素還真微微一笑，溫暖的眼神似乎欲言又止，神色看不出異常。

　　「久違了，素賢人。」慕容嫣然微微頷首，注意到他身邊的人，語帶疑問道：「這位是？」

　　「在下談無慾，曾聽聞素還真說起你，今日一會，閣下丰神俊美、閒雅超然，真是聞名不如見面。」

　　談無慾瞇起了眼，直勾勾地瞧著這位曾經名噪一時的神祕人物，慕容嫣然。武林中盛傳他在翳流一役傷重而亡，也有人說他功成身退，順勢引退江湖。更有人說他是藥師慕少艾的化身，暗中幫助中原正道。

　　慕容嫣然也細細打量著他，傳說中的月才子，果真深藏不露，能與素還真同時破陣而出，絕非外界對其之評價，並不亞於素還真。

　　「月才子之名如雷貫耳，慕容嫣然何其有幸，能夠同時與日月才子會面。兩位，請上座。」

　　「方才幸得寒雲出手相助，否則以素某之能，怕是無法如此快速出陣。」

　　「兩位前來，必有所求，我也表現誠意，待君如故，只是就算我不出手，你素還真依然可以輕鬆破陣。」慕容嫣然淡聲道，眼神似有不悅。

　　「那一箭堪稱當世難見之威，讓素某開了眼界，就不知寒雲所用之弓為何？」

　　慕容嫣然揚弓於前，放在桌上。「此弓名喚僕射姑，是我的好友所造之弓。」

　　「此弓非凡物也，但見方才之景，不難想像其威力如何。」素還真讚嘆道，雙手輕輕撫過弓身，若有所思。

　　不顧素還真仍在觀看，慕容嫣然忽地將弓收回，巧妙轉移話題，「今日兩位不遠千里而來，有何要事？」

　　素還真微微一怔，似是有些惋惜，目光移回淡笑說出今日來意。

　　「寒雲客套了，素某今日與師弟前來，有一事想請公子幫忙。」

　　慕容嫣然如其名般，嫣然一笑，妖華盡現，「不知能否讓我猜猜，兩位來意？異度魔界俘虜了葉小釵，兩位是要深入虎穴，但不知此行吉凶為何，要我在必要之時對正道伸出援手？」

　　「寒雲一語道破素某心中隱憂。明知此行凶險異常，但為了葉小釵，素某必須走這一遭。」素還真語重心長道。雖然明白昭穆尊、尹秋君不懷好意，為了引出未來的陰謀者，隱遁避其鋒實乃不得已而為之。

　　慕容嫣然微微挑眉，似乎有些不以為然。「我能看破你的心思，卻不願為這沉重的負擔而放棄悠然生活，我這樣說，素賢人可滿意？」

　　「慕容公子，口是心非偶爾為之，可以達到意料之外的效果。但此招對日月才子行不通，何不敞開心胸，交心一談？」談無慾早從藥師那裡聽聞此人個性怪異，時常喜愛看到旁人踢鐵板。

　　「哈哈，我非汝等戮力於武林和平，你們的要求當然不在我考慮之中。藥師當初求助，是因我欠他一份情。如今翳流覆滅，我對他之承諾業已做到，相助義務並不包含藥師之友。」

　　「公子此話稍嫌生疏了。當初並肩作戰不也相處不差，默契良好？此次素某誠心而來，可不希望聽到公子一聲拒絕，讓素某傷心啊。」素還真意有所指，不在乎他的冷言冷語，只當是聽過就算，這可是藥師傾囊相授的招數之一，充耳不聞。

　　忍著想要整治某人的衝動，慕容嫣然勉強擠出微笑，「素賢人這番話折煞我了，寒雲不過區區草芥，如何並肩作戰？」

　　「公子自從翳流覆滅之後，便隱遁江南，不問世事。但素某明白公子退居江南慕容世家，只是暫時收斂鋒芒，韜光養晦罷了。今日一看，世家人才輩出，不乏能人異士，正說明了公子有心東山再起，不是嗎？」

　　「整頓世家是我身為少主應盡的義務，也藉此機會淡出江湖，充實自身是為了不受外敵欺壓，慕容世家的立場乃為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何況當初我們會面時業已說清楚，幫助你是以天絕門之立場，如今我已退出八座，天絕門也與我毫無關係，請素賢人你認清此點。」

　　見他提及天絕門，慕容嫣然驟失微笑，眼神閃過一絲猶疑。

　　談無慾看著兩人你來我往，倒也不著急，逕自喝著茶，隔山觀虎鬥。

　　「公子，素某是真心希望交你這個朋友，也望你不要嫌棄，就算素某不及藥師，應不構成公子拒絕的藉口。」

　　「素還真，你應該明白我當初的意願，只是為了藥師之情，如今你這般軟性相逼，實在讓我感到不舒服。」慕容嫣然皺眉，盡可能地想些委婉的拒絕之詞。他實在不喜與正道人士相處，滿口仁義道德，但行為處事卻又與言行相悖。

　　「寒雲。」素還真收起了微笑，改以嚴肅的口吻道：「素某今日前來請求幫助，無非是因事態緊急，公子曾說視素某為友，才冒然拜訪。」

　　藥師曾說，這寒雲公子吃軟不吃硬，更討厭有人自詡正義之師大放厥詞，想來必須動之以情。情感，始終是人性的弱點。

　　「視你為友嗎？」慕容嫣然怔了怔，隨即朗聲笑道，「素還真，你可知你若是繼續以仁義大道來說服我，那麼此刻你們已被我請下山了。慕容嫣然胸無大志，對天下安危毫無興趣，但若是朋友相求，就另當別論了。」

　　「那麼公子的意思是……」素還真小心翼翼地問道。

　　「就當作是我們結交的見面禮，有何請求就說吧。」慕容嫣然爽快地說。

　　果然是性情古怪之人。談無慾在心中咕噥著，有什麼話就直說唄，何必話中有話，互相試探？

　　「數日後，我與師弟會走一趟異度魔界，屆時就勞請你守在魔界入口附近之高峰處，若看見有任何光芒竄出，請保護光芒安然脫出。」素還真神情凝重道，一旁的談無慾也是嚴肅冷凝的模樣。

　　慕容嫣然瞧了他們一會後，才緩緩說道，「素還真，靈識飛散有一定的風險，一個不好會終生殘廢。」

　　「素某心意已決，就請好友不吝相助。」素還真明白他的暗示，但此刻已無退路，只能繼續走下去。

　　談無慾也點點頭，接口道，「另外，若在可允許的情形下，請給予玄宗、萬聖巖援助。」

　　「你們也算到了往後局勢吧？這一詐死，所有的局面將會一面倒向異度魔界。難道天生異象也無法阻止你們的決心？」慕容嫣然皺眉，十分不贊同他們的作法。苦境未來會因異象而生靈塗炭，後果並非預防所能減輕。

　　「在異象的背後隱藏更大的陰謀，素某別無選擇。何況後續之路業已安排，好友就不必太掛心，在適當時機伸出援手即可。」

　　「該說我是上了賊船嗎？你們兩個……」慕容嫣然又氣又好笑，但又不知該向誰發脾氣。

　　「好友就不要再謙虛了。關於你的事我已轉告六絃之首，若是需要幫助可到天波浩渺，或者萬聖巖大日殿。」

　　「我是答應幫忙，可沒說會多管閒事。」怒瞪他們一眼，給你幾分顏色，還反倒開起染坊了。

　　談無慾無害地笑了笑，神色有些詭異道：「六絃之首聽說了你的事，很想與你見面，希望你能夠撥冗前往天波浩渺。」

　　禮多必詐。這個談無慾沒事笑得這麼燦爛，肯定有鬼。慕容嫣然雖不好正面拒絕，但也並無答應。早在他們踏入山下靈陣時，自己就已猜出他們的來意，是命也躲不過，算算時機，也該再渡紅塵了。

　　「兩位可不要過於放肆，反客為主了。」慕容嫣然淡聲說道，似是將他的話有所略過，「不過六絃之首誠心邀請，慕容必會擇日拜訪。」

　　素還真與談無慾相視一笑，似乎是鬆了一口氣。不過慕容嫣然還是一副冷淡且拒人千里之外的模樣，也不禁讓擁有伶俐口才的素還真懊惱，什麼樣的人沒接觸過，哪一個不是被他說得為其兩肋插刀、出生入死？敢情這位寒雲公子是人如其名，如冬日之雲般霜寒難以親近？

　　「寒雲，公事已了，不如談談一些輕鬆的話題，如何？」

　　慕容嫣然微挑眉，像是有點不敢置信。「兩位當真是萬事具備，只需安然等待時機到來？」

　　「這麼說也行，奔波這麼久了，是該好好休息一下。」談無慾搥搥肩膀，一副操勞過度的樣子。

　　「看來兩位可真是信賴慕容，秘密前來共商大計，就不怕我將兩人的計畫洩漏出去？」

　　素還真啜了一口茶，不以為意道：「既然來此，必是抱著萬分誠意，若寒雲真要出賣我們師兄弟倆，素某也不會有怨言。」

　　「藥師果然沒說錯，以動聽之話攏絡人心，是你素還真的一貫手法。」慕容嫣然微睞他一眼，轉身取過茶壺。

　　「此地山明水秀、景色宜人，寒雲獨自在此享受良辰美景，難道不歡迎素某一同賞遊？」

　　「有這等閒情逸致，倒不如多多安排往後佈局，來得有意義多了。」慕容嫣然舉起茶壺為他二人倒茶，言語上仍是不肯相讓。

　　素還真哈哈一笑，不意回首卻見此刻的慕容嫣然一身雪緞繡梅滾邊的白袍，襯得整個人如縹緲仙子般，淡笑的眉眼彷彿沾染了雲霧露水般清澈，清麗脫俗般之姿容抹上了如春的輕柔恬雅，果然如藥師所言，此人若為女子，必為傾國傾城的紅顏禍水啊。

　　只是這樣脫俗般的人物，就要沾惹上世俗塵埃，不覺有些惋惜。素還真暗忖道，但溫雅的表情始終維持著。

　　當初退居江南，就徹底銷聲匿跡。今日一看，所有一切皆是有備而來，難道說要退隱江湖僅是虛言？或者與何人達成協議？藥師嗎？既然此時爽快答應幫助，那又為何之前推三阻四，不肯加入正道行列？若說此人是有所等待而蟄伏，那又是為了什麼？

　　不只素還真不解，談無慾也對此人抱著無數疑問。既然是藥師推薦，那麼人品、道德應該是沒話說，不過其性情實在難以捉摸，這樣的棘手人物，恐怕只有同樣狡詐的素還真能夠應付了。

　　那日，他們暢談經史子集到人生哲理，仨人無不盡興。

　　三天後，日月才子連同昭穆尊、尹秋君直搗異度魔界，成敗未果，下落不明。

　　十天後，天際忽現異象，三星繞金烏，如淚陽高懸。日分雙陽、災星出現，強大引力驟變，萬聖巖受此變化，竟被一分為二。

　　武林中更傳言著，『金烏墜地、血月現世』，為末日之兆。

◆

　　紫凰威、麒麟宮，帝王世家、威儀天下。入廳儀仗莊嚴肅靜，茹菲、茹菀攙著一名手執龍頭權杖之華麗老婦登上主位，居高而視，氣派萬分。

　　「太君。」一眾兒孫齊聚一堂，其中包括了多年前離家的紫宮太一。老婦滿意地看著兒孫們，眼神落到了太一身上，更是笑逐顏開。

　　紫宮太一看到彤太君示意自己上前，連忙彎身行禮，「太君，太一回來了。」

　　「好、好，回來就好。讓太君好好瞧你……」紫宮彤麟拉著太一的手，憐愛的神情不言而喻，「嗯，太一真是越來越俊俏了，也有了紫宮世家之主的威嚴，好、好！」

　　一旁受到冷落的紫宮宣夜面色鐵青，清了清喉嚨道：「太君，太一離家甚久，對家業早已荒廢，實在不宜接掌世家。」

　　紫宮彤麟何嘗不知自己兒子的心思，一想到他如此莽撞不爭氣，重重地哼一聲，語氣不悅道：「那你說由何人來接？你嗎？哼，你自己又離家多久？還是遠兒、離兒？他們與太一誰適合，明眼人都看得出來！」

　　「母親，我……」紫宮宣夜被這一連串的話堵得啞口無言，臉色脹紅。

　　「你們父子仨人，個個不爭氣，一個癡迷、一個軟弱、一個莽撞，若將世家交給你們，叫吾如何放心？」紫宮彤麟說得氣憤，不成材的兒子、孫子，教她實在難以安心。

　　「太君息怒，太一自認無此能力接掌世家，如今見太君身體康泰，何不慢慢考慮人選，太君也可細心調教，不必急於此時決定。」紫宮太一輕聲安撫道。

　　「太一言之有理，繼承人之事吾會慎重考慮。」

　　紫宮彤麟拉著太一的手，帶他回到主位坐著。此刻門外侍衛進來通報，「啟稟太君，慕容世家少主來訪。」

　　「是然兒嗎？快快讓他進來！」紫宮彤麟微微怔忡，隨即恢復笑顏，大聲朗道。

　　來人身穿紫白相間的繡蓮滾邊袍子，眉眼帶笑彷如春色，其形也，翩若驚鴻，婉若遊龍。榮曜秋菊，華茂春松。

　　撩袍邁步而入的慕容嫣然微微一笑，風華盡現。「慕容嫣然見過太君。」

　　紫宮彤麟依著太一攙扶，緩緩走下台階，笑著朝他說道：「好，不用多禮！今日真是好日子，太一回來了，然兒也來看太君，真是讓吾歡喜。」

　　「讓太君牽掛了。」慕容嫣然微笑道，轉而望向彤太君身旁的紫宮太一，「太一，你也回來了，真是好久不見。」

　　紫宮太一也很興奮地拍了拍他的肩，打趣道：「好小子！躲了這麼多年，終於肯露面了？我看你是打聽到我已回到世家才來拜訪吧？」

　　慕容嫣然無奈地聳聳肩，對此不置一詞。

　　「慕容大哥！」紫宮月希高興地朝他跑來，一把勾住了慕容嫣然的手臂，親熱地叫喚著。「你可來了，這些年都沒見到你，這次你一定要好好陪我，不許再溜掉了！」

　　紫宮太一對著他擠眉弄眼，笑嘻嘻道：「據我所知，月希對你可是情有獨鍾，此次怕是不會輕易放過你了。」

　　「唉，要不是因為你，我會惹上這丫頭？」慕容嫣然沒好氣道。當初為了紫宮太一的請求，他代其轉交彤太君大壽之禮，未料因此得到太君青睞，硬是被留在世家作客一個月，還被這丫頭給纏上。

　　「慕容大哥，近來可好？」在眾多子孫中，較為沉穩有禮的是紫宮星羅，對慕容嫣然是又敬又愛。

　　「星羅，這幾年來長進不少，越發沉穩了。」慕容嫣然拍拍他的肩膀，微笑地讚許道。目光移到他身後的美麗少婦，笑著對她請安。「遙姑姑，多年不見依舊美麗猶存，不知是吃了什麼駐顏聖品？」

　　由於慕容嫣然稍長紫宮太一幾歲，也跟著太一喚紫宮遙為姑姑。

　　紫宮遙微微瞪他一眼，笑罵道：「這小子，還是這麼貧嘴！」隨後拉著他的手噓寒問暖的，慈愛之情表露無疑。

　　慕容嫣然一一招呼完後，才回首向彤太君微笑道：「太君，慕容這次前來是為了與太君討論異象之事。」

　　「哦？可是為了淚陽、血月之事？」紫宮彤麟內心早已有數，但對於他干涉此事頗有微詞，「然兒，慕容世家不是不管武林事了？為何你還要插手此事呢？」

　　雖然知道是另有打算，但對於他這樣不愛護自己的行為，仍讓紫宮彤麟有些氣憤。

　　「實不相瞞，慕容身受朋友之託，為其調查異象，盼能早日解除災難危機。」

　　「是這樣嗎……」紫宮彤麟沉吟一會，隨即又道：「鳳龍臺並未有所損壞，此地乃吾紫宮世家祠堂所在，庇護著世家之運勢，不可隨意妄動。」

　　紫宮太一將他拉至一旁，低聲耳語道：「寒雲，是中原正道拜託你來嗎？」

　　「應該算是吧，此事十分嚴重，我在路途見到災難頻生，毀鏡之事刻不容緩。」慕容嫣然微皺眉，他清楚彤太君的脾氣，要說服她恐怕需要更多的證據。

　　「但是鳳麟鏡關係世家之運勢，要太君毀去，只怕難以成功。」

　　慕容嫣然望著他欲言又止的模樣，明白他的難處，遂也不與為難，「無妨，此事對我而言並非是一定完成不可，正道方面應該還有其他人為此事奔波，此刻盡可靜觀其變。」

　　正當紫宮彤麟欲開口時，外面一陣喧嘩，緊接著一名侍衛再度奔入稟告：「稟太君，百世經綸一頁書欲拜見太君。」

　　慕容嫣然微閉的眼眸驟然張開，淡淡瞥向門口之處，他不𤥢痕跡地往紫宮太一身後隱去，不發一語。

　　「嗯，一頁書……」紫宮彤麟皺眉，難道是萬聖巖所派之人？正想回絕時，身旁的紫宮宣夜連忙搶著低喊。

　　「太君，一頁書雖是高僧，但與萬聖巖為一丘之貉，太君無須理會接見。」

　　紫宮太一見狀，連忙出言緩頰，「太君，一頁書乃中原正道之領導者，前來拜訪必有要事，孫兒認為以為應該一見，聽其來意。」

　　紫宮彤麟微點頭，但又有所猶豫，眼神望向慕容嫣然，溫言問道：「那依然兒之見，是否該讓他進入一談？」

　　慕容嫣然一怔，未料到彤太君將箭頭轉向他，只得順應氣氛道：「如果是一頁書，那麼太君接見也無妨。」彤太君似乎認為他與一頁書是連袂而來？不過也難怪，前後時間相差不遠；只是，一頁書前來必定是為了異象之事，那麼是否該幫助他？

　　當慕容嫣然猶豫之時，一頁書已經獲得允許進入。紫宮彤麟先是一陣客套後，立刻轉入主題，態度似乎有所強硬。「一頁書，請你說明吾世家與淚陽異象有何關係？」

　　「淚陽升三子，更有血月當空，欲滅淚陽，三地正是關鍵。世家之中可有風水之鏡？」

　　「是又如何，一頁書你此意可是欲滅吾世家？」紫宮宣夜微怒，咄咄逼人道。

　　「非也，只要破除此鏡，不傷及世家，便可消滅三子其一。」

　　「真是謬論，風水之鏡維繫世家運勢，更是命脈所在，多年如一，才使世家長久安於武林，一旦毀去，豈會不傷及吾世家之理？難道僅為了幾句不實謠言，以為拯救天下蒼生，而要犧牲吾世家嗎？」紫宮彤麟揚聲怒道，面色不豫。

　　「太君言重矣。雖說是毀鏡，但仍可商討護全世家風水之方法，何來犧牲一說？再者世家處於天下一隅，一旦異變嚴重，恐怕難以獨善其身。那麼何妨為蒼生盡一份心力？」

　　一頁書說得正氣凜然，激昂地令慕容嫣然忍不住想為他喝采。是啊，好個正義所為，若換作尋常人，事關家族命運，又有誰能夠如此犧牲小我？

　　微微歛下譏笑的眸光，慕容嫣然掩飾得好，但仍被一頁書察覺。回以一笑，慕容嫣然將目光移回紫宮彤麟身上。

　　紫宮宣夜見彤太君沉默不語，怕是有所動搖了，連忙惡聲斥道：「想不到堂堂正道領袖竟口出胡言，你又不精通風水，萬一毀鏡傷及世家之運，運勢一失導致家滅人亡，又如何為蒼生盡力？」

　　「護蒼生乃一頁書之責，亦不希望傷及世家，只望世家能可給予轉圜餘地，雙方取得共識。」見談判即將破裂，一頁書不由得放軟語氣。

　　紫宮宣夜見狀，似是要再出言反駁，卻被權杖拄地之巨響給打斷，眾人目光轉向居於上位的紫宮彤麟，頓時肅然無聲。

　　「好了，誰也不許再多言！一頁書，吾讓你說得夠多了，此事無可轉圜，任何人都不許再提起，世家之命脈豈可移、豈可毀！」

　　紫宮宣夜得意地朝他示威，附和太君之言道：「風水之鏡絕無任人毀去之可能。」

　　一頁書見她態度強硬，沉聲說道：「世家可知此話後果？」

　　紫宮彤麟怒上眉梢，手中龍頭權杖再次拄地，發出一道氣勁襲向一頁書，只見袈裟驟然輕揚，一頁書仍是不動如山。「哼，吾以待客之道禮遇，一頁書還有何不滿？」

　　眼見氣氛火爆，雙方一觸即發，慕容嫣然突兀的輕咳一聲，朝彤太君走去。

　　「太君，慕容初到世家作客，您就要大動肝火，讓眾人不安心嗎？」慕容嫣然輕聲說道。「一頁書前輩，太君以誠相談，不願傷了和氣，還請您不要操之過急。」

　　紫宮彤麟望著他暗示的眼神，勉強按捺住火氣，但仍是氣憤不語。慕容嫣然走下台階，眼睛直直地望向一頁書。

　　「前輩為天下蒼生憂心之情，慕容感同身受。但是以世家立場而言，做與不做，卻是極為重大的決定，還請前輩暫時讓世家考慮，太君一定會有圓滿的決定。」

　　紫宮太一連忙頷首稱是，向太君陪笑道：「太君，此事可否讓太一處理？」

　　「好吧，看在太一和然兒的面子上，吾不為難你，請速速離開。」

　　紫宮太一向一頁書低聲耳語道：「一頁書前輩，今日實在不宜再談了，事關世家運勢，太君之心意並非三言兩語可以打動，此事太一自有方法打理。」

　　「嗯，好吧，一頁書會再來，請。」

　　一頁書才剛踏出大門，只見方才化解衝突的青年朝他喊道：「前輩請留步。」

　　「這位公子有何指教？」

　　「在下慕容嫣然，可否請前輩替我轉交一物給玄宗的六絃之首？」慕容嫣然見他頷首，便遞給他一封信，「勞煩前輩了。」

　　「舉手之勞，方才多謝你出言幫忙。」一頁書始終緊繃著的臉孔有些緩和，朝他稱謝。

　　「對了，前輩對於異象之事，可有深入了解？」

　　一頁書眼眸中閃過一絲精光，但仍沉穩道：「公子此言何意？」

　　慕容嫣然微微一笑，意有所指道：「為了異象之事，前輩辛苦了。慕容斗膽建言幾句，對於占卜、算卦之說，不可全盤相信。風水禁地凶險萬分，若要闖陣還請三思後行。言盡於此，盼前輩好自為之。」

　　帶著難以費解的目光，一頁書微點頭，向他道謝後離去。

　　望著那仙風道骨的背影，略顯孤傲的臉難得露出不可見的毫無防備，卻又愁眉雙鎖，語重心長。

　　「雙面人之戲要做足，可真不容易。一頁書，但願你能與蒼好好把握這段黃金時機吧，時日不多了。」他雖笑著，眼神卻有無比的滄桑。

　　「終究還是躲不過……一步蓮華、襲滅天來。也罷，我要好好把握這僅剩無幾的逍遙日子，船到橋頭自然直啊。」

　　慕容嫣然笑著轉身，搖頭晃腦地哼著小曲，又喃喃自語道：「寒山問拾得曰：世間謗我、欺我、辱我、笑我、輕我、賤我、惡我、騙我，如何處治乎？拾得云：只是忍他、由他、避他、耐他、敬他、不要理他，再過幾年，你且看他……且看一看，我躲、躲躲躲！」

　　幽暗的雙眸帶著諷刺笑意，笑著歛去寒波，伴隨輕聲長嘆，飄散於風。

　　但見那瘦長身子慢慢地步入紫宮世家，深色朱門緩緩闔上，也遮去了那不成調的詭異小曲。

子芙｜岫嫣。存文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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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如劍、雨如霜，電掠秋雨山河鳴

醉顛狂、雨飄紅，血披秋水一色劍

舞秋月、佾江風，也是疏狂也任真

難為知己，半生飄零愁是雨；難為手足，一夢吹醒江無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