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布布文學 04.23 [劍龍] 流年 (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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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天明露水已去，尋我行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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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1328)

樓主發表於: 2019-04-23 13:24

只看樓主 | 小中大

04.23 [劍龍] 流年 (全)

臨時有點事情來不及寫新文......但是祝賀是要的。

翻塊舊腿肉來頂著，是之前在十周年合本裡面寫的~
故事背景估計有點久遠了，跟新劇搭不上，大家不要太細究，且圖一笑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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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劍龍] 流年

習慣性地照著請帖上邀約的時刻準時到訪，籠罩著薄薄一層霧氣，花木扶疏的雅致庭院卻只是一片悄然無聲，再不見往日總是甜笑而出迎接自己的那位紅衣侍女……佛劍分說已是心裡有數。但他與此中主人的交情，從來就不需論定在這無謂的迎接儀仗之上，便也只是逕自熟門熟路地穿過雨花石鋪就的石子小路，往後院而去。

後院的廚房裡不知怎地煙霧繚繞，佛劍分說探頭往內看去，只見一道白衣身影正蹲在灶前燒火，見他來了，便回過頭來爽朗一笑，「佛劍，你到了呀？果然是準時的佛劍。倒是我被這個灶給考倒了，到現在連個火都還沒生好呢你看看……招待不周、招待不周啊。」

而坐在一旁下首的紫衣儒生仍是一身跟廚房完全格格不入的華麗珍珠衫，自在悠然地搖著那珠光寶氣的扇子，開口便是半溫不涼地訕諷道：「吾還以為劍子大仙長年在外行走，打獵野炊的本領早是登峰造極，想來這灶上功夫也很該駕輕就熟才對……不過看來吾是太高估大仙實力了？就汝這樣兒的水準，要給吾當小廝好贖回汝那豁然之境的地契……吾看只怕要還到下輩子了。」

「咱們倆人這麼多年的交情了，你忍心拿我當小廝？實在是好無情的朋友哪……我說龍宿，你別是忘記了吧？我可是要代替你去做那儒門表率的，哪是一般僕從可以比擬的。」劍子仙跡手底不停忙碌，嘴上也沒有閒著。

疏樓龍宿嗤了一聲，正要答話，不想一旁的佛劍分說聽到此處，忽地捋起了袖子就要跟著蹲到劍子仙跡身邊，「那吾也該幫忙才是。」

見他如此動作，劍龍兩人皆是一愣，縱使百年相交，一時竟也摸不清佛劍分說意欲為何。

「先前龍宿為吾復生之事多處忙碌奔走，已然過意不去。吾意識不清時更又出手打毀了三分春色……吾曾承諾過要賠償龍宿的。」聖行者一臉嚴肅認真舉著蒲扇向著灶底搧風，「既然劍子在此處打雜還債，那麼吾自該比照辦理。」

聽完佛劍分說一番解釋，疏樓龍宿頓時向某人拋去了饒富深意的一瞥，嘴上卻是笑了起來，有意無意地說道：「佛劍汝這回……怎地如此見外了？真要說清吾為保全兩位好友究竟費過多少心思，那大概是數上三天三夜也數不完。就算不提這次，光是之前神宮之戰那時……」

「唉啊，就是嘛，佛劍你太見外了，華麗無雙的疏樓龍宿又怎麼是會跟朋友計較的那種人呢？」劍子仙跡連忙打起哈哈，「不過是座小小別院而已嘛，哪裡比得上我們三人的交情呢你說是不是啊？」

「是啊，不過就是座『小小』的別院而已，就算汝們兩人聯手放火燒了個精光都是小事，算得上什麼？」疏樓龍宿冷哼一聲，卻也沒再追打下去，轉頭向佛劍分說道：「佛劍，這灶下煙霧繚繞，不是個說話的地方。咱們還是到前頭亭中稍坐吧，這裡讓天下無雙的劍子大仙去忙便是了。」

「是、是啊，交給我好了。」劍子仙跡舉袖佯咳幾聲，連忙拉著佛劍分說站起就要往外推，「來來來，佛劍你呢，就跟龍宿到前面亭子去喝茶閒聊，等我兩刻鐘，兩刻鐘之後就有熱騰騰的美味大餐可以吃了，肯定沒問題的！」

懶得再出言吐槽劍子仙跡所謂的「美味大餐」，疏樓龍宿領著佛劍分說，施施然的往前院走去了。

及到在亭中坐定，疏樓龍宿還沒開口招呼，佛劍分說便先主動問了：「穆仙鳳何在？因何不見她隨侍？」

疏樓龍宿輕笑一聲，慢騰騰地擺開面前茶盞器具，「鳳兒若是知道佛劍大師這樣關心她，肯定高興得很……不過現在日正當中，吾可不能讓她來服侍，只得謝過好友美意了。」

佛劍分說皺緊眉，「傳言是真？穆仙鳳已成為嗜血者？」

雖非本意，但佛者話語之中仍是帶上了不可忽視的嚴厲質問，但疏樓龍宿只是不以為意地笑應道：「吾為保仙鳳性命，不得已也只有出此下策……」手腕輕提，青石銅壺之中的沸水畫出優美弧線，落入紫砂茶壺之中，「好友再怎麼除惡務盡……也請別動吾家的好鳳兒。吾在此先為她討一個人情了。」

話聲一畢，冒著熱氣的白瓷小杯便遞到佛劍分說面前，疏樓龍宿面上總是笑著，語氣中卻有著難以掩飾的蕭索之意，「……畢竟吾身邊，再失不起任何一個人了。」

……或許是龍宿刻意表現的哀兵之計。佛劍分說這樣想著，卻是毫無猶豫地仰頭飲盡茶湯。

──那滋味又苦、又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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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咦？佛劍走了？」在廚房裡奮戰了小半會兒的劍子仙跡滿頭大汗，好不容易才將幾盤家常小菜端上桌，「我以為他最少會留到吃完晚餐的。」

話是這麼說，但語氣之中卻並不真的有多少驚訝意味，疏樓龍宿也不跟他客氣，開口就是數落，「光看汝這樣差勁的手藝，佛劍自然是腳底抹油地趕緊溜了……傻子才留下來讓汝荼毒，還吃晚膳呢，自找虐。」

「反正我家龍宿不嫌棄我就好了，佛劍不吃那是他沒福氣。」幸好劍子仙跡天生就是個很能自我陶醉的性子，美美地捧起飯碗就要吃，疏樓龍宿卻一使勁抽走了他手底的筷子，「做啥？」

疏樓龍宿斂著眉，「鳳兒不太對勁，汝去瞧瞧。」

「啊？」劍子仙跡指著自己的鼻子，「我去？」

穆仙鳳是疏樓龍宿心尖兒的貼身侍女，更何況她現在又成了嗜血者……真要有什麼狀況，又哪裡輪得到他劍子仙跡插手？
「讓汝去便去，竟然還這麼多話？」疏樓龍宿抬起眼，又是那樣似笑非笑的神情，「不知道方才是誰……又說要給吾當小廝還債，又說要替吾去當那儒門的表率的？」

「哎、知道了知道了，龍首吩咐，小的照辦就是了。」劍子仙跡摸摸鼻子，站起身來，「那這些飯菜你可要捧場吃完啊，不能因為我沒盯著你就不吃了！還有啊，苦瓜很營養對身體很好的，不要挑食……」

囉嗦交代終止於鎏金鳳目的一記冷瞪，拖債太久的某老道只能苦哈哈地領命辦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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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說這孩子從小就跟在疏樓龍宿身邊長大，劍子仙跡對穆仙鳳卻不能說有多熟悉了解，更別提穆仙鳳的閨房……連門口都沒靠近過。

無奈地輕道了聲擾，等了半天也沒聽見對方回答，只得直接推門進入。這等像是登徒子的舉動他這輩子可只對疏樓龍宿做過啊這回真是一世清名毀於一旦唉唉唉……

但還沒等劍子仙跡的自怨自艾到一個段落，床上的紅衣身影映入眼簾，劍子仙跡頃刻色變。

穆仙鳳已成嗜血者，但她並沒有如疏樓龍宿那般不畏日光之威能，自然成了晝伏夜出的習性。現下正是過午時分，該是睡得正熟之時，但躺在床上的穆仙鳳卻是大汗淋漓地蜷縮成一團，滿臉的痛苦神色。

……看來穆仙鳳是被魘住了，怪不得要讓自己來呢，真是個苦差事。劍子仙跡瞬間領悟過來，也只能苦笑地掐起手訣，試著進入穆仙鳳的夢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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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梆子三聲，結夢樑。

周遭的感知在一瞬間退去了顏色，遁入濃重的黑暗之中。閉上眼再睜開，劍子仙跡已經踏在現實與夢境連結的邊界，緩緩舉步，循著夢樑進入穆仙鳳的夢境之中。

能魘住人的，自然是惡夢。要解也簡單，只要把穆仙鳳叫醒就好了。

不過這非是長久之道，真正治本的方法，唯有進入穆仙鳳夢中，徹底解決她的惡夢才是。

……只不知道穆仙鳳的惡夢，會是如何模樣？

劍子仙跡的這個疑問很快就得到了解答，他看見了穆仙鳳──在一片血泊之中，懷裡抱著絕了氣息的疏樓龍宿。

那面容老化、皺縮委頓……就像與阿修羅一戰之時，耗盡精氣神而絕，倒在自己懷中時的模樣。

穆仙鳳悲絕地哭嚎著，已經聽不清楚究竟在嚷著些什麼。整個夢境都因為夢主的絕望而震動起來，即將崩毀。

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劍子仙跡緩步上前，伸手試著要抱起穆仙鳳懷裡的疏樓龍宿。但碰都還沒碰到，穆仙鳳已經狠戾地一收手，將疏樓龍宿緊緊護住，「什麼人！」

「是我，仙鳳。」劍子仙跡溫言勸道：「沒事的，龍宿沒事，這只是夢而已，快醒過來……」

「你是什麼人！？」穆仙鳳雙目血淚，已是哭得看不見了，「誰都不准碰主人！你們走開、走開！言歆、言歆！主人……」

劍子仙跡深深地難過起來。

紅塵流轉，他和疏樓龍宿幾番離散……不論生離還是死別都已嚐遍，但彼此心中篤定，總知道對方會在。就算再有爭執不快，心裡那個位置卻是無論如何也沒有別人能夠取代的。

箇中種種滋味，自己和龍宿心底都有數，也不必去說去提……只是苦了這個總是乖乖隨在龍宿身後、宛如他之影子的女孩兒了。

算起來，那一雙孩子幾乎算是疏樓龍宿親手養大的兒女。默言歆已去，穆仙鳳泡在心底的苦，又有誰能排解呢？

一雙大手按上穆仙鳳雙肩，穆仙鳳驚跳了一下，正要掙扎，沉穩的嗓音緩緩響起，聽入她耳中，「仙鳳，是我，劍子仙跡。」

「抱歉，我來晚了……龍宿交我吧，妳放心，我一定會守護他的。」堅定溫暖的力量從被按住的肩上傳來，「這些年，妳辛苦了。」

「劍子、是劍子先生……？」遲疑地仰起臉，雖是無法辨明來人，但熟悉的嗓音讓穆仙鳳安下心來，兩行眼淚落下，沖散了臉孔的血汙。

累積多年的焦心、憂慮跟痛苦終於得到釋放，穆仙鳳俯在懷中的疏樓龍宿胸前，再也壓抑不住地大哭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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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粱一夢，雖是別人的夢境，但入夢之時尚是艷陽高掛，出得夢來……卻已是月上柳梢，劍子仙跡不免有些時空錯亂的恍然之感。

緩步走向後院，亭中的疏樓龍宿仍是斜倚在狐皮裘椅上等待著他，像過往百年、還在宮燈帷那時的模樣。

──宮燈惟。這三字像一個咒語，忽然之間便在他眼前點起了十里宮燈，彤紅光影綿延，影影綽綽。

「鳳兒怎麼樣了？」聽見劍子仙跡的腳步聲，疏樓龍宿並沒回過頭，只是這樣問著，「無恙否？」

「沒事，做惡夢嘛，醒來就好了。」劍子仙跡邊答著，邊坐到桌邊給自己倒了杯茶。

「惡夢……嗎？」隱約地，聽見疏樓龍宿笑了一聲，「無事便好。果然還是要靠大仙出馬，果然不同凡響。」

劍子仙跡總覺得沒這麼簡單，「你早知道穆仙鳳是怎麼了，對吧？」

半躺在椅上的疏樓龍宿搖了搖珍珠寶扇，哈了一聲，「嗜血者，有著最強烈的愛憎之心……苦了鳳兒了。」

劍子仙跡四下環視。龍煙宛院中有一眼地熱活泉，便正如其名，終日有著煙霧繚繞，乍眼看去恍若仙境。

──但此地，卻不是龍宿最喜歡的一處別院。

「龍宿……三分春色被毀，其實你不是沒有能力重建的吧？為何要住回龍煙宛？」遲疑片刻，劍子仙跡終究問了出口。

「耶，三分春色之重建，本來就不是吾之份內事，吾是在等吾之好友們實踐對吾的承諾呀。」一直都懶洋洋躺靠著的疏樓龍宿終於正眼看向劍子仙跡，促狹地眨眨眼，「怎麼，又想賴帳了嗎？雖然吾本來就對汝不抱期望，到底還是要說一聲……真過份哪。」

但劍子仙跡並沒有就這樣被疏樓龍宿轉移開注意力，索性一屁股坐到疏樓龍宿身邊，「你刻意選擇龍煙宛而居……難道沒有想到會對仙鳳造成什麼影響嗎？這裡畢竟是……」

──畢竟是你曾經殞命的地方。

話到了嘴邊才悚然一驚，劍子仙跡下意識地捉緊了疏樓龍宿的手。

「汝現在才想起來呀。」疏樓龍宿撇撇嘴，總算坐直起身，「吾還以為汝早忘記這件事了……」

「龍宿！」

「哎，別這麼大聲嚷嚷，待會吵醒仙鳳了，她好些天都沒得好睡，讓她多歇一會兒吧。」攏了攏散落的長髮，疏樓龍宿還是一臉無所謂的笑容，「吾一向惜命，真不知道汝們在擔些什麼心……真要這麼擔心，入江湖的時候別拖著吾去送死不就好了？」

劍子仙跡還是沉默不語，只是收緊手心，將那略帶涼意的修長指掌緊緊包覆在掌中。

兩相對視了半晌，疏樓龍宿忽然發難，伸手直取劍子仙跡肩後……竟是將古塵給拔了出來。

「龍宿？」劍子仙跡一時反應不及，不解地問道。

疏樓龍宿垂目而視，手中名鋒秋水靄靄含光，不染塵的劍鋒映著薄薄涼冷月光，自有傲然劍意。

──這把劍，曾經除魔衛道，殺敵無數，以解救天下蒼生為己任；可也是這把劍，曾經揮斷情誼，斬破真相……接著刺進自己心口。

回頭數來，只不過又是幾段歲月從指尖流轉而過。罷了……到底誰又欠了誰更多，哪裡是能夠說得明白的？

彈鋏而歌，應該有狂放不羈的豪情俠意，但疏樓龍宿輕笑吟出的卻是：「蜉蝣子，天地依，水波不興煙月閒……」

而後，不等劍子仙跡接口，便逕自又續道：「忘塵人，千巒披，談笑無垠度世間。」

邊唸著邊走下台階，等念完這段當年兩人的對詞，疏樓龍宿已是立在亭外，頭頂月輝灑下溫柔光芒，將他鍍得一身不可逼視的燦然，「劍子，汝說，吾們之間，究竟是誰欠了誰？」

還不等說出回答，劍子仙跡身隨意動，已然由後將疏樓龍宿抱了個滿懷，「……我欠你，從來都是我欠你。」

「哦？」那軟噥儒音聽來滿滿地含著笑意，「這次認帳得如此乾脆……吾真是好驚喜、好訝異……好、懷、疑、啊。」

「我明白的，我一定會珍重自己。」劍子仙跡靠在疏樓龍宿耳邊，一字一句清晰說道：「你不用敲打我，咱們誰是誰呢？你的心意我沒有不懂的……只要疏樓龍宿在哪，劍子仙跡就回去哪。我欠你的，你等著，我拿一生賠你。」

「……怎麼聽起來還是吾吃虧？」反過身來，同樣也抱住了對方，「還好，汝這禍害，肯定能長命百歲的。否則這輩子汝沒有還完債，吾也沒有下輩子能讓汝賒欠了。」

「胡說什麼。」在那人臀上懲罰性地輕拍了兩下，換來一口狠咬，不過劍子仙跡顯然一點都不在意，「你不會有事的，有我這個儒門表率在前頭擋著，你安心在後頭當你的儒門龍首就好了。」

「哼，別衝出去就不知道回來，吾就謝天謝地了。」

「知道了，我會回來。」輕輕地，在那人額間的血龍紋上印下一吻，許下承諾，「一定會回來的。」

──如果，這人能真正的完全不問世事，退隱山林……那就不是能羈絆住疏樓龍宿的劍子仙跡了，不是嗎？但他會一直在這裡，一直等著。等著那人回到自己身邊，實現他的承諾。

──共飲逍遙，一世悠然

[流年]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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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主人423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