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布布文學 08.22 【魔王子x寒烟翠】作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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惜長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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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9)

樓主發表於: 2023-08-22 23: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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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22 【魔王子x寒烟翠】作茧

第一章
　　高大的血棘木参天蔽日，把光线遮得严严实实。阴暗森冷的树林里杂草丛生，各种各样的藤蔓、灌木、野花野草争相生长，纠缠得不分彼此。草木丛中间或有窸窸窣窣的声响，像是某种动物在暗中雌伏，悄悄睁开闪烁幽光的双眼，暗自衡量眼前这两个猎物是否值得它奋力一扑。
　　的确有兽类自恃勇武，不自量力，在茂盛草丛的阴影里蓄足了力气，把握时机奋力一扑！尖锐利齿仿佛下一秒就要咬断猎物的脖子，但它只觉眼前电光一闪，躯体瞬间就已经被长枪贯穿！随即血花四溅。野兽一声凄厉嘶鸣，无力地倒在地上。
　　面对这一幕，咒世主眼睛都没抬，只是伸手拂去了落在肩上的一片白月纱，对身后的迦陵说：
　　“走吧，他已经等待我们许久了。”
　　
　　走出密林之后，眼前顿时豁然开朗，那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氛围一扫而空。风和日丽，碧空如洗。一弯溪流不知引自何处，横如玉带，将密林和乐园分割，偶兴的波澜在日光下闪闪发亮。溪上有座石桥，走在上面移目下看，只见溪水清澈见底，水中各色锦鲤穿梭往来，煞是可爱。更远些有亭台楼阁，高低有致，简约大方；屋檐下挂着各种各样的风铃，风一吹叮咚作响，声如碎玉。放眼所及繁花错落，蛱蝶飞舞，一派怡然之景。
　　咒世主却好似早已见惯了这种场景，不疾不徐地往前走。精致到近乎虚幻的景观不能吸引他丝毫的注意力，唯有在路过一处石桌时，清风吹开桌上的一本书册，他停下脚步看了眼内容，无声地摇了摇头，把书册收进了怀里。
　　不远处的花架后，有人悄悄瞥了他们一眼，随即消失在重重花影之间。像是有风吹过，护花铃轻轻响了一声，迦陵警觉抬头，只来得及看见一抹粉色身影倏忽不见，迅速得像是花丛摇晃带来的错觉。
　　“别走！”
　　他下意识地去追，但来到花架后人已经全无踪迹。他目光四下逡寻，忽然看到花架底下落了张丝质手帕。
　　他回到咒世主身边，低声说：“是她。”
　　咒世主轻飘飘地看了他一眼，慢慢开口：“她今年……大概十九岁了吧？”
　　“十八。”迦陵回答。
　　咒世主浅浅颔了下首，并没有多说什么。
　　
　　跟现实相比，那句“他已等待我们许久了”听上去有点像某种讽刺，咒世主在客厅等了盏茶功夫，才等到姗姗来迟的魔王子。而且人未至声先到：
　　“小翠——小翠——”
　　咒世主：“……”
　　在咒世主活过不知道多久的岁月当中，起码有一半的时间，他都在为这个不省心的儿子而头疼。就比如这一刻，在看到魔王子那张充满笑意的漂亮脸蛋的时候，咒世主觉得自己脱发的速度又快了一些。
　　在看到咒世主和迦陵的一瞬间，那张脸上的笑意一下子褪了一半。他审视的目光在咒世主身上来回扫动，又瞟了眼站在一旁的迦陵，目光中带着难掩的轻蔑。
　　“怎样，我的父亲，你怎么有空来看望吾了？”魔王子拖长了调子，懒洋洋地说。
　　“别装模作样了，你早就知道我来了，不是么？”咒世主挥手示意迦陵退下。
　　“你可能对我有些误会，密林里的生物可不是我的间谍。”魔王子的语气里充满了真诚：“它们只是嫌你们太吵闹，来找我告状而已。”
　　咒世主干枯的指尖点着桌面，缓声问道：“你这是去了哪里？”
　　“嗯哼，亲爱的父亲，你这是来兴师问罪的么？”魔王子说：“我去了哪里，同今天谈话的主题有关吗？”
　　“半月之前，慈光之塔一枚传世玉璧被劫，守璧者无一活口，现场唯有火焚之迹。这件事你怎么看？”咒世主道。
　　魔王子托着下巴想了想，说：“慈光之塔的事情，跟佛狱的人有什么关系呢？”
　　“你方才从慈光之塔回来。”
　　“你也说是方才了，我出门给小妹买点心而已，没有伤害任何人。”
　　咒世主沉默了片刻，问道：“玉璧呢？”
　　魔王子流利地回答：“小妹不喜欢，我把它做成风铃了。”
　　“不过音色还是蛮不错的，可惜材料只够做一只，要是能凑一对就好了。”魔王子补充道。
　　“……吾儿，你打算把你所有的时间，都浪费在不务正业上吗？”咒世主冷静地说。
　　“什么才算正业呢？”魔王子声音里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像你一样一肩挑起佛狱重担么？啊，我亲爱的父亲，你是快要死了，所以在考虑传位给我吗？公和候都同意吗？”
　　“如果你真正做好了成为佛狱之王的准备，公和候都会乐见那一天到来的。”
　　“我并不怀疑这一点。但是谁来评判呢？如果现在我说自己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你会大胆地放手吗？”魔王子漫不经心地拨弄着刘海：“有人说，只有在父亲的葬礼上，孩子才能真正长大。父亲，你愿意为了我、为了佛狱的未来而牺牲自己吗？”
　　
　　迦陵对老板的家事不是很感兴趣，抱着枪兢兢业业地守在门外。忽然间，风中传来了某种异样，他一抬头，一身粉衣的女子正撑着伞立在墙边。
　　出现得悄无声息。
　　“是你……王女殿下。”他下意识地站得更笔直了。
　　寒烟翠看了他一眼，微微一笑：“兄长还在和父亲谈话吗？”她笑起来的模样如同春风送暖，冰雪消融，令人不由自主地心生亲近。
　　迦陵移开目光：“是。”
　　寒烟翠于是收了伞，自然地往门里走去。迦陵反应过来她要入内，连忙伸手拦阻。
　　“你这是做什么，守护者？”寒烟翠问道。
　　“王并未说你可以进入。”迦陵低着头，像是在闪避她的目光。
　　寒烟翠皱了皱眉：“我是此地的主人，这里没有一个地方，是我不能进的。”
　　“职责在身，抱歉。”迦陵的姿态谦卑，然而态度坚定。
　　寒烟翠定定看了他片刻，忽地嫣然一笑，说：“我父亲和兄长谈话，需要避着我这个女儿吗？”
　　语音方落，她弹出一道气劲，准确地击在檐下的风铃上。窄长的玉片彼此撞击，顿时叮叮当当一通乱响，璁珑之声不绝于耳。
　　
　　房门内，魔王子一听到这几声与众不同的铃响，脸上就浮现了笑意。咒世主一眼就明白，魔王子心已经不在这里，但并没有发怒，而是不动声色地掏出了一本书册，封面上几个字魔王子无比熟悉。
　　“近百年来，佛狱因为修炼这部禁术而走火入魔之人不知凡几。”咒世主慢条斯理地翻开书页，不知是看到了什么，微微哂笑：“唯一一个修炼成功的便是太息公，她以此法驾驭贪邪扶木，为自己在三公会议上挣得了一个席位。
　　“而你，凝渊，放任自己的小妹修习这部术法，也是为了这样的目的么？”
　　魔王子像是听到什么好笑的事情一样，放肆大笑起来：“你以为我是你？”
　　魔王子以手支颐，笑容里不知有几分嘲讽：“我可不会把身边的每一个人，都挨个放到天平上称重，衡量他们能给我带来的利益。小妹是我的掌上珠、心头肉，一想到她可能受到伤害，我都心痛得快要不能呼吸了。”
　　“既有这样的觉悟，便该及时收手。”咒世主并没有在意魔王子过于肉麻的用词，语气冷漠而理性：“佛狱的王女，不该浪费在愚蠢的错误上。”
　　“可是我太爱小妹了，她想做的事情，我怎么忍心阻止呢？”魔王子叹了口气：“所以，只要小妹喜欢，她做什么都可以。”
　　“而且，我会把她保护得很好，不劳你来费心。”
　　
　　房门打开，魔王子刷地闪现到寒烟翠面前，冲上来就是一个爱的抱抱：“小妹——我很思念你——你思念吾吗？”
　　“……”寒烟翠对魔王子偶尔展现的戏精本质早已习以为常，安抚地拍拍他的脑袋：“麦闹了，明明你昨天才出门……父亲还在呢。”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我对小妹的爱深如渊海，一天不见就很难过。”魔王子把脑袋埋在小翠的肩膀上，又去亲吻她的额角。
　　咒世主缓步走出，目光扫向这闹剧般的一幕，又意味深长地朝寒烟翠看了一眼。寒烟翠对上了这道目光，回了一个毫无瑕疵的微笑。
　　咒世主忽然心头一动，心中浮现出一个颇为荒唐的猜想。但他面上并未表露分毫，只是冷淡地说：“你，好自为之。”
　　丢下这句话以后，咒世主的身影瞬间不见。迦陵正要跟着离开，却被魔王子拦下了。
　　矫揉造作的戏码已经结束，魔王子扶了扶小翠头上一枚簪子，说：“你先回花园，我待会儿去找你，好不好？”
　　“你同迦陵将军有话要说吗？”寒烟翠看向迦陵。
　　“爱好相同的人在一起，总会有说不完的话，我与迦陵，乃是一见如故。”魔王子为她撑开伞：“我给你带了叶芽酥，放在老地方，凉了可就不好吃了。”
　　
　　眼看着寒烟翠的身影消失在视线里，迦陵抬头，冷静地望向魔王子：“王子殿下这是何意？”
　　“当然是跟守护者交流一下我们相同的爱好啦。”魔王子声音听上去很愉悦。
　　“我和殿下之间，应该没有什么共同爱好。”迦陵生硬地说。
　　“哦！撒谎可不是什么美德。若不是爱好相同，守护者怎么会取走我心爱的物件呢？”
　　“拿来。”魔王子伸手，笑容温柔。
　　迦陵道：“我不明白。”
　　“拿来。”魔王子重复道，歪了歪头：“我不喜欢说第三遍。”
　　沉默片刻，迦陵从怀里掏出了那方丝质手帕。
　　然而就在他递出去的那一刻，手帕忽然自燃了起来。迦陵条件反射性松手，却发现那团火像是黏在了他手心、怎么都甩不掉。烧灼的剧痛一直持续到手帕在他掌心化成灰烬，他把那团灰烬攥在手心，额头冷汗涔涔，但却一声也没吭。
　　“虽然我很欣赏你的眼光，但不问自取是为偷，忠诚的守护者从哪里学来了这种坏习惯？”魔王子以一种咏叹调般的语气说：“这样可耻的行径，如我这样高尚的人，果然还是不能苟同啊。”
　　迦陵张开手，手心已经被烧成一片焦炭。他并不打算接魔王子的话，默不作声地转身想要离开。
　　魔王子的声音幽幽从他身后传来：“离我小妹远一点，再有下次，你就不会有这么幸运了。”
　　
　　

[ 此帖被惜長歌在2023-08-26 20:40重新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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惜長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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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9)

1樓發表於: 2023-10-09 00: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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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父亲都跟你说了什么，兄长？”寒烟翠脑袋浮出水面，头发湿漉漉地披在肩膀上。
　　“还是一些没意思的陈词滥调，别睬他。”魔王子把手伸在湖水里，懒洋洋地说。
　　“是关于火宅佛狱的事情？”小翠猜测道：“他看起来对你好似有所不满呢。”
　　“哼。”魔王子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满不在乎地说：“你不用担心，只管做好自己的事就可以了。”
　　寒烟翠没再说话，把身子往水里沉了沉，慵懒地闭上了双眼。
　　泉水自山间汩汩而下，在山脚下汇成这片冷湖。魔王子本想把这里开辟成一处温泉，不过地热有限，湖水总是冰冷刺骨。虽然寒烟翠并不畏惧寒冷，但魔王子有时候爱心过剩，就会以自己的功体让整片湖水都暖起来，然后再让小翠入水沐浴。
　　湖里是一汪活水，根本留不住热气。只能靠人力一直维持，才能让人享受在温泉里泡到骨头发酥的惬意。
　　她其实想继续追问下去，但是她明白魔王子不会给她解释，甚至说话也总是语带保留。魔王子对她温柔贴心，但又独断专行，但凡是他认为小妹不需要了解的东西，自己无论如何都没法接触。
　　魔王子并不会跟她讲所有的事情，就像她也不会主动说，她的手帕不见了一样。
　　
　　很多年前的某月某日，咒世主忽然召唤魔王子，然后没头没尾地丢给他了一个三四岁的小姑娘。
　　“这是你的小妹。”咒世主简单地说。可能是久居高位的原因，他习惯用命令的口吻讲话，哪怕对自己的儿子也不例外：“照顾她。”
　　瞟了眼寒烟翠那张紧绷绷的小脸，魔王子不屑地撇了撇嘴：“你自己生的小东西，凭什么丢给我管？”
　　“吾没有多余的心力。”咒世主伸出鱿鱼一样的枯爪指指点点：“难道你担心她会抢夺属于你的资源么？”
　　魔王子像模像样地叹了口气：“我是怕她在我身边活不长啊。”
　　“你是她的兄长，保护她是你的责任。”咒世主说。
　　“你还是她的爹亲呢，从我手里保护她难道不是你的责任？”魔王子恶意地把小翠的头发揉成一团糟。
　　话虽如此，魔王子还是开开心心地把小妹抱走了。咒世主一下子摆脱两个烦恼，觉得自己最近掉头发的速度肯定要慢下来了。
　　
　　其实在抱走小翠之后的好一阵子，魔王子对这个小家伙都很上心。他已经尝试过这个世界上的很多事情，但是养一个孩子除外。他没有谈恋爱的兴趣，自然也没有人会给他生孩子，所以养大一只小翠对他来说算是一件新鲜感十足的事情。他在自己的领地最深处开辟出一处有山有水的所在，为小妹建了一座小小的乐园。为了防止小翠乱跑，魔王子又花费心力找来血棘木、紫牙藤和白月纱种在外围，抓来猛兽毒虫丢进林子里，好将宫殿与外界完全隔绝。这样子，闲杂人等就谁也见不到可爱的小妹了。
　　血棘木参天蔽日，把日光遮得严严实实，夜晚林中更是一片黢黑。而紫牙藤在夜晚会发出自紫莹莹的幽光，远远看着神秘又危险。白月纱则会在晚上开花，风一吹，絮一般的洁白花丝就零零落落地飞起，偶然飞出密林，在月光下就如同片片轻纱，分外迷人。
　　尽管他在做这一切的时候并不确定自己的新鲜感能维持多久，但就算哪一天他忽然厌倦了，黑森林用来毁尸灭迹也是相当的方便快捷。
　　寒烟翠从小就不喜欢到处乱跑。因为魔王子在她很小的时候，就通过把她丢进森林的方式告诉她，外面很危险，无论是植物还是动物，个个都只想吃她的肉喝她的血。所以一定要保护好自己——也就是说，老老实实地呆在宫殿里，哪里都不要去。
　　“那为什么你可以到处乱跑？”刚从血藤和妖树的包围圈里挣扎出来、浑身是伤的小翠，一边嚼哥哥给她烤的肉，一边口齿不清地问道。这块肉来自一只从背后偷袭她的毒蝎——魔王子一掌拍碎毒蝎半边身体的时候，它的尾蛰刚好刺穿小翠的肩膀——只是烤得显然有点老了，需要很用力才能嚼碎了咽下去。
　　“如果你有一天变得像我一样厉害，你也可以到处乱跑。”魔王子掸掉一片正试图钻进她伤口的白月纱，以指为梳替她梳理头发，笑得眼睛都眯起来。
　　时间一天一天过去，寒烟翠也一天一天长大。魔王子并不总是在她身边，但教了她很多求生的本领。比方说，血棘木被劈开以后，树芯会沁出芳香的液体，令人饮之如醉，可以当做饮料，也可以放进引诱猎物的陷阱。比方说紫牙藤的嫩叶爽脆可口，可以当零食吃——只要采摘的时候不被树藤缠缚至死。
　　寒烟翠尝试过很多次离开这里，但是森林好像无穷无尽，不管她朝着一个方向走多久，都看不见丝毫光明。她每次敛息走过一定的距离——白月纱的细丝可能潜伏在任何一个角落里，一点风吹草动都可能吸引它们飘过来，然后通过气道钻进人体生根发芽——都被无穷无尽的攻击逼得不得不退回去，然后自己给自己疗伤。某一次她实在是过于深入了，后退的过程中心力不济，竟然被一只凶猛的小体型野兽一头撞在胸口，当即昏迷了过去。
　　意识清醒过来的时候，她意识到自己正躺在一片草地里。旁边传来毕毕剥剥的声音，她用力扭头，看到魔王子正席地而坐，有一搭没一搭地转着火堆上的烤肉。
　　“哟，醒过来啦？”魔王子用匕首割下一条肉递给她，里面还渗着血：“饿了吧？来！”
　　寒烟翠接过来，狼吞虎咽地吃了下去。魔王子吮了吮指尖的油渍，笑眯眯地看着她。
　　“我到底什么时候可以出去？”小翠吃完了肉，但是显然不怎么领情，干巴巴地问。
　　魔王子揽着小妹的肩膀，亲亲热热地说：“你为什么总是想离开呢？”
　　寒烟翠沉默。她并没有一定要离开的理由。但是，魔王子凭什么不允许她离开呢？
　　魔王子叹了口气。
　　“小妹，兄长不允许你离开这里，正是为了保护你啊……”魔王子摊开手掌，给小翠看他掌心的烧灼痕迹。
　　“你怎么了？”小翠猛地直起身，担心地看过去。
　　“没有关系。”魔王子从容地收回手，继续翻架子上的烤肉：“这里是兄长尽力为你开辟出的一片净土，小妹，外界充斥着比森林里还要多得多的危险。当年父亲将你交给我，就是希望我能够保护好你，让你远离这一切。”
　　实际上并没有被保护得很好的小翠抿抿嘴唇，摸了摸魔王子脑袋上的犄角，像是在安慰。这个举动显然取悦了她的兄长，魔王子低下头，在她肩膀上蹭了蹭。
　　“你要相信我，小妹。”魔王子用一种咏叹调般的语气说道：“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比我更爱你了。”
　　
　　“你所谓的保护好她，就是十几年来把她关在同一个地方，不见天日么？”
　　咒世主坐在主位上，居高临下地看着魔王子。他的语调听上去平静无波，却带着一种慑人的压迫感。
　　“事实是，我的确把小妹保护得很好，不是吗？”魔王子像是全然感受不到他话语中的质问，语气轻快甚至带着邀功似的意味：“没有人伤害到我的小妹一丝一毫，父亲，我在很忠实地履行我的承诺呀。”
　　“佛狱之人，怎么可能一直处在别人的庇护之下？你能护得了她一时，能护得了她一世么。”咒世主目光冷沉。
　　“为什么不能？只要她愿意，我可以保护她一辈子。”
　　“寒烟翠是佛狱王女，终有一天她要离开你，承担自己的责任。”
　　“怎么？从小妹出生起，你不曾养过她一天，现在倒来惦记她能带来的利益了？怎么，你已经为她安排好未来了吗？”魔王子像是早已看穿咒世主心中所想，话语中的讥诮丝毫不掩。
　　“为佛狱而生，为佛狱而死，每一个佛狱之人都应有这样的觉悟，吾儿凝渊，就连你也不例外。”
　　“佛狱？真是伟大而崇高的词汇啊。”魔王子摸了摸下巴，漫不经心地说：“我亲爱的父亲，你站在佛狱的最高处，同样伟大而崇高得令我难以触及，这遥远的距离有时真让我心痛。你从王座上俯视，用轻轻的一句话，让身边所有人都甘心成为你手边的棋子，而你，仅仅用这崇高的词汇，抹平生命的指控，你口口声声要振兴佛狱，众人却在你的野心中一一牺牲。我一想到在你眼中，我，你的亲儿，也是同样的一粒棋，我就心如刀割啊……”
　　在魔王子幼年时期，咒世主还可以凭借纯粹的武力压制给予他奖励或惩罚。但随着他年龄的增长和实力的提升，不知从何时起，他不再敬畏任何人事物，也不再被任何人掌控。他怀疑一切，藐视一切，就连面对父亲也不例外。
　　“凝渊，你是佛狱的王子，你从出生起就享受着佛狱的特权，寒烟翠也是同样。如果她不是生为王女，岂能无忧无虑地活到现在？”
　　“哈！”魔王子一声轻笑：“特权？那是因为我足够强大，没有人能阻挡我得到想得到的一切。而小翠所享受的一切，皆因她是我亲爱的小妹，跟你、跟佛狱都没有任何关系。”
　　魔王子提起寒烟翠时的语气，像是在描述一件亲手创作的艺术品，充满了毫不掩饰的自豪：“……在贫瘠的土壤中，养出如此美丽的花朵，你和你的佛狱皆应感谢我才对呀。”
　　“你在否认佛狱给了你一切吗？凝渊，就算被称为异数，你也要记住，你脚下始终是佛狱的土地。佛狱的利益至高无上，当群体和个人的利益发生冲突时，个体必须让步，无论是你，还是吾。”咒世主目光森然。
　　
　　大厅中正剑拔弩张之际，门口忽然响起一道温柔女声：“父亲需要我做什么呢？”
　　魔王子和咒世主抬头看时，一道浅粉色身影从门口转出，寒烟翠素手执着黑伞，姿态优雅而淡定。
　　“父亲和兄长在聊关于我的事情么？若是如此，为什么不听一下我自己的建议呢。”她一转伞柄，将缎面的黑伞收拢，从从容容地踏进门来。
　　这是寒烟翠第一次在兄长和别人谈正事时现身，且主动参与到话题中来。她朝魔王子安抚性地笑了一笑：“兄长，我已经长大了，不再像以前一样需要你的保护了。”
　　她向前走了几步，握住魔王子的手，小声说：“我也会保护你。”
　　虽然小妹的表现在他意料之外，但是——魔王子唇角勾起一个愉悦的弧度——小妹总是能给他带来不一样的惊喜。
　　寒烟翠双眼直直地看向咒世主：“所以，父亲，你希望我为佛狱做些什么呢？”
　　咒世主勾了勾手指，示意她走近。
　　寒烟翠放下魔王子的手，一步一步走上前去。咒世主以干枯瘦长的手指挑起寒烟翠的下巴，细细端详她那白皙柔嫩的脸蛋，良久，才慢慢说道：“你兄长教了你一些事，而我要教你一些别的东西。”
　　“佛狱是一个残酷的地方，弱肉强食，每个人都为生存不惜拼尽一切。你之所以能无忧无虑地长大，是因为你身为王女的特权。你有一座宫殿，还有一个贴心得令人感动的兄长……”
　　说这句话时，咒世主若有若无地瞟了魔王子一眼。后者骄傲地撩了下额发，好似对话语里的嘲讽浑然不觉。
　　“但是从今以后，你该离开这座黄金的牢笼，承担起身为王女的责任。”咒世主从左手上摘下一枚指环，为寒烟翠缓缓戴上：“你的兄长无法代替你完成你的使命，更无法替你选择人生。只有属于自己的力量，才足堪信任，寒烟翠，吾之女儿……”
　　“你将成为……你自己的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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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樓發表於: 2023-11-24 01:04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写得好好TT咩王子的疯狂和乐子人写得就像原剧一样好，燥候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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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eikebenti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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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樓發表於: 2023-11-24 01: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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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在是太喜欢了……写得好好哦，，，还想看，，

[ 此帖被beikebentian在2023-11-24 01:10重新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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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樓發表於: 2024-02-26 20: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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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 2樓(beikebentian) 的帖子

救命啊啊啊我竟然一直没看到回复qaq不好意思这边好久没上了，这就把最新的内容贴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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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樓發表於: 2024-02-26 20: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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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很小的时候，寒烟翠曾经骑过一头喷火大怪龙到处乱飞。
　　当然，她没办法控制大怪龙到达某个目的地，也没法通过它接触陌生人。因为大怪龙是魔王子变的，他带着小翠饱览四魌界盛景，见过杀戮碎岛的王树，慈光之塔的秀林，甚至诗意天城的巍峨宫殿。她坐在大怪龙的背上，抓紧他肩胛上的骨刺，迎着风大笑尖叫。
　　在经过一些有人烟的村落市镇时，小翠好奇别人的生活是怎样的，很想下去见识一番。但是魔王子时时告诫：“外界的人总会对同类充满恶意，兄长必须保护你，不能让你受到任何的伤害。”因此她从不曾跟外界的人有所来往。
　　她对世界的认知，几乎全部来自于魔王子的讲述。有时是给她讲故事，有时是教她识字，有时是为她读书。魔王子是她的眼睛，她通过见多识广的兄长，知道人间百色，知道天地广阔。她想象不到，一个没有魔王子的世界会是怎样的。
　　魔王子不变龙的时候，小翠有时候也会骑在他肩膀上，抓着他脑袋上的犄角，假装自己正在开一辆豪华座驾，一会儿往左一会儿往右，力气还挺大，好几次魔王子都怀疑自己的角都要被她薅下来了。
　　“我也可以变成大怪龙吗？”小翠骑在魔王子肩膀上问。
　　“这个要等你长大了才能知道。”魔王子严肃地说：“只有最厉害的人，才能变成龙。”
　　“那我要变成最厉害的人！我要变成大怪龙！”小翠兴奋地说：“到时候我就可以带着阿兄到处兜风啦。”
　　魔王子对这样的话十分受用。
　　“以后，等我长大了，我也会保护你。”小翠信誓旦旦地说。
　　
　　那已经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但是魔王子偶尔还是会想起来，然后像现在这样，一边为小翠梳头发，一边像模像样地哀叹，小妹无知又天真的童年时光真是一去不复返。从前她会乖乖地留在乐园里，倾听他说的每一句话，想象他为她勾勒出的那个世界，并对此深信不疑。可现在她长大了，就像一只羽翼初丰的鸟儿，想要飞离兄长的手心了。
　　而寒烟翠看上去则是平静一如往常，仿佛昨天和咒世主的那番谈话从未发生过。但她和魔王子都知道，从那一刻起，她第一次拥有了踏出这座乐园的权力。虽然她表面上波澜不惊，但某些小细节还是暴露出了她内心的紧张和激动。她梳妆的时候手有点抖，一不小心把眉尾勾飞了出去。
　　“不用怕，我一直都在。”魔王子刚帮她挽好头发，又给她擦掉画残的眉尾，顺手接过眉笔俯下身细细描画：“你放心，如果有人伤害你，我就把他们全都杀掉。”
　　“会有人伤害我吗？”寒烟翠透过魔王子的指缝，凝视着镜中的自己。
　　“有我在，就不会。”魔王子捧着她的脸，真心实意地回答。
　　“他们为什么想要伤害我呢？”寒烟翠自言自语一般问道。
　　“因为佛狱资源有限，所以人皆贪婪。”魔王子摸着她的脸：“而佛狱之中，不存在善良，唯有杀戮才能保障生存。”
　　“那如果我不抢任何人的东西呢？”寒烟翠轻笑了一声。
　　“你的存在，本身对很多人来说就是威胁了。”魔王子说。
　　不知不觉中，小妹已经出落成了一个婀娜多姿的姑娘，巧笑倩兮，美目盼兮。佛狱的水土怎么可能养出这样精致的美人呢？魔王子想，小翠不属于佛狱，仅属于我一个人。
　　
　　从这一天起，寒烟翠正式踏出了魔王子为她圈起的乐园，接触到真正的火宅佛狱。尽管她手指上戴着象征王权的戒指，但王女身份更多是一个虚妄的头衔，没有什么实际意义。要想进入佛狱的权力中心，寒烟翠只能靠自己的力量。
　　佛狱没有人在乎什么繁文缛节，大家除了惊讶于咒世主的女儿生长得如此美貌外，就只剩下了盘算：这个新出现的王女是否会对任何人的利益造成损害？按理来讲，既然咒世主承认了寒烟翠王女的身份，这就不可避免的会涉及到一些权力的让渡。但是他会赋予王女多少权力、寒烟翠又能发挥出多少力量呢？很多人都在拭目以待。
　　乐园外的世界，就像曾经魔王子向她描述过的那样，果真步步险恶。寒烟翠必须付出所有的时间和精力，去学习身为王女所要学习的一切。每个人的表情都似真似假，每一句发言下都隐藏着各种各样的心思。在这一点上甚至没有人来指导她，魔王子不需要跟任何人耍心机，他的实力足以碾压一切，而咒世主自从把自己从乐园里拎出来以后，就像是把她忘了一般不闻不问，任她盲人一般在庞大复杂的利益网络里摸索。
　　她本来可以拥有轻松无限的生活，只要她愿意退一步回到魔王子的怀抱里，兄长自然会为她遮风挡雨，寒烟翠对此毫不怀疑；而如果想要独立，她就必须凭借自己的努力，在佛狱挣出一席之地。
　　而她确实找到了那一席之地。她能感受到，自己正一日比一日更加融入到佛狱当中，她在佛狱所扮演的角色越来越难以替代。换而言之，她已经以自己的努力，证明了她在佛狱存在的意义。而当寒烟翠成功完成几项咒世主交给她的任务以后，她获得了前所未有的成就感。
　　“兄长。”某一天，离开气氛压抑的王殿，小翠迫不及待地凑到魔王子跟前，仿佛只有在他身边，她才能找到熟悉的安全感。
　　她本想挽住他的手臂，这样的动作她从前不知道做过多少次，今天却不知怎地有些迟疑，最后也没伸出手去。
　　“怎样了？”魔王子问道。
　　寒烟翠沉默了片刻，似乎有很多话要说，但最终只是摇了摇头，说：“我不喜欢那些人。”
　　魔王子像是对她的隐瞒丝毫不觉，笑着捏了捏她的下巴。
　　“你不需要喜欢他们，他们喜欢你就够了。”
　　“可是，他们看起来也不很喜欢我的样子。”寒烟翠说。
　　“没有关系，小妹。”魔王子自然地搂着小翠的腰，边走边说：“只要你的能力凌驾在他们之上，他们自然会喜欢你——哪怕不喜欢，至少也会装出喜欢你的样子。”
　　“我不需要他们喜欢我。”小翠冷静地说。
　　她只需要按照自己的节奏，做好自己的事情，慢慢让他们不得不接受自己。有一天她会站到更高的位置，到那时，就算他们不喜欢自己，也会表现得毕恭毕敬。
　　就像他们面对咒世主和魔王子一样。
　　“不错。”魔王子微微一笑：“你只需要驾驭他们。强者不需要在意弱者是否喜欢自己，因为弱者无法违抗他的意志，而这就已经足够了。”
　　“但是他们说，你才是佛狱将来的领导者。他们期待你成为佛狱的王。”寒烟翠貌似不经意地说。
　　“小妹，只要你想要，我什么都可以给你。”魔王子朝着她笑了。
　　如果此时有熟悉魔王子的人看到这个微笑，一定会从心底涌上一股恶寒。但是寒烟翠认真地点了点头：“包括我的自由，是吗？”
　　魔王子的表情一下子变得很难过。
　　“我从未想过限制你的自由，小妹。”魔王子把小翠抱在怀里，下巴抵着她的头顶，低声说：“我从来都只是……想要保护你而已。”
　　他表演得多少有点过头，但是寒烟翠相信他说的都是真的——只是他的事实跟普通人理解的通常都不太一样罢了。
　　“但是现在，我已经是佛狱的王女，有些属于我的责任，我必须自己承担。”寒烟翠按着他的胸膛，退后半步拉开点距离，直视着他的眼睛，小声但是坚定地说：“你会支持我的吧，兄长？我知道你会的，因为你爱我。”
　　“我当然爱你，小妹，你是我这一生中最爱的人。但你不了解佛狱内外的利益纠缠，小妹，你了解到的东西很少很少。我希望你永远只是我的小妹，这样就不用面对佛狱那些乌糟的东西。我会给你平和安乐的一生，不会让任何人来破坏，我保证。”魔王子说。
　　“无论是谁吗？”寒烟翠问。
　　“无论是谁。”魔王子说。
　　“就算是父亲，也一样吗？”
　　“就算是父亲，也一样。”魔王子弯了弯唇，低头亲吻寒烟翠的眼睛。
　　
　　“王。”
　　某日，三公议事已毕，太息公以修长的手指点了点嘴唇，像是还有什么事要说，却犹豫要不要说出口。
　　正打算告退的凯旋侯也朝她转过了头。
　　“嗯？”咒世主敲了敲王座扶手，抬起眼皮冷冷地盯过去。
　　“吾还有一事，不知当讲不当讲。”太息公妩媚一笑，妖妖娆娆地把手放在大腿上：“说起来就算是王的家事……可王的家事，便该是火宅佛狱的公事，因此……”
　　咒世主扬起一只手，制止了她的发言。但是他沉思了片刻，又朝她扬了扬下巴，意思是叫她继续说下去。
　　“自从寒烟翠王女现世以来，相信很多双眼睛都在关注着王女的一举一动，然而，吾听到不少人私下议论，说……魔王子与王女的行为，是不是过分密切了点？”
　　咒世主垂下眼神，不言不语。
　　凯旋侯的目光也闪了一下。
　　“王。”候开口发言：“恕我直言，王女这些年是跟着魔王子长大的，而王子向来行事百无禁忌，性情乖张，若王女在他的影响之下，做出什么王不愿见的事情……只怕同杀戮碎岛和亲一事，王就要另作计议了。”
　　“不要再说了。”咒世主猛地一挥手。“此事我自有计较。”
　　见状，公与候对视一眼，默契地不再出言，双双告退了。
　　凝渊……凝渊……
咒世主在脑子里反复咀嚼着这个名字。不管你的想法多离经叛道，作为佛狱的下一任领导者，你都应当以佛狱的利益为重。那么，你是不会让为父失望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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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樓發表於: 2024-02-26 20: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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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太息公所讲的这件事，其实咒世主并非全无所觉。尽管不动声色，但这两个人的表现他都看在眼里。事已至此，若要魔王子和寒烟翠都按照他们既定的轨道继续走下去，那么一场谈话看来是在所难免的了。
　“为什么要我离开兄长？”寒烟翠面无表情。但是她面前的人是整个火宅佛狱地位最高的女性、太息公的副体：玷芳姬。所以她小心翼翼地隐藏了自己的愤怒，只流露出一点恰到好处的疑惑不解。
　玷芳姬摇了摇头。
　“我并非要你离开魔王子，我只是来提醒你，你跟他之间的距离，早已超越了一般兄妹该有的界限。”
　“什么又是‘一般兄妹该有的界限’？”寒烟翠问。
　玷芳姬轻轻把手搭在寒烟翠的肩上，后者一个激灵，条件反射式地躲开，一脸警惕地看着她。
　“你看。”玷芳姬收回手，声音平静：“你抵触这样的碰触，但是却能毫无顾忌地跟魔王子做出比这亲密得多的举动，这一点让咒世主很担心。”
　寒烟翠沉默片刻，从容一笑：“您对我来说是陌生人，而魔王子是我的兄长，我是在他身边长大的，这岂能混为一谈？”
　“这正是王所担心的。”玷芳姬说。
　“当年王将你交给魔王子，本是无奈之举，当时他确实没有心力去养育一个女儿。但我们都没想到，魔王子将你囚禁在他的领地，不允许任何人看望。佛狱的高层其实都很担心，你会被魔王子养成什么样子——如今看来，他竟然真的有好好把你养大，而不是……”
　玷芳姬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荒唐的事情，指尖擦过寒烟翠的脸颊，又收回手掩口一笑。寒烟翠看着她脸上那个笑容，只觉得心里一阵恶寒。
　“囚禁？或许是您多想了。”寒烟翠静静地说，语气从容：“我兄长是为了保护我，才不让外人见我。除此之外，他会满足我的几乎一切要求。你们把他想得太坏了，不管你们怎么样看待他，阿兄他——都是我这辈子最亲的人。”
　玷芳姬轻笑了一声。
　“满足你的一切要求？”她说：“包括给你自由么？”
　寒烟翠脸上的表情僵住了。
　但只过了片刻，她很快想到了新的依据：“你说兄长不允许任何人来看我，但父亲几次亲自来到乐园，他知道我在兄长跟前过得很好。后来父亲提出让我离开禁林，兄长也并未阻拦。”
　“因为咒世主许给了你象征荣耀的王女之位，而你，也一直渴望着走出牢笼、掌握权力，不是么？”
　“那不正说明了他重视我的需要，他认同我追求自己想要的东西。”寒烟翠说：“而且，阿兄他根本看不上这些世俗的东西。”
　“是啊，我知道，他看不上名利，他只相信自己手里的力量。可是，王女殿下，你是咒世主的女儿，你天生就有野心和力量，难道你甘心一直被他掌控在手心？你愿意一直做他操控的傀儡？”
　“阿兄是爱我的！”寒烟翠猛地抬头，目光冰冷。
　“是啊，他爱你。”玷芳姬冷冰冰地说：“是兄妹之爱，还是男女之情？正常的兄长不会把小妹禁在自己身边十数年，不会让小妹生活在自己一手打造出的扭曲的世界里，也不会试图操控她的心灵乃至人生……你对于魔王子，是小妹，还是情人，抑或是他养在笼中的金丝雀呢？”
　寒烟翠愣愣地站着，过了一会儿，她忽然嗤笑出声。
　“哈……他说的果然没错……”
　寒烟翠恍然，终于明白了玷芳姬的目的，也惊讶于为何自己直到这时才反应过来。
　“你们这些人，说的每一句话做的每一件事都是算计。你们想要挑拨我和兄长对么？因为他令你们感到了威胁，而我的出现更是让你们觉得仿佛一切都脱离了正轨……”
　“……你们担心随之而来的变故，所以你们想让我做一把刀，插进他的心口……但，你们真是打错算盘了。”寒烟翠微微一笑，语气坚定，像是为了说服心里的某个人：“我永远也不可能抛弃，或者背叛我的兄长。”
　“这也是他告诉你的，对么？”玷芳姬轻轻地叹了口气。
　“佛狱之人所求的，不过是一条求生之道。可在资源贫瘠的环境里，唯有不停地杀戮和算计才能活下去。你的兄长他天赋太高，轻易就能获得想要的一切，所以他蔑视弱者的挣扎，并以游戏的态度讥嘲这一切。”
　“但他是他，你是你。你活了十几年，却从未真正接触过这个世界。如果你不想被别人掌控自己的命运，就必须自己变得强大。若你能够真正成为佛狱的王女，下一任王的候选人，掌握权力和力量，那么没有人能够强迫你做任何你不想做的事情。王不可以，魔王子也不可以。”
　　
　魔王子百无聊赖地躺在咒世主的王座上。他扭曲着自己的身体换了好几个姿势，终于找到最舒服的体位，躺得懒散又闲适，微眯着眼睛几乎快要睡过去。
　咒世主进到王殿的时候，见到的就是这样一副景象。
　尽管儿子忤逆自己已经成了常事，但是看到这一幕咒世主也并不高兴：魔王子从来没把佛狱的最高权柄当回事，他只会以戏谑的眼光看待一切，眼里仿佛不存在任何值得敬畏的东西。
　“凝渊。”没有任何铺垫，咒世主开口即是：“你同小翠是否有过逾矩之举？”
　“嗯？”魔王子诧异地瞪大了双眼——对他来说眼睛能睁成这样已经很不容易了——疑问道：“亲爱的父亲，您指的是什么？”
　但他很快就明白了，然后压抑不住地笑了起来。
　“哈哈哈……父亲，你把小妹交给我的那天，没想过会有这一天么？”
　魔王子歪着头看咒世主。
　“所以你当真——”咒世主语气渐冷。
　“父亲，别激动。”魔王子懒洋洋地说：“这您不早应该想到吗？小妹可从不会拒绝吾。”
　这句话是真的。尽管小翠不知从何时开始，已经在注意跟他保持一定的距离，不再像以前那样亲密无间了。但是他知道，无论他向小妹提出任何要求，她总是不会拒绝的。
　“你——”咒世主怒气勃发：“你们可是亲兄妹！”
　“是啊，那又如何？”魔王子说。
　“你们这是乱伦。”
　“我何尝在乎过这些？”魔王子笑。
　“你的小妹也不在乎么？”咒世主负起双手，声音低沉：“又或者你扭曲了她的感情，你让她从小到大只接触你一个人，这样她的心性就如同一张白纸任你涂写——你把你唯一的妹妹当做什么了！？”
　“你又把她当做什么？”魔王子忽然抬高了声音。他冷冷一笑：“这么多年对她不闻不问，现在她成年了，喔，你才来承认你有这个女儿，而且昭告天下——你要从她身上，获取什么利益？”
　“凝渊，你当知晓，每一个佛狱之人都必须把佛狱的利益放在个人利益之上，寒烟翠是王女，更是必须如此。”
　“哈哈哈哈哈哈哈……”魔王子放声长笑：“这种话么，你不妨去对公、候去讲，至于小妹么……你给过她什么？佛狱给过她什么？就要她拿自己的一生去回报？”
　“佛狱给了她生命，给了她尊荣无加的地位，所以她需要为此承担责任。你既然爱她，更应该让她自己去做选择，而不是操控她的人生，把她变成……一个玩物！”
　“小妹是我的。”魔王子温温柔柔地说：“你要用她来交换什么？”
　“如果她愿意，她将成为杀戮碎岛的王后，成为佛狱和碎岛之间友谊的见证。”咒世主说。
　“‘如果她愿意’，哈，多么虚伪的言辞啊，亲爱的父亲，你令我感觉到恶心了。”魔王子以手支头，似笑非笑。
　“你的小妹并非安于笼中的鸟雀，而是渴望展翅的鹰雏。我会给她选择的机会，而你，凝渊，你已经囚禁了她这么多年，难道还指望一直把她关在自己身边吗？”
　“你已经把她交给了我，那她就是属于我的物品，任何人也不能夺走。”魔王子说：“就算要打断她的骨头，我也不能容忍她离开我身边。”
　“跟她相比起来，火宅佛狱、杀戮碎岛又算得了什么？有一天她会成为我的妻子，我唯一认可和深爱的女人……父亲，你会祝福我们的，对吧？”
　　
　大殿外，魔王子沿着长阶一步一步走下。
　长阶最底下，寒烟翠举着缎面的黑伞，只身独立。压低的伞面遮住了她的脸，魔王子走近她时，她轻轻一抬腕，于是那张艳丽的面孔就从伞下现了出来，双眸璨如朗星，唇角蕴着一抹经久不变的微笑。
　“兄长，你总算出来了。”她亲切地伸手去拉他的胳膊：“我已经等你很久了。”
　　
　但很久很久以后，久到魔王子已经开始怀疑自己的记忆是否真切，他开始想，那天，小翠真的在殿外等他吗？他真的见到了小翠吗？她真的朝他伸出了手，还对他说了那句“等你很久了”吗？
　也许他的记忆欺骗了他。也许那只是他幻想出来的桥段。和咒世主的那次谈话以后，她就悄无声息地消失了，没有让任何人知道她的去向……
　　
不，只是瞒着他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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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樓發表於: 2024-02-26 20: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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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湘灵，快要落雨了，回房去吧……你在看什么？”
　　一把黑伞遮住了暗淡的天光，在金发的姑娘身前投下一小片阴影。湘灵一个激灵，猛地把书收进怀里，扭头看见是寒烟翠，这才松了口气：“姐姐，原来是你……”
　　“怎么了？”寒烟翠坐到湘灵身边，看她重新把书摊到石桌上，又笑着说了句：“看的是什么书，这么见不得人？”
　　“是算学。”湘灵小声说，把书摊开给她看：“嘘——千万不可说出去！”
　　“算学？”寒烟翠诧异地浏览了几行文字，还真是：“既然是算学，为什么要遮遮掩掩的？”
　　湘灵抿了抿嘴，颇不好意思地说：“因为在碎岛……女子是不能看这类书的。”又紧张地补充：“翠姐姐，你可千万不要告诉别人知道，这是……”
　　“我明白了，你放心。”寒烟翠拍拍她的肩膀以示安抚，心下却是一片沁凉。
　　来到碎岛之前，没有人告诉她关于这里的事。可她在这里呆了小一个月，已经对这里的风土人情有了些认识：这里女性的地位极低，不能掌管权力或财富不说，甚至连受到的教育都无法保证——那么，如果有一天她真的嫁到碎岛，将要面临的又会是怎样的处境？
　　正在此时，寒烟翠忽然听到一声宫人宣唱：
　　“戢武王到——”
　　寒烟翠抬头，恰好看见杀戮碎岛的年轻王者，披一身玄色绣金长袍，穿过花园小径大踏步走了过来。
　　说时迟那时快，湘灵眼疾手快地把书塞进桌下的暗格里，拉着寒烟翠向碎岛之王行礼。
　　“王兄。”
　　“见过戢武王。”
　　“不必多礼。”戢武王点了点头：“小妹最近过得如何？一切饮食起居可安好么？”
　　“多谢王兄挂怀，湘灵一切安好。”
　　碎岛宫内之人几乎人人皆知，戢武王对这唯一的妹妹宠爱无比。无论政务有多繁忙，他每隔三五天总要来看望禳命女，关心她的衣食起居，爱护之意流露无遗。
　　寒烟翠不由得在心里对比，同样是兄妹，魔王子和自己之间的关系，跟戢武王与湘灵之间果真不同吗？不需要费多大功夫，她就得出了结论：不同之处实在是太多了。戢武王虽然爱护妹妹，但是从没有跟她有任何亲密的举动：没有牵过她的手，没有抱过她，更没有亲过她的额头。而且，他也从来没有表露过任何要操纵禳命女生活的意愿——哪怕只是制止她看禁书。
　　——湘灵悄悄看算学类书籍这回事，根本不可能瞒的过戢武王。之所以没人阻止，只不过是他对自己亲爱的妹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
　　况且，他对自己从来没有正眼相看过。这其中也许有因为碎岛男女大防的缘故，但无论如何，他眼中没有自己，这件事是毋庸置疑的。寒烟翠分神思考，如果她有一天真的嫁到碎岛来，成为戢武王的王后，那么她将永远失去自己活动的空间，成为一个仅供观赏的花瓶，生死荣辱仅系于一人之身——这样的未来，是她无论如何也不能接受的。
　　嘘寒问暖过后，戢武王要离开。临走前他嘱咐道：“天色不早了，而且外面眼看着要下雨，你们早些回房去吧。”
　　
　　天越发暗了。
　　“翠姐姐，你看我王兄怎样呢？”
　　戢武王离开以后，湘灵小声问寒烟翠。
　　“嗯……威仪赫赫，气态不凡，不愧是碎岛之主。”寒烟翠说。
　　湘灵颇为促狭地笑了：“翠姐姐，你可知道，我王兄如今尚未娶妻呢。”
　　“……”寒烟翠捏了捏湘灵的脸：“你兄长娶不娶妻，与我何干呢？”
　　湘灵收起书，亲亲热热地挽住她的手臂，一起往屋里走去：“翠姐姐，你来碎岛已经快一个月了，我很怕你什么时候忽然想起要回佛狱，我就再难见到你了……如果你嫁来碎岛，我们就可以永远也不分开了呀！”
　　“说什么傻话！”寒烟翠笑着点她的额头：“就算回去以后，我也可以时常来看你，你也可以去佛狱找我，小小年纪，乱点什么鸳鸯谱呢。”
　　“难道翠姐姐不喜欢我王兄么？”湘灵撅了撅嘴，又叹了口气：“唉，我王兄那么厉害，翠姐姐你都能不动心，果然不是一般人。”
　　寒烟翠笑了笑，安抚道：“是啊是啊，你的兄长英明神武，年纪轻轻就执掌碎岛河山，将政务民生治理得井井有条，堪称一代贤王。只是我身为佛狱王女，谈婚论嫁又岂能这般轻易呢？”
　　“我主要是为我王兄发愁啊！”湘灵忧心忡忡地叹了口气：“他跟我讲过，朝中很多臣子都在劝谏他早日娶妻，给他推荐各家的贵女，可是兄长他……”
　　乌云渐集，狂风呼呼作响，把花园里的残枝败叶吹得飘零四散，吹得人心头发冷。
　　“湘灵。”忽然，寒烟翠脚步一顿，打断了湘灵的絮絮叨叨。
　　“怎么啦？”湘灵扭头看她，一双灵动的眼睛里满是疑惑。
　　寒烟翠的视线好似被钉在了某一处。片刻，她挪开视线，镇静地从湘灵怀里抽回手，慢慢把她推开：“……我忽然想起，我有枚玉璜，落在刚刚的花园里了……”
　　“啊？是什么样的玉璜？赶快命宫人去找！”湘灵很着急。
　　“不用了！”寒烟翠急促地说。转而她好像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尽力使自己的语调平静下来：“……我自己去找，别人不知道那枚玉璜的模样……你先回去，我一会儿就到。”
　　她又勉强挤出一个微笑：“快回去，把我们昨天读的诗集拿出来看看，今天要读哪一首了？”
　　“那……也行！”湘灵很快又雀跃起来：“我今天会找到一首你没读过的诗的！一定！”
　　“好，你快回去。”寒烟翠把手中红伞递给她：“带上这个，别被雨淋到了，我去去就回。”
　　此时，天空已经乌云密布，闷雷阵阵，偶有巨大闪电撕裂云层、轰然下击，震撼天阙。湘灵把伞塞进寒烟翠的怀里：“你自己留着，我跑几步，很快就回去啦！你快去快回！”
　　紧接着，像是担心寒烟翠强行把伞留给她，小姑娘飞快地跑走了。
　　望着湘灵离去的背影，寒烟翠双脚像是扎了根一样一动不动。片刻，她长长地呼了一口气，静静地说：
　　“你还是找到我了。”
　　“哈哈……”一声轻笑响起。这声笑仿佛来自四面八方，转瞬就把她包围得水泄不通。“亲爱的小妹，吾当然会找到你。”
　　下一秒，她已经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一双长臂把她有力地拥在怀里，两片温热的唇在她冰冷的颊边轻触：“小妹，我很思念你……”
　　
　　“兄长……”
　　寒烟翠没有回头，慢慢地伸手，冰凉的手指抚上魔王子的脸颊，碰到一片潮润。
　　下雨了。
　　她笑不出来，但还是逼着自己露出一个笑容：“你怎会……找到此地？我本来就快要回去啦。”
　　她又想起了什么似地，用力推他的胸膛：“你快回去罢，你的身份，不适合出现在这里——”
　　“嘘——”
　　豆大的雨珠开始噼里啪啦地落下，打在人脸颊上带来细微的痛楚。魔王子把寒烟翠护在怀里，在她耳边梦呓一样低语：“为什么你不告而别，亲爱的小妹？害得我找了这么久……我再也不想失去你了。”
　　“我……”寒烟翠哑口无言。她没想到魔王子会这么快找来，因此还没有想好合适的借口——也或许是逃避的心理作祟，她竟从没设想过这一情景的发生。不行，必须让他离开这里，不能让他看到湘灵，湘灵……
　　“是谁勾引你来到这里？是什么拖住了你的脚步？让你忍心即使跟兄长分离，也要呆在异国他乡？”落雨渐渐密集起来，把头发衣服都淋得湿透，魔王子却似全无所觉。他抬起头，若有所思地看向方才金发的姑娘离去的方向。
　　“啊，是她，当然啦……”魔王子微笑起来，语气平和一如往常：“你很喜欢她，小妹，怪不得。多天真清澈的一双眼睛啊，连我都几乎看得痴迷了……”
　　他一只手拂过小翠的发丝，覆到她的双眼上，感受着掌心底下的那双眼珠在不安地颤动，说：“……那样的眼神，小妹，你已经失去很久了。”
　　“但是没关系，你知道的，我总是愿意讨你欢心。只要是你想要的，我穷尽一切手段都会为你取来。”
　　魔王子松开了手。
　　“别去！”寒烟翠一把握住他的手腕，急促地说：“别伤害她！”
　　“你要为了别的人，而忤逆吾吗？”魔王子惊奇地说：“先是为了别的男人，对我不告而别；然后又为了一个初识的女人，忤逆你的兄长。小妹，你真令吾伤心……”
　　他反手攥紧小翠执伞的手，强迫她把伞举起、张开。绢伞终于把雨幕隔绝，伞面的艳色也逐渐消退，变成一把普通的黑伞。
　　“……你甚至，有那么一瞬间，想要杀我……不是么？”魔王子为她擦掉脸上的雨水，亲了亲她的嘴唇。
　　“你做什么！”寒烟翠猛地一仰头，推了他一把。
　　“魔王子，我们是兄妹！”寒烟翠感觉自己的身体在发抖，却仍然尽力维持着勇气：“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而魔王子对此的回应是“哈”了一声，然后抓紧她的脖子，毫不犹豫地吻了下去。
　　这个吻一改先前的温柔怜惜，粗暴得近乎掠夺。她现在终于明白，“火宅佛狱的异数”这几个字究竟代表了什么含义。所谓人伦和道德他全然不放在眼里，可他们——他们可是亲兄妹啊！
　　寒烟翠感到一种难言的恶心，尽管咽喉就在人掌心，她毫不犹豫地运起全身力气，“砰”地一掌拍在他胸口。魔王子竟全然不作抵抗，硬生生地受了这一掌。紧接着又是第二掌，魔王子闷哼一声，唇角沁出一丝血来。他抬起亮晶晶的眼睛，舔了舔唇角的血，说：“小妹，那一日，你都听见了。”
　　“你——”寒烟翠瞪着他，半天才憋出一句话来：“魔王子，你为什么会这样？”
　　“我——我从没想过杀你……我怎么可能要杀你？”她咬着牙，死死地瞪着魔王子，低声吼道：“我们是兄妹——兄妹！你将我抚养长大，魔王子你——你怎能——做出这种事？”
　　“小翠，我亲爱的小妹，你本就属于我一个人才对。”魔王子的语气充满了理所应当：“我不会阻拦你做任何想要做的事情，可你怎么能……想要离开我？”
　　“翠姐姐……翠姐姐……”忽然，一道清亮的女声，透过哗啦啦的雨声传来：“你在哪里……”
　　寒烟翠心中一紧，抓紧魔王子胸前的衣襟，抿了抿嘴，却什么也没说出来。
　　“你想保护她，对吧？那么，我给你两个选择。”魔王子温柔地说：“留在这里，或者，跟我回去。你选择一项，我都依你。”
　　寒烟翠知道他给出的选项，从来都并非表面上那么简单。但是，她回头望了望雨幕中的花园，林立的花架在暴雨冲刷下摇摇欲坠，落了一地的花叶，那到浅金色身影在远处已经隐约可见……魔王子唇边噙着一抹意味不明的微笑，以手指替她梳理先前被雨打湿的头发。寒烟翠闭了闭眼，张口却是：
　　“我跟你走。”
　　魔王子仿佛听到了意料之中的回答，满意地咧嘴一笑。
下一个瞬间，在湘灵转过遮蔽视野的花架之前，赤色的火龙拔地而起！巨龙身躯庞大，犄角狰狞，双翅卷风排雨，载起王女呼啸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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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樓發表於: 2024-02-26 20: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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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久违的喷火大怪龙振翅高飞，如天边一道流星，瞬息间飞越婆罗堑，进入火宅佛狱地界。寒烟翠还没来得及收拾心情，眼前就已经是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场景。
　　“你不能带我回到那里。”眼看着乐园已近在咫尺，小翠抓着火龙背上的尖刺，摇摇晃晃地站起来。
　　“不……我要回火宅佛狱！”
　　话语未落，小翠从巨龙身上一跃而下！下方正是禁林，久伺的树藤一察觉到活物的气息，刷地纷纷袭来！但寒烟翠绢伞一挥，数道劲风划过，树藤还未曾接近就已纷纷断裂。择人而噬的花朵在暗处悄悄绽放……只是还未来得及散发出致命的粉末，就已经被寒烟翠一伞一个戳了个粉碎。
　　但是真正的危险从来不来自树林本身。她时时警惕着魔王子，在察觉厉风从背后袭来的一瞬间，就迅速地发掌应对——
　　“轰”的一声，寒烟翠力有未逮，登登连退几步，胸口一阵气血翻涌。
　　“这里难道不是火宅佛狱吗？小妹，别忘记了，这儿才是你的家，你从小到大生活的地方啊。”
　　话语响起同时，魔王子身影倏忽闪过，寒烟翠还没来得及躲闪，就已经被他擒住双手。
　　“你说要带我回去——原来是这个地方？”寒烟翠冷冷地说。
　　“怎么，才离开几个月，你就把自己的家园忘记了吗？”
　　小翠被魔王子拥进怀里，眼前一花，就已经被他带着飞了起来。熟悉的景物在她眼前一一闪过，她回到了家……不，她又回到那座黄金的牢笼之中了！
　　一种难以抑制的恐慌感自她心底升起。假如她从未见识过世界广大，假如她从未接触过形形色色的人，假如她从不曾在各种事业中感受到过自己的真实存在，那么她也许能在这个美丽又宁静的乐园里无波无澜地度过一辈子。但是她不只是魔王子的傀儡，她是寒烟翠，是佛狱王女，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魔王子怎么敢试图囚禁她！？
　　双足落地，寒烟翠睁开眼睛，触目所及是熟悉的房屋，熟悉的装饰，熟悉的床铺……一切都如此亲切舒适……这一刻却让她由衷地感到恶心。
　　这里本应该是她温馨的家园——假如她不是被困死在这一处的话。
　　“放开我。”寒烟翠冷静地说。
　　“在此之前，你也许应该想一想，该如何向我道歉。”魔王子做出一副心痛的样子：“我找遍了整个火宅佛狱，就差把地都翻过来了，而你，小妹，你却这样对待我，为兄当真是心如刀割啊……”
　　“你杀人了？”寒烟翠目光低垂。
　　“也许吧？我也不记得。”魔王子叹了口气：“我眼里除了你，哪还有别人呢？”
　　“魔王子你——”寒烟翠深深吸了一口气。
　　魔王子困惑地眨了眨眼。
　　“你为什么要跟父亲说那样的话？你刻意让他误会，不是吗？我们之间，明明什么都没有。”寒烟翠放慢了语速，克制地说道。
　　“我可是没说半句假话呀。如果他理解出了什么差错，跟为兄又有什么关系呢？”魔王子笑：“小妹，我跟你讲过很多次，别人的看法你无须在乎，因为只要有我在，就没有人能伤害你。所谓人伦道德，只不过是庸俗者用来自我限制的枷锁，一种人死之后可以刻在墓碑上的冠冕堂皇的字句。你我之间的关系，又岂是他们能随意界定的？”
　　“你不在乎……魔王子，可我在乎。”寒烟翠的声音凉得像是被冰水浸透：“……你怎么敢亵渎你我之间的情谊？怎么能把我的爱，扭曲到那样不堪的地步？”
　　“你看，你也承认你对我的爱。那么肉体上的关系是否存在，又有什么意义呢？”魔王子叹了口气：“如果你真的在乎，那为兄是否应该帮助你跨越这一障壁？我可不希望你再为此事而感到困扰了……”
　　“你做什么！住手！”寒烟翠察觉到不对头，头皮一炸，猛然尖叫一声。
　　但是为时已晚。她身上被雨淋湿的繁复衣物在魔王子面前就跟纸糊的一样，“刺啦”几声就被撕了个粉碎。
　　“卑鄙！”寒烟翠怒斥一声，下意识地一巴掌甩了过去。
　　“啪”地一声脆响，出乎意料，魔王子躲都没躲，结结实实地挨了这一巴掌，脸颊迅速红了起来。
　　“唉，可怜的小妹，尽管责怪我吧。我真是个不负责任的兄长，没有保护好你，让你受到了外界那么大的影响。”魔王子叹息着摇头，动作缓慢但强硬地把她双手反折到背后，话语里充满爱怜：“你正在为一些不切实际的东西苦恼，被无谓的流言蜚语左右。如果别人说的话你不想听，为什么不杀了他们？反而自寻烦恼，开始质疑你的兄长……甚至想要离我而去。”
　　或许她真的受到了过多的来自外界的影响，羞耻心在这一刻姗姗来迟。从前她可以赤裸着在魔王子面前入浴，没有一点不自然，也从未怀疑过魔王子会对她产生任何邪念。但在此时此刻，她怎样区分兄妹之情和男女之爱？怎么区分纯洁的感情和卑鄙的肉欲？
　　“你根本不明白……根本不明白……”强行撑持到现在的冷静姿态在这一瞬分崩离析，寒烟翠崩溃摇头。
　　怀抱着小妹的裸体，仿佛也是从这一刻开始，魔王子才真正意识到他与小妹之间肉体的隔阂。原来就算把她养大，给她亲密无间的陪伴，她终究不能长成自己的副体，不能看到他看到的一切，不能理解他的所想。
　　“那么你明白我吗？”魔王子抚摸着她湿冷的皮肤，轻柔地说：“你想知道我的感受么？”
　　他右手一翻，掌心里托出一只火焰凝成的飞蛾。炙热的火苗舔舐着他的手心，很快就把那块皮肉烧得焦蚀开裂。
　　“你……”寒烟翠呆呆地看着那只蛾子：“……你要做什么？”
　　“兄长要教你一件事。”
　　自火焰飞蛾一出现，魔王子脸色就蓦地苍白，像是在承受极大的痛苦。但他的脸上反而浮现出一抹快意，与此同时，他笑着把那只蛾子送进了寒烟翠的胸口。
　　“将你自己所能承受的痛苦施加给旁人，这样，对方也就能体会到和你相同的感受，这是件多美好的事情呀……”魔王子一边讲完未竟之语，一边慢慢低下头去，把脸埋在寒烟翠的胸脯间：“现在，你感受到我了吗？”
　　“唔——”
　　一声压抑的闷哼响起。从胸口陡然产生的烧灼剧痛，瞬息间就蔓延全身，寒烟翠猛地抓紧魔王子的小臂，指甲深深地抠进肉里。饶是如此，那种不容喘息的剧痛也让她头脑晕眩，几乎快要晕过去。
　　“你也可以把这看成一个小小的惩罚，是你为试图离开我所付出的代价。”魔王子抚摸着寒烟翠被冷汗浸湿的侧脸，声音里是无限的怜惜。
　　强撑再三，寒烟翠终是抵抗不住，一侧头“哇”地吐了口血。她痛得浑身发抖，但居然咬着牙，笑了出来。
　　“哈哈……哈哈哈……兄长……我的兄长……”
　　她一边笑，一边用力去拽魔王子的衣领，凶狠地把他的脸拖到自己跟前，近得几乎快要贴上去：“时至今日，你还把我当小孩子吗？从前，我一直以为……只要我实力足够，就可以……凭借自己的力量……走出禁林……是你！你一直在……暗中阻拦……”
　　她深吸了口气，尽管五内如焚，却还要坚持着把话说下去。
　　“……你说你要用你的力量保护我，可你还用它欺骗我……你如果只是想把我囚禁在身边，又何必……给我画一个似乎触手可及的幻影，让我以为自己是自由的？”
　　明知道质问不会有结果，但这一刻她除了质问已经没有别的能做。寒烟翠摸索着，抓住魔王子被灼伤的那只手，锋利的指甲朝着他手心的伤痕狠狠刺了下去。
　　“啊……”魔王子痛得皱眉，但并没有反抗，像是对小妹施加在他身上的痛苦甘之如饴。他把小翠的手握在手心，将她两只手一起禁锢在头顶，低头去亲吻寒烟翠的双唇。
寒烟翠闭着眼，用力咬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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惜長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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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9)

9樓發表於: 2024-02-26 20: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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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魔王子直起身子的时候唇边噙着血，伤口甚至凝出血珠，滴落在小妹赤裸白皙的胸脯上，像是雪地里绽放的一点红梅，带着种难言的诱惑，看上去绮艳又淫靡。
　　“真美啊……”
　　魔王子不由得感叹道，声音里带着三分惊艳和七分骄傲。这是他的小妹，独属于他一人的造物，这样美丽，这样干净，是他一斧一凿刻画出的玉人。他建造美轮美奂的宫殿，四时温暖的花园，清泉汇成的湖泊，又为她提供丝绸裁出的衣物、天南海北的故事、价值连城的玩物，然后将这一切与世隔绝，只为让小翠能够长成他希望的样子……但此时此刻，她却将这一切都弃如敝屣，挣扎着想要逃离他炽烈的爱意。
　　寒烟翠被紧锁的双手还在止不住地发抖。但她不再出声，静静地看着魔王子，眼神隐忍而晦暗。她明白自己跟魔王子实力差距悬殊，如果她要反抗，如果……那么她只有一次的机会。在此之前的任何动作，都是浪费体力。
　　魔王子以指背轻轻抚过寒烟翠的小腹，然后是柔软而富有弹性的胸脯，再往上是小巧的下巴，不知道是因为愤怒还是羞耻而通红的脸颊，指尖擦过她微颤的眼睫，最后滑进她冰凉而湿润的发丝。
　　这并非魔王子第一次见到她的裸体，但却是第一次用这样的目光去凝视。魔王子为她绾过头发，给她讲过生理知识，还用自身功体给她烧过洗澡水。他肯定自己在过去的十几年里，从未对小妹产生过任何淫邪的欲望——甚至现在也是。只要小妹能一直在他身边，他从不觉得肉体的交融是有必要的。
　　所以果然是外界教坏了她，魔王子在心里感叹道。咒世主、太息公他们惯会以己度人，用肮脏的思想去套兄妹二人。可他们之间的关系——非止父女，非止兄妹，非止情人——又岂是简单能定义得了的？
　　魔王子吮了吮嘴唇的伤口，又俯下身去，尝试性地把那点嫣红舔干净。血液的味道固然甜美，却比不上另一种香味，更缥缈、更清淡、甚至更熟悉，萦绕在他鼻尖久久不散。
　　“小妹……”邪火在胸膛中燃烧得越发炽烈，魔王子口中泄出仿佛呻吟一般的呼唤。
　　没错，魔王子向来鄙弃肉体的欲望。只有弱小的人，才会放任自己被欲望所支配。而他一向自视甚高，从没考虑过跟任何人进行如此亲密的接触。但这一刻魔王子发现，男女交欢好像也并非全然不可忍受的事情，特别是当对象是小翠的时候，一切都变得顺理成章了起来。
　　“魔王子……”寒烟翠咬紧牙关，断断续续地说：“……你会后悔……你一定会后悔……”
　　“哈！”魔王子一声轻笑：“吾从不后悔。”
　　魔王子自以为懂得很多东西，但有些事果然只是“知道”是没办法做好的。好在他的天赋体现在很多方面，就算在这种事情上他也能很快上手。
　　他的每一次亲吻、每一次抚摸，都在寒烟翠的身上激起一小阵鸡皮疙瘩，说不清是厌恶还是快乐。这是一种矛盾的感觉：心理上明白不应该，身体却难以抵触。她熟悉魔王子的双手，肉体，乃至喷洒在她耳边温热的呼吸。可是现时现地，熟悉的人给她带来的却是难以言喻的羞耻。体内的烧灼感仍在继续，魔王子给她身体带来的奇怪感受竟成了对这种痛楚的纾解。寒烟翠喘息着，紧握的双手用力到指关节泛白。真是荒唐啊！她想，她的兄长，抚养她长大的人，她这辈子最爱和最信赖的人，此时此刻竟与她肌肤相贴、裸裎相见。还能有比这更荒唐的事情了么？
　　寒烟翠的意识在无尽的痛苦与欢乐之间载沉载浮，几乎快要迷失。放任自己沉浸在生理感受中，当然是最简单的选择，可在某一个瞬间，她又无比清楚地感觉到内心充斥的清醒和痛苦。
　　……这算是什么？
　　这算是什么！？
　　她强忍着一声不吭，眼里一滴泪也没有。
　　
　　无论火宅佛狱经历怎样的风云变幻，魔王子打造的乐园中都是一片宁静祥和。一阵风吹过，屋檐下所有的风铃同时叮当作响，如玉碎鸾鸣。纱窗吱吱呀呀地被吹开半扇，透露出一室春光。
　　欢爱过后——假如这真的算是一场欢爱的话，毕竟魔王子的技术真的糟糕透顶，尽管后来渐入佳境，但寒烟翠并没有感受到多少快感——蛾空邪火的折磨总算结束，魔王子一只手抵在她背心，源源不断地输送内力为她疗复伤体。而她就像是浸泡在温泉里一样，浑身上下暖洋洋的。
　　其实这更应该被称为一场强奸，因为发生的一切都与她的意志背道而驰。但寒烟翠已经没有力气提出指控，而且——也没有任何意义了。
　　“我要沐浴。”寒烟翠疲惫而冷漠地说。
　　于是同样浑身赤裸的魔王子起身，将她抱去寒潭，同她一起沉入冰冷的湖水。
　　认真说来，这还是他们两人头一次共浴。魔王子耐心地为寒烟翠清理身体，把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一一洗净，甚至为她清理私处。他手伸到那里的时候寒烟翠不适地夹紧了双腿，但是魔王子只是像以前一样皱起眉，说：“别闹。”他做这些的时候，眼里一丝欲念也没有。
　　寒烟翠痛恨他的冷静，更痛恨他理所当然和藐视一切的姿态。他凭什么那样随意地侵犯自己的身体、转眼却表现得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平静？他凭什么把她从杀戮碎岛掳回、让她继续呆在这座囚笼里？他凭什么自认为可以控制她的一切、让她遵循所有他订下的法则？
　　“父亲他……希望我去碎岛和亲，他想让我嫁给戢武王。”寒烟翠沙哑着嗓子说：“你是因为这件事，才会行此极端的吗？”
　　魔王子轻轻哼了一声，仿佛对她说的话丝毫不以为意：“杀戮碎岛？不过是一个畸形的国家，另一个肮脏的所在。用压迫一半人的方式，换取另一半人的苟且偷生，那样的地方，小妹你难道看得上？”
　　“哈！”寒烟翠没有感情地笑了一声。
　　“吾不会怪你轻易受到别人的影响，毕竟你前半生一直跟在我身边，或许是我的失职，才会让你被外人所蒙骗……”魔王子轻柔地抚摸着寒烟翠的头发，语气平淡而亲呢。
　　……如果现在她抱着魔王子向水下沉去，他会心甘情愿地与她同死并且甘之如饴吗？他会笑着说“小妹长大了”，还是会嘲笑她的天真和愚蠢呢？
　　脑子里浮现出这个危险的想法时，寒烟翠像是被烧红的铁针刺了一下，浑身一个激灵：她怎么、她怎么会想到去死？不，她还有大把的时光、大好的青春，怎么能轻易放弃自己的生命？……可是，那魔王子呢？魔王子对她来说又算是什么？她怎么会……怎么会想杀魔王子呢？
　　……毕竟她对兄长的爱是如此之深。魔王子仿佛是她生命里与生俱来的一个角色，在短短不到二十年的人生里，魔王子支撑起了她的整个世界。寒烟翠根本无法想象，倘若没有他，未来的生活会是怎样的情形。所以，尽管他恶劣又傲慢，尽管他做出了自己绝不会原谅的事情，但——她也依旧希望魔王子能好好活着。
　　毕竟离开了他，自己又何以为继呢？
　　
　　“……他们如何假定我们之前的关系，我并不在意。但是既然这些议论已经让你感到困扰，我又怎能置之不理？如今木已成舟，你也不必再去纠结那些无谓的分界，更不必在意他们的窃窃私语。你只需要记住，我是你的兄长，是这个世界上最爱你的人，我们的感情非任何人所能揣度和评判，这就够了。”魔王子深情地说。
　　“小妹，你可以成为佛狱的女王，可以做任何你想做的事情，成为任何你想要成为的人，但是你……不可以背叛吾。”
　　
　　是的，我绝不愿意看到兄长去死，寒烟翠想，我也是这个世界上最爱你的人。
但即使如此，我也绝不会做你掌中的傀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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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如劍、雨如霜，電掠秋雨山河鳴

醉顛狂、雨飄紅，血披秋水一色劍

舞秋月、佾江風，也是疏狂也任真

難為知己，半生飄零愁是雨；難為手足，一夢吹醒江無雲

08.22 【魔王子x寒烟翠】作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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