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布布文學 11.29【羽慕】【现代】为人师表（更新至38L，9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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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糖海藻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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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71)

樓主發表於: 2020-06-22 00: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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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29【羽慕】【现代】为人师表（更新至38L，91节）

-高中生羽人非獍x生物老师慕少艾
-限制级剧情
-角色OOC预警、垃圾文笔预警

（一）
慕少艾推开门，嘈杂的教室突然间安静下来，几十双眼睛带着困惑和好奇看向他，他转头看了一眼教室里还没来及收回动作的学生，笑了笑，在探询的目光里走到讲台上把课本放上讲桌，没有什么新意地开口:
“各位同学好，我姓慕，慕少艾，你们可以叫我慕老师。从今天开始接手你们三班的生物课。”
底下的孩子们还是愣愣地看着他。
这种反应在常理之中，因为直到上个星期五，他们的生物老师还是高二年级组组长素还真。而这位慕少艾，在今天之前甚至没有人听说过他的名字。
半分钟之后，不知道是谁先带头欢呼了一句，然后整个班级就像炸开了锅一样，起哄和鼓掌的声音此起彼伏，女生们歪着头窃窃私语，男生们也兴奋拍起了桌子。有人偷偷从课桌下拿出手机，借着桌面的遮掩咔嚓两下拍下照片传到了聊天群和论坛里。
慕少艾松松垮垮地站在讲台上，双手撑着桌面，微微笑着，不去阻止面前发生的一切。
“安静。”
啪啪！
有人出现在三班门口，他一只手拿着一叠分量不轻的试卷另一只手用教棍狠狠地敲了两下，听到他的声音学生们瞬间安静下来，迅速地抽出面前的课本埋起头，也不管看的是什么都拿出笔在上面圈圈画画做出一副好好学习的样子来。
谈无欲冷冷地扫视了一圈三班的学生，然后收回目光转向慕少艾，开口道：“你出来。”
坐在第一排的女生把眼睛从课本上小心地探出来一些，同情地看了一眼慕少艾，慕少艾悄悄地对着她撇了撇嘴。

“你是捣了猴子山么，整栋楼都听见了。”谈无欲推了一把眼镜，面色不善地看着慕少艾道。
慕少艾懒懒地靠在墙上，伸出手指轻轻扯了一下谈无欲的袖子，一双大眼睛眨巴两下装委屈道：“哎呀呀我说谈老师，我第一次当老师你就指望我镇住这一群十七八岁的小疯子，未免有点期望太大了吧。更何况这个三班你之前也说了，全年级倒数第二的平均分还是仰仗素还真的宝贝儿子素续缘这个年级第一给他们拉上来的，素还真本来也没对我有什么指望才把这个班交给我的，你还想要看见什么？”
“成绩不好是成绩不好，规矩是规矩，他们这么吵吵闹闹也会打扰别的班。你别扯我袖子。要不是实在缺人也不会让你去顶生物老师的位子，上点心吧，这群孩子不管教迟早得上天。慕少艾，既来之则安之。”谈无欲把他的手拂开拍了拍他的肩膀转身往二班去了。
慕少艾目送他离开站在原地垂下眼睛静立了两秒，一拍手，重新装备起笑容走向教室。

下了课慕少艾跳下讲台敲了一下素续缘的桌子，朝教室最后排的位置微微抬了抬下巴，问道：“小宝，那里怎么空了个座位，有人今天没来上学吗？”
素续缘听到他的声音连忙按住他的手急道：“在学校您别叫我小宝……”
他话音还没落就听到课间热闹的教室被突然噤声，仿佛被按了暂停键，抬眼一看，谈无欲站在门外扬了扬手里试卷高声道：“素小宝，下节自习课到办公室来帮我批试卷。”
说完转身就离开了。
“噗嗤……”
慕少艾和教室里的学生同时笑出了声，素续缘自暴自弃地用课本盖住了头，闷声道：“那是羽人非獍的位置，他经常不来上学。他家的情况比较特殊，之前跟我说不会去上大学，只打算拿个高中文凭，让我不用管他。”
慕少艾看着那个座位轻轻地哦了一声，拍了拍素续缘的脑袋。

（二）
“咱们生物课换新老师了，我看他今天下课的时候还特地去问了班长你怎么没来上课。”
风不知站在操场边冲着跑道上正在闷声跑步的人喊道。
那人没有理他，也没有停下脚步。
风不知好似习惯了似的，也不去管他的态度，自顾自继续喊着：“是个男老师，但是长得很好看，比1班的女老师还还看，年纪看着也不大，眼角下还有一块纹身，可牛逼了。琼玦拍了他两张照片传网上，那帖子都爆了。你是没看见今天上午他进门的时候班里起哄的样儿，把老谈都给气到了。”
他最后一句喊完，跑道上的人刚好两圈跑完来到他面前，擦了擦额头的汗接过他递来的水，淡淡道：“布置作业了吗？”
风不知摇摇头：“没有。这人看着挺散漫的，班里都闹成那样了他也不管。琼玦说学校肯定是把刚毕业的不怎么样的大学生分到咱们班，就是让他练手的，咱们就是小白鼠。”
风不知面前的人咕嘟咕嘟喝了两口矿泉水又深呼吸了两下才开口道：“随便吧。”
风不知点头道：“反正咱们班除了素续缘也没人听课，随便他吧。哎对了，琼玦说明天逃晚自习去ktv过生日，阿獍，你去吗？”
羽人非獍把矿泉水瓶盖慢慢地拧上，然后弯腰捞起被他扔在操场边的牛仔外套，一边穿上一边从口袋里掏出一块钱塞到他手里：“不去。”

羽人非獍离开后风不知踢着石头从操场的门走出去，还没走出一百米，就被躲在墙后的女生一把拽住，脸上带着些焦急和期待问道：“他答应了吗？”
“没有。”风不知诚实地还给她两个字，还顺便把口袋里的一块钱递过去：“你的矿泉水钱。”
“你真没用！”
穿着蓝色连衣裙的女生愤愤地打了一下他的手：“算了，都别去了，明天没有生日会了！钱你自己拿去吧，我才不要！”
风不知看着她的背影撇了一下嘴小声道：“这么凶，阿獍当然不会喜欢。”

（三）
十月的晚风还是有点凉意的，慕少艾缩了缩脖子。
高中生的晚自习很辛苦，要延长到晚上十点半，而很不幸今晚的晚自习是他看班。在重新上班之前他的作息混乱得一塌糊涂，有时晚上八点就睡着了，第二天上午六点钟自然醒，他经常看了看表又到头继续睡。一天里清醒的时间少，迷糊的时间多。
但是现在这份工作以一种非常强势的姿态矫正着他的生物钟。他必须每天早上七点钟到学校，如果轮到他的晚自习，他也必须十点半后才能离开。有点丢脸的是今天的晚自习上他差点睡着——就像教室里那一半把习题册盖在脑袋上呼呼大睡的学生一样。不过等晚自习真正结束的时候，他的困意又完全地消散了，折磨人得很。为了消耗多余的精力，他选择了一个已经很多年没有复习过的活动——轧操场。
霹雳中学的操场是为了体育生特意修整过的，宽大平整的塑胶跑道包围着柔软细密的草坪，五棵巨大的榕树靠着围墙生长，因为月光和路灯的照射在跑道上投射出一片斑驳的树影。
慕少艾吸了吸鼻子，草叶的清香瞬间充盈鼻腔。
远处校门口的喧闹声偶尔传到耳朵里，飘飘忽忽不甚真切。他走了一会干脆盘腿坐在了草坪上。现在的生活很简单，学生很简单，工作很简单，连夜晚的静谧看起来也这么简单。他好像有些明白，为什么当初素还真和谈无欲执意要留在学校里了。
就在他坐在草坪上想东想西的时候，一阵平稳的脚步声从耳边传来。
第一次的时候他没有抬头。
会有学生在操场上跑步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第五次的时候，他终于起了好奇心。
他抬起眼睛，眼前便经过了一个风一样的身影，在黑暗中模模糊糊，能听到非常轻微的因为跑步而发出的喘息声。
他抬起手肘撑在大腿上托着下巴，饶有兴致地看起了这场月光下的长跑。
跑步的人即使看不清面容，也能凭借月光和他偶尔经过的路灯看到他优越的身材：他的外套被脱掉了只穿着短袖衫，肩膀很宽腰却很窄，小臂上的肌肉均匀又不夸张，腿很长，但没有因为长期跑步过度形成的突兀的小腿肌肉。身高大概有一米七接近八吧。慕少艾眯起眼睛打量着操场上这个视他为无物的奔跑者。
大概第八圈的时候，那个人才终于把跑步变成慢走沿着操场频率稳定地绕行着。
等他终于再次到了慕少艾面前的时候，脚步也没有停下而是径直走到围栏旁取下自己的外套用略显低沉的嗓音也不知是在对谁说着：“十一点操场关门，现在十点五十八。”
慕少艾挑了一下眉毛，自草坪上站起身来，拍了拍自己衣服上沾惹到的草叶，不急不忙地跟在他身后十几米的位置一同往操场外走去。
他们一路并不并肩地从穿越了大半个学校，走到高二教学楼位置的时候一个身影才窜了出来冲着那人大叫道：“阿獍，你对琼玦说了什么，她发了疯似的往我的手机上打电话让我教训你。”
慕少艾看到前面的人停下脚步，转过身，露出了极为英俊的侧脸：深邃的眉眼、挺直的鼻梁和弧度姣好的下颌线被学校路灯下勾勒出淡金色的线条。只是面前的人一看年纪就不大，这副天生的好样貌还显得有几分稚嫩，脸颊上还未显出他成年后会得到的更为硬朗深刻的轮廓。
“你要教训我吗？”
他开口，好像在问你今天晚上吃饭了吗一样平静，带着一份和年龄不太相符的沉稳。
“……我怎么教训你，我是让你注意一点，免得出门被其他不认识的人找麻烦，毕竟你……慕老师！”
慕少艾往前走了两步，微微笑着打了个招呼，甚至伸出手做个一个“请您继续”的姿势。
听到风不知戛然而止的警告和一句老师，那人也终于转过身来，一双墨绿的眼睛低垂着，没有什么情绪波动地跟着风不知也喊了一声：“慕老师。”
慕少艾点了一下头：“你是羽人非獍？”
羽人非獍抬起眼睛看了他一眼，目光在他脸上凝固了几秒钟，才低声嗯了一下。
慕少艾长长地哦了一声，走过去拍了一下他的胳膊：“有困难要找老师，总不来上课也不是办法。都早点回去吧，再晚就不安全了。”
说罢把手背在身后，悠哉悠哉地往停车场的方向走去了，好似完全没有听到他们刚才谈论的内容一般。
“阿獍啊，你说他会不会……”风不知想同羽人非獍说话，转头时才发现他还在看着慕少艾离开的方向，于是便乖乖地闭上了嘴。

（四）
风不知刚准备在座位上坐下就从教室后面砸过来一个废纸团成的球，正好砸在他的后脑勺上。他气吼吼地踢开椅子要去找人算账，路过后座的时候发现乐波君正抱着一本生物练习册正要出去。
他眼珠转了转，靠在乐波君的桌子旁，阴阳怪气地说：“哟，干什么去啊老乐。”
乐波君不耐烦地踹他了一脚：“滚滚滚，没看见我要去办公室问题么，别打扰老子勤学好问。”
“就你他妈还勤学好问。”风不知抬手把刚才砸在自己头上的纸团反手砸到了乐波君身上：“知道减数分裂是什么吗？高一逃了半学期的课还问生物题，丢不丢人啊你。”
乐波君被他冷不丁砸了一下，当即就举起了手中的练习册拍了过去：“你妈的你说谁丢人，我看你才丢人。”
两个人打闹了半天风不知先举起了小白旗求和道：“好了好了不闹了不闹了。”他见乐波君也收起了练习册就一把勒住乐波君的脖子小声道：“唉不是我说，你们也太饥不择食了吧，自从那慕老师来了之后都转了性了，男男女女都抱着练习册往办公室跑。再水灵那也是个男的，我打听了一下他都二十七了，你们不至于吧。”
乐波君甩他的胳膊呸了一声：“说什么屁话呢你，我去看慕少艾怎么了，他长得比你好看不行我看么。你说话可收敛着点，现在班里这群疯女人见他就像着了魔，你说他的不是等着被手撕吧。”
“女人就是善变，老慕没来之前还都羽人长羽人短的，老慕来了之后咱班跑操场蹲羽人的人数直线下降。啧，人心易变，幸好我们阿獍当初没被他们迷了眼。”风不知摸了两下下巴，感慨道。
“咱班蹲羽人的人少了这不能怪慕姑娘，那得怪羽人。好么他天天拿人当空气，咱班有几个女的能顶得住这超强续航的制冷空调。现在他连学校都不来了，让人家往哪儿追去。以为人人都是琼玦到了黄河也不死心？相反人家慕姑娘春风化雨眉目含情，布置作业少，晚自习还不考试。这是意料之中的事。”乐波君振振有词。
“慕姑娘又是什么鬼，这什么恶心的外号。”风不知抖了抖。
“你不知道？前两天论坛里匿名投票选咱们学校的美女老师，慕少艾票数Top1。”乐波君笑嘻嘻地对风不知说。
“嚯，牛逼啊，咱们这栋楼就师太一女老师的情况下慕少艾拿了第一？你猜是慕少艾先气死还是师太先气死。”风不知激动地搓手手。
“我猜老谈先气死。他第二。”
乐波君说完，两人对视了一眼，一齐发出了震天爆笑。
“哎呀呀，你们笑什么呢。”
慕少艾敲了敲桌子：“上课铃都响了半天了还在那边嘀嘀咕咕，小心隔壁谈老师来教你们做人。”
乐波君和风不知这才发现已经上课了，于是便偷偷吐了一下舌头回到了座位上。
慕少艾见两个小孩互相使着颜色，也只能无奈地笑着摇了摇头翻开了课本，只是还没翻过两页，他就又抬头看了看。
羽人非獍的座位还是空着的。
他来这里教书一个已经星期了，那里出来没有出现过应该出现的人。
白天不坐在教室里学习，却会在晚上跑到操场上一圈一圈不知疲倦地跑步。
他的手指在课本上停顿了一秒。
真有趣。

下了课几个女孩抱着习题册凑了过去，注意力却不在那些高尔基体液泡上，一双双亮晶晶的眼睛只顾着盯着他瞧，醉翁之意不在酒。
他穿着一身嫩黄色的针织外套，长长的垂到大腿的位置，里面搭着一件白色的衬衫，领子上别出心裁地绣着一枚小小的银杏叶，为了给女生们讲题，他接过练习册后拿起了一只粉笔，眼睛弯弯地示意这群女生靠近黑板。写板书的时候他又再度卷起了刚放到手腕的衬衫袖筒，把它们再度折到手肘的位置，以免被黑板上的粉笔灰蹭到。
他看起来不是偏瘦的体格——大概因为他总是穿着宽大休闲的衣服，但是袖子卷起来后却可以看到他细细的手腕。他的皮肤也很白，所以即使穿着黄色也不显突兀，反而更能突出他笑容明媚的优点。他在黑板上画了一个颇为生动的细胞，用粉笔点着那张图给女生们讲解结构，讲到细胞壁的时候，后门吱嘎响了一声。
下意识的，慕少艾和女生们一起转过了头，却在旁人都露出惊讶的表情的时候，小小地弯起了嘴角。
门外站着素还真，和单肩背着书包神色淡然的羽人非獍。

（五）
“我在校门口看见他，就把他带回来了。”
素还真带着慕少艾走到教学楼后一处比较僻静的地方才开始解释这件事。
“这里也是禁烟区吗？”
慕少艾张望着，好似没有在听素还真的话。
“你要是想在这里抽我可以当做没看见。”素还真把手插进裤子口袋里，无所谓地看着他。
慕少艾搓了一下手，眯起眼睛笑了笑，像一只终于得逞的猫驾轻就熟地从上衣口袋和裤子口袋里摸出香烟和打火机。等他终于把滤嘴叼进嘴里深深地吸了一口又呼出来之后才摆摆手示意素还真道：“呼呼，我吸我的，你继续说你的嘛。”
“我已经说完了。我在校门口看见他就把他带回来了。”素还真双手交叉抱在胸口看慕少艾一脸餮足地抽着烟：“我还是得再提醒你，学校里任何公共区域不准抽烟，尤其是别被学生看见你抽烟。”
慕少艾叼着烟含糊地嗯了两声，问道：“关于他你就只跟我说这个？那何必把我拉到这么个小树林里来。”
“羽人非獍这孩子有点特殊，之前我做过他几次工作他还是无心读大学，你要是有时间也试试做他的工作吧。”素还真正色道。
慕少艾看了看表，发现离下课也没有多久了，于是有些惋惜地掐息了烟并散了散在自己面前的烟雾，抬起眼睛看着素还真道：“你盯了他这么久都没有效果，我一个生物老师能有什么办法。我一来和他不熟，二来和老师这个职业不熟，不要对我寄予什么过高的期望。”
“你们的班的学生挺喜欢你的。”素还真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上周周考生物平均分高了两分。”
“嚯。”慕少艾白了他一眼：“高二生物组组长对我不布置作业这件事深恶痛绝，我来两周就找我谈了两次话，希望你能把这个消息也准确地传达给他。我这个半吊子老师去拯救半吊子学生，你想的都是什么好事，小心弄巧成拙。”
素还真耸了耸肩：“死马当成活马医，反正你本来不就是做这个的么。”
听到他这句话，慕少艾眼睫轻微地颤动了一下，嘴里发出了一声轻不可闻的“嘁”。

[ 此帖被白糖海藻糕在2020-11-29 18:26重新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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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樓發表於: 2020-06-22 00: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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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
羽人非獍沉默地对照着书在习题册上慢腾腾地填写着ABCD。
周围很多人在偷偷地打量他，甚至有更多的人聚集在了教室门外，透过玻璃窗往他的方向看着议论着。他觉得有些厌烦，觉得自己好像被罩在一个玻璃罩里任人观赏，那一道道的带着审视的目光令他感到不适。
风不知凑过来亲热地撞撞他的胳膊兴致勃勃地跟他说：“喂，阿獍，隔壁班花都来看你了。面子真大啊。”
他听不出情绪地唔了一声。
小球撞击三次之后动能还剩多少他不清楚，便随意地画了一个B在上面，就如同前面每一个ABCD一样，这个B的存在毫无意义，他却不得不坐在教室里一边做着毫无意义的事情一边被人参观。
碰到素还真的时候他就有些头大。这个年级组组长比他那个当班长的儿子要缠人一百倍，他知道自己一开口对方就有一千种理由等着说服自己走进学校。他不讨厌素还真，但也不想浪费时间听素还真讲些大道理，最快捷的解决方法就是自觉自愿地在他眼皮子底下回到教室上课。
下一题是生物题，细胞壁的主要成分是什么。
他看着看着，突然就想到了他走进教室的那一刻。他没有在正式场合见过面的生物老师在一群女孩子簇拥中转过头，别在耳后的银白色长发因为动作垂落到肩上，从他的角度刚好可以看到他眼角下那块旖丽的纹身以及他领口是一枚黄色的不止是什么的绣花。那个人看到他的时候表情和其他人的惊讶都不同，他是在看戏，嘴角弯起，眼睛里荡漾着满满的笑意。
而在他背后的，就是一个画得非常生动形象的植物细胞壁。
他的心不知为何静了些，甚至翻开了那本崭新的生物课本。
一页，两页……
然后他抬起笔，在练习册上写下了一个A。
A，纤维素和果胶。

（七）
慕少艾觉得自己在上课时见到羽人非獍的频率高了些。
这个男孩坐在最后一排的角落里，大部分时间都是低着头任由刘海遮住眼睛，或者看着窗外的风景好像根本没有打算在课堂上有任何参与感。
慕少艾一边板书一边用余光去打量角落里的羽人非獍，开始发现这个男孩有一些他不太能立刻想清楚的特质。比如羽人非獍有着一张不太容易令人忽视的脸——他确实好看得过分，尤其是在一群在高中时期不善打扮也没有卫生意识的男生里，天生的好皮相和白到有些失去血色的皮肤让他尤为突出。但是在这个教室里，他却能恰到好处地掩饰起自己的存在感，周围的热闹和他无关，他是一个游离在气氛之外的人。
慕少艾写完最后一个句号，转过身来拍了一下手：“好，大家打开书翻到第三十二页。”

他回到办公室里坐到座椅上按着脖子动了动脑袋，素续缘在这个时候敲响了办公室的门拿着一打卷子走了进来放到谈无欲的桌子上。
慕少艾接下来没课，有的是时间没事找事，于是他好奇地问道：“小宝，这是什么卷子？”
素续缘一听他叫自己的小名脸又变得通红，快步走过来小声对他说：“慕老师，这是我们昨天考的语文试卷，我刚誊完分数了就给谈老师送过来。”
慕少艾一听是批改完的试卷就来了兴致，伸手到：“来来，拿给我看看，我看看考得怎么样。”
他刚做老师没有几个星期，看见试卷还是有种翻身做主人的奇怪的兴奋感。
素续缘把试卷给他递过去，他便草草地翻看了。
三班整体成绩都不怎么样，优秀的早就被选进了一班和二班，只有素续缘这个年级组长的儿子虽然占着年级第一的位子但坚决不进所谓的“实验班”，一班和二班的班主任好说歹说他也还是要留在三班。所以即使放在前面的几张都是名列班级前十的卷子了，除了素续缘之外其他人的分数也没什么值得提起的。这十张之后就是倒数十名，是要被谈无欲拎到办公室批斗的不积极分子，而这打卷子的第三张，就是羽人非獍。
慕少艾翻到羽人非獍的试卷时指尖顿了顿，把那张卷子抽了出来，认真地看了起来。
羽人非獍的卷子很干净，干净到没动几笔，所以他的分数也是少得可怜。
素续缘见他拿出了羽人非獍的卷子，还贴心地替同学解释道：“……羽人的课落下了很多。”
慕少艾点了点头，看着他说：“他字写得真好看。”
慕少艾指了指写在姓名栏的“羽人非獍”四个大字，遒劲有力，干净利落，清清爽爽。
素续缘听他这么一说倒是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懵懵地应了一声：“哎……是不错，汇演的时候有找羽人写过背景上的字。他会软笔手法。他其实人挺好的，就是不太合群，喜欢独来独往”
慕少艾笑了笑：“这样啊。”
那张试卷与其说是写不出来，不如说是不想写，虽然空白处太多扣掉了绝大多数分数，但是阅读理解却满满当当地写下来了，答得还有模有样。是个聪明人。
慕少艾把试卷放了回去，整理整齐递还给素续缘。
素还真所说的引导学生入正轨的事情他没什么想法，但是羽人非獍却实打实勾起了他的好奇心。孤僻的孩子大多心理成熟得早，说得不多明白得可不一定少。
不过好奇也就只是好奇，他也并没有过多的念头去探询羽人非獍。他自己的生活已经过得一团糟，别人生活又有什么插手的必要。

（八）
“不好意思。”
羽人非獍看着递到自己面前的那个粉红色信封，眉头微微皱起，沉默了几秒后干巴巴又不失礼貌地拒绝道。
女孩咬了咬下唇，伸出去的手尴尬地悬在半空，手指紧紧攥住那个信封，捏出了小小的褶皱。
羽人非獍微微抬起眼睛看着低着头的女孩，从鼻腔里发出一声轻浅的叹息。他抬起手那信封接了过去，语气淡淡地说了声：“谢谢。”
女孩始终没敢抬头，转过身迅速地跑开了。
羽人非獍看了看手里那个因为物主过度紧张而显得有些皱皱巴巴的信封，又看了看她逃跑的背影，抬起手把它放进了书包里。
他再度抬眼的时候，看见楼道入口的黑暗处正有一串细小的火星掉落下来，碎火星一起消失的还有一个褐色的衣角。
他抽动了一下鼻子。
空气中有一阵淡淡的烟草味。
他朝那个方向看了很久的时间，直到广播里响起第一声上课铃。

乐波君和风不知用扫帚在教室里打闹，他们一边打一边后退，刚巧撞单肩挎着自己的书包慢慢腾腾走进来的羽人非獍身上。
羽人非獍伸出一只手抵住乐波君的肩膀：“别闹。”
风不知用扫帚拍了一下乐波君的屁股：“哟呵敢撞大名鼎鼎的羽人非獍，不想活了。”说完他趴在乐波君的肩膀上冲羽人非獍道：“阿獍，你这段时间来学校挺频繁啊，不打工了啊？”
羽人非獍抵在乐波君身后的手用了用力，乐波君和风不知便自觉地让出一条道来。
“换工作了。白天轮班，晚上全职。”羽人非獍随手把掉到地面上的黑板擦放回讲桌上，穿过一群他至今也想不明白为什么每次见到他都会凑在一起窃窃私语的女生走到自己的座位上。
“这意思就是以后逃晚自习。”风不知顿悟，说完他又想起一件事，追上去问道：“那你还有空跑步么？”
”没时间。”羽人非獍抽出所有的课本一股脑儿全放到桌子上。他没有同桌，可用空间就比其他人大了许多，之前他不来上学桌子就会被偶尔征用去放杂物。
“过几天段考，说是这段时间晚自习老师会划重点题型，我回头记下来给你。”风不知笑了笑。
“狗腿子。”乐波君断言道。
“滚蛋。”风不知笑着打了他一下：“你懂个屁。”
羽人非獍看向风不知，极浅地笑了一下：“谢谢。”
上课铃响了最后一下，慕少艾走进教室，他笑语盈盈地打了个招呼，嘴角和眼睛都弯成恰到好处的弧度，他敲了一下课桌，温和可亲的声音在教室里响起：“上课。”
羽人非獍盯着他那件褐色的风衣，把手中的黑色水笔在指尖转了两圈。

（九）
今天下午的最后一堂课是自习，倒数第二节课的下课铃一响羽人非獍就拎起了自己的书包头也不转地离开了教室。
他刚走到楼梯口的时候扎着公主头的女孩就拦住了他的去路。
她的姿态很强势，即使那是个上上下下很多人经过的楼梯口，她依然抬起了双臂死死地拦在了入口处，一双眼睛紧盯着羽人非獍，带着几分咬牙切齿地问道：“羽人非獍，我到底哪里不好。”
看热闹的人慢慢聚集起来，围在他们周围或者透过玻璃窗、栏杆探着头。
羽人非獍扣着肩带的手紧了紧。四周目光黏在他的身上，摆脱不掉让他有了短暂的窒息感，迫切地想要离开，他退了一步低声对她说了句：“麻烦你让一让。”
琼玦瞪了他一会然后伸出手狠狠地推了他一把。
她的力气不如羽人非獍，羽人非獍几乎纹丝未动，反而她踉跄两步差点倒在地上。她抬起头，眼睛里蓄起了泪水，几乎是歇斯底里地吼叫道：“我恨你！羽人非獍你该死！”
随着她声音的再度响起，老师办公室里也开始有人走了出来。羽人非獍垂着眼睛深呼吸了两下，突然抬起脚转身挤到了人群里，往楼梯口相反的方向跑去。一路上熙熙攘攘都是看热闹的学生，他不断地错身避开面前的人，连后面不知道是哪位老师气急败坏的让他站住的喊声也抛在脑后。
在走廊尽头的拐角处还有一扇小门，他用力推开了那扇门，头也不回地走进了那个没有安装壁灯的已经被废弃的应急楼梯。
他往下跑了三层楼直到底层的门近在眼前时，才勉强把那些吵闹声从脑子里赶出去。
他在黑暗里卸了力气，一屁股坐在也不知多久没有打扫过的楼梯上。
就在这时，他听到不远处传来一阵窸窣的声响，他抬起眼睛，又是一串细碎的星火。
羽人非獍往那个方向看了看，香烟燃起的火光只有一个小小的红色的点，仅仅可以照亮对方的一小块皮肤。羽人非獍走近了两步，眯起眼睛，便在那一小块光亮的帮助下看到了一个熟悉的纹身。
他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嗓音沉沉：“老师，在学校里抽烟是违反规定。”
慕少艾从黑暗中走出来，咬着烟，露出一点洁白的齿贝。他还是在笑，只是笑容远没有在课堂上那么标准和公式化，那是一种慵懒的、狡黠的、带着几分调侃意味的笑，他慢慢悠悠地说：“同学，随意逃课也不在规定之中。”
慕少艾把烟拿掉，在已经千疮百孔的楼梯扶手上暗熄，凑近羽人非獍，语气轻柔地像是在给幼儿园小朋友讲睡前故事：“打个商量，我当做没看见你，你当做没看见我，这样我们就都没有违规了，是不是？”说罢他伸出手想去拍羽人非獍的肩膀。
羽人非獍微微动了一下肩膀，避开了他的手，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没有回话，径直往出口的位置推开门离开了。
慕少艾的手落了个空。
他耸了耸肩，无所谓地又收了回来。

（十）
晚上十二点半，羽人非獍从学校宿舍的围墙上翻跳了下来，熟练地用别针打开一楼的门锁走了上去。他的寝室在四楼，最末端的位置，是基础设施最差的一间，也是最便宜的一间。
他到寝室门口的时候屋子里已经全黑了，他打开门走到自己靠窗的床铺把书房放在床铺上，而当他坐下去的那一刻，他才察觉到有什么不对。
他的被褥是湿的。他继续往上摸索，发现连枕头都是湿透的状态。
寝室里没有人出声，静得可以听清一根针落地的声音，而每个人的床铺上都挂上了遮挡得严严实实的帘子，完完整整地阻挡住了他的询问的目光。
他在潮湿的垫被上坐了许久，久到身上开始逐渐泛起凉意的时候，他沉默地从黑暗中站了起来，一声不吭地背上自己的书包离开了寝室。
落锁的声音响起后，原本安静的寝室才有人慢慢地从床上坐了起来，拿出手机给署名为恨不逢的人发了一条短信：他走了，没睡在寝室。

慕少艾的公寓就租在学校对面。
这是个寸土寸金的地段，慕少艾百分之六十的工资都花在了房租上。缺点是贵，优点显而易见，他不需要花时间通勤，步行距离五分钟，即使是七点钟必须到教室，他也可以睡到六点五十五。
但今天的慕少艾勤奋了些，他五点多就在床上睁开了眼睛并且再也睡不着了。他长吁短叹地感慨了一会自己这先衰的作息，在床上打了三个滚之后决定做个勤劳的园丁——去学校操场转一圈当作晨练。
十月的早晨有些凉，他特意披上了自己更厚一些的风衣。当他穿过早晨五点二十有点空旷的校园走到操场时，他站在入口处停顿了接近三十秒的时间才迈出下一步。
他不是第一个到操场的人，在他第一眼就可以看到的操场观众席上躺着一个颇为熟悉的身影。他蹑手蹑脚地走了过去，走到那人面前时，蹲下了身子打量了起来。
羽人非獍在十月份这个天气十分尴尬的季节睡在了操场冰冷坚硬的石头砌成的观众席上，身上只穿着一件薄薄的绿色外套。大概是因为晚上太冷，他把双手交叉抱在胸口身体微微蜷缩起来抵御风寒。好在他的外套上还有一个帽子，能够让他盖在脑袋上稍微保些暖，书包则被他垫在脑袋下当做枕头——虽然里面看起来都是硬邦邦的书而那个书包看起来材质也算不上柔软。
羽人非獍的皮肤很白，甚至可以说有些苍白，但是慕少艾见他第一面时，就对他那薄俏的唇上水灵灵的淡粉色抓住了眼球。然而现在被冷风吹了一夜，他连嘴唇上的淡粉色也失去了。就像一个没有生命的雪人。
慕少艾蹲下看了他半天，感觉他的呼吸有些急促，于是便伸出手贴在他的额头上试了试温度。
大概是感觉到有人，羽人非獍缓缓睁开了眼睛，他花了有一会才让眼神聚焦成功，他咽了一下口水湿润了一下有些干疼的嗓子便要说话，慕少艾却先他一步把手指按在了他的嘴唇上：“别说话了。哎呀呀我说你们这些小朋友真是让我无法理解……好好的寝室不睡跑来睡操场。还能自己坐起来吗？能的话跟我走吧。现在医务室还没开门，也帮不了你。去我家吃两片退烧片吧。”
羽人非獍意识不太清醒，只知道面前的人是自己的生物老师，而自己的脑仁一炸一炸地疼，根本集中不了注意力去听他讲了些什么。
慕少艾见他烧得厉害干脆扶着他站了起来，把他的胳膊搭在自己的肩膀上然后轻轻拍了一下他的背：“想不通听不见就别想别听了，跟着我走就是了。”
羽人非獍瘫软着靠在他的身上，鼻间因为动作埋在他的柔软细密的银发里。他用力睁开眼睛，却始终只能朦朦胧胧看到慕少艾眼下那块黑色的纹身。慕少艾的身上有股淡淡的烟草味，和他那天在学校里嗅到的很像，不刺鼻，却有点清苦。
一个狡猾的烟鬼。他想着。
然后安心地把脑袋枕到了慕少艾的肩膀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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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樓發表於: 2020-06-22 00: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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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
羽人非獍在床上花了一会时间才找回自己的意识，他拖着扔在酸疼的身体从床上坐起来，环顾了一下四周。在他手边的床头柜上放着一个电热水壶和一个白瓷水杯，水杯下压着一张便签纸。他拿起便签纸看了看，上面是慕少艾清瘦的字体：记得多喝热水~
他这才想起，彻底失去意识前他能脑海里的最后一个画面，是慕少艾扶着他，用手掌托着几粒白色的药片塞进了他的嘴里。那药片很苦，呛得他咳了起来下意识想吐出来，慕少艾便用手指卡住他的下巴不让他张嘴，在他耳边哄小孩一样地对他说：“乖，咽下去，不要吐。”
他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下巴，无端有些胸闷。
他没有去动那个热水壶也没有听从慕少艾的建议多喝热水，而是在床头找到了自己被叠放得整整齐齐的外套和书包想要直接离开。可还没等他走出房门，卧室里就响起了一阵手机铃声。
他摸了一下自己的上衣口袋，那个屏幕已经被摔裂了的手机正安安静静地躺在里面。经验告诉他不要多管闲事，可手机的铃声似乎没有停下来的打算，不断地响起，一次自动挂断后又不死心地继续打来。他的手握在门把上五秒钟的时候，最终还是转身进了卧室，从枕头底下把慕少艾的手机翻了出来。
那串电话号码没有被录入通讯录，但来电显示这四五个电话都是出自这一个来电人。
羽人非獍犹豫了一下，划开了通话键，对着话筒“喂”了一声。
对方似乎是因为他的声音产生了极大的困惑，过了两三秒钟才带着一丝不善问道：“你是谁？”
羽人非獍直觉对方心情不好，那个男人听到他的声音时语气僵硬，甚至有点从牙缝里把问询挤出来的感觉。他不喜欢这种态度，便用还有些沙哑的嗓音无甚感情地解释道：“慕少艾的学生。他的手机没在身边，你要是想找他待会再打来吧。”
电话那头发出了一声诡异又短促的笑声，紧接着便挂断了电话，甚至没给一句感谢。
羽人非獍把手机从耳边拿开，皱着眉头盯了一会那个已经自动进入锁屏状态的界面便把手机放回了枕头下准备离开。
可这次还没等他迈开脚步，门便被打开了，慕少艾提着一个木色的保温桶走了起来，抬起眼睛看见他已经穿戴整齐一副要走的模样，挑了一下眉毛，嘴里呼呼了两声，笑道：“怎么，烧退了？”
羽人非獍的手在口袋里握紧了一下又松开，最终走到他面前微微点了一下头：“谢谢。”
慕少艾摆了一下手：“不用客气，也就是浪费了我两片退烧片。吃饭吗？已经中午了，我从食堂带了点饭菜回来，你凑合吃点吧。热水喝了吗？”
“不……”
羽人非獍还没说完，卧室里的手机又响了起来。
慕少艾哎呀呀地走了进去，一边走一边念叨着：“我说怎么一早上都没看见我的手机，还以为丢了呢，原来根本就是忘了带。”可等他拿到手机看到上面那串电话的时候，原本脸上的笑容又迅速地消散了。
羽人非獍看见他的那双总是弯成月牙的状的眼睛倏然失了笑意，嘴角微微地下塌，嘴唇紧抿起来。慕少艾拿着手机没有着急接那个电话，等它响到第八声的时候才终于划开了通话按钮。
电话那边不知道在说些什么，但说的东西一定不会少。慕少艾接起电话的时候转过了身去，从羽人非獍的角度只能看到他的背影，大约五分钟之后慕少艾才挂断了电话，全程一个字都没有说。
羽人非獍看到他身子转了回来，用大拇指和食指轻轻地捏了一下自己的鼻梁，然后拿着手机一边在上面戳滑着一边走出来对羽人非獍随意道：“怎么不吃，难不成还想让我陪你吃？”
羽人非獍用余光瞥了一眼，看到慕少艾熟练地把那个号码加进了黑名单，接着利落地把手机塞进上衣口袋里。他完成这一系列动作再次抬眼的时候，发现羽人非獍正在旁边盯着他瞧。
他笑了笑，问道：“看着我干什么？”
“那是谁？”
羽人非獍问道。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问这个问题，但好奇心第一次不受控制地催促他开口。
慕少艾小小地挠了一下自己的额头，态度真诚又有点为难地说：“前女友，你也知道，有些时候这些前任就是这么烦人，水泥一样黏黏糊糊甩不掉。”
他眼睛大，笑起来又很甜，五官柔和可亲，好像说出来的都是真情实感是不该被质疑的肺腑之言。
骗子。
羽人非獍心想。
他突然就有了种破坏掉慕少艾这种在面对他们这些中学生永远游刃有余的自信的念头。这种念头一旦产生，便像一颗汲取了足够营养的种子从他的心里破土而出疯狂生长。于是他说。
“那是个男人。”
他看到慕少艾的眼睛眯起来了，又变成了他上次见到的在黑暗里抽着烟的有些疏离的模样。慕少艾张开嘴，露出小小的洁白的牙齿：“那就是前男友。”
“前男友不可以吗？那你打算去教务处告发老师，说老师是个在学校里公共区域抽烟而且还会和男人纠缠不清的人吗？”
他迫近了一步，因为比羽人矮上一些所以不得不抬起眼睛看着羽人非獍，因为这个动作，使得他的眼睛睁得更大了些，是好看的琥珀色。羽人非獍再次闻到了他身上那股淡淡的香烟的味道，飘忽不定，却又无处不在，从他的袖口领口滑进去，贴着他的皮肤，侵入他的血脉。
“随便你。”
慕少艾被他不知为何恼羞成怒的学生轻轻推了一把，又被他的学生当着面摔上了他自己的房门。
“现在的小孩子……”
慕少艾从鼻腔里发出一声恶作剧得逞的闷笑。

（十二）
羽人非獍接完热水回到教室里正好碰上一堆人围着慕少艾听他讲题。
三班反常的生物热情几乎成了高二一道独特的风景线，一群高中生总是抱着练习册跟着慕少艾，即使有时他们也问不出什么有价值的问题。
慕少艾即使被他们一直缠着消磨时间，也不会露出任何不耐的表情。他会微微倾着身子去看学生的练习册，就算那道题是他在课堂上重复过两三遍的知识点，他也会风趣十足地用软糯的语调说上一句俏皮话，从不戳破别人的心思让对方尴尬。
羽人非獍冷冷看了一眼被围在其中的笑容语气都十分体面的慕少艾，脚步不作停顿地从那群学生旁边绕了过去。可还没等他走出两步，他就听到慕少艾的声音在背后响起，扬高了声调，带着那么一点点刻意的亲昵：“羽仔，你的病好了吗？现在感觉怎么样？”
羽人非獍身体一僵。
他转过头，两道剑眉蹙在一起，狠狠地看向慕少艾。
被簇拥着的慕少艾眨了一下眼睛，又露出那种跟其他人相处时不同的、有些狡黠的笑容。
那群学生愣了愣，他们很少见到羽人非獍有如此明显的情绪波动，他们也没有想到班里这个一向独来独往、被几乎全部老师都视若无物的不好相与的冷山帅哥是怎么和慕少艾熟悉起来的。他甚至叫他“羽仔”。
原本在座位上正低着头和小女友互发短信的风不知听到这句话被震惊得手一抖，手机啪得一声掉在地上。
慕少艾探了探身子，视线绕过羽人非獍去看风不知的手机，故作惊讶道：“哎呀呀，风不知啊……上学带手机可是要被没收的哦。”他抬起手指了指教室右上角的摄像头，然后做了个遗憾的表情。
风不知欲哭无泪。

“阿獍，阿獍……羽人大侠，羽人哥哥，你就帮我一下嘛！”
风不知拽着羽人非獍的衣服跟在他后面絮叨不停。
羽人非獍扯了扯自己快要被他拽下来的外套，冷淡地重复道：“我帮不了你。”
“你怎么帮不了我，你可以的。你跟慕少艾那么熟，帮我要个手机这种小事肯定没问题。要不、要不这样，以后琼玦再骚扰你我绝对帮你全部挡下来……不是不是，别说琼玦了，以后但凡是个人敢骚扰你都得先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你要是不信我那让乐波君做个见证。”风不知停下脚步做了一个发誓的手势。
“得了吧你，你的尸体谁要踏啊。”乐波君把手里的篮球一下一下地抛到半空中然后接住，最后一下篮球落回手里的时候他转过头去看羽人非獍，好奇道：“不过，你怎么会跟慕少艾熟悉起来？你又没有下课就缠着他问问题。”
“我跟他不熟。”
羽人非獍闭上眼睛叹出一口气，第三次解释道。
“那他叫你羽仔，还知道你生病了。”风不知撇撇嘴：“乐波君天天找他问问题，也没听他喊小乐啊。”
“滚蛋。”乐波君把手中的篮球砸向风不知。
“他们这种人，就是喜欢装亲切。”羽人非獍面无表情地做出了结论。
看起来温和可亲，但其实从来不让别人看到自己真正的心情和模样，展示给旁人的一切都是经过精心设计的、虚假的东西，对待任何人都是一样的好态度只是疏离的另一种表现。
“我觉得他对你还是不一样的，至少他从来没在班级里这么有目的性地喊过谁的名字。”风不知一副老成的样子分析道。
“你就帮帮他吧。”乐波君终于也替风不知说起了话：“那手机要是被慕姑娘移交到班主任那里风不知就死定了。里面还有他早恋的证据，他爸不得打断他的腿。”
羽人非獍停住脚步：“什么慕姑娘？”

（十三）
素还真敲了敲慕少艾的办公桌：“出来一下。”
慕少艾慢腾腾地把教案塞回抽屉里锁上，懒洋洋地说：“呼呼，素还真，你现在跟我说话的语气就像我高中时期的班主任。”他抬起头：“就是那个恨不得在每周升旗的时候都把我当成反面典型教育一下的更年期女士。”
“我猜你那时候一定也是逃课翻墙搞早恋，闹得学校鸡犬不宁。”素还真挑了一下眉。
“冤枉冤枉。”慕少艾捂住心口伤心道：“我在你心里就是这样不守规矩的人么？我以为我们大学里在学生会共事四年你应该很了解我是个多么值得信赖的伙伴。”
见他没有要出去的意思，素还真也就不再勉强，直接转过身靠在他的办公桌上低声道：“班主任跟我说你没收了风不知的手机，他问你要，你说没有没收，不知道这事。”
慕少艾做出一副努力思考的样子，过了一会才恍然大悟道：“哦，我想起了这件事了，他是找我要手机来着，可是我手里真的没有手机嘛。他有证据？”
素还真无可奈何地看着他：“他没有。你说巧不巧，下午教室里的摄像头刚好坏了。”
“那他怎么说我拿了手机。”慕少艾一只手撑在办公桌上托着下巴：“没有理由嘛。”
“当然是有人给他打了小报告。”素还真看他一副打太极的样子便知道他不想交出手机，只能随他道：“你啊你……你也别总跟他对着来，抬头不见低头见，何必。对了，他还跟我说你和羽人非獍最近走得近？”
“他怎么什么都知道。”慕少艾哇哦了一声：“看来在教室里安插几个眼线还是有必要的，比摄像头管用。”
“羽人非獍倒是挺有意思的，比这里大部分人都有意思。”慕少艾笑了笑。
确实很有意思，学生时代最受欢迎的小冰山，随便逗弄一下那层自我防御的保护壳就会裂开一个小口子，稚气未脱的毛绒绒的小兽就会从里面探出一个脑袋，张牙舞爪地反抗，很凶，却不具备杀伤力，甚至会在意识不清醒的时候用脑袋蹭一蹭你以求安慰。
脸上明晃晃地写着不高兴他的接近和作为，但却从来没有拿自己交给他的把柄来威胁自己的意图。
而且——
“他长得好看，我当然愿意多和好看的小朋友交流咯……人之常情。”

（十四）
慕少艾收拾桌子的时候抽屉里那个智能手机的屏幕亮了两下。
现在是晚饭时间，整个办公室里只有他一个人，于是他便把没什么顾及地把手机拿了出来。刚一按开屏幕就看到署名为“女神”的发件人连发了两条信息责问风不知怎么不回复，句子后面还带了俩可爱的颜文字。
他把手机在掌心转了两圈，看了看墙上的挂钟，现在是六点十分，距离下课铃响已经过去了十分钟。他百无聊赖地等了一会，探过头看了看办公室那扇靠近走廊的窗户，发现还是没什么动静，他啧了一声，又把手机扔回抽屉里。然而就在他快要落锁的时候，办公室的门被敲响了。
慕少艾抬起头，自然而然地笑了起来。
“这位同学，找老师有事？”
羽人非獍沉着脸站在办公室门口静静地看着他，对他这样一副守株待兔的样子深恶痛绝。
慕少艾见他一张俏生生的小脸硬是板出苦大仇深的表情，心里想笑的同时又有点于心不忍。羽人非獍这张脸迷惑人得很，白白净净清清爽爽，但是总是愁眉深锁，头也老是低低的，视线压到水平线以下，不爱和人对视，更别提交谈。
十几岁的男生总是喜欢装深沉的，因为觉得那样看起来很酷，很招女孩子喜欢。可羽人非獍的深沉却掺杂着几分他也无法否认的悲苦感，与其说是故作冷山想要引起关注，不如说是把自己的情绪隐藏起来，把存在感降到最低，不去和他人接触。他要只是装酷摆架子，慕少艾逗起来自然是没什么负罪感，可是每次他把羽人非獍惹急了，这孩子就一双清澈的眼睛气愤又委屈地盯着他瞧，两三次下来慕少艾倒觉得有点招架不住了。
一个小鬼，哪有这么多烦心事值得挂在心头。
清咳了一声，他把手机放在桌面上敲了敲，示意羽人非獍过来拿。
羽人非獍在原地犹豫了两秒，还是走上前来从桌面上拿起了手机。可他没有立刻转身就走，反而抿了一下嘴唇，然后抬眼看着慕少艾道：“……你不用担心我会把事情说出去，也不必绕这个弯子。”
慕少艾愣了一下，反应了一会才明白羽人非獍在说什么。
合着羽人非獍是觉得自己没收风不知的手机是为了借机逼他隐瞒之前那个乌龙电话的事。
“呼呼……”慕少艾把身体往后压，没有一点师长样子的松松垮垮地靠在椅背上看着羽人非獍：“小朋友，我既然把话说出来了，把事做出来了，就不怕别人知道。不至于用这种手段去威胁一个未成年替我保守秘密。”
羽人非獍嘴唇动了动，话到嘴边还是把那句“我已经成年了”给压了下去。
“风不知的手机掉出来了全班都看得到，我不把手机收过来把事情揽过来，等那些喜欢搞谍战剧的小朋友把事情捅到班主任那里去，他今天可吃不了什么好果子。”
羽人非獍没说话，眼睫颤了颤，眼神里似乎闪过了一丝犹豫和歉意。
慕少艾没打算跟他计较，站起身来走过去拍了一下他的胳膊：“得了，别在拿这种小眼神看我了。老师我自认不是什么好人，但是欺负小朋友这种事我可不干。”
羽人非獍眼神动了动，转过头去看他。
慕少艾露出一个稍显恶劣的笑容：“因为过于简单会让我毫无成就感。”

“给你。”
羽人非獍在校门口把手机丢到风不知怀里，头也不回地就要离开。
捧着手机兴奋不已的风不知本来正准备开看女朋友发的短信，结果余光一瞥羽人非獍半只脚已经跨出去了连忙把手机塞回口袋里去拉羽人非獍的衣服。
羽人非獍那身洗得有些发白的薄薄的牛仔外套被他用力一扯突然发出了一声尴尬的“刺啦”声，听到声音的两个人同时僵在了原地。

“……阿獍，羽哥，羽人先生，是我的错，你必须接受我诚挚的道歉。”
风不知双手合十深深地给羽人非獍鞠了一躬。
羽人非獍举起了胳膊看了看被撕烂的位置——不是很明显，勉强可以继续穿——于是随意地推了一下风不知的肩膀冷淡道：“两清了。别再缠着我了。”
“不不不不，你不能因为一件牛仔外套就跟我绝交啊！这周考试太多了，你等我，这个周末我就去给你买一件新的赔给你成不成，我再给你买件风衣，就当我谢谢你帮我从慕姑娘那儿把手机拿回来了。”风不知张开双臂拦在他面前一本正经道。
“钱留着交话费去吧你。”羽人非獍拍了一下他的手臂：“别挡着路，我赶着去上班。”
风不知不动，眼睛眨巴扎着露出一副可怜相。
羽人非獍被他磨得没脾气，叹了口气无奈道：“……你究竟还有什么事？”
“这都被你看出来了！”一听羽人非獍说这话，风不知马上激动地把书包卸了下来放到了羽人非獍那辆破旧的通勤小单车上：“是这样的，我这有本跟我女朋友找的漫画书……你也知道这段时间考试那么多，我爹妈天天回家就翻我书包，老班那儿眼线那么多我又不能往学校放。”
他从书包里拿出一本包装已经被拆掉了的漫画书塞到羽人非獍手里：“乐波君这小子奶奶过大寿，一放学就跑不见人了，晚上也不回来。我这实在没地方藏了，不然你帮我带着放书包里，我明儿问你要？”
羽人非獍看也没看就把书砸到他头上。
风不知摸了摸额头又不死心地继续把书往他怀里塞，一边塞还一边恶心兮兮地喊他哥哥。
羽人非獍入学比他晚一年，年龄上确实比他大几个月。但羽人非獍那张脸看起来显得小，所以风不知除了在求他办事的时候也不会喊他哥哥。
那本书在两人中间被塞了三个来回，第四次的时候羽人非獍瞥了一眼手腕上的手表，终于败下阵来没有把书再次扔回去。他认命地把书包拿到胸口想把书装进去，但是当他看到书的封面的那一刻，眼角还是忍不住狠狠地跳动了一下。
漫画书封面上一个高大英俊的男人从背后搂着一个穿着医生制服的漂亮男人——从胸部的弧度来看大概是个男人——正低着头亲吻他的嘴角。
风不知看了一眼羽人非獍那皱着眉头仿佛突然无法理解这世界怎么了的表情有些尴尬地咳了两声，凑在他耳边小声道：“……现在的小女孩，都喜欢看这种故事，我就是、就是投其所好罢了。”
“什么鬼。”羽人非獍把漫画书塞进书包，眉头仍然没有松开。
“就是男人喜欢男人。”风不知挠了挠头：“我也不知道有什么好看的，但她就是很喜欢看。”
羽人非獍被他直白的解释噎住了，突如其来的，他想起了在慕少艾家里从慕少艾嘴里坦然说出的“前男友”三个字。
“什么鬼……”
他小声地又重复了一遍。
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音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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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樓發表於: 2020-06-22 00: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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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
今天酒吧里的人不多加上是个新人的缘故，羽人非獍在休息室里呆了很长的时间，长到他开始觉得有些无聊。
这间酒吧给他开了不低的工资——当然是在转正之后，而他现在只是在试用期，按出工小时计算，如果今晚一直没有忙到需要到出工，他是拿不到什么薪资的，但是又不得不来。其实如果非要做活也不是没得做，像领班在他一进门的时候就问他要不要去包厢里陪客人喝几杯，这是个不错的赚钱机会，几乎是每个在这里工作的人竭力想争取的，但他拒绝得很干脆。领班当他是新来的不懂人情世故，看他年纪也小，也就随他去了，拒绝的结果就是他此刻只能百无聊赖地坐在空荡荡的休息室里。
他无聊到甚至把今天上课的内容翻出来复习了一遍。
等他把那本数学必修塞进书包里的时候，手背碰到了一本规格和课本不同的书，他的手停顿了一下，接着把那本漫画书拿了出来。
翻过两三页他就明白了为什么风不知不敢把这本书带回家，绝不只是因为这本书说的是关于两个男人谈恋爱的故事。除了恋爱情节外，这本书里还有大量且细致的床上戏份，作者毫不吝惜地超过全书三分之一的篇幅描绘了这两个男人从前戏到正戏乃至事后的全过程。
羽人非獍啪得一声合上了书。

晚上羽人非獍抱着一床新被子回到寂静的寝室，面无表情地把面前那床仍然湿漉漉的被子床垫掀开来叠整齐放到了自己的柜子里，然后把新的换了上去。
他余光看到左上的帘子小小地动了一下。
新的被子和床垫质量也不是非常好，他还没有发工资，卡里的闲钱也只够他再买一床不怎么样的被子。他躺上去的时候想起了慕少艾家里的床褥，不管是那张大床的宽度还是被子的柔软度，都是他之前未曾尝试过的，大概也是因为那张床太过舒服的缘故，在慕少艾家睡着的那个早上，是他这两年来睡得最沉的一次。那天他没有做梦，也没有惊醒，自然醒之后迎接他也不是干冷的天气和同样冷淡的室友。
他很讨厌生病，除了病恹恹的没有力气的身体之外周围的每件事每个人也会跟着自动变得糟糕，不知道是因为什么。但是这次生病似乎没有之前难熬。
除了慕少艾的恶趣味还是一样地令人不舒坦之外。
他很少在睡前想很多东西，但是今晚他有的没的想了很多，从工作，到学习，从风不知乐波君，到给他递情书的女孩子、到楼梯口哭泣的琼玦、到慕少艾。他们乱哄哄地挤在羽人非獍的脑子里，你一言，我一语，其实慕少艾说得话最多，他背着手模样懒散地逛来逛去，每次路过的时候都要说一句歪理。他伸出手想要捂住慕少艾的嘴巴，但是那个人好像完全不受影响，哎呀呀哎呀呀地扒开他的手，吵着吵着，羽人非獍觉得意识越来越模糊，最终沉沉地睡去了。
梦里他又回到了那个卧室，卧室里坐着侧脸弧线柔和可亲的慕少艾，慕少艾的桃花眼微微抬起看着羽人非獍，琥珀色的瞳孔有些黯淡，看起来心情不怎么样。他用软糯的嗓音拖着长长的调子：“呼呼……我告诉你啊，我那个前男友，黏黏糊糊像水泥，很烦很烦……”
然后前男友这个词好像奇异地变成了一种串联，酒吧休息室里看到的漫画的内容慢慢地开始具现化。他感觉到自己走上去，按出慕少艾裸露出来的、温热的皮肤，从他的背后抱住了他，低下头去堵住他的嘴，好像不想再听他说任何相关的话。
慕少艾仰起头，眼睛完成月牙，里面盛着满满的水波一样的柔情，葱白的手指反攀住他的臂肘回应着他。慕少艾的腰部衣摆因为动作被撩了起来，他很自然就伸了进去，握住对方薄薄的腰……
“铃铃——”
羽人非獍缓缓睁开眼睛。
室友们一个个从床铺上下来拿着洗漱用具走出门。只有他还躺在床铺上用手背盖着眼睛，一分钟后他握掌成拳，狠狠地敲了一下床板。

（十六）
我又惹到他了？
这是慕少艾今天的第一个疑问。
虽说青春期的小孩和更年期的妇女一样难搞，但是思前想后慕少艾还是没想明白自己什么时候又得罪了羽人非獍。这个酷哥早上来早读的时候见到早读看班老师是他就面色不善地扭过了头，现在连上课的时候也没有往黑板的方向看一眼。
慕少艾自觉给一群高中生上课不是什么难题，甚至不需要花费他太多的精力和脑力，所以大部分情况下他都觉得自己很闲，于是他现在就在办公室里很闲地思考羽人非獍为什么会生气这个完全不影响他生活的问题。
翻来覆去想了好几种理由都被推翻了，正当他准备去接杯热茶回来继续想的时候，他看到一个三班的男生走了进来。那个男生低着头一眼不发地走到数学老师的办公桌旁。数学老师见他来了就停下了批改作业的笔，脸色一沉，开始拍着桌子质问他昨天晚上没上晚自习去跑去哪里混了。
说起来也很奇怪，虽然高中的男生到了十七八岁都已经发育成熟，体格有些甚至比老师还要健壮，但他们对老师还是有种天然的恐惧感。那个男生只是被训了三四句，眼睛里就泪光闪闪，好像下一秒就要绷不住嚎啕大哭泪洒办公室了。
他百无聊赖地围观了一会后突然想起，他好像从来没有见过羽人非獍因为逃课被拎到办公室里责骂。似乎是找到了另一个可探究性更高的问题，慕少艾立刻从“羽人非獍为什么生气”这个课题里抽了身，慢腾腾地走到正在写教案的谈无欲身边，撞了一下他的胳膊。
他撞上去的那一刻，谈无欲的钢笔就在整理得一丝不苟的教案上画出了一道长长长长的痕迹。
趁谈无欲发飙前，慕少艾先安抚道：“别急着骂我，那页我待会帮你重新抄一遍！我就想问问你，为什么羽人非獍逃课你们都不管的啊。”
谈无欲忍了忍才没发火，接过慕少艾递过去的讨好的热茶喝了一口后才没好气地说：“管不了。对其他学生可以威胁他们告家长，羽人非獍这招没用。”
“为什么没有呀？”慕少艾追问道。
“……他父母早亡，十岁之后就被一个单身汉收养了，这人据说前两年进去了，后来又说被放出来了，总之就是现在找不到踪影了。他似乎还是会定期给羽人非獍打生活费，但是钱不多，勉强能生活。学校跟这孩子沟通过几次帮他申请助学金的事他都拒绝了。后来素还真去做他工作，他直接说自己不打算读大学了，混个高中文凭好找工作就行。”
谈无欲放下了茶杯：“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学习的态度是只要他不惹事也就随他去吧。”
慕少艾若有所思地哦了一声。
“你不是吧？”
谈无欲沉默了半晌之后突然看着慕少艾开口。
“什么？”慕少艾还没反应过来。
“这还是个孩子。”谈无欲严肃道。
“你想什么乱七八糟的。”慕少艾笑着打了一下他的后背。
谈无欲哼了一声用更大的力气打了回去，他俩打闹了一会突然有人敲了一下办公室的门。两人转头一看，是传达室的白马纵横。
白马纵横见慕少艾转了身就冲他招了一下手：“慕老师，出来一下，校门口有人找。”
“找我？”慕少艾愣了愣：“我不记得我有给什么亲朋好友和快递小哥留过学校的地址啊。”
白马纵横挠了挠头不好意思道：“我也不认得那个人，他说他姓醒，说是这么跟您说您就知道他是谁。”
慕少艾的表情僵住了。

（十七）
“喂，去一下35号桌。”
领班用胳膊肘撞了一下羽人非獍，语气里带了些不耐烦。
羽人非獍拿了菜单慢腾腾地从吧台后走出来，伸出右手拽了拽卡在脖子上的领结。那玩意是批发来的劣质产品，没有调解松紧的功能，而且扎成的蝴蝶结的布面非常粗糙，因为他的动作不停地在他下颌的皮肤上摩擦过，时间长了便觉得又疼又痒。
酒吧里不停旋转的球形灯把霓虹的光从玻璃上折射到每个角落，配合着一波一波越来越喧嚣的音浪把气氛推向了高潮。
羽人非獍觉得周围吵得要命，连带他的眼睛都被这场面污染得有些发疼，他花了一个多星期还是没有适应这份工作。尤其他的病似乎还没好透，即使后来他开始强迫自己遵从慕少艾纸条上的内容——多喝热水，身体似乎也没有得到更进一步的好转。当然这也可能和他这段时间始终没有得到足够的休息有关。
他在包厢外轻轻咳了两声才推开门走进去，但当他看清包厢内的人的时候，刚刚压下的不适感好像又再次升腾了起来。
他面色有些古怪地递过菜单，甚至忘了这时应该退后两步站在沙发边等待客人再次传唤他上前。
直到接过他菜单的人的旁边那个穿着紫色大衣的中年人抬起眼睛，有些警告意味地瞪了他一眼之后，他才怔怔地找回自己的位置。
这个时候，拿着菜单的人抬起头，伸出手对他的方向招了两下，侧着脸微微笑着指着上面标注着“NEW”字样的酒问道：“这个好喝吗？”问罢他又转过头去看那个穿着紫色大衣的中年男人，语气里带着一些调侃：“我可以随便点吧？你付得起钱的对吧。”
那个男人表情始终阴沉沉的，像是暴风雨前的天空，他没说行也没说不行，而是冷冷地盯着问话的人看，似乎这个问题冒犯到了他。
羽人非獍沉默地站在原地，目光在两人之间逡巡了半刻，在一片诡异的寂静中开口：“比较热门，是新款，度数不算很高。”但是价格很高。
“啊……”听到他这句话，拿着菜单的人有些遗憾地叹息了一下，然后把菜单递回给他，用肯定的语气道：“那就这个吧。谢谢你。”他说完弯起了嘴角，笑容和煦，眼神温润安宁。
羽人非獍接过菜单的手一顿，接着淡淡地回了句：“好的。”
那人见他转身要走，便放松了身体靠在沙发上，闲聊般和旁边的人抱怨道：“哎呀呀，你看看现在的服务员，都不知道笑的。也就是长得好看，不好看的话迟早是要被辞退的，你说是吧，小醒。”
他刚说完，他旁边那个面色阴沉的男人便开口了：“服务员，等一下，菜单我看看。”
羽人非獍停住脚步转过身，再度把菜单递过去。
那男人只草草地看了两眼，就指着第三页顶端说：“来两瓶这个，菠萝味的。”
羽人非獍用力地抿了抿嘴唇，小幅度地点了一下头：“好。”

他把点好的单子递给吧台后的人，那人接过单子粗略地看了一下后突然眉飞色舞地吹了一声口哨，接着他扯了一下旁边调酒师的衣服，两个人便对着单子窃窃私语了起来，一边说着一边还露出一种羽人非獍极为熟悉的，看戏的表情。
羽人非獍坐在吧台后的椅子上，耳朵里只零星听到几个词语，无非就是“漂亮”、“怪不得”之类的字眼。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在听到“漂亮”这个词的一瞬间就想起了他的老师——那个此刻正坐在酒吧包厢里的慕少艾。或许是因为最近乐波君总是在他耳边念叨着“慕姑娘”之类的，也可能是因为慕少艾真的很“漂亮”。这种漂亮在他的理解里和性别无关，也不带任何调侃或者偏好的性质，慕少艾的漂亮就和他所见过的任何一种被别人推崇为“美”的事物差不多，只是一种客观的评价，在他心里没有喜恶的分别。
慕少艾的眼睛是标准的桃花眼，眼角微翘，笑得时候像月牙，不笑的时候也自有一种含情的味道在，总是和稳重沾不上边。而他的唇形也是丰润饱满，透着一种淡淡的豆沙色。在为数不多的几次接触中，羽人非獍只觉得他这传统审美里算得上好看的眼睛和嘴着实令人难以招架。
但是……
但是。
他站起了起来，走上前去，开口问道：“不好意思，请问这酒怎么了？”
听到他说话，拿着菜单的人好像颇为惊诧，愣了一会才开口道：“哦……就，这种水果酒，度数很高，但是喝起来像汽水一样没什么感觉……”
对方话说到这里就停住了，他却明白了是什么意思。
调酒师看了一眼他的表情，调侃道：“怎么，小朋友终于对咱们的产品感兴趣了？这款卖得很好的，内行人都喜欢点。”说完他坏笑了一下：“看来35那位是个老手。”
羽人非獍的手指在吧台下交握了起来，指关节隐隐发白。

（十八）
酒保调好了酒，在酒杯边缘插上了一片鲜黄色的柠檬片，然后把两杯气泡饮料一样的鸡尾酒放到了托盘上，和那瓶昂贵的Chateau Margaux一起。
羽人非獍站起身来想要去接那个托盘，却在半路被人截了胡。他挑着一双丹凤眼的同事不动声色地先他一步拿过了托盘，看也不看他一眼径直从他身边路过。领班和酒保有些同情地看了他一眼，甚至出声安慰道：“以后机会还多得是，他本来就是这样的人，才不会管你是不是个新人。”
羽人非獍讷讷地哦了一声。
酒保见他眉头紧锁有些失神，还以为他被酒吧的竞争打击到了，又补充道：“你刚才去替他们点单想必已经收到了小费了吧，年轻人也不要太激进。包厢多得是，赶明儿再给你机会就是了。”
羽人非獍像是没有听到他说的话一样转过身看了看35号包厢的位置，心里想的是，慕少艾也不是表面上看起来那么好相与的人，对方是个老手，他也肯定算不上小绵羊。既然他愿意和旁人来这种地方点这种酒，那想必……
想必什么？
突然间他又不愿意想下去了。
领班伸出手拍了一下他的肩膀：“我说你也别看了，40号也要点单，赶紧过去吧。”
羽人非獍面色沉沉地接过菜单往40号的位置去了。

等到40号点完单，他带着菜单再次路过35号时，脚步还是不由自主地慢了一些。只是每个包厢的内部情景都被一扇厚重的门阻挡着，门上有着繁杂华丽的花纹，艳俗又隐秘，不像学校里不管哪个房间都按全了几净的窗户一样扫一眼就可以看到全貌。他的眼神被那扇紧闭的门吸引了一秒钟，接着便很快地移开了。
酒吧的吧台离35号不算很远，服务员的临时休息点就在吧台的后面。
羽人非獍结束了短暂的工作后躺在吧台后的沙发上闭着眼睛休息。与其说是休息不如说是强行让自己不再分神，他发觉自己如果还在场子里乱窜，就忍不住会往那扇门上看，好奇心和焦虑感挤在心头，让他凭空生出了一种莫名的诡异的冲动。
那扇门后究竟是什么光景，他一无所知，他甚至恍惚想起了谈无欲在课堂上发散着思维给他们讲过的“潘多拉的魔盒”。盒子里装着的未必是好的东西，更可能是丑陋的、痛苦的，打破一切美好现状的存在。但每个人在面对这个盒子的时候都忍不住会幻想，越是不能打开，越是让人充满绮念和探究的欲望。
“咯嗒”。
是门被推开的声音。
羽人非獍在阴影里睁开眼睛。
“羽人非獍，刚才20号……”
“不好意思。”羽人非獍微微垂着头道了个歉：“我要先去趟卫生间。”
领班看了一眼，没什么感情地哦了一声，转身去招呼另一个服务员。
羽人非獍从吧台后绕出来，往卫生间的方向走去。
酒吧的卫生间设计得很人性化，每两个包间共用一个，空间不大，只能同时容下两个人。
羽人非獍在卫生间外静立了两秒，然后推开门走了进去。
一进门，一阵浓郁的尼古丁的味道就霸道地进入了他的鼻腔。他在一片烟雾缭绕里看到他的老师正靠在洗手台上叼着一只香烟，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他吃的这支烟滤嘴有些长，烟头忽明忽暗地闪烁着橘红色的光亮，然后随着这光闪烁的频率，一个个小小的烟圈升腾起来，又在半空中散作一片雾霭。
羽人非獍透过烟雾看向慕少艾。他知道自己的眼神大概有些冷，这有些不受他的控制，或者说，他也没有搞清楚自己应该用什么样的态度去看待慕少艾。
慕少艾和他对视了一会，抬起手把烟夹在两根手指之间，然后对着洗手池轻轻地弹了一下烟灰。灰色的粉末洋洋洒洒地落在洗手池里，又被他打开的水龙头里流出的水卷挟着进入下水道。
“羽仔，你看看你，又这么盯着我。”他看着洗手池里，温软的声音隐没在水流声里，带着一点小小的无奈：“你总这样会让我以为你对我有什么想法。”
他转过脸，微微歪着脑袋，看起来无辜极了。
羽人非獍呼吸一窒，这句荒谬绝伦的话狠狠地撞到他的耳膜上，让他心里无名火起，迫切地想要反驳。但是刚刚准备张嘴，他又意识到，他为什么要生气。这种一听就是在刻意挑衅的话他为什么要为此生气。
慕少艾见羽人非獍的嘴唇越抿越紧，忽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他眨了一下眼睛慢悠悠地说：“会让我以为你已经收集好证据要去素还真那里告我一个大大大大的状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走向羽人非獍，轻轻地撞了一下他的肩膀：“羽仔呀……给老师个面子嘛，今天就当没看见，好不好？”
他说话尾音上翘，和笑意混在一起，黏黏糊糊分不开。
羽人非獍却在他靠近的那一秒忘记了自己还在生气，忘记了慕少艾在说什么，满心都是一句：他喝酒了。
或许是因为慕少艾近了些的缘故，他身上那股被香烟的味道暂时掩盖住的酒气再也藏不住了。羽人非獍闻道了一阵比尼古丁的气味更加强烈的菠萝的清甜味。他微微垂下眼睛看向慕少艾，这才发现慕少艾跟平时比起来还是有些不同：他眼下泛着淡淡的粉红色，眼睛比平日更加明亮。
“你喝酒了。”羽人非獍伸出手抓住慕少艾的胳膊。
慕少艾好像听到了什么笑话一般，发出了一声短促又克制的笑声：“这里是酒吧……吧？”
他说出最后一个疑问词的时候，眼睛睁得更大了些，微抬起下巴看着羽人非獍。
他说话的时候，淡淡的酒气和香烟的气味被呼出来，羽人非獍握住他的手便更紧了些：“你是不是喝醉了？”
慕少艾轻摇了一下头，然后拍了拍羽人非獍的手背：“呼呼，清醒得咧。他想把我喝倒还是差点功夫，不过就是想给我个……”
话说到一半，慕少艾却止住了话头。他再次抬眼的时候只是微微对羽人非獍笑了一下：“那老师我先去忙正事。”
他说话逻辑还算清晰，眼神也清明，大概是真的没有喝醉。羽人非獍想着，可是按照酒保的说法，那酒大概也不是一开始就会上头，不然也不会被他们这么议论。但是他没有理由阻止慕少艾离开，只能低下头凑近他说了句：“你别喝太多。”
“哎呀呀……”慕少艾好像对他的突然告诫有些意外，羽人非獍比他高一些，平时那张脸自然离他也没有这么近的距离，现在那张总是一本正经的小脸近在咫尺，颇为正式地告诉他别喝太多，莫名让他觉得有些可爱。或许是因为酒精的作用，又或许是酒精给了他作乱的理由，他不假思索地抬起了手——轻轻捏住了羽人非獍的脸。
十七八岁的少年，脸上是满满的胶原蛋白，细滑紧致，按下去会回弹，手感真的不错。
羽人非獍却是彻底地愣住了，呆呆地保持着这个动作竟忘了躲开。
慕少艾葱白的指尖在羽人非獍的脸上捏了又捏，凑在他耳边说了声：“乖啦，不会有事……你不是也在嘛……”才收回手。
羽人非獍的脸是在他离开后才后知后觉地升起了温。
他转过身面对洗手池沉默了一会，然后猛地打开了水龙头，往自己脸上狠狠地泼了两把水。
“醉鬼……”
他喃喃道。

（十九）
慕少艾指间夹着烟，身体前躬着坐在沙发上，微微抬起眼睛去看那个又被满上的玻璃酒杯。他姿态放松，神情懒散，和他旁边坐着的正在倒酒的人形成鲜明的对比。
“你认识之前给我们点单的那个服务员？”
红酒流入酒杯的声音停了下来，醒恶者把酒瓶放到桌子上，然后把酒杯推向慕少艾。
“哪个？”
慕少艾的声音听起来没有什么起伏，似乎对这个话题兴趣缺缺。
“就是刚才和你在卫生间里呆了将近十分钟的那个小伙子。”醒恶者欠了欠身子又靠回了沙发上，翘起二郎腿，他的语气里充满了虚假的挪揄感，但是眼底却有一层掩饰不住的厌恶。
慕少艾把酒杯在手中晃了晃，盯着里面随着自己动作而产生波动的液体，随意地“唔”了一声：“之前不认识。”他的手上的动作停住了，转头脸去看醒恶者，勾起了嘴角：“刚才认识了。哎呀呀，很好看的小伙子不是吗？还是大点的城市好，连酒吧的服务生都比西苗那边的养眼很多，看着就让人心情愉悦。”
“哈。”
醒恶者短促地笑了一声，虽然声音里没有一丝笑意。他面无表情地看着慕少艾慢条斯理地品着杯中的红酒，脸上的潮红越来越明显，看起来对自己似乎真的没有什么防备的模样。他放在沙发背上的手动了动，好像犹豫了一下，过了一会才在和外面的喧闹毫不搭调的沉默的包厢内开口道：“我来是为了什么，你应该很清楚吧。”
慕少艾把杯壁从唇边移开，伸出舌尖稍稍舔了一下自己的下唇，啧了一声回味了一下这昂贵的口感后才开口，眼神里带着无辜和不解道：“……你又没说，我怎么会清楚。”
“……”醒恶者看着他这副做作的样子一时有些绷不住表情，抑制了一下自己心里翻涌而出的暴躁感才重新找回自己平稳的声音道：“‘他’让我来告诉你，你现在想做什么都可以，不愿意跟我们一起到境外也没问题，但是来年我们回来的时候，希望你能做出一个让大家都满意的决定。”
“我不管你现在是要玩什么小学老师游戏还是要往世界哪个角落跑，你是什么身份，应该做什么事，请好好记牢。”醒恶者最后几个字仿佛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一种克制的警告意味。
慕少艾轻轻“啊”了一声，皱起眉头，好像听到了什么匪夷所思的东西，他抿起嘴，眼睛眨了一下，带着不确定问道：“你是在……威胁我？”
“我只是给你一个建议。”醒恶者冷淡道：“大事当前，总不会一直这么纵容你。现在是特殊时期，你跟不跟我们走无所谓，但是这个时期过了你可没有现在这种舒服的日子。大家都在一条船上，’他’不让你下船，你就没资格下船。”
“所以……”慕少艾有些苦恼地看了看那瓶红酒：“你今晚冒着重重检查的危险特意飞过来请我喝酒，就是为了满足一下自己当着我的面给我放狠话的快感？”
他伸出手，敲了一下红酒瓶，房间里发出一个清脆的响声。
“呼呼……那你早说嘛。”慕少艾的手指离开了酒瓶，去捞那杯醒恶者还没有动过的橙黄色鸡尾酒：“我现在一个月的工资还不抵你一趟飞机票，下次你要是觉得钱拿在手里烫手，可以微信转账给我，转完我们就开个视频，随便你在里面怎么表演都可以。”
醒恶者看着他一下子喝下了半杯鸡尾酒，嘴角抽搐了一下：“你把我的微信拉黑了。”
“啊……”慕少艾打了个酒嗝，他按着自己的额头努力思索了一会，再次抬起头的时候充满歉意地说：“对不起啊，我拉黑的人太多了，实在想不起来你在不在里面了。”

“喂。”
领班用菜单的一角轻轻戳了一下羽人非獍的胳膊：“没什么事你今晚可以先走了，有人来接班了。”时钟的指针到了十一点五十分，领班主动对羽人非獍说到。
他知道羽人非獍还是个学生，住的宿舍里有门禁，第二天还要早起，所以除非特别忙的情况下他也不会强留羽人非獍到后半夜。
可这次一向换班干脆利落的羽人非獍好像有些犹豫，他看了看墙上的时钟，又看了一眼依旧热火朝天的酒吧舞池，短暂地沉默了一下后说：“……我今晚多留一会吧。”
领班好像听到了什么有趣的话，有些惊讶地笑了一声，倒也没说什么，转身又离开去忙自己的事情了。
但是多留一会的意义又在哪里。
羽人非獍静静地靠在吧台旁出神地想着。
因为在包厢里的那个是他的老师？还是因为他那句不知真假的“你不是也在吗”。
他长得俊俏，又比普通的这个年龄段的孩子多了一份沉稳和冷峻感，颀长挺拔的身体遗世独立地隐藏酒吧的一角，却因为和周围的气氛格格不入而引起了更多的关注。
慕少艾迷迷糊糊地推开门的时候就正巧看到这个画面：他那位只要看见他就会轻微炸毛的、长相比明星画报还要好看的学生，正被人堵在吧台的角落。他的脸刚好隐没在酒吧灯火的阴影里，看不分明表情，堵着他的那个人手里似乎正举着一支香烟，颇为轻佻地往他嘴边凑。
羽人非獍长相是清秀挂，即使平日里热衷跑步锻炼，但穿上衣服后也不易显出的肌肉，看起来细腰长腿，肤白貌美，有种轻盈感，容易给人一种很好欺负的错觉，尤其他现在还穿着一身西式的侍应生工作服——虽然那只是一套做工劣质的西装两件套，可长裤和贴身的马甲反而更好地把他身材的优点给展现出来了。
慕少艾这么看着，便又从口袋里摸出了一支烟，但他并没有点燃，只是叼在嘴里。
醒恶者跟在他身后出来，瞥了一眼他嘴边的烟，问道：“为什么不点。”
“打火机没气了。”慕少艾敷衍道，眼睛还看着羽人非獍的方向。
醒恶者顺着他的眼神也看了过去，大概知道发生了什么之后，从鼻腔里发出了一声轻蔑的笑声。他从上衣口袋里拿出自己的打火机，难得有了给慕少艾点烟的心情。“嚓”一声，蓝色的火焰冒了出来，醒恶者把打火机往慕少艾面前递了递，想去点他的烟，不曾想慕少艾脑袋一偏，全然不承他的好意，颇为冷淡地从他身边绕了过去。
醒恶者讪讪地收回了手。
只是慕少艾似乎有些醉意，脚步有些踉跄。醒恶者余光看了他一眼，忍了忍刚才的怒意，还是上前一步握住了他的胳膊。
就在此时，阴影处传来了轻微却非常明显的“啪”的一声。
慕少艾甚至忘了握在自己胳膊上的醒恶者的手，抬头往那个方向看去——羽人非獍非常不给面子地一巴掌拍掉了那只作乱到他面前的手，那人手里的烟落到地上滚了两圈滚进了吧台下。似乎是给这突如其来又强烈的反抗给镇住了，那人愣了有两秒才反应过来，下一刻便涨红了脸拎着羽人非獍的衣领怒吼了起来。
羽人非獍的眼神却没有因此转换角度，在那个方向越过正在揪着他衣领发疯的客人的肩膀，直直地看向了慕少艾。
慕少艾眼睫颤了颤。
一个不知道为何会有的小错觉——羽人非獍眼神的温度好像比其他任何时候都低了许多。
“你喝醉了。”慕少艾听到醒恶者在自己身边说：“你准备去哪里？……或者，我替你做个决定？”
慕少艾突然有些烦躁。
醒恶者的声音像只苍蝇在耳边嗡嗡不停。
或许是因为酒精的作用，他引以为傲的良好的忍耐力短暂的失控了。他拿下了嘴边的烟，听到自己用和平时不太一样的低沉但又十分平静的声音不耐烦地说：“你有什么资格替我做决定。”
他的眼睛还像往常一样亮，说话也没有半分舌头打结的迷糊感，醒恶者一时倒也分辨不出他是醉了还是没醉，手上力度便不自觉轻了些。
“让一下。”羽人非獍按住了对方拎住自己衣领的手。
“你他妈居然……我草！”
羽人非獍一只手握住对方的肘关节，另一只手在手腕处猛得一翻，对方便像被掐住了命门一样被右翻在地。
羽人非獍甩开的他的手没多做停留径直走向慕少艾，然后抬手握住了慕少艾另一只胳膊问道：“你怎么样？”
醒恶者皱着眉头看着他，还未来得及开口，慕少艾便把他的手拂开了，没有骨头一样挨挨蹭蹭到羽人非獍肩头，大声且刻意地说：“哎呀呀，醉了醉了，头昏脑涨，站都站不稳。”
慕少艾靠在羽人非獍肩膀上斜着眼睛偷偷看着醒恶者，轻轻地笑了笑。
醒恶者看到了他的笑，有些气恼地哼了一声。
这时被羽人非獍掀翻在地的客人投诉来的领班和保安已经赶了过来，眼见包围圈越来越大，围观的人也越来越多，为避免更多的事情，醒恶者握了握拳头，只能主动走过去和他们交涉了起来。
慕少艾靠在羽人非獍怀里，确认醒恶者已经暂时不能把注意力放在他身上了的时候，秋水一样的眼睛此刻才迟来地翻起一些醉意。羽人非獍就着这个动作为了防止他滑落下去只能揽着他的腰。他听得出慕少艾刚才有些夸张的言语是想掩饰些什么，但他也确实不知道慕少艾究竟意欲何为，只能顺着他的意思把他戏演完。
“羽仔……”慕少艾咽了一下口水，在他怀里摇晃了一下，伸出手抚着他的侧脸小声道：“别让他看见，我们先走……”
他说话轻轻柔柔的，因为酒精的缘故显得有一点无力的含糊感。
羽人非獍抿了一下嘴唇，余光穿过人群看向了在包围圈中间的醒恶者的背影，小小地点了一下头。

他们才刚出走酒吧门口，慕少艾就彻底酒精上了头，他伸出双手搂着羽人非獍的脖子，像只猫一样在他脖颈处蹭了蹭。羽人非獍被他蹭得耳尖发红，又不能推开他，只能抱着他走到路边拦了辆出租车。上车前羽人非獍把慕少艾往上抱了抱，用沉沉的声音问他：“……你家地址是什么？”
慕少艾被他抱在胸口，后脑勺枕在他的肩膀上，每呼出一口气体都打在他的耳垂，他听到他的老师用呢喃一般的语调，没有逻辑地说到：“不。不回去了……随便……”慕少艾咽了一下口水，微微睁开眼睛：“随便找个宾馆。”
羽人非獍的动作顿住了一秒，然后他抬手关上了车门，低声对司机说了声：“不好意思，师傅。”

（二十）
“你为什么要骗他。”
羽人非獍揽着慕少艾的肩膀让他靠在自己的怀里，然后掏出房卡去开门。
吱嘎一声，门被推开了。慕少艾在羽人非獍怀里带着些笑意喃喃道：“他那个人……苍蝇一样，嗡嗡嗡嗡……”他被羽人非獍带着走进房间，毫无顾忌地感受着少年人按在他肩头的力度：“要是回去的话，他就会阴魂不散地出现在我家周围……我今天晚上都睡不安稳。”
羽人非獍扶到他床边，让他坐在床上。
慕少艾乖乖地顺着他的力道坐到的床上，看起来反应有些迟钝。他的银发因为动作的缘故沾了一些在嘴唇和脸颊上。羽人非獍鬼迷心窍般地伸出手指，轻轻地把那些碎发给他理顺了别到耳后，梳理完之后，那根手指好像有些恋恋不舍地在他的耳垂处停住了。
慕少艾抬起来看他，白净的皮肤在酒店暖黄色灯光下被笼罩上一层淡金色的光泽。喝醉了的慕少艾似乎没了平日里的伶牙俐齿和从容不迫，情绪变得简单又直接，他看着羽人非獍深邃的眉眼逐渐涌起一些可能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情感就立刻弯起眼睛笑了起来。
羽人非獍的心剧烈地跳动了一下，仿佛坠入梦中一般，他的指尖轻微颤抖着，右手慢慢地抚上了慕少艾的侧脸。
二十七岁的男人的皮肤还没出现疲态，温润光滑，因为酒精的缘故温度微微升高，在眼角处晕出一片淡淡的绯红色。羽人非獍的掌心温度偏凉，这好像正可了慕少艾的意，他几乎是主动地但是幅度非常小地，在羽人非獍的掌心微微动了动。
像一只被抚摸得非常舒服愉悦的猫科动物。
羽人非獍在床边蹲下身来，深深地看着慕少艾，有什么东西在他心底疯狂滋长着，他知道快要失去控制了，于是他张开嘴，用微微沙哑的嗓音问：“……你是不是故意的？”
他意指不明，更何况是在问一个喝醉了的人。
但慕少艾却轻微地笑了一下，饱满的嘴唇上扬起一个非常可爱的弧度，他的双臂架在羽人非獍的肩膀上，向前探着身子，到了一个和羽人非獍说话间便可以呼吸交融的距离，轻轻轻轻地用气声说：“羽仔，你打架的姿势，很专业啊……”
羽人非獍眼神一凛，他的血液仍在沸腾，心里的温度却骤然降了一半。他的脚步忍不住后移了一点，但还没动半分，慕少艾又用力地把他往前拉了一把，羽人非獍呼吸一窒——他们的嘴唇差点就要碰上了。
“跑什么，怕什么？你有什么是不想让我知道的？”慕少艾声音软软却不容反驳地追问道。
“那你呢。”羽人非獍冷冷道：“你今天在酒吧里见的是谁，为什么要躲着他，我接到的电话怎么解释，你和你的学生现在用这种姿势说话，合适吗？”
“哈……”
慕少艾把头埋在自己的手臂上，短促地笑了声，过了一会他才闷声道：“不合适呀不合适……”然而等到再次抬起头的时候，他又用颇为正经的语调问道：“你多大了？”
羽人非獍的眉头微微皱了皱：“……三天前刚满18岁。”
“哦。”
慕少艾点了点头，然后突然凑上去亲了一下他的嘴唇。
干凉薄俏的嘴唇。
羽人非獍眼睛睁大了。
慕少艾伸出舌尖，轻轻地舔了一下嘴角，带着笑意道：“成年了啊。”

慕少艾的手还在羽人非獍脑后，羽人非獍按着他的腰把他狠狠地压在宾馆柔软的大床上。
羽人非獍终于擒住了对方狡猾的舌尖，报复般地伸出一只手扣住慕少艾的下巴迫使他张开嘴承受自己的攻击。慕少艾呜咽了两声，却没有挣脱羽人非獍的控制，反而安抚一样地用掌心从他的后脑抚到后背。羽人非獍确实没有什么经验，舌头在他的口腔里横冲直撞，没有一点技巧可言，但是这种直接地、不加修饰的吻在这种时刻却似乎更能挑起欲望，有些暴虐的、不讲道理的、发泄一样的亲密。
慕少艾吮吸了一下羽人非獍的舌尖，羽人非獍微微颤抖了一下，眼神变得晦暗不明。他们分开的时候房间里响起了粗重的喘息声，黏稠的津液在唇间形成暧昧的缔结。不知道是谁先结束了这场短暂的休息，慢慢地，他们又再度靠近，但这次不再是角力一般的亲近，而是一个湿软温热又黏腻的吻。“你会做吗？”慕少艾一边亲着他一边低笑着问道。
“……没做过。”羽人非獍停顿了一下，接着微微离开了一点距离，清亮的眼睛带着些复杂的情绪问着：“你……”
“啊……没事……”慕少艾闭着眼睛轻声道：“我教你……老师可以教你。”
“你知道的真多。”羽人非獍语调淡淡，听不出来情绪。
“一般，一般。”慕少艾笑了声，接着便像自言自语一样，用低到几乎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说：“我也很感兴趣实践起来……是个什么样子……”
“你说什么？”羽人非獍把耳朵凑近了他的唇边，有些困惑地问。
“我说啊……”慕少艾对着他的耳朵轻轻地吹了一口气：“你有反应了。羽人非獍同学。”
他弯起右腿，用膝盖，慢慢地蹭了蹭羽人非獍的下体。

頂端

白糖海藻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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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樓發表於: 2020-06-22 00:05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二十一）

被牛仔裤紧紧包裹着的部位已经完全硬了，把劣质粗糙的布料顶起一个明显的弧度。慕少艾的膝盖从那个弧度上不急不缓地来回磨蹭着，嘴角带着一丝浅淡的笑意，琥珀色的眼睛乘着快要满溢出来的醉意微微抬起来看着双手撑在他肩膀两侧、紧绷着身体的羽人非獍。
身体比表情更容易出卖当事人的真实想法。
感到那个东西似乎比之前更大一些了之后，慕少艾有些出神地想，羽人非獍的身体和年龄都已经完全地算是个成人了，甚至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可能比绝大多数成人还要更加优秀。
“……慕少艾。”羽人非獍克制地闭了闭眼睛，然后伸出手猛地按住那作乱的膝关节，他的声音被压到最低，听起来就像从是一汪深不见底的湖水里传来。他没有叫他老师，而是直白地喊了他的名字：“你真的知道你自己在做什么吗？”
慕少艾啧了一声，他在被子上蹬了两下，用肩胛骨的力量蠕动到床头，然后抬起了上半身，再轻轻地把自己的后脑勺砸到柔软的枕头上。
羽人非獍没有阻止他的任何动作，看他在枕头上做出一个慵懒的姿势闭上眼睛之后便从床上站回了地毯上。他在宾馆宽敞的房间里沉默了两秒，开口道：“你心情不好还是早点休息，今天的事情我不会告诉别人。”
慕少艾没有回应。
等他快要走到门口去拉那扇门的时候，房间里才“嚓”地响起了一个小小的声音。下一秒钟熟悉的香烟气味又传到了羽人非獍的鼻腔里。羽人非獍转过头正看到慕少艾把打火机随手丢在了地毯上，细密的绒毛淹没了一切声音。
“你知道成年人用来忘却烦恼的消遣活动有哪些吗？”
慕少艾吐出一个烟圈，他靠坐在床头抬起眼睛看着天花板。
“烟，酒，还有性。”
“你不用拿那种仿佛我是在自甘堕落自我毁灭的眼神看着我。”慕少艾叼着烟有些好笑地看着羽人非獍道：“生理健康在我的记忆里应该是初中必修课吧？”
“弗洛伊德曾经说过’你我所做的任何事情都起源于两种动机：性冲动以及成为伟人的欲望’。”他的嘴唇因为刚从被有些粗暴地亲吻过而在灯光下呈现晶莹饱满的淡豆沙色，而让它变得如此动人的始作俑者，现在正站在几步外不由自主地打量着它。
“喝酒，吸烟，或者做这种事情，都没有什么本质的区别。啊……不是，还是有一点点区别的。”他按着额头，轻微地摇了两下头：“我挺喜欢你的。”他拿下了嘴边的烟，皮肤被已经被身体充分吸收的酒精蒸腾出暧昧的绯红色：“比较起来的话大概是，如果你和我上床，我可以暂时放弃我的香烟。”
羽人非獍的眼神暗了暗。
“当然这只是一种修辞手法。”他摆了摆手：“你是自由的，是自由的——”
他的最后一句话拖了长长长长的尾音，带着浓浓的鼻音，接着便又把香烟塞进了嘴里。
羽人非獍转过身，走到床头半蹲下身子，从他嘴里把香烟拿了出来。
慕少艾凑过去亲了亲他嘴唇，把嘴里残余的一口香烟渡了过去。尼古丁顺着羽人非獍的口腔飘进了肺进，随着他的呼吸遍布身体的每个角度。
这个十八岁的少年身上总是有一股冷意，慕少艾恍惚间觉得和他接吻的时候心脏都会忍不住开始颤抖，让人忍不住做些什么。于是他把双臂又环到了羽人非獍的脖颈上，一边小口地亲着他，一边磨蹭着他的额角，轻轻地问道：“为什么之前不接别人的烟，现在却接了我的烟。你是不是喜欢我呀小同学？”
他细碎的笑意被羽人非獍尽数吞进了身体里，有些不甘，有些无可奈何。
他一点也不喜欢慕少艾，从见第一面开始这个人就不讲道理地吸引了他的注意力，之后一次又一次地撩拨他，刺激他，让他不受控制地开始好奇，开始接近。他的老师歪理总是一大堆，却又偏生长了一副温和秀气的样子，轻软柔和地仿佛从他嘴里说出的一切都值得信任。
他还没有看过那么多的书，有过那么多的阅历，根本无法分辨他说的究竟是真是假。
想到这里他又有些愤怒了，他把他按在床头的靠枕上，强迫他抬起下颌，狠狠地咬上了他的喉结。
慕少艾呜咽了一声。
羽人非獍湿滑的舌尖从他的喉结上游过，整齐的牙齿轻轻地啃咬着那个小小的喉结，酥麻感从后颈蔓延到头皮上，又疼又痒。
慕少艾的外套被脱了下来，没有章法地被随意丢在地毯上，和他的鞋袜还有那个可怜的打火机一起。羽人非獍比他高，身架也比他大，被羽人非獍按照亲了一会之后他只觉得脖颈酸疼，只能蹭抱着年轻人小声商量着换个姿势。后来姿势便成了这样，他跨坐在羽人非獍的腰上，股缝处隔着裤子依然能感受到羽人非獍的物什往上抵着他脆弱的部位。他觉得自己的身体比之前更热一些了，或许不单纯是因为酒精的作用。
初次的羽人非獍确实没有什么经验，连亲吻时的动作都是有样学样——虽然他变通和实践的能力确实也不差。但除此之外应该做些什么，他贫瘠的参考资料只有曾经看过的一本漫画书，而且那本书上的人体结构看起来显得非常奇怪，让他不敢轻易行动。
好在慕少艾是个老师，还是个正在一所本地知名中学营业状态的老师。为人师表，总要做些示范和指导的。于是他从羽人非獍身上坐起来，拉着他的手放到自己的毛衣下摆，温声道：“卷起来。”
羽人非獍的眼睛就像海啸来临前暗涌迭起的海面，他深深地看着慕少艾，然后听从慕少艾的话慢慢地把他衣服卷了起来，卷到胸口以上的位置。慕少艾大概生长的环境真的很好，他的皮肤是一种温润的奶白色，富有弹性的皮肤包裹着骨骼，有肉感却不显得胖。他的胸部有两粒已经微微挺立起来的乳头，呈现一种非常柔和的淡粉色。羽人非獍抬起手掌，轻轻地握住慕少艾的腰，他的手指便轻而易举地微陷了进去，细滑紧致的皮肤吸附着他纤长的手指。
他的眼睫微微颤动了几下。
他又不合时宜地想起了慕少艾的那句前男友，第一次听到的时候他有些匪夷所思，同时又有些胸口发闷，这三个字像个魔咒一样让他产生了许多不可理解的想法，但今天他好像突然明白过来了。
没有人会不喜欢慕少艾，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那些他所能够接受但不能共情的美在此刻得到了共鸣。
“羽仔，弄它。”
慕少艾的声音和他的眼睛一样喊着一层暧昧的水汽，朦朦胧胧，在虚幻与真实之间。
羽人非獍动作一顿，然后顺着他的腰侧慢慢抚摸上去——他感受到慕少艾在他的掌心里微微颤抖着——然后停留在胸口处，接着他用食指的指背，小小地蹭过那个凸起，那个凸起便被压在了乳晕里，随着他的指背移开，又挺立了起来。
慕少艾看着他紧抿着嘴唇颇为认真的样子，突然觉得有些好笑，伸出手摸了摸他的脸笑道：“……不是这样，你太温柔了。”
他抬起另一只手按上了自己的乳头，指尖稍稍用力，把那粒小东西扯了扯，因为他动作的缘故，几下之后他的乳头就变成了之前更深的一种红色，像是熟透了的果子，可怜又可爱。他的眼角终于也开始泛起红色，不知道是因为羞赧还是因为情欲，又或者是因为疼痛。
羽人非獍往上坐了坐，握着他的手又再次抚上了那粒凸起。
它比羽人非獍第一次触摸的时候更硬了些，微微肿胀着挺立起来。羽人非獍的力度远比他自己要大，它被轻轻扯起来，又被按回去，慕少艾想要挣脱他的手又被羽人非獍强硬地拉回来。胸口两边受到的待遇不同，于是羽人非獍便看似贴心地用舌尖去舔，然后用齿贝长久地厮磨某一个位置。
慕少艾抱着羽人非獍的头微微躬下身子，他有些承受不住了，开始羽人非獍耳边发出轻轻又连续的喘息声。
羽人非獍把慕少艾抱起来，抱在胸口，低着头和他接吻。
他腿间的物什已经到了非常可观的地步，随着动作一下下地磨过慕少艾的臀缝，连带慕少艾的身体也起了反应，从内而外开始有种挥之不去的潮湿感，衣物顿时显得有些碍事。他慢腾腾地想把自己的毛衣脱下来，但因为酒精越来越上头，他开始变得晕晕乎乎，努力了几次都没能成功地把这件毛衣解决，于是便有些无辜卡在半路看着羽人非獍。
羽人非獍眼里露出了浅到几乎不可见的笑意，他伸出手把慕少艾的衣服脱了下来，连带他的裤子和自己的衣物。
慕少艾后知后觉羽人非獍可能比想象中的还不好控制——尤其当他看到他几块形状非常好看的腹肌的时候。这完全不像个小朋友的身体了，他的手臂上包裹着劲瘦的肌肉，腰很细，却不单薄，有一种隐而不发的沉稳。而且他并没有喜欢锻炼的年轻人那种古铜色的皮肤，他的皮肤是一种泠然的冷白色，就像是高山之上沉默的雪。
他的阴茎已经完全地挺立了起来，带着无法令人忽视的温度贴在慕少艾的小腹上。他的铃口渗出了一点点透明的液体，打湿了慕少艾的小腹，痒痒的。慕少艾眨眨眼睛，伸出手，握住了那根东西。他慢慢撸动了两下，那根东西变得更加炽热了，硬挺着在他的手心里轻轻跳动着。
羽人非獍的眼睛死死地盯着他，下颌线绷成一个冷峭的弧度。慕少艾说不清楚他的眼睛里是带着可以让人燃烧的火还是带着让人窒息的雪，这分明是两种相反的东西，却在此刻在羽人非獍的眼睛里诡异里融为了一体。
性器逐渐渗出了更多的液体，湿了慕少艾的腰腹也湿了他的掌心，房间里开始响起了连续不断的滑腻的水声。
慕少艾感觉到羽人非獍按在自己腰部不管抚摸的手其实是在隐忍着什么，他似乎很怕会把自己弄坏。或许他应该说些什么样羽人非獍转移一下注意力，他咽了咽口水，声音里带着一些自己没有察觉到的沙哑：“你之前自己没有做过吗……”
羽人非獍的嘴唇抿成一条线，身体微弯着，像一只蛰伏的鹰。他没有说话。
下一秒，他感觉到自己手里的东西剧烈地动了动，然后一股乳白色的液体就被射了出来，打在他的胸口，顺着光滑的皮肤滑落，滑过仍然有些发肿的乳头。
“唔……”
羽人非獍猛地翻做起来把他压在身下，双臂用力顶起分开他的双腿，刚刚发泄完的性器又慢慢地在他的会阴部硬了起来，克制地抵在他的穴口处。
他深呼吸了两口气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他握着羽人非獍的手腕，喃喃道：“……不行，要润滑。”
他的心跳动得厉害，有点害怕，也有点兴奋。他自己的性器也挺立了起来，被羽人非獍压在两人之间的位置，有些可怜地吐着黏液。羽人非獍的东西比他想象的要大，那根东西即使润滑后能不能顺利地进去也是一个未知数……我会坏掉。
他的意识漂浮在一片虚无的海里，隐隐地浮起这个念头。
穴口被体液濡湿了，小幅度地翕动着。
或许羽人非獍根本不会听他的。哪有男人在这种时候还会有闲心去听他说什么。他甚至感觉自己已经提前感受到了那根东西闯进自己肠道里的撕裂感。可是他现在没有力气，他喝了太多的酒，而那两杯果汁汽水一样的东西的后劲现在才开始逐渐地出现，他全身绵软无力却性趣高昂，实在是一个任人宰割的绝佳姿态。
不知道现在跟年轻人科普性行为研究表明肛交在男男性行为中的占比并不高还来不来的及。就在他天马行空地胡乱想着时，他突然意识到羽人非獍已经不知何时从他的下体移开了。他抬起眼睛去看，发现沉默的年轻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下了床，往浴室的方向走了过去。
“羽仔……”
他软绵绵地喊了一声：“你去哪里？”
羽人非獍的脚步顿住了，转头看着他：“拿沐浴露。”
羽人非獍的相关知识几乎为0，但是漫画书告诉他，浴室里的沐浴露或许就是很好的润滑剂。
慕少艾前一秒还在惆怅，这一秒却笑了出来：“谁告诉你沐浴露可以润滑的？”
羽人非獍不语。
慕少艾无奈地摇了一下头，蠕动到床边伸出手，努力地打开了床头柜，不一会他从里面翻出了几个套子和一瓶蓝色的东西。他翻看了一下套子，然后拿起了那瓶蓝色的东西仔细看了看瓶身，接着冲着羽人非獍摇了摇：“一个天大的好消息……润滑剂。”

“沐浴露是碱性物质，人类的生殖系统非常脆弱，有自己的酸碱平衡和菌落分布，不符合卫生标准的润滑非常容易滋生细菌引起感染，或破坏身体组织正常的内环境。”
慕少艾靠在羽人非獍怀里，慢慢地把润滑剂倒出来一些在自己的手上，然后往下探去。
穴口借着润滑剂的作用轻而易举地吞噬了他食指的第一根指节，接着是第二根。他在羽人非獍的肩头喘息着，慢慢地抽送了一下自己的手指。他的呼吸喷在羽人非獍的脖颈上，他恍惚觉得那一小块地方比其他地方更红了一些。
“何况沐浴露的润滑效果也并不好，很容易干……呃……”
他又放进去了一根手指，性器也再度翘了起来，他无法自控地伸出另一只手去抚摸自己的性器，慢慢地上下撸动着。
羽人非獍抱着他的手紧了紧，放在他肩膀的那只手抬了起来，抬高他的下巴和他接吻，另一只手握上了他撸动性器的手，顺着他的频率一起运动着。
他的性器吐出了一些精液，让他们的手掌都变得黏腻起来，他短暂地失神了，窝在羽人非獍怀里一动也不想动。但羽人非獍好像终于明白了自己该做什么，他越过慕少艾的肩膀从床头柜上把那瓶蓝色的润滑液拿在手里，涂在手指上，不容拒绝地伸进了那个隐秘的地方。
慕少艾的两根手指还在里面，羽人非獍紧紧地握着它们不让它们出来，而是随着自己的频率一起在肠道里抽插着。羽人非獍带着他们进入的深度和力度远比慕少艾自己要重得多，羽人非獍的手臂卡在他的腹前让他挣脱不掉，慕少艾迟钝地有了种被掌握的恐慌感。
慕少艾终于忍不住低声呻吟了起来。
那种细碎的、带着欢愉和痛苦的声音不断地从他的口中溢出。他小声叫着羽人非獍的名字，尾音软糯，有着一点点的哭腔。
肠液随着他们的动作从肠道里被带出来，场面一塌糊涂。
或许是因为扩张做得太过完美，羽人非獍带着套子把自己送进去的时候，慕少艾甚至还没从上一波冲击中苏醒过来。
慕少艾的穴口变得湿润温软，非常顺利地就吞进了头部。羽人非獍的额头沁出汗水，生理冲动让他想不顾一切地冲进去，可理智告诉他他不能这么做，他只有慢慢地，让自己一点一点填满慕少艾。
等到羽人非獍已经把自己送进去了二分之一或者更多的时候，慕少艾似乎终于感到了疼，他轻微地在羽人非獍的手里扭动了起来。这种几近撩拨的拒绝让男孩的征服欲陡然升到了最高，慕少艾的肠壁紧紧地吸附着他柱体的每个角落，他被自己狠狠地嵌入，以一种紧密到负距离的姿势结合在一起。羽人非獍的呼吸变得粗重起来，他的汗打湿了额前的碎发，一双清亮的眼睛比往常多了些属于普通男孩的狂热。
他握着慕少艾的腰，往最深处探去。
慕少艾发出一声甜腻的几近喟叹的呻吟声。
他被他的学生完全地撑开了，对方的性器满满当当地挤在他的肠道里，那些不曾被触碰过的敏感点正发了狂一下地给他的大脑输送着灭顶的快感。他甚至能够感受到，隔着薄薄的安全套的膜，羽人非獍性器上隐隐跳动的青筋。
他努力睁开被泪水打湿的眼睛去看慕少艾，睫毛上挂着几滴生理性的泪水。
他看到羽人非獍俯下身体，亲了亲他的眼皮，然后毫不留情地抽送了起来，狠狠地、势不可挡地一次又一次地侵犯着他的身体。他下意识地抬起腿卡住羽人非獍的腰部，可这样似乎更加方便他进入了，慕少艾无计可施。
羽人非獍第一次没有坚持太久的时间，但没过多久，他就被羽人非獍翻了个身子再次插进了有些泛红的穴口。
年轻人的学习能力总是超乎成年人的想象，慕少艾有些悲哀地想着，他不知道算不算个好老师，但羽人非獍肯定是个好学生，他开始更加快速并长久地摩擦着慕少艾的敏感点，找着姿势进入比上一次更深的位置。
羽人非獍压在他的身上，亲吻着他的蝴蝶骨，温柔又虔诚。
慕少艾被他的吻撩拨得痒痒的，觉得可爱，又觉得有些小小的感动。可是他没办法去看羽人非獍，也没有气力去回应。他软成了一滩水，任由羽人非獍摆弄。
他不知道他们究竟做了多少次，但是他印象里抽屉里的套子应该应该不超过四个。他不知道自己发出的声音羽人非獍有没有听见，但结果就是直到他陷入睡眠，羽人非獍似乎都没有停下来过。慕少艾已经彻底不想管了，他没有丝毫力气再去想其他的事，他放任羽人非獍对自己的所有作为，甚至短暂地有了片刻几近献祭的感觉。

慕少艾从梦中醒来的时候天还没有亮，他浑身上下没有一块不是酸疼着的。
羽人非獍的手臂卡在他的腰上把他抱在怀里，正闭着眼睛睡觉。他长得很好看，以致于慕少艾睁开眼睛的那一刻，心情自然而然地愉悦了一下。可下一秒他就笑不出来了，他感觉到自己的后穴里正缓缓地流出一些不可名状的东西。
他奋力挣脱了羽人非獍的怀抱，按着因为醉酒而头疼的脑袋跌跌撞撞地往浴室走去。
花洒被打开了，他伸出手指小心地想要撑开穴口想把那些东西弄出来，可此刻他好像失了昨天晚上在床上那种出离的勇气，又或者这么站着确实不好操作，他在花洒的雨雾下站了半天，那些东西开始失禁一样地逐渐流出来，但还是有些残余，软趴趴又固执地黏在他的肠壁不肯离开。
他小小地惆怅了一会，下一秒耳边响起了门开的声音。
他转过头，发现羽人非獍已经站在了浴室门口。他的眼神不像从前充满了戒备和寒意，而是一种难以用言语简单描述的感觉。不是快乐，但也不是防备和冷漠。慕少艾静静地看了他一会，用沙哑的声音开口道：“能帮我个忙吗？”

（二十二）

慕少艾把双手撑在浴室墙壁上，微微岔开双腿。
浴室里才刚刚因为莲蓬头的缘故稍微升腾起一些温热的水汽，可还不是很暖和，被瓷砖贴满的墙壁冰凉又湿滑。他的身体在水雾中不自觉地轻微地颤抖了起来，或许是因为墙壁太凉而他本身畏寒，又或者是因为……他在水帘中转过头，被淋浴喷洒出的水流打湿的眼睫毛使他并不能清楚地看到羽人非獍的模样，但是此刻羽人非獍的手指却埋在他的身体里，沿着肠壁动作轻柔地移动着。
酒精早已失去的效用，他现在清醒无比，不会比其他任何时刻更清楚现在站在他身后替清理他身体里残余的精液的人是他的学生，一个刚满十八岁的高中生。他们在浴室外不过三步远的大床上颠龙倒凤了一个晚上，拥抱、接吻、做爱。背德的羞耻感和因此带来的更为巨大的隐秘快感让他陷入短暂的失神。
他当然无意为昨晚自己的举动开脱，或许酒精加剧了他的放荡程度，但并没有左右他的个人意志，这件事对于他来说也仅仅是一个新颖的体验，值得高兴的是，大概还是个不错的体验，以致于他现在想起昨晚的情景——哪怕只是一丁点片段，身体依然会隐隐地兴奋。
但是看到在浴室门口的羽人非獍，他不知为何，那股单纯的愉悦感和解脱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仿佛被那种欲言又止的眼神传染到的属于少年人的愁绪。
你在烦恼什么。
他想了想。
他确实有意识地在引导羽人非獍做完整件事，但他同样在试图把这件事的过程变得美好。羽人非獍大概是第一次做这种事，不管是和男人还是和女人。一个人漫长的生命里可能会有无数次这种经历，既然他是他的第一次，他还是希望能够给羽人非獍留下一些愉快的记忆。
但羽人非獍好像并没有快乐，至少没有像自己想象中那样快乐。
他伸出一只手撸了一把自己因为水流作用而紧贴在额前脸颊的长发，轻轻地吐出一口气，但是下一秒他的手突然失了力气，不出意外地墙壁上打了滑，几乎快要支撑不住弯腰倒下去，他低声咒骂了一句——羽人非獍的手指在他的体力打了个弯，刚好蹭到他的敏感点，身体内部立刻食髓知味地泛起了一阵要命的酥麻感，更紧地咬住了那根手指。
他当然没能跌坐下去。
羽人非獍眼疾手快一把揽住了他的腰把他死死地扣在怀里，他的胸口剧烈地起伏了两下才找回呼吸的的正常频率。
只是这一撞造成的后果并不好。如果他们没有更多的接触，他可以当不知道，可以当做没看见，就这么装聋作哑地蒙混过关。但是现在不行了，因为反作用力的缘故他的后背紧贴上了羽人非獍滚烫的胸膛，隔着薄薄的血肉，他似乎感受到里那颗年轻的心脏跳动的力度，一下一下敲在他的后背，传递进他的身体里，融入他的血液。而羽人非獍那根已经挺立起来微热发硬的性器也明晃晃地抵在了他的大腿根。
非常不巧的是，他的身体也因此起了反应。
这没什么不能理解的，晨勃是一种非常常见的生理现场——如果不是他们几个小时前还在做爱的话就更容易解释了。
莲蓬头还在不在地喷洒着热水，落在地面上砸出毫无章法的声响。
搞不清楚是谁先接近的谁，总之他已经转过头微微仰着头和羽人非獍接起了吻。
羽人非獍比他高比他有力这件事在做这种事的时候总是显得更加明显，高中生把手指从他体力扯出来，刮带出一些黏稠的液体，然后抚上了他柔软的小腹；而另一只手从他的肩膀处伸过来托起他的下巴，迫使他承受更为热切的深吻。
这个姿势对慕少艾来说并不好受，因为他必须仰着头，为了拥有足够的空气他又不得不张大嘴巴，但这样他就不得不接受羽人非獍舌头的侵犯。年轻人令人吃惊的学习能力或许并不是因为在这种事上拥有天赋，他只是尝试用一种直白的方式进行表达，接吻无非就是唇舌的沟通，那他便细心地造访每个角落。
慕少艾的嘴角溢出银色的津液，津液划过他的侧脸，又迅速被淋浴冲刷而净，他低声呜咽着，从嗓子眼里挤出一两声不成句的呻吟，有一个瞬间他几乎觉得自己快要溺死在这深深的亲吻里。
他的手有气无力地攀在羽人非獍双臂上，只是那么虚晃地放着，似乎起不了什么作用，又或者是根本就懒得动作。羽人非獍的掌心从他的小腹一路向上，在胸口处游走，然后小心地触碰了一下还有些肿胀的乳头。
羽人非獍只是用指尖碰了它一下，它便敏感地硬了起来，在羽人非獍的指腹存在感极强地顶着。羽人非獍的手指修长，灵巧，指腹却有微微的粗糙感，当它捻起那粒小小的乳头轻轻向外拉扯揉捏时，慕少艾的性器没多久便被刺激地挺立了起来，颇为可怜地吐着稀薄的液体。
羽人非獍亲了亲他的舌尖，放开了他的口舌，另一只手握住了他的性器，一下一下地撸动了起来，慕少艾便靠在他的肩头闭着眼睛有些放纵地随着他的动作小声呻吟了起来。
高潮快要的时候，慕少艾正张开眼睛去看羽人非獍，从他这个角度刚好可以看见羽人非獍线条完美的下颌线，还有高挺的鼻梁，再往上就是他那双平时看起来有些淡漠的、墨绿色的眼睛。年轻人五官深邃，眉眼尤其好看，像一幅大家手笔的水墨画，不张扬却每一笔都尽显功力，多一分过浓，少一分太淡了，恰到好处，精致无匹。没有攻击性，却有一种水一般清冽的美感，清澈且凛冽。
“唔……”
他的身体剧烈地颤抖了一下，在羽人非獍手里射了出来。他轻轻地喘着气，脑袋稍稍空白了一分钟。羽人非獍把他转过来抱在怀里，低着头去亲他的额角。
他伸出手环抱住羽人非獍的腰，咽了一下口水。他的嗓子很疼，此时更有些撕心裂肺的错觉。他依靠在羽人非獍胸口，微微张开腿夹住了羽人非獍的性器然后轻轻地磨蹭了一下。
他的后面确实不允许他们再做了，没有安全套也没有润滑，想冲动也没有办法。羽人非獍大概是了解了他的意思，双手向下按在他的富有弹性的臀瓣上，慢慢地抽动了起来。
大腿根部细嫩又敏感，羽人非獍的性器又不时擦过他的会阴部，渐渐地他觉得自己的身体也和羽人非獍一起热起来了。那处紧贴在羽人非獍性器，勾勒出一个完整的形状，一低头便能看见羽人非獍粗长的柱体在他的双腿间进出，因此带来的新奇感和微妙的兴奋感几乎让他的分身再度挺立起来。
慕少艾被羽人非獍的动作顶撞地不断往后，又被他按着臀瓣强行按回来，慕少艾没有办法，只能主动地，更紧地抱住了羽人非獍。
羽人非獍在性事中很少说话，但是慕少艾却觉得，似乎在看向他时又总能看到他眼底燃起的被掩饰过的欲望和赤诚，汗水和淋浴的水从他的脸上滑落，滑进好看的锁骨里汇聚成一小捧，接着又因为他们的动作尽数洒落在身上。
慕少艾眨了一下眼睛，然后凑过去，轻轻地亲了一下他右边的锁骨。
羽人非獍的性器在慕少艾的双腿间猛然跳动了一下，羽人非獍把它抽了出来，乳白色的精液便尽数打在了慕少艾的小腹上。
慕少艾抬起手把身后的花洒关上了，那片染在他小腹的浓稠的体液就停留在了那里，因为重力的作用而微微下滑。很奇怪，精液的温度和人体差不多，理论上来说他应该感觉不到任何特别，但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自己好像被这块小小的液体灼伤了，小腹处似乎感受到了一种深入骨髓的深刻的热度。羽人非獍的双手还按在他的臀瓣上，此刻他低着头喘着粗气，可眼睛仍然在看着他。
慕少艾伸出葱白的手，在自己的小腹处抹了一把，然后抬起手把在他指尖可以微微形成线状的液体举到面前，凑近唇边，伸出舌头，轻轻地舔了一下。
他用余光看到羽人非獍即使在高潮时也克制十分的眼神好像突然就有些失控了，他喘着粗气紧紧地抱住了他，狠狠地吻了上去。

我可能真的有点恶劣。
他感受着羽人非獍泄愤般地像小兽一样轻咬着自己的嘴唇时默默地想到。

（二十三）
“好啦，那现在我需要找一位小朋友来回答我的问题……嗯，就你了，羽人非獍同学。”
在羽人非獍指间被来回转动的那只黑色中性笔停顿了一下。
“喂，阿獍。”风不知隔着一条过道小声叫着他的名字：“老慕叫你回答问题了！赶快站起来！”
羽人非獍眼神沉沉地盯着讲台上了的人看了有一会才缓缓地从座位上站起身来。

“你搞什么啊，以前你虽然不常来上课，但是上课的时候可从来不会这么明显地走神。”
下了课风不知挨到羽人非獍旁边那个空着的座位上好奇心十足地戳着他的肩膀：“你昨晚打工到几点啊，看着魂不守舍的，实在困了就回去睡一觉吧。下课堂可是老谈的，你不来还好说，来了又在他的课上走神的话可没有慕少艾那么好说话啦。不过老慕今天也状态不太好，声音有点低，不知道是不是感冒了，我看到老班又冲他甩眼刀了，咻咻的。”
“嗯。”
羽人非獍心不在焉的应和了一声，眼睛透过前面几排座位看向被两三个女生围住的慕少艾。
慕少艾当然不是感冒了，但他的嗓子也确实不舒服，只是不舒服的原因风不知不能也永远不会知道。来巡视的班主任为什么不太高兴当然也不止因为这个，从现在也能看出问题：他今天没有像之前那样在黑板前笔直的站着替姑娘们板书，而是把双臂的手肘撑在了讲台上，卸了力气，有点懒散地身体前倾着。其实他一整堂课都是这样的姿势，一共也没有写几句板书，好在他讲课生动形象也颇有重点，不怎么影响学生们的理解。
而慕少艾为什么不想长时间站着，原因他似乎也很清楚：他们穿戴整齐离开宾馆的时候，慕少艾的大腿根还红着，他只是想伸出手去检查一下，还没刚碰到那片皮肤，慕少艾就皱着眉头后退了一步，想必滋味不太好受。
讲台上的慕少艾看起来依然温柔体面的样子，柔软的米黄色外衣里面穿着一件白色内搭长衬衫，下摆被整齐地束进裤子里，除了最上面一颗扣子被解开了，可以勉强看到一小块锁骨相接处的凹陷之外，什么都被包裹得严严实实的。
昨天晚上慕少艾穿的不是这件衬衫——这是他今天早晨回了一趟家换掉的——而是一件淡雪青色的轻薄毛衣，他只需要从毛衣的下摆探进去，就能轻而易举地握住慕少艾的腰，然后再往上，就能摸到他的肋骨——这可能需要用一点小小的力气，要用指腹微微按压进他温热有弹性的皮肤里才能摸到他的肋骨。慕少艾在这个时候会有些颤抖，他的身体很敏感，会为一些细微的动作情动，皮肤会因此变成淡淡的粉红色，是欲望的颜色。继续往上就是他的乳头，那大概是他上半身最为敏感的地方，撩拨两下就会变成熟透的果子的颜色，而慕少艾也会像熟透了一样，软着上半身揽着他的脖子小声地呻吟，和今天在课堂上认真地讲着课本上神经调节的基本步骤的高中老师完全不同。
不知道那里消肿了没有。
想到这里，他的指尖又有些微微发烫。
他原本以为慕少艾今天会对他视而不见，或装作视而不见的样子。可慕少艾没有。他在课堂上直白地看着自己，毫不避讳地喊了自己的名字。他叫他名字的时候是从讲台上站直了起来的，白衬衫因为他的动作微微被从裤腰里扯出了一点，在腰腹的位置形成了小小的隆起的弧度。
慕少艾说的没错，自己从来没有在害怕。他无法控制慕少艾，谁也不能控制慕少艾，在被叫到名字的那刻，他甚至觉得是自己被他控制了。他看自己看得很清楚，他知道他不会说出任何事，也明白自己不会构成任何威胁。
他在道德上天然占了上风。
可他永远无法赢过慕少艾。
从接受慕少艾邀请的那一刻开始就是他承认了慕少艾制定的规则，即使他不甘心似乎也没有任何主动权。
“啪。”
他把笔扔到了桌面上，面无表情地从教室的后门走了出去。

慕少艾在讲题的时候短暂地走了神，他的眼神离开了习题本，随着一声轻小的水笔砸落的时候跳到了在教室后面嬉戏打闹的高中生里一个沉默离去的背影上。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若有所思地笑了一下，用拇指轻轻摩挲了一下自己的食指。

“谈老师，你怎么没去上课？”
慕少艾举着杯子喝了泡着胖大海和蜂蜜的茶颇为好奇地问道。
“本来也不是我的课。”谈无欲表情冷淡地在作业本上打了个问号，然后扶了一下眼镜头也不抬地解释道：“下午这堂是体育课，平时谁需要谁就占用了。今天刚好除了体育老师谁都没有占用这堂课的意思就把他们放去操场了。毕竟快要篮球赛了，成绩不行总得有一样行。”
慕少艾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哎呀呀，合着这原本是人家的体育课。真搞不懂你们，自己的课时上完了还抢着加班，又不多发工资。”
“是啊，不知道图什么。”谈无欲把批好的作业放了回去，沉默了一会又抬头道：“不过要是今年达线能多那么几个人，多不多工资倒也无所谓了。”
慕少艾闻言拍了一下他的肩膀，温声笑了笑：“他们以后会感谢你的。”
“不指望。”谈无欲冷笑一声：“作业问题多成这样，这班除了素续缘估计一个都上不了线。对了，你感冒了吗，声音怎么这样？”
慕少艾抿了一句蜂蜜水，顾左右而言其他地说到：“我还没见过他们上体育课，我去凑个热闹。”

篮球场没有学生们的影子，慕少艾百无聊赖地转了一会才在操场的塑胶跑道另一端看到一小撮人群，全是男孩子，而在这群人对面的看台上，坐着班级里的女生们。
他抱着蜂蜜水走近了两步便从那群人里看到出个头和长相都颇为突出的羽人非獍，而他也看到，看台上的绝大部分女生也都在看着羽人非獍。可羽人非獍却还是那副万年不变的表情，脊背挺得很直，姿势很标准，可头却微垂着，眼神看向地面，似乎对那些热情又真挚的视线丝毫不感兴趣。
老师对男生训诫完了之后女生才陆续从看台上走了下来，然后体委推来了一筐排球。慕少艾靠在栏杆上看了一会才明白过来这堂课是要男女结对做排球的基本动作训练。每个男生手里都抱着一个排球，女生走上去确认结对的男生然后进行训练。
只是……
慕少艾看得笑弯了眼睛。
羽人非獍单手抱着排球站在后排，一群女生你推我搡地在离他有些距离的地方谁也不敢先上去，结果就导致羽人非獍结不成对，其他男生也同样找不到搭档。
体育老师整理完表格走过来时才发现这场面，愤怒地吹了一下哨子，指着其中一个女生说了什么，那女生才红着脸一步三回头地往羽人非獍的方向去了。而剩下的女生也都颇有些不甘心地被体育老师强行分配到了其他的合作对象。
羽人非獍这款小帅哥在学生阶段果然非常受欢迎。
慕少艾有一搭没一搭地想着。
虽然他家世可能不太好，为人也不算热情，但是这个年龄段的女生是不会考虑到那么现实的问题的，她们还没有任何物质上的顾虑，还有着对爱情绝对理想化的憧憬，她们纯真可爱，会为班级里好看的男生心动，也会愿意投入全部的勇气递出一封情书。
他不知为何想起了那天上午他在楼道里偷偷抽烟，撞见羽人非獍被人递情书的那一幕。
那是很好看的画面，如果没有他的烟味作祟的话简直堪称偶像剧。他听到羽人非獍先说了对不起，而后又说了谢谢你。
他不否认他对羽人非獍的好感在那一刻有所积累。
羽人非獍知道自己无法接受这份爱意，却没有用一种冷酷无情的方式破坏一个女生对暗恋对象的所有幻想，任何一份爱意都值得尊重，不管他会不会看那封信他都有很珍重地把它收进书包，都有对这份爱意表达自己的感谢。
羽人非獍远不是看上去那样冷漠。
等他年龄再大一些，知道如何更加正确地处理自己的情绪的时候，大概会有越来越多的人看明白这点，然后被他吸引。
他正在无所事事的发呆，一个东西猛地跳到了他的脚背上。
慕少艾低下头，发现是一只排球砸到了自己的脚边，顺着排球的位置向上，一个熟悉的身影走到了他的面前。
“你怎么在这里。”
羽人非獍说的是问句，语气里却没有一点疑问的味道，他弯下腰捡起慕少艾脚边的排球，眼神泠泠。“呼呼……你们的练习完毕了？”慕少艾越过他的肩膀向那个方位看去，发现大家已经散作了一团，不知道在做些什么。
“自由活动。”
羽人非獍把球捡到了手上，转身便要离开。
“你去哪里？继续练习么？”
慕少艾得闲，颇感兴趣地问道。他刚才在走神，没注意到羽人非獍排球打得怎么样，现在倒是想近距离观摩一下了。
“不练了，去器材室还球。”羽人非獍微微转过身，一双墨绿色眼睛紧紧地看着他：“你要去吗。”
这听起来也不是个问句。
慕少艾笑了笑。

“你没有什么想说的吗？”
羽人非獍把他抵在器材室的角落里，语气颇有些生冷地问道。
慕少艾抽动了一下鼻子，这里有一股陈腐的气味，而且光线差得要命，他们在一排器具陈列架的后面，身型完全被阴影吞没，只有一点点微弱的灯光漏出来。如果没人刻意来这个陈列架上拿网球拍，可能永远不会被发现，不管他们做什么，都不会被发现。
“从我今天见到你开始，除了我在课堂上那个提问之外，你连着问了我三个问题，我该从哪个开始回答呢……？我有什么需要说的吗？”他声音还有一些沙哑，说话的时候尾音压得很低拖得很长，听起来有点做作的委屈。
他的嗓音为什么会是这样羽人非獍非常清楚，甚至都有些清楚过头了。他这位看起来无辜又无奈的生物老师，因为和他在床上乃至在浴室里做了很多次，在他耳边呻吟、哭泣甚至小声求饶了一个晚上，才会变成这样。
而现在他说自己没有什么需要说的，把事情撇得干干净净，好像什么都未曾发生。可他在操场里看到他的时候，心脏却不受控制地雀跃了起来，甚至失手没有借住搭档扔过来的那个力道小得可以的篮球。
他有那么一瞬间错觉慕少艾是有所触动的，所以特地跑来了操场，但好像不是这样。他还是这样打着哑谜，似乎任何事都没能资格有在他的经历里留下痕迹。
就在他想迫近一步开口追问的时候，慕少艾的身体突然摇晃了一下，他手里的水杯随之猛然晃动了一下。他伸出手把慕少艾捞起来抵在墙上，却没能阻止那杯水泼到了一些在慕少艾的白衬衫上。他皱着眉头问：“你怎么了？”
“腿酸。”慕少艾低下头看了一眼自己颇为狼狈的衬衫，又抬起眼睛调侃道：“……我以为这点你应该很清楚。”
羽人非獍哑然。过了一会才低沉着声音问了句：“……很严重吗？”
慕少艾却新奇地发现，他的耳朵尖已经悄悄地红了。于是他眨了一下眼睛，轻声道：“不知道，我也没有看过。不然你检查一下？”

（24）
他们靠得太近，而茶杯里洒落到慕少艾衬衫上的蜂蜜水又太甜，那块水迹从慕少艾的胸口蔓延到小腹让布料紧贴到身体上，隐隐透出下面肉色的皮肤和小小的凸起，一切看起来都具有引诱的意味。于是羽人非獍吻住了慕少艾，撬开他的牙齿去纠缠他狡猾又可恶的舌头。
慕少艾的唇齿间有一种蜂蜜的甜腻和一点点中药的清苦混杂起来的奇妙味道，羽人非獍从未尝过。他微微撤出了一些，看着他：“你喝的什么？”
慕少艾舔了一下自己亮晶晶的下唇：“胖大海和麦门冬，怕没味道，添了点蜂蜜。润喉。”
羽人非獍拿过他手上的那杯剩的并不多了的茶水喝了一口，太甜。他不喜欢这种甜度，感觉像是要把人腻到味觉失灵，慕少艾可能不是添了点蜂蜜，而是在蜂蜜里添了点胖大海。
慕少艾看着他的表情有点想笑，于是便往前凑了凑仰着头吻了上去。慕少艾吮着他的舌尖把茶水引到自己的喉咙里，可惜也喝到多少，更多的顺着他们的嘴角溢了出来，滑落到衬衫的上。慕少艾攀着他的脖颈和他的唇舌厮磨，低声埋怨道：“你别浪费啊羽仔……”
羽人非獍不说话，伸出一只手把他的衬衫往下扯了扯绷紧了，胸口的两粒红点便形状更加明显地透了出来。衬衫的材质有些粗糙，和乳头摩擦的时候产生了一些诡异的酥麻感，慕少艾放下手按在羽人非獍扯着他衬衫的手上轻声说：“疼。”
羽人非獍的手隔着那层布料在那个位置按了按，慕少艾就往后瑟缩了一下，后背撞在了墙壁上。但他没有拒绝羽人非獍的动作，只是用一双漂亮的眼睛盯着他瞧，羽人非獍对慕少艾的无奈也由来于此。慕少艾会给人一种没有攻击性的错觉，性子懒散，说话做事都不急不缓，好像把他困在怀抱间就可以为所欲为，但羽人非獍又清楚地明白事实并非如此。
他的情绪变化乃至每一个步骤，都似乎是处于慕少艾引导下，他看起来可以任由自己作为，是因为他想要两人之间处于这样一种状态。
羽人非獍不太明白他的真实意图，但不可否认的是，这让他暂时地忘记了早上困扰着自己的那些杂乱的念头，给了他一种虽然不太牢固但聊胜于无的安全感。只是这种安全感只有在他们独处的时候才能被短暂地被体会到。
慕少艾创造的属于他们两人之间这种刺激又危险的关系就像慕少艾喜爱的尼古丁和酒精或者其他具有成瘾性会令人沉溺的东西，他从不碰这些东西，却在现在有了被它们捕获的感觉。
羽人非獍用指尖拨弄着那粒小小的凸起，慕少艾的脖颈因此上扬，露出好看的弧度，齿关紧闭着，表情看起来有些痛苦，也有些欢愉。
羽人非獍亲了亲他的嘴唇，然后伸出把他衣服的下摆从腰带里慢慢地拽了出来。其实不管是没有被束住的毛衣，还是看起来严丝缝合的衬衫，都可以被轻易地攻破，只要他把他的老师揽在怀里，他就可以做任何事。
扣子被从领口一粒粒解开，衬衫和厚长的毛衣开衫被褪到肩膀以下的部位，颤巍巍地挂在肘关节上。羽人非獍揽着他的腰迫使他的胸腹向前挺着，慕少艾光洁的上半身完全地裸露了出来。
器材室在背阴处，而现在原本也已经是深秋，这里的温度偏低，慕少艾感觉有些冷，想把衣服合上。可他动了动却发现自己的双手完全被羽人非獍反扣在身后，丝毫都动不了。他颇为难受地动了动身子，却因此往羽人非獍怀面前更近了一些。
乳头的还没有消肿，还有一些被蹂躏过的迹象，因为低温的刺激颤抖地挺立着。
“严重吗？”
慕少艾的声音飘飘忽忽地传进羽人非獍的耳朵，带着一点点若有似无的笑意。
羽人非獍看了他一眼，墨绿色的眼珠里深深不见情绪。
慕少艾轻轻呻吟了一声，接着他意识到这还是在学校里，于是便又咬着嘴唇把呻吟吞了回去，只从嗓子眼里发出了两声不成词句的呜咽。
羽人非獍温热湿润的舌尖触碰到他的乳头的时候，他有那么一个瞬间觉得自己确实是厉害坏了。同样都是男人，他对怎么挑动羽人非獍的情欲简直游刃有余。
羽人非獍放开了挟制住的他的手，他难以自持地抱住了羽人非獍的脖颈，好像只有这样才能让自己不跌坐下去。
他的乳头变得湿漉漉的，像是清晨被露水打湿的果子。羽人非獍的手从他的腰部滑进去让他的腹部和自己的贴在一起，然后低着头去吻他。
羽人非獍的嘴唇薄俏柔软，有些轻微的凉意，舌尖上因为喝了蜂蜜水而产生的甜味似乎还没有散去，只是他外套材质比起衬衫来更为粗糙，因为接吻的动作磨蹭着慕少艾的胸口让慕少艾变得更加敏感，隐蔽的角落里响起了黏腻的水声和轻微又克制的喘息声。
慕少艾的手向下探了探，用指尖轻轻划过羽人非獍的下体。
年轻人真的精力很好……他有些感慨地想着。
他用指尖挑开羽人非獍的腰带，拉下他的裤链，从他的内裤里把那根东西释放了出来握在手里。羽人非獍被他大胆的动作惊了一惊，慕少艾甚至能感觉到他的舌头都僵住了。他坏心眼地弯了弯眼睛，轻轻咬了一下羽人非獍的舌尖，然后又安抚般地舔弄了两下。
羽人非獍的东西已经有些湿润了，存在感颇强地灼着他的掌心，上面的青筋微微地跳动着。
“第一个问题的答案，是我来这里看你。”
慕少艾配合着手上的频率小口地吮着他的舌尖，语调含糊地说着。
“第二个问题的答案……”
他的眼睫颤了颤，羽人非獍的性器变大了，因为动作的缘故顶端抵到了他的小腹上，湿滑黏稠的液体被沾惹了上去。
“我会跟你过来呀。”
“第三个问题啊……”慕少艾用拇指的指腹摸了摸顶端的铃口，更多的体液黏在了他的指间和掌心：“哎呀呀……我确实没有什么想说的。”
慕少艾堵住了羽人非獍的嘴，把他粗重的喘息声全部吃尽了胃里，性器在他手里重重地跳动了一下，精液打在了他的手心和腹部。
“羽人……同学？羽人同学，你在吗？”
空荡的器材室里突然响起了一个女声。
带着一些犹豫的轻柔的女声。
高潮过后的羽人非獍下巴抵在他的肩膀上，紧紧地搂着他，好像想他揉进身体里去。
慕少艾闭上眼睛听了一会，恍然大悟地哦了一声，凑在羽人非獍耳边轻声道：“……是你体育课上的那个小搭档，那个扎着双马尾的小姑娘。”
羽人非獍从他身上站了起来，冷淡地看了他一眼，没有对他的话做出任何评价。
羽人非獍的眼神没有打击到慕少艾的八卦欲，他颇有兴致地继续说着：“她很喜欢你呀。你们体育老师把她分给你一组的时候，她的脸红得像个小番茄，特别可爱。”
“……闭嘴。”
“其实咱们班很多小女生都喜欢你，刚才上课的时候都在盯着你看，就是你都不看人家，这么高冷的。”慕少艾笑眯眯地看着他：“你说……要是她看到心里的冷山小帅哥在和生物老师做这种事，会有什么感……唔……”
慕少艾有时候聒噪得要命。羽人非獍想着。好在他现在明白有一种方法可以让他马上闭嘴。
女生又在入口处徘徊了一会，见始终没人回应便失望地离开了。
角落里羽人非獍亲了亲慕少艾的肩膀，然后帮他把衣服穿了回去，只是扣子扣到腰腹的时候，慕少艾身上那块东西还是惹眼得很。
他伸出手指抹了抹那块东西，低声问慕少艾：“……你怎么处理。”
慕少艾笑了笑，眼睛弯起来，轻飘飘地说：“我就把它留在那里，带着它上晚自习，好不好？”
羽人非獍指尖一顿。
“骗你的。当然是现在回家洗个澡。”
慕少艾利落地扣上了最后一颗扣子，把厚厚的毛线开衫往身上一裹，然后摸了摸羽人非獍因为他第一句话而微微泛起潮红，又因为他的第二句话气得更红的脸蛋：“生气啦……？”
“没有。”
羽人非獍拂开了他的手。
“那你是想我留着还是洗掉呀？”慕少艾坏心眼地追问。
“闭嘴。”
“哎呀呀……你怎么老是让我闭嘴，我好歹是你的老师。”
“……慕少艾！”

頂端

白糖海藻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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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71)

5樓發表於: 2020-06-22 00:05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25）
连续的水流从头顶的花洒里落下，细密温热。慕少艾闭着眼睛仰着头任由大量的水珠前赴后继地扑到自己的脸上、肩头，隐约有种窒息的快感。热水从他的身体上滑落到地面上，逐渐在浴室里蒸腾起白色的水雾。
身体里的寒意逐渐消失，身上年轻的学生留下的“作案痕迹”也已经被冲刷殆尽。慕少艾在水帘中缓缓睁开眼睛，手掌贴在小腹上那块刚才被弄脏了的位置。
他从器材室离开的时候紧紧地用外套遮住了那块地方，穿过校园的时候甚至有了那么一丝做坏事得逞后的奇妙感觉，他的心跳得很快，脸大概也有些红。途中他还遇上了素还真。真不巧。素还真看起来很有和他聊天的兴趣，但他却没有什么心思，毕竟就在三四分钟之前，他还帮素还真的学生在器材室里打了手枪，而证据还留在他的身体上。素还真的嘴一张一合，可他没听进去多少，只觉得小腹上有种仿佛被火灼伤后又正在痊愈时的瘙痒和微疼。
谈话的最后他只听到素还真说：“你的嘴唇受伤了吗？”
他用舌头舔了舔下唇才感觉到确实有一点铁锈的味道。
羽人非獍咬了他好几下，牙齿轻轻叼着他的嘴唇吮吸厮磨，具体是在什么时候被咬破的他完全想不起来了，只能打着哈哈说刚才自己发呆的时候不小心用了太大力气了。
素还真点点头，又和他说起最近羽人非獍表现不错，都有来上课，这孩子还是挺聪明的，就是课落下太多，你要是有空也多帮他看看生物吧。
慕少艾笑了笑没接腔，转移话题道哎呀呀我穿得有点少，急着回家加点衣裳，你就别在这儿跟我絮叨了。心里却想着，其他不清楚，人体结构和生理卫生倒是补习得已经相当深入了。
现在那块地方已经相当干净了，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没有留下哪怕一点痕迹，然而羽人非獍掌心的温度和用性器顶着它时湿滑的触感似乎还在，以一种看不见的方式存在于慕少艾的身体记忆里。慕少艾低下头，用指尖在那个部位戳弄了两下，然后笑着摇了摇头。
他抬起手按了一把沐浴露在手上，然后搓出泡沫抹在身上，从脖颈到胸口到下体。抹到胸口的时候他的手顿了顿，接着才小心翼翼地碰了两下。
羽人非獍的力气再小再轻柔，也是一个成年男人的力度，力道不粗暴却缠人得很。他的胸口红得有些可怜，现在一碰还有些疼痛和酥麻。但这事说来也是自己招惹来的恶果，昨天晚上他似乎还乘着醉意颇为不知死活地撩拨羽人非獍，现在小年轻食髓知味，拿捏他的敏感点拿捏得死死的，完全不是他能控制住的了。
可是不得不说……
他摸了摸自己的乳尖，轻轻地捻了捻，然后承受不住般地半躬起了腰，喉咙里发出一声隐忍的呻吟。他有点享受这种被失控、疼痛和快感掌握的时刻，可以放弃一切理智和顾虑，完全从现实生活里脱离出来。他什么也不用做，只需要跟着羽人非獍的节奏。
这是一段见不得人的关系，所以，也是他和羽人非獍的秘密。
他身上有很多秘密，但绝大多数都只能埋在心里，直到它们腐烂，而从始至终他只会有他一个人去见证这个过程，承受这些秘密带给他的一切。开始的时候他会觉得喘不过气，会觉得孤独，但时间久了他好像就习惯了。痛苦有时候不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被减少，但它们会被习惯，偶尔身体和精神反应过来会短暂地难过，可并不会影响生活和生命。
但现在他似乎有了一个不那么孤独的秘密。
羽人非獍的是秘密的承担者之一，也是他的共犯。
十几岁的男生，可能会喜欢上很多人，他们毕竟见过太少了东西，又对一切充满好奇，这个年龄段身体刚刚发育成熟，性冲动无法克制，稍加引导，他就会有这种错觉。在羽人非獍漫长的人生里他不会拥有任何正当的身份——当然这也是他会选择羽人非獍的原因之一。
他的头发吸收了大量的水重重地垂在耳边，他在水帘中深呼吸了两口气又慢慢地站起了身来抹了一把脸，伸手从浴室的钩子上把浴巾拿来擦了擦自己的身体和头发。
他裹着浴巾走出浴室的那刻卧室里响起了一阵手机铃声，他走近了床头柜拿起手机，发现上面是一串没有联系人姓名的电话号码。他没有去接那个电话，而是握着手机等它响了有好一阵。
铃声停下了，没有半分钟又再次响了起来。
“喂。”
慕少艾按下了接听键。
“你在干什么？”
电话那头的人声音里没有什么起伏，平静地好像就算收不到回答也没有任何关系，因为他对此并不好奇，只是随便找了一个话头罢了。
“晚饭，待会要去工作。”慕少艾解开了浴巾，拿它蹭了蹭头发又把它扔到床脚。
“……上课？”电话里的人这句话的尾音上翘，隐约有点笑意，一种满是嘲讽的笑意，好像在说什么不怎么好笑的笑话。
“总要吃饭嘛。”慕少艾语调和平日里说话没什么分别，轻松闲适有点懒散，但却没有平时的笑语嫣然的样子，他脸上情绪淡得几乎看不出来，甚至有几分冷肃感。
“醒恶者回来了，你们的见面看起来不太愉快。”
慕少艾套上了浴袍，然后伸手往上衣口袋里摸了摸，摸出了一包烟，抠开了塑料膜抽出了一根叼在嘴里，可当他继续在口袋里摸索的时候突然想起，他的打火机似乎是落在宾馆的地毯上了。没有火，只能干咬着这根烟，索然无味。
“哎呀呀……他见我的时候就从来没有愉快过。你要是想让他开心，可以给他升个职，加点工资。到了他这个年纪还没有爱情的滋润就只能在事业上找点补偿心理了。”
对方噗嗤笑了一声：“他说你和他一起喝了一晚上酒。”
“他一定还打了我其他的小报告。”慕少艾把烟吐出了出来放到鼻子下嗅了嗅。
“哈……大概一年后我们就能重整旗鼓回苦境了。”对方笑了笑：“到时候，我会亲自去接你的。认老师。”
慕少艾啪一下把烟身掐断，里面留出了黄褐色的烟丝，鼻腔里的气味骤然浓烈了起来，他开口，用有些轻佻又带着些假模假式的自嘲的语调说：“怎敢劳动尊驾。我那么多把柄在您手上，您亲自来请我的话，那我可太不识好歹不知死活了。”
对方沉默了一分钟，然后才缓缓开口道：“我无意和你用这样的方式共事，我一直当我们是朋友。”
“呼呼……我相信。”慕少艾把已经断掉了香烟在手里揉了揉，看着烟丝在掌心里散成一团：“你也相信，对吧？”
他从床边站了起来，把手里的香烟残骸尽数扔进了垃圾桶里。
“总之……”对方似乎无意在这个问题上纠缠：“昨天晚上这种地方还是少去，不然大家都会很担心。”
他刻意在最后几个字上咬了重音。
慕少艾没多言，挂断了电话，然后直直地把自己摔进了柔软的棉被里。

“阿獍，你今天上班的时候顺便帮我去报亭买本新出的漫画，就是市中心那家报亭。”风不知把钱放到羽人非獍的桌子上，一脸讨好：“最后一次最后一次。咱们每次下晚自习那家就关门了，我女朋友等着明天看呢！”
羽人非獍眼睛没离开书，却把钱推到了风不知面前头也不抬地说：“今天不去上班，帮不了你。”
“啊？啊！哎不是，你不是力争全勤的吗你……怎么今天又不去上班了……”风不知嘟囔着凑到他身边劝说道：“今天生物晚自习，慕少艾基本也不管我们干什么，你谈无欲晚自习都不上你上什么慕少艾的晚自习……”
他说话的时候一直往羽人非獍身上蹭，胳膊搭在桌面上，险些碰掉了羽人非獍放在桌子上的一个白瓷茶杯。
羽人非獍抬起手把茶杯往自己的方向捞了捞，然后翻过一页课本，没有理他。
风不知还想说什么，刚想开口却发现班级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安静下来了，他一转头，发现教室门口正站着手里拿着杯子一脸严肃的谈无欲。他低声骂了一句：“草……今天不是慕少艾晚自习吗怎么变谈无欲了……”然后胡乱把领钱往怀里一揣滚回了自己的座位上。
羽人非獍抬起眼睛看向讲台，嘴唇紧抿成一条线，眉头微微地皱了起来。

谈无欲下了晚自习把作业和试卷在办公室里摞好，正准备收拾公文包却听到办公室的门被人敲响了。他头也没抬地说了声进来，过了一会收拾好东西准备离开时却发现在他桌子旁站着的是一个之前几乎没有和他沟通过的学生——羽人非獍。
“你有什么事吗？”谈无欲推了一下自己的眼镜。
“……慕老师的杯子。”羽人非獍抬起了手里的杯子：“他落在操场了。”
谈无欲想了想慕少艾下午好像确实有提到去操场这件事，于是便指了指自己对面的位置说：“给他放那儿就行了。”
羽人非獍轻轻嗯了一声，把茶杯放到了慕少艾的桌子上。过了一会他又转过身子，低声问道：“慕老师怎么没来上课。”
谈无欲听到这个问题微微惊讶了一下。
羽人非獍这孩子性子淡，脾气闷，按照素还真的说法就是你说十句他也不见得回一句，从来也不顶你的嘴，随便你说，但是他听没听进去没人知道。不过学校里的老师一般也很少为难羽人非獍，毕竟他虽然上课缺勤率过高，但大家都知道他的家庭状况，平日里安分不惹事，加上长得好看——不论如何，长得好看的人总会让人心生宽待之心，诸如素还真之流刚开学那段还是挺喜欢找羽人非獍谈心的，不过后来发现和羽人非獍谈心有点谈不下去，这孩子仿佛缺少倾诉欲和好奇心，不管你说什么，他的眼睛都毫无波澜。
后来素还真放弃了跟他谈心，只是每次在校外看见他还是总想劝他回去上课。
但是这么个仿佛什么事都和自己无关、一向独来独往的人，今天主动问他，慕少艾干什么去了。
谈无欲把公文包放到桌子上，盯着他的眼睛慢慢道：“不太舒服，请假睡觉。你找他有事？”
“没事。”
听到这句话羽人非獍看起来连睫毛都没颤动一下，完全摸不出任何蛛丝马迹。
谈无欲眼睛转了转，对他道：“嗯，他没事。你回去吧，太晚回去不好。”
“谢谢。”
羽人非獍抬脚离开了办公室。
就在他刚走出办公室门的那一刻，素还真握着手机贴在耳边从外面走了进来，和他错身而过的时候还小小地惊讶了一下，但是羽人非獍脚步没停他也就没过问，而是对谈无欲道：“慕少艾接你电话了吗？我这里还是没人接电话。”
羽人非獍的脚步微微一滞。

（25）
风不知的小女朋友等在教学楼一楼的台阶旁，她个子小小的，扎着一个公主头，穿着一件紫色的小风衣。看到风不知和羽人非獍出现在台阶旁时她先是左右张望了一下才小心地走上去，用胳膊轻轻地蹭了一下风不知的手臂。
风不知转头一见是她，眼睛睁得大大的，止不住傻乐，连话都忘了说。小女孩红着脸偷偷打量了一下他旁边的羽人非獍，才又受不了似的用稍微大些的力道又打了他一下。
羽人非獍下晚自习后要去趟办公室，所以他们俩走得比旁人就要晚一些，现在楼道里除了打扫卫生的零星两个学生之外已经没有其他人了，于是风不知便从台阶上蹦了下去大大方方地拦住小女孩的肩膀乐呵呵地冲着羽人非獍道：“阿獍，阿獍你看这就是我小女神。”
女孩哭笑不得地又锤了他一下：“闭嘴啊你。”
羽人非獍转过脸，轻轻地对她点了下头：“你好。”
客气十分，语气里却没有什么情绪。
他原本就身型颀长，五官精致，神情比起同龄人多了一些淡漠和沉稳，教学楼旁边的黄色街灯一打把他罩在一层薄薄的光里，加之此时又站在略有高度的台阶上，更让人有了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距离感。
女生悄悄地拽了一下风不知的衣袖，低声凑到他耳边说：“……他就是羽人非獍啊？”
风不知一愣，问道：“你知道阿獍？”
“知道啊……我们学校的女生都说你们学校有个羽人非獍长得特别帅。今天一看真的很帅，就是让人不太敢跟人说话……”女生小声嘟囔着。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风不知大笑道：“阿獍，我女朋友说她学校也好多小女孩喜欢你，但是她觉得你太凶了她都不敢跟你说话！我说你就该多笑笑嘛，不然什么时候有女孩子敢跟你在一起啊，比起风趣和讨人喜欢你还是差我一点，只能去找琼玦那种疯婆娘。虽然你肯定是跟不上我的步调了但是也不能放弃自己……哎呦……”
女生踹了风不知一脚。
“你怎么今天老是打我嘛……你别不敢跟他说话，我上次给你买的漫画还是拜托他帮我藏了一晚上才能顺利交到你手上呢。”风不知揉了揉自己的腿，苦哈哈地说。
“……”女生沉默了，过了一会用一种隐忍的语气说：“……你让他帮我藏漫画？！”
“是啊。怎么了？”风不知不解道。
嘤。
女生在内心嘤咛了一声：“姐姐妹妹对不起，我也不是故意让你们男神替我藏皇鳗的，冤有头债有主要找就找我男朋友算账……”
看他们打得火热，羽人非獍把自己的单肩书包往上提了提，主动开口道：“那我先回去了。”
“哎哎好的。”风不知冲他摆摆手：“明天见啊阿獍。”

羽人非獍走出五六米的时候仍然能听见背后风不知和女友的吵闹声，看着文文气气的小姑娘，怼起小男朋友来毫不留情，你来我往，煞是热闹。
风不知经常和他们提起这个小女朋友们，是和他住隔栋楼的邻居，两人一个小学，但是因为一些原因没能进入同一所高中。他们是今年五月份才确定关系的，说是关系，其实也就是一起上下学罢了，瞒着家长偶尔周末一起出去公园商场逛一逛。
乐波君对此不屑一顾，直言是小孩子过家家，风不知你连人家嘴都没亲过吧算什么男女朋友，还不是只能跟我一起看岛国片。
他记得当初风不知气得脸都红了和乐波君吵架，说你懂什么，她说我考进年级前一百就和我亲，她是为了我好！我和她在一起就是为了亲她吗！你下流！
他那时看着他们围着桌子一边跑一边叫骂觉得有些无聊，他不知道谈恋爱的意义在哪里，也不清楚亲嘴和看岛国片有什么趣味，他除了应付功课就是把大量的时间花在打工上，上学面对课本，放学面对三教九流的客人，不管是纯纯的校园早恋还是少儿不宜的岛国片都不在他对于生活这件事的定义里。
现在距离五月份过去了半年多，他依然奔波在学校和工作之间，每天只有少得可怜的时间可以用来休息，但他却无端多了许多他原本从来没有预料到会出现在自己生活里的问题。
风不知和“官宣”了的早恋女友还在牵手的阶段，他却已经和他们的生物老师上了床，进度条满得太快，随便想想就感觉下一秒就会爆炸。
可是他的生物老师也没有管他到底会不会爆炸就猝然消失在了课堂上，只言片语都没有给他留，能让他去揣度、思考的也只有下午在器材室里暧昧不明的态度。

今天他没去打工，下了晚自习也不过11点出头，操场的门还开着。
他沉默着走进操场，把书包放在塑胶跑道旁边，短暂地热了热身，然后迈开长腿在操场上奔跑了起来。
他的脚步有节奏地踩在柔软的塑胶跑道上，风声在他的耳边响起，带起他额前的细碎刘海。
他大概是在小学二年级的时候喜欢上跑步的，原因其实很简单，这是一项最易于操作的可以用来发泄精力的体育运动。那时候他居住的破旧的廉租房后面就是一所学校，六点钟孩子们放学了之后操场就空了下来，他就会翻过围墙进入到操场里面跑步。短跑可以享受一瞬间脑子空白的快感，而长跑则是一段漫长的修行，可以迫使自己放空一切情绪。
一开始他喜欢的是跑完之后瘫倒在地上满头大汗拼命呼吸的感觉，后来长跑已经不能完全操控他的呼吸和情绪的时候，他变成了这场运动的主人，他开始能听到脚底与地面接触时的沙沙声、耳边的鸟鸣声，开始注意到挂着的月亮、太阳又或者什么都没有只有几片孤零零的云朵的天空-——它有时是橘色的，有时是蓝色的，甚至有时候是淡紫色的，没有一天是相同的。
跑步的时候只是跑步，不用去管其他任何会让他痛苦或者动摇的事情，只有急促的呼吸声和一条看不见尽头的需要不断向前的道路。
今天晚上没有月亮，只有几颗小小的星子可以看得清，它们零散地垂在操场榕树的树冠上，发出微弱的光。
羽人非獍在第五次经过那棵树的时候想起，他第一次遇见慕少艾的那天，好像天空上似乎也是只有几颗星星。
那天一贯空旷的、只有他一个人的操场上来了一个不速之客，他懒散地坐在草地上发呆，看了一会大概是觉得无聊，就又看起了正在跑步的他。他甚至可以感觉到慕少艾在数着他跑步的圈数，一圈两圈三圈，他可能在等他什么时候停下来。
一步，两步。
羽人非獍停了下来。
他面无表情地走到那个位置捡起了自己的书包。
其实他根本不记得那天有没有月亮，也不记得那天的星星是什么样子的，但他就是想到了慕少艾，像今天任何一个其他的时间一样，想着他说话的样子，想着他琥珀色的眼睛，想着他开玩笑时嘴角弯起来的弧度，想着他把他的精(打码)液轻轻含在舌尖时的表情。
他不过六七个小时没有见慕少艾，却在想到他的时候感觉自己的血液都热了起来。
他有些憎恶自己的不自控，又有些诡秘的兴奋感。
耳边在这个时候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他的心咚咚地猛跳了两下，然后抬起了头。

（26）
“你……需要水吗？”
女生从操场看台的阴影处犹豫着往前走了两步，小心地递出了手中的矿泉水。
她的头发简单地被扎成低马尾束在脑后，因为有些羞赧而微微低着头。
羽人非獍愣了愣，没有去接那瓶水，也没有说话。
于是女生咬了咬牙，把矿泉水又往他面前递了递：“……我刚才碰巧多买了一瓶，看到你在这里跑步，就想问你需不需要。”
羽人非獍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吸入了一些冷空气的嗓子确实有些干疼，他的眼睫垂了下去，过了一会用略显低沉的嗓音道：“谢谢。不用了。”
女生见他想走，一着急拉住了他的衣袖：“我……我就是给你买的。”
羽人非獍抿了抿嘴唇，看了一眼那瓶矿泉水，又轻轻地说了声不用破费了。
“羽人，你拿着吧。”她把水往他手里一放，苦笑道：“……我不知道你最后究竟有没有看我的情书，但是你既然说了对不起，我也不会死缠烂打。我就是……就是因为去年运动会的时候，没有勇气把它送给你，始终心里有些意难平。你就拿着吧，它曾经是我最想做、却始终没有勇气去做的一件事，我知道已经结束了，但是……”
“谢谢。”羽人非獍接过了那瓶水：“……谢谢。”
他没有办法给她更多的回应，也不知道应该怎样回应才能不算辜负这一份心意，只能机械性地说着谢谢。
女孩子点了点头，笑了，光线太暗，看不清她的眼睛里是不是有泪水。
一瓶水的重量最多500多克，他却觉得此刻手中的水瓶要重得多，沉甸甸的坠在手掌上。
他想起琼玦也曾经有一段时间执着给他送水，这大概是一种最简单又最直接地表达爱意的方式，他看着女生离开的背影想着。
但是刚才出现在他脑海里的那个人可能永远也不会用这种直白的方式在公开场合哪怕只是给他递一瓶水。

（27）
慕少艾迷迷糊糊地在床上睁开眼睛，阳光满满当当地扑在他奶白色的窗帘上，勉强投射出一片光亮在地板上。慕少艾在被子里翻了一下身，大半个身体就裸露了出来。他缩了缩身子，伸手去拽背上的被子，却发现怎么也拽不着。
他想起身看看怎么回事，又在刚直起上半身的时候眼前一片重影，脑袋闷疼，胃里一阵翻江倒海，于是又直直地把自己砸回了床上。
他闭着眼睛深呼吸了两三回才慢慢找回意识，这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昨天下午他洗完澡接了个电话在床上发了会呆，大概是因为身上的倦意太重，而刚洗完澡身上又暖烘烘的，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就睡了过去。可问题是现在已经是接近冬天的月份了，房间里没开空调也就罢了，他根本就是睡在了被子的上面甚至都没往里面钻。
估计是夜里太冷了才下意识地用手边的被子把自己随便裹了一下，但他里面没穿衣服，被子盖得也不严，怕是一夜冻下来已经着凉了。
不知道是不是跟羽人非獍这两天做过头了，他很少有像这两个晚上睡得这么死的时候，即使昨天晚上接了个让他觉得生理性反感的电话也没有影响他成功入睡。
适当的性（打码）看来确实是有助于身体健康，这么想想，如果羽人非獍愿意，他倒也不介意他们多睡两次，至少不会间歇性失眠大半个晚上把自己折腾得不人不鬼。
慕少艾在床上又挣扎了好一会才从床上的不知道哪个角落里把手机翻了出来，抽了抽鼻子把被子往身上一披顶着一头乱糟糟的银发打开了手机开机键。按了两下手机没反应他才想起可能是没电了，于是又翻了好一会才把充电器翻出来。
手机充了五分钟的电后自动开机了，慕少艾捞过它还没来得及看屏幕上的消息，一个电话又打了进来。他按了接听键打着呵欠有气无力地喂了一声，电话那边几乎气到发笑的声音在涵养极好的素组长的控制下只提高了三度，还算温和有礼地问候道：“慕老师，接电话了呀？”
慕少艾唔了一声，过了一会才慢慢腾腾地问：“怎么了，我迟到了吗？”
素还真在电话那头明显地停顿了很久了时间才开口道：“……现在是苦境时间下午两点三十分。你错过了两个班级的三堂生物课以及一堂晚自习。校长问我你是不是打算不干了，现在不干的话工资是发不了的。我好说歹说才把他安抚下来。怎么着，你是真打算不干了？就算你不打算干了你也得跟我提前说一声吧，一声不吭就不来上班还不接电话，是想畏罪潜逃啊？你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了？”
慕少艾在床上爬了两下把空调遥控器从床头柜里拿出来，想开口回答时却想起，如果按照羽人非獍和素还真的关系来看，那他还真有点对不起素还真，畏罪潜逃还算“情有可原”？想完他又忍不住有点想笑。大概是因为病糊涂了，他居然就真的笑了出来。
只是笑着笑着，他突然想起昨晚晚上那个意外来电，脑袋又是一阵涨疼。
谈无欲看到素还真一脸一言难尽的表情慢条斯理道：“绑架慕少艾的绑匪开价这么高啊？”

慕少艾吃了药又在床上睡了一觉发了汗，五点多的时候终于觉得自己好了一些，于是便从床上爬起来刷牙洗脸穿衣服准备去吃晚饭。
跟素组长聊了半个多小时才又要来半天加一晚上的假，代价是之后要替其他老师连上三天晚自习外加补给谈老师“代课费”——一个星期的早中晚饭。据（素还真）说谈老师替他上课上得人都累瘦了一圈，气压低得要命，感觉随时要在课堂上吃孩子了，为了孩子也得请几次课安抚一下。
他一天没吃饭，但是这个点是学校放学的点，不管是校门口的小吃摊还是学校里的食堂都挤得要命，他原本就不太舒服，更不想去人潮里凑这个热闹，思索了半天才在下楼的时候想起，他住的这条巷子往学校相反的方向走十分钟左右就是一个商业城，那里虽然人气一直不是很旺，里面也多是卖小商品的，但似乎一楼还是有两家饭店可以凑合一下。
当他走到巷尾，要拐进另外一条箱子的时候，脚步停顿了一下。下一秒钟下意识地他往墙壁后躲了躲，只留出一只右眼静静地打量着前方。
不远处羽人非獍被两三个人堵在巷子的一角，手掌紧握着自行车的把手，脸向其中一个人的方向侧着，看不清表情。
拦着羽人非獍的那两个人个子也都不矮，有一个甚至比羽人非獍还高上那么一些。
慕少艾听不见他们在聊些什么，只看到其中一个人似乎在羽人非獍的肩膀上推搡了一把。羽人非獍在原地没有动弹，但是也没有回手，从慕少艾这个角度刚好可以看见他因嘴唇紧抿形成的一条熟悉的弧线。
那两人没有为难羽人非獍太长的时间，又说了几句话的样子便结伴离开了。只是走的时候其中一个人指了指自己的手机，眼神冷冷地看了羽人非獍一下。
羽人非獍在他们离开后却没有急着离开，反而微微卸了力气靠在墙壁上垂着头不知道在思考些什么。墙壁上的不知道是爬墙虎还是什么类似的植物已经枯得彻底，焦黄的叶子似掉非掉地垂在他的发侧，颇有些伶仃萧瑟的意味。
慕少艾双手插在毛衣开衫里站在远处看了他一会，脚步微微动了一下，一颗小小的石子从他鞋底滚了出去。
羽人非獍好像回过神来了，抬起头看向他的方向，眉头微微锁起来，还是那副熟悉的寡欢小帅哥的模样。
慕少艾稍稍挑了一下眉毛，还没开口，却发现羽人非獍已经转过了脸骑上了自行车，头也不回地往与他相反的方向离开了。
“哎呀呀……”
慕少艾把自己被风吹起来的耳边的鬓发别回了脑后，有些意外地看着羽人非獍离开的方向。
他想象过羽人非獍发现他时会是什么表情，但却没想过他会一言未发就逃走了。
上学的时候太过出众或者太过平凡都会招来一些祸端，羽人非獍会在校门口被人堵在他看来不算稀奇，更何况羽人非獍工作的地方也谈不上多正经，依他那种梗起来可以直接和客人干架的架势今后恐怕也少不了麻烦。不过有什么好躲的呢，羽人非獍自始至终也没有还手，算不上在他面前丢面子……这个年纪的男孩究竟什么心态他也着实记不清了，在原地脑补了一会发现没什么进展，加上肚子空空实在没力气，只能作罢。
转过身走了两步又想起，羽人非獍前天晚上拂了客人的面子还跟着他跑路了，那家酒吧还能留人？

（28）
羽人非獍捏着薄薄的信封拎着书包从酒吧走了出来。
怪不得他昨晚说能否请个假领班痛快地就答应了，原来是觉得他年轻人只是面子上抹不开不好直接说辞职，才用晚自习要考一门重要事做说辞。打了酒吧的客人还一走了之，现在想留在里面做事确实属于痴心妄想。
他或许还该感谢那个前天晚上和慕少艾一起喝酒的不知姓名的男人，应该是来头不小，所以那位客人也并未追究他更多的责任。
他自嘲地发出了一个短促的笑声，嘴角却为因此被牵动半分。
他把书包拉开，想把信封放进最里面那个夹层，但是信封放进去的时候又无意中碰到了另一个物什。他拿出来一看才想起这是什么——是昨晚给他送水的女生在更早一些时候，给他递的那封情书。
情书在书包里放了有一些时候，边角微微被压得褶皱，但贴在后面封口处的一颗闪着流光的心型贴纸还崭新如故。
他握着那封情书在七点半的酒吧外静立了一会，期间有陪酒女急匆匆地拎着伪造的大牌包包从他身边路过赶进酒吧后台里化妆上班，也有几个叼着烟白着嗓子呼朋引伴的社会人士在他身后对着电话吵嚷着什么。
他突然觉得有些莫名的讽刺。
她或者只在学校里看到过他，不知道为什么就有了幻想，小心翼翼地跑过来给他递情书，在此之前可能自己默默排演过无数遍。他说对不起，她就想起自己在这段无始无终的感情里甚至没有送出过一瓶水，于是跟着他到了操场，一定要给他送一瓶水。
纯洁又可爱的少女情怀。
和他的真实生活充满了不搭。

“这么深情的眼神，是很想看看里面写了什么？”
羽人非獍抬起头，眼睛里闪过一丝惊诧。
慕少艾笑了笑往他前面走了两步，眼神在信封和他的脸上来回转了两三圈：“不看？”
羽人非獍把信封往书包里一塞，转身就要走。
慕少艾轻轻地扯住了他书包的背带下摆，笑道：“还是因为我在这儿妨碍你看信了，要找一个没有人的地方自己偷偷看？”
羽人非獍似乎是忍无可忍地转过了身，逼近他，低着头看着他的眼睛，声音带着几分明显的冷意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慕少艾撇了一下嘴角：“你怎么又在生气？”
羽人非獍咽了一下口水，平复呼吸道：“没有生气。你找我到底有什么事？”
慕少艾啧了一声，微微抬起下巴看向他：“哎呀呀，理论上来说我关心一下我的学生为什么没有去上晚自习也是情理之中。”
羽人非獍用力扯回自己的书包带：“老师不是在第一次在课堂外见过我了，不必有这种关心。”
“呼呼……有理有理。”慕少艾点了点头：“那我再继续关心一下，你怎么还不进去。”
羽人非獍淡淡地看了他一眼：“不需要老师关心了，我以后再也不用进去了。”
“你还是在生气。”慕少艾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我只不过一天没见你，实在想不出来什么时候又得罪了你。”
“你没有得罪我。”
羽人非獍径直走到店旁边的自行车停放处打开了车锁：“你一天不见我还是两天不见我都没有什么差别，我们本来也没有很熟。”
“哦——”
慕少艾的左手撑在他的车座上歪着脑袋看着他：“你在气我消失了一整天。”
“啪。”
羽人非獍解开了电子锁，却在没有立刻动手推走车子。过了一会他抬起眼睛看向慕少艾，平静道：“慕少艾，你是不是觉得我这种人特别好拿捏。”
慕少艾微微一怔，还没来得及开口，羽人非獍又道：“我不了解你，但你也不一定了解我。事情发展不一定会尽如你意。”
他墨绿色的眼睛幽深像一片无边无际的竹海，风过掀起一些沙沙的声响却又被匿于林叶间不辨来处。“你是不是认定了我不会动那条线？”
“你真的要和我继续这个游戏吗？”
慕少艾眨了一下眼睛，凑近他，嘴唇贴着他的耳廓，说话间似乎舌尖都能触碰到一般：“我为什么不敢呀……我又不会怀孕……”他伸出手用指尖轻轻地戳了一下他的书包：“我可没有你这种甜蜜的烦恼。”
他微微撤回了两步，靠在羽人非獍的单车上看着眼神晦暗不明的他：“你是不是失业了小同学？在酒吧里干活是干，在我身边干活也是干，不然我给你介绍个工作？毕竟你现在没有工作我也有责任，这点账我不会赖。”
羽人非獍深深地看着他，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干什么活？”

（29）
“干什么活？”
羽人非獍的语气有点僵硬。
慕少艾心安理得地逃了一个晚上加一整个白天，而他却不知道像是着了什么魔，为他请了假，为他跑到办公室里去探听消息，为谈无欲一句“还没联系到慕少艾”吗无端忧虑了一整天。最后不仅在颇为狼狈的时候撞见了他，还在他失业后不到十分钟的时间里被他暧昧不清的话语刺激神经。
“呼呼……”又是一阵风吹过，枝头已经枯黄的叶子被吹落了几片下来落在人行道上，慕少艾感觉有点冷，又有点累，于是把外套又裹了裹往单车后座上坐了坐以便借力：“这里人多嘴杂，还是换个地方聊天吧……你有推荐的地方吗？”
羽人非獍刚想开口，却在无意中看到慕少艾的脸色有些发红。他皱了皱眉头伸出了一个指节，可到了中途又尴尬地停了下来握回拳头，生硬地问了句：“你不舒服吗？”
“啊……”
被羽人非獍这么一问慕少艾才想起来晚上的药还没吃，大概是没好透又被冷风吹了一会的缘故，身体又开始疲倦起来。于是便抬起头有点可怜地看着羽人非獍：“着凉了所以请假请了一段时间，你看你这不是又生气生了半天，我才跟你在这儿又吹了好一会的冷风。”
“你……”
原来是因为生病了。
羽人非獍的心快速地跳动了两下。
他抿了抿嘴唇，然后把慕少艾从车子后座上拉起来。
慕少艾哎呀呀了一声，颇为不满坐的地方没有了。还没等他抱怨出声，把车子转了个方向的羽人非獍冲他拍了拍车子后座，一双漂亮的眼睛看着他淡淡道：“我送你回家。”

羽人非獍的这辆自行车真的差得要命，后座上也锈迹斑斑，大概属于即将被淘汰的那批共享单车。但慕少艾此刻却觉得坐起来颇有趣味。
他从来没坐过别人的自行车后座，现在倒是意外地在人生经历里添上了这条。而且初冬的时节坐在自行车上好像也没有那么难忍，羽人非獍的身型比他宽大，在他前面为他挡住了大半的冷风。不过……他看了看羽人非獍因为风吹而变得有些红红的耳尖。
“你冷不冷？不然咱们打车吧？”
新奇归新奇，羽人非獍怎么说也只是个十几岁的孩子，自己这么做别说是作为老师了，作为一个普通的长辈都显得不怎么厚道。
“你冷吗？”
羽人非獍的声音在风声中传来。
“我啊，我还好。”
商业街通往学校方向有条便捷的小路，路况有些不好，坑坑洼洼，慕少艾被颠了两三下之后主动捏紧了羽人非獍的衣角。
“打车要过的红绿灯比较多，这条路打车回去不如自行车快。”
慕少艾笑了笑：“你很有生活经验。”
羽人非獍却没有立刻接腔，过了有一会才声音低低地嗯了一声，说：“听别人说的，我没打过车，太贵了。”
慕少艾靠在他的背上愣了一下。
他捏着羽人非獍衣角的手慢慢地环到了他的腰上，安抚似的拍了拍。只是这个时候有机会有时间从这个角度去看羽人非獍的衣服，他才刚发现，羽人非獍这件洗到有些发白的牛仔外套的袖子似乎是破了一块。
都说人靠衣装马靠鞍，也亏得羽人非獍天生长相比较优越才架得住这身经年不改的装备，尤其是这件牛仔外套，看起来是两年前流行的款，不过时尚本来就是死循环，今年看起来倒也没算太过时，虽然被洗了太多次导致布料发白，但是穿在他身上看起来似乎还有点做旧的意味在。
羽人非獍打工是在酒吧里，实际上那家酒吧是间苦境连锁酒吧，做的勾当不算多干净但是相应地给的工资也高，羽人非獍就既然不介意在这样的酒吧里打工，又为什么要拒绝申领助学金，即使拒绝了学校的资助，生活也不该过得清苦成这样。
不知道是不是感受到了慕少艾的视线，羽人非獍动了动胳膊，试图把衣服上破掉的那块给遮挡住，可惜他在骑车，不管怎么尝试好像还是没有办法完全让它消失。
慕少艾嘴唇动了动，想开口说些什么，但最终变成把脑袋轻轻地靠在了羽人非獍的背上，羽人非獍的身体紧绷了起来。他闭着眼睛慢慢地说：“羽仔啊，我头好疼，闭上眼睛休息一会，你慢慢骑。”
有些僵硬的背部松弛了下来，羽人非獍轻轻地说了声：“好。”

（30）
慕少艾的家在16楼，虽然小区有些老旧但电梯一直维护得很好，也多亏电梯方便，不然……羽人非獍看了看靠在自己肩头显然一点力气都不想出的慕少艾，无奈地按下了电梯按钮。
慕少艾的性子懒他几次相处下来也有所体悟，这人似乎连过于正式穿着打扮都不喜欢，平时总是穿着布料轻柔宽大的休闲装，头发温顺服帖地披散在肩膀上，整个人就像一只柔软慵懒的猫科动物，除了时不时会蹦出一些奇怪的言语刺激到小朋友的心脏之外，和他在一起羽人非獍的节奏总是不自觉会慢下来。
“我还以为你不记得我家的地址。”慕少艾把下巴抵在他的肩膀上看着电梯上随着时间一下一下变化着的电子数字光标有一搭没一搭地和羽人非獍聊着天。
“我在这片上了两年学。”
慕少艾啧了一声：“最多一年半。”
羽人非獍不置可否。
他的记忆力确实不错，所以在背诵性质的功课上花不了太多时间，可他也确实没有足够的时间去学习。好在他也不必去考虑考大学的问题，只要安稳地拿到高中文凭对他来说就足够了。
叮得一声，电梯到了16楼。羽人非獍动了一下肩膀，淡淡道：“到了。”
慕少艾哦了一声往前跨了一步，眨了眨眼睛，转过头去困惑道：“不出来？”
“送你到家了。”羽人非獍把因为慕少艾靠着他肩膀而无奈只能换了个边背着的书包挪回了原本的位置。
慕少艾笑了笑：“在我们成年人的世界里，发生过性关系的人主动要求要送对方回家，多半就是还有一层其他的含义的。” “你没有的吗？”
他说话的声音低低的，轻轻的，像悬浮在半空中稍微被触碰就会炸裂消失的泡泡。
慕少艾的声音很软。羽人非獍不知道他自己清不清楚这点。那会让人错觉你对他提出任何要求他都不会拒绝，只会用带着绵软尾音的调子慢腾腾地跟你说，哎呀呀，哎呀呀……这没有防御的效果，反而像只猫用尾巴在人心头不停地扫过，一下又一下。
但是羽人非獍不是非常喜欢他这种态度。他清醒地知道慕少艾并不是个易于掌握的人，他说出这种话并不是因为他要接受你的提议，而是在诱导你接受他的提议。
他问他敢和自己继续这个游戏吗，也是在问自己敢继续这个游戏吗。这两天他变得有点不太像从前的自己，心情会因为一点小小的变化而产生波动，而这些变化大多与慕少艾有关。慕少艾是他平静生活里的不可控因子，让他感觉新鲜和好奇的同时又感觉危险。
或许是因为他长时间没有回答的缘故，在电梯门快要自动关上的时候，慕少艾伸出手臂挡了一下，然后扒着电梯的门框身子往他的方向探了探，轻笑了一声：“逗你玩的。之前说要给你介绍新工作，不来听听，然后考虑一下吗？”
拒绝他。
羽人非獍感到自己的理智在叫嚣。
拒……
他听到自己的微微有些沙哑的声音在安静的电梯间响起。
“好。”

頂端

白糖海藻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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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71)

6樓發表於: 2020-06-22 00:09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31）
慕少艾翻出了药片然后在厨房的位置给自己接了一杯水，咕嘟咕嘟地仰头喝了下去。他喝水喝得很急，有一点溢出的白开水从他白皙的脖颈上滑下，顺着好看的弧度停留在喉结的一侧。慕少艾喝完了水随意用手背抹了一把自己的脖子上的水渍，又用大拇指蹭了蹭自己的嘴角，但唇珠的位置还是有一滴小小的、几乎看不见的水珠凝在上面，因为灯光的缘故闪着细碎温润的光泽。
他转过头的时候发现羽人非獍正站在沙发旁盯着他看，用那双和沙弗莱石一样漂亮的眼睛。
他微微地吐了一下舌头：“药片卡在嗓子眼里去了，太苦了。”
好像是在解释什么。
一个多余的解释。羽人非獍心里想着。
“你不坐吗？”慕少艾又给自己接了一杯水，他好像很渴似的，第二杯水喝掉三分之一，羽人非獍还没有坐到沙发上。他笑了笑，握着茶杯走到他身边：“哎呀呀，你好像很紧张，仿佛我在沙发上设了什么陷阱，就等你自投罗网了。”
“到底是什么工作。”
羽人非獍脚步没有动，他垂下眼睛看着慕少艾。
慕少艾的房间是橘白色系，落地窗前是巨大的亚麻布料做成的双面窗帘，房间的温度被早早调到了24°，据说是人体可以感受到的最适宜的温度。他不自觉地想起了更早一些时候他在慕少艾的房间醒来的那个天，房间里也是这样的温度，阳光微微透过窗帘打在床上，空气里弥漫着一层淡淡的柑橘和茶叶混合在一起的味道，清甜中带着一丝若有似乎的苦，也像是在器材室里慕少艾嘴里的蜂蜜水——大概没有蜂蜜水那么甜。但它们都是一样的，一样会让他有一种短暂地脱离现实世界的感觉，让他昏昏欲睡，让他懈怠，让他感觉到即使危险来临也无力反抗。
慕少艾点了一下自己的下巴，做出思考的样子来，过了一会往他胸前凑了凑，手掌抵在嘴边，像说悄悄话一样轻声说：“你觉得陪我睡觉怎么样？”
羽人非獍呼吸停滞了半秒，然后几近愤怒地推开了他的手，转身就要离开。
慕少艾一个趔趄差点摔了手里的茶杯，心道这小朋友该不是看他的杯子不顺眼吧，一连两次害他差点把杯子碎了。他护完手里的杯子一抬手扯住了羽人非獍的书包带子，笑道：“一个提议而已，你也不用这么激动吧，再说这个不行还有其他的呢……”
羽人非獍不想再听他那些不着四六的话，头也没有回坚决要离开。
慕少艾眼见人似乎真的生气了，干脆松了手哎呀呀地瘫坐在了沙发上，抚着额头闭着眼睛：“……胳膊酸，头晕，也不知道是不是那天在学校里冻着了。是啊，谁让我大冬天的就把衣服给解开了呢，这该怪谁呢，只能怪我自己啊……”
羽人非獍果然不动了，慕少艾甚至感觉自己能用余光看出他停顿的脚步里显露出的厌恶，大概他的学生现在正在心里咒骂着什么，比如好不要脸的低级碰瓷。
“……慕少艾，可能你现在觉得很好玩，但是我没有时间了。”羽人非獍背对着他沉默了一会开口道：“如果你没有其他事的话，我先走了。工作的事不用你操心了，我会回酒吧看看，道歉或者赔钱我都会试试。”
“别回去了。”慕少艾睁开眼睛又扯了一下他的书包带：“你不适合那里。”
听到这句话羽人非獍突然有点想笑，可能世界上没有人比他适合那里，糜烂堕落又不用以真实面目示人的地方，之于他来说简直是一个诡异的轮回。
“帮我写教案吧。”慕少艾轻轻拍了一下自己旁边的位置：“如果你觉得可以的话，我们就来聊聊。”
羽人非獍转过了头。
慕少艾对于插手羽人非獍的私人生活兴趣不大，或者说，他对羽人非獍的兴趣没有大到要过问这种事的地步，但是让羽人非獍不再酒吧工作也确实是他今晚的目的之一。好在当他赶到的时候，羽人非獍正巧被酒吧扫地出门。
‘那个人’性格古怪，既然再三提到了酒吧就指不定会犯什么病，羽人非獍待在酒吧里着实不太安全。祸是他惹出来的，不能让羽人非獍去承担这种风险。当下唯一的解决方法就是把他放在眼皮子底下看着。
“我看过你在谈无欲那里的试卷和作业，你字写得很好看，回答问题的时候思路也很流程，逻辑没有任何问题。要不要来帮我写教案？我是个半路出家的老师，对这些事情一点兴趣也没有，但是现在学校要求每堂课都要有教案，会定期收上去检查。隔三差五还有什么感言感想要写。说真的，不开玩笑，有没有兴趣帮我写？”
慕少艾看着他，眼睛里倒真有一些真诚在。
“我不会写教案。”
羽人非獍的嘴唇动了两下。
“这种东西就是模板，套一套就好。再说了，我能找的人里只有你会每天在我的课上学习，我讲课的内容和流程你完全可以做到帮我记录下来。”慕少艾往前躬着身子，胳膊肘撑在交叠的大腿上，手掌抵在下巴上歪着头看着他：“这样不耽误学习，还能让你赚到钱。羽仔，你失去这份工作我有一定的责任，现在这份工作我也确实需要有人帮我完成。我不用你每天都写，我也会给你一只录音笔辅助你的工作。怎么样，考虑一下吧？”
“啊，还有……”慕少艾想起了什么似的声音高了一些：“考虑到你连陪我睡觉都不肯，我想你在酒吧应该也就拿个基础工资和小费，那这样看来我给的工资应该也不会低到哪里去。”
这当然是一份好工作……他现在还是个在校学生，大部分的商家知道这点就不想雇佣他，即使让他留下干活，也会因为其他七七八八的理由克扣他的工资。更何况他现在需要钱，重新找工作的时间也耽误不起。
但是……慕少艾为什么要给他这份工作……
“你的眼神好像在问我为什么？”
慕少艾站了起来走到他身边，微微叹了口气：“你看看你哦，眉头又快锁成川字了。一个小朋友长着这么好看一张脸，每天都是这副忧心忡忡的样子做什么？”
他把手搭在羽人非獍的背上拍了拍，身体往他身上靠了靠，羽人非獍感受到和他相触的皮肤上传来的微微有些高的温度：“老实说，你老师我懒，这事你应该也看得出来，不想做的事儿一大堆，找个人帮我分担一下我是非常乐意的。至于为什么找你，我已经给了你两个理由，如果说再说一个呢，那就是咱们熟……” “不熟。”
羽人非獍冷冷道。
“熟。”慕少艾点了点头认真道：“你不能前天才跟我上过床，今天就说跟我不熟。”
“……慕少艾！”羽人非獍伸出手捂住他的嘴。
慕少艾唔了一声，然后在他手心伸出舌尖，轻轻地舔了一下。羽人非獍便像触电似的松开了手，眼睛里闪过一丝不可置信。他的手心开始泛起细密的痒意，那块皮肤微微地湿润起来，更多属于身体的记忆瞬间被唤醒了。他明白为什么会觉得慕少艾危险了，他就像自己身体和情感的一道开关，而操纵权不在自己的手上。
“不过我还是想说，真的不考虑跟我睡觉吗，我可以加钱的。”
慕少艾笑眯眯地看着他，他的嘴唇因为刚从的水渍和羽人非獍的掌心变得红润可爱，嘴角微微勾起来形成小小的弧度，像一只恶作剧得逞的猫，表情生动地炫耀，让人有种冲动想抓住他的尾巴打破他的稳态，看他意外无措的样子。
“好啊。”
羽人非獍看着他，绿色的眼睛无波无澜却比往日更加深邃。
“你可以加多少？”
他微微弯下腰凑近慕少艾：“既然和发生过性关系的人一起回家，多半就是还有一层其他的含义的。那从今晚就开始算？”

（32）
慕少艾的房子有一个整洁的开放式厨房，整洁的意思就是，他几乎没有自己做过饭，所以不管是灶台还是从墙壁延伸出来的大理石餐桌都干净得要命，没有一点油渍。
这点对此刻于慕少艾来说还是挺重要的，因为他其实衣柜里没有那么多条裤子，而上一条因为昨天下午被弄脏了缘故，现在还被团成一团躺在浴室门口的地面上，如果身上这条再出了什么意外，他明天就只有穿着最不喜欢的那条去上课了。
而他略微有些担心自己的裤子是因为羽人非獍的胯骨现在正卡在他的双腿之间，腰腹部和他的相贴，暂时性地把他困在那张有些凉意的大理石桌面上动弹不得。
在羽人非獍这个年纪控制不住自己的冲动和情绪情有可原，年轻人的资本在于他们有足够的时间允许他们犯错，也有足够的理由对世界上的诱惑妥协有限的次数，但是在他这个年纪还这么积极主动地配合，就未免有些放肆了。
可不可否认的是，此时此地，他又一次主动配合着做起了这种“放肆”的事情：他仰着头和羽人非獍接吻，唇齿和舌尖相贴，让对方的呼吸融入肺腑，恍惚间觉得那种缠绵的、不顾一切的滋味似乎比尼古丁还要令人着迷。
比尼古丁更有优势的是，做爱并不会影响他的健康和肺部功能。
而和一个年轻貌美、身材优越、性格还非常可爱的年轻人做爱，简直是对身体的一次奖赏，如果羽人非獍乐意的话，他想不出理由拒绝。
他绝对没有不想承认的意思，至少和羽人非獍做爱这种事，如果不是第一次体验太好，他也不会想来第二次。说出陪我睡觉这种看似玩笑的话也真有几分试探的意味在，毕竟那种全身心投入、每个毛孔都因为激烈的动作和荷尔蒙的作用而张开、痛与爽快并在、之后还可以沉沉睡去的绝佳体验确实把他抓得死死的，就像现在扣在他身上的羽人非獍的手掌，强制性地把他的烦恼都隔离在外，让他只能感受到来自对方身上的热度与力量。
“我搞不懂你想做什么……”
羽人非獍的手掌从他的背部一路摩挲到后颈，紧紧地按住，迫使他和自己靠得更近了一些。
慕少艾被迫微微抬起头，眼睛向上直视着羽人非獍那双幽深且碧绿的眼睛，他略微有点走神地想着，羽人非獍的皮肤是真的好，离得这么近似乎都看不见什么毛孔。想着想着他又不免想起早些年同窗的人同他开玩笑，说他迟早栽在这双“好色”的眼睛上。
倒也没什么不好的。
“社会的进步,就是人类对美的追求的结晶。”慕少艾摸了一下自己嘴角溢出的津液，眼睛里含着笑意对羽人非獍慢悠悠地说到：“因美生欲，这不是很正常的事情？”
慕少艾看着羽人非獍锁起的眉头，轻声笑了一下：“老实说，我也有点看不懂你。你好像一边很排斥我想和你做爱这件事，一边又很想和我做爱。你们这个年纪的小朋友都是这么别扭的吗？”
“你们这个年纪的大人，都是这么随便的吗。”羽人非獍声音里的温度似乎低了几度，但是握着他身体的手掌还是一样的炽热。
“哎呀呀！”慕少艾做出惊讶的样子来：“羽仔，你这样说可不厚道，我可没要求你跑到我家里来亲我，也没要求你一定要跟我上床，你怎么能说我随便？”
“……是你先的！”
羽人非獍几乎是狠狠地从牙缝里挤出了这三个字。他天生一副冷相，平日里也不见丝毫笑意，但是在发怒的时候却颇有几分冰层出现裂痕，小小地露出下面活泛的泉水的味道，表情瞬间就变得生动起来，带着几分和气质不太相符的稚气。
“我先什么……？”
慕少艾凑近他，一下一下轻轻地亲着他的嘴唇，好像在安抚一个撒娇的孩子：“我知道你想说什么……”
他把嘴唇贴上他的，唇瓣因为相触的缘故轻轻被压得下陷，说话间产生微微的摩擦：“你想说我先勾……唔……”
他的脖颈泛出了淡淡的红色，一直蔓延到耳根，羽人非獍的指尖经过的地方都在轻微地颤抖着，它们显得脆弱而美丽，很容易勾起别人施虐的欲望，但当你看到它们小心的模样的时候，又会产生一丝怜惜，怕一用力就把它们碰坏了。
羽人非獍不知道慕少艾对自己了解得有多深，但是他的每句话都在挑动着他的神经，暧昧的、赤裸的、无理的、调笑的，总是一副笑语盈盈的模样，好像什么事情在他眼睛都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什么事情按照他的道理来就总不会错的，只要你和那双琥珀色的眼睛对视，就很容易被他蛊惑。
他是被勾引了。
甚至开始学着自投罗网。
他享受可以掌握这具身体的时刻，享受被慕少艾依靠着的感觉，享受被营造出来的虚假的亲密关系。在慕少艾的规则和逻辑里，这确实像是一场用于娱乐的游戏，性只是和其他任何一种值得作为消遣的活动一样普通。但只要是游戏就会有输赢的，而开局，就代表输家已经产生。
慕少艾灵巧手指用力地扯了扯他的皮带，然后连带他最后一丝理智一起扔到了地面上。

（32）
把慕少艾压在他卧室里那张柔软的大床上的时候，羽人非獍短暂地恍惚了一下。
他还记得这张床的触感，那是他生命里为数不多的在生病的情况下感受到放松和温暖的时刻。那天是慕少艾把他从寒冷的操场捡回家的，而现在他把衣衫半解的“救命恩师”推倒在了这张床上，用右手把他的双手的手腕抵在一起，以一种极为放肆的姿势用近到不能更近的距离跪坐在他两腿之间看着他泛红的眼角和湿润的唇瓣。
羽人非獍只是被拽下了皮带，但慕少艾已经被扯掉了大半，它可怜巴巴地挂在他左腿的脚踝，因此露出的两条光洁的大腿正虚虚地隔着衬衫夹在羽人非獍的外斜肌上。隔着有些单薄的衣衫，羽人非獍感受到了慕少艾的体温和记忆中那处敏感皮肤的触感。
细滑，柔软，轻轻捏下去就会留下淡淡的红色，而慕少艾的身体也会随之颤抖。
这么想着，羽人非獍的手掌便贴上了他的腿根，那里便立刻如同他记忆里一般小小地躲避了一下。但那只是欲拒还迎的躲避，接着它便主动地蹭上了羽人非獍的手心，合着两人舌尖进出的频率任由羽人非獍揉捏着。
这个姿势似乎能让亲吻达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深度，他的舌头抵着羽人非獍的上颌，然后又被勾缠下来，胸腔里的空气仿佛都要被吸食殆尽，到了最后居然产生了一种接近窒息的快感。
慕少艾慢慢地失了自己的节奏，只能跟着羽人非獍的动作走，他不自觉地抬高了自己的脖颈，连带上半身都略微挺起。
羽人非獍终于放开他的时候他的眼角沁出了一些泪水，颤颤巍巍地挂在睫毛上，两片柔软的嘴唇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的樱桃果，嘴巴微微张开，小口小口地喘息着。他动了动自己被擒住的双手，一边喘着气一边用含情带笑的眼睛看着羽人非獍有些断续地说：“我说羽仔啊，你扣着我干什么，我又不会反抗，我也不会跑。”
羽人非獍的胸口也在剧烈地起伏着，他薄俏的嘴唇上还隐隐留着慕少艾的小小的牙印，一向冷淡禁欲的绿色眼睛此刻也开始变得炽热起来，像是被风吹动的草原，掀起一阵阵暗涌。
似乎是被慕少艾的话点醒了，他眼神有些闪躲地松开了手，脸上飞起一丝淡到几乎看不见的潮红紧接着又被极快地压制下去。只是耳朵的颜色早就出卖了他，和他的心跳的频率一样已经攀上了顶峰。慕少艾看着他有些别扭的模样无端觉得有些可爱，抬起了又羽人非獍紧握到有些泛红的手轻轻地在他的耳垂上揉了揉。
羽人非獍耳垂被碰到的那一刻身体一僵，过了有一会才勉强平静下来。
慕少艾笑了笑，在床上坐了起来，用双手撑着往前爬了两步，凑到了羽人非獍面前。
羽人非獍不知道他要做什么，只能手掌半握成拳有些尴尬地放在被子上。
慕少艾眼睛弯了起来，漾着一池春水桃花，他伸出手摸了摸羽人非獍的脸，然后从他的耳际把手指滑进羽人非獍的后颈，两只手一起攀了上去，让光洁的肩膀和羽人非獍宽大的肩膀隔着布料抵在一起，接着张开嘴巴，把羽人非獍的耳垂含进了口中。
羽人非獍的耳垂小巧又柔软，因为情动的缘故温度微微上升，变成了和羽人非獍白皙的皮肤对比格外明显的深红色。
慕少艾含吮着他的耳垂，用舌尖在它上面打着转，又用牙齿轻轻和它厮磨，不急不缓。羽人非獍的身体远没有慕少艾这么从容不迫，他感受到慕少艾湿滑的舌尖在他敏感的耳垂上来回舔弄，而自慕少艾口腔里传来的湿热气息几乎让他整个人燥热起来，一阵阵接连不断的酥麻的感沿着脊椎传达到身体的各个角落。
他的肌肉不自觉开始紧绷，体内的血液开始变得滚烫，握住慕少艾身体的手也不受控制地加深了力道想要更加深入地和他接触——穿过皮肤，深及肺腑。
他需要释放什么出来，不然就要爆炸了。
“嗯……”
慕少艾从喉咙溢出一声短促的呻吟。
被他撩拨得燃起心火的年轻人的手掌早已从他的腰侧移到了他的腹前，不动声色地握住了他最脆弱的部位在掌中有节奏地摩挲着。
羽人非獍的手掌不像这个年纪大多数孩子那样细腻柔软，相反的，它显得有些粗糙。这是一双经历过生活的手。虽然指形纤长好看，但却没有得到和它外形相配的优越待遇。正因如此，它抚上慕少艾的性器的时候，由于过于强烈的存在感，几乎只是轻轻地来了几个回合，慕少艾的性器就便开始硬挺充血，顶端铃口出释出稀薄的透明体液，随着他上下不停的动作发出越来越明显的水声。
慕少艾喘息着挺了挺腰，主动地配合着羽人非獍的动作。他吐出了羽人非獍的耳垂，从他的侧脸一路吻到鼻梁，然后向下找到了那两片薄唇，顶开了齿关和他接吻。
羽人非獍的一只手撸动着他的性器，另一只手则从他的后背一路向上滑游摸到了胸口，不断地揉捏着他胸部和乳头。慕少艾被他摸得浑身发软，下半身又被完全掌握，快感从很多个位置一起传来，让他难以控制自己的情绪和动作，下意识便想离开。
羽人非獍的手掌却适时地扣住他的下巴，让他动弹不得，逃离不能，慕少艾无法，只得贴着他的嘴唇动情地发出压抑的呻吟声，这些声音又被羽人非獍和着快要流出的津液吞下，一丝不漏。
不知过了多久，羽人非獍感到手里的东西剧烈跳动了两下，慕少艾眼睛微微睁大了，呜咽了一声，乳白色的黏稠液体便随着他的声音从铃口射了出来，沾满了羽人非獍的手掌。
慕少艾短暂地失神了几秒钟，羽人非獍搂着他让他瘫靠在自己的肩头，用沾满精液的手轻轻地抚摸着他的小腹。慕少艾深呼吸了一会找回了神智之后才抬起湿漉漉的眼睛看着羽人非獍，带着笑意轻轻道：“……学得可真快啊。”
羽人非獍没有回答，而是低头看着自己手掌和他小腹相接处的精液，黏稠的液体在皮肤表面被拉出细短的线，缠缠绵绵地在指间不肯离开。小腹处很快就变得更加湿滑，温度微微升高，勾起慕少艾身体深处更多的痒意。
慕少艾眼睛眨了一下，微微往上坐了坐，在他怀里侧过身子手指按上羽人非獍衣领处的纽扣，从上至下一颗一颗解开了来，露出羽人非獍线条流畅劲瘦有力的腰肢。慕少艾把手掌贴上去，贴着他的人鱼线摸到腹肌，仔细地数了数，然后微微地叹了口气，轻声说：“哎呀呀，怪不得每次你都要戏弄我的肚子，原来是想要炫耀你有的东西我没有。”
羽人非獍没说话，嘴唇紧抿着，一双眼睛就这么盯着他瞧。
慕少艾笑了笑，把身体完全地转了过来面对着他，然后轻拍了一下他的膝关节：“打开一点，打开一点。”
“……”
羽人非獍不明所以，但现在的慕少艾也确实让人难以拒绝，他能做的也只是听从。
慕少艾往后撤了撤，然后慢慢弯下身子趴在了他面前，看着面前那包明显鼓胀起来的东西，眯了眯眼睛，然后伸出手指，解开羽人非獍的裤子慢慢地把它拿了出来。
羽人非獍的性器硬挺起来尺寸很可观，慕少艾用两只手似乎才能完全地握住它。他小心地地撸动了两下，大概是因为情动的缘故，那里早就已经有了湿意，慕少艾只是微微地碰了碰它，羽人非獍的海绵体就迅速充血，在慕少艾手里存在感极强地挺立着。
慕少艾抬起头看了看，发现羽人非獍不知何时已经闭上了眼睛，他的睫毛和眼皮微微颤抖着，似乎是在极力压抑着自己身体的反应。慕少艾轻轻地勾起了嘴角。
羽人非獍的长相清俊冷肃，像一幅写意的水墨画，沉静平和，线条简单分明，若寒空烟雪，有种天生的疏离感和禁欲感，闭上眼睛的时候尤其如此，气质和现在在他手中气势迫人充满欲望的性器截然相反。
但要说违和，自然也不会非常违和，如果羽人非獍睁开眼睛的话——
羽人非獍有一双漂亮得很夺目的眼睛，眼珠是一种少见的剔透纯净的绿，如果他睁开眼睛，看到他的人也很难忽视这种绿意给他带来的属于少年人的鲜活感，像是白茫茫一片雪原中意外地生长着一棵有着青翠枝叶的树木，于静中生动，苦寒中生出希冀和春意，是一种这个年纪独有的生机。
现在他把那双眼睛藏起来了，原本疏离感便又回来了，惹得慕少艾想做出一些什么事情去打破他这种稳态，把他狠狠地拽回来。
于是慕少艾便这么做了。
他张开被亲吻得有些艳红的嘴唇，伸出舌头，慢慢地舔了舔那根柱体。
羽人非獍在感受到湿滑温热的那一刻就立即睁开了眼睛，他讷讷地看着慕少艾趴在他的两腿之间用粉色的舌头一下又一下地舔着他的性器，快感和荒谬感铺天盖地般一齐涌上心头。
性器的顶端因为被刺激的缘故不断地流出一些稀薄的液体，他们混合着慕少艾的津液被涂抹在羽人非獍的阴茎上。慕少艾做得很认真，好像面对的不是一个男人的性器，他的身体随着动作慢慢移动着，羽人非獍可以看见他的碎发被体液打湿黏在脸颊，小巧的舌头慢慢地滑过他的每一个敏感点。
羽人非獍粗重的喘息声从头顶传来，慕少艾颇为满意地摸了摸那根硬得发烫的柱体。羽人非獍的东西体味很轻，形状说实话也非常优秀，这么想着他便动了动嘴巴，张大了些，毫不迟疑地把前端吞了进去。
羽人非獍一惊，想要推搡他让他离开，却被他抬起一只手抓住了，接着引到了自己的肩头。
羽人非獍确实是没有什么经验，所以被放入口腔的那一刻便胀大了起来，满满当当地抵在慕少艾的口腔内壁上。慕少艾呜咽了一声，动了动舌头勉强适应了下来，可只是稍微动了一下，那东西就深及了他的喉咙口，慕少艾只得往后退了一些以免自己被噎死。
羽人非獍的手掌在他的肩头来回抚摸着，眉头深锁，眼睛暗沉沉的像是孕育着暴风雨的天空，直勾勾地盯着他瞧。慕少艾装作没看见他吃人的眼光，慢条斯理地吮着。他的舌根从羽人非獍的顶端摩擦过，那根东西颤抖着在他口腔里跳动了一下。慕少艾想要把它吐出来，却发现羽人非獍按紧了他的肩膀，他动弹不得，于是精液便在他的嘴里被射了出来。慕少艾猛地推开了羽人非獍，咳了几声，乳白的液体从他的嘴角流了下来，有几滴滴落到锁骨上，而更多的黏在下巴上，合着他泛红的眼角和嘴唇，色情至极。
羽人非獍卡着他的下颌把他的脸掰了过来，不由分说地闯进了他的嘴里，唇舌交缠，歇斯底里。
慕少艾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看到羽人非獍那双平日里高岭冰雪一般的眼睛早已融化成一滩清冽的水，里面漾着的全是他的样子，细碎的刘海被沁出的汗液濡湿了贴在额头，灯光在他脸上让细密的睫毛在眼窝下投射出小片的阴影，此刻的羽人非獍暂时性地褪去了少年的青涩，性感得要命。
羽人非獍把他扣住亲了半天，直到两人的下体又再度抬起了头，慕少艾才勉强找出空隙喘着气对他说：“床头柜。”
羽人非獍犹豫了一下，放开了抱着慕少艾的手，探了探身子拉开了床头柜，里面安安静静地躺着五六个写着“超薄+润滑”的深蓝色套子。
羽人非獍的动作停滞了几秒钟。
慕少艾被他亲得有些恍惚，脑袋里空荡荡的一时也没察觉到有什么不对，见他不动了才伸出手摸了摸他的腰侧。
羽人非獍默不作声地把几个套子拿了出来放在床上，低垂着眼睛“刺啦”一声撕开了其中一个。
大概真的是新品种的缘故吧，刚撕开里面就流出了一些类似润滑剂一样的黏稠液体。
羽人非獍一手拎着袋子，一手捏着薄薄的安全套，绿色眼睛暗沉无声。
慕少艾不知他怎么了，只能爬起来往他那边蹭了蹭，主动地接过了安全套，然后低着头扶着他的性器给他套了上去。羽人非獍看着他的侧脸，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指关节动了动。
慕少艾这时才迟来地察觉到了什么。
羽人非獍的气息完全把他包围了，以致于他现在想要逃开似乎已经有些晚了。他眨了两下眼睛，小幅度地往后退了一下，却在下一秒被羽人非獍抓住了脚腕拖了回来。

“羽……呃！”
硕大的性器被送了进来，刚刚被涂抹进去的润滑剂因为推动的柱体被挤了出来，发出细小的声音。或者是因为上次还在醉酒的状态的缘故，被侵入的感觉远没有此刻这么明显。慕少艾感觉到自己的肠道似乎要被撑裂的时候，穴口才勉强吞入了头部。
他大口地喘着粗气，手掌下意识地按握在羽人非獍的双臂上，却阻止不了身上人的半分。
羽人非獍紧抿的嘴唇，不由分说地打开了他想要关起来的双腿，把自己的阴茎又往里送了几分。
慕少艾此刻有了种快要窒息的感觉，身体上每一点小小的变化都被放大到无数倍传进他的大脑，而现下羽人非獍的阴茎正被他的肠肉含吮着，一寸一寸地顶进他的身体。
“不行、这……啊……”
羽人非獍一言未发，反握住他的手腕把他往他重重一按，那根柱体便整根没了进去。
慕少艾呜咽了几声，泪水不受控制地从眼眶溢出，羽人非獍低下头伸出手把泪水从他眼下抹掉，轻轻亲了亲那两片因为身下冲击而有些颤抖的嘴唇，然后慢慢地抽送了起来。
刚开始慕少艾还因为他的粗暴举动不愿与他对视，只闭着眼睛带着轻微的鼻音小声喘息。可随着羽人非獍动作越来越深、越来越快地顶入，他的声音也逐渐开始变了调。淫糜的水声和慕少艾的呻吟声混杂在一起充斥着小小的卧室，肠液和润滑液被他们的动作不断地从体内带出来沾惹在床单和身体相接处。
阴茎一次次地摩擦过敏感点，却始终没有给予完全的抚慰。慕少艾难耐地动了动腰部，伸出手主动地揽住了羽人非獍的脖颈，从喉发出咙里的声音被撞得支离破碎。
他感觉到羽人非獍的手掌紧握着他的躯体，按在他的骨骼上，每一次的侵入都比上一次要深、要急，仿佛要把他钉在自己的身体上哪里也去不了。羽人非獍的动作太用力了，他感觉自己的肺腑似乎都要被撞散了，但是他逃脱不了，情欲满溢成了海洋把他淹没在其中，而羽人非獍就是始作俑者。
确实太荒唐了，但是他也分不清究竟是被自己的学生在床上用阴茎填满后穴更荒唐，还是他居然也从这种发泄似的欢爱中感受到了从未感受过的快感更荒唐，还是……
他的侧脸被一双手抚着，他的嘴唇被大拇指摩挲着打开，他熟透了的身体令他自然而然地接纳了一副熟悉的唇舌，完成了一个绵长又激烈的吻。

还是他的学生因为在床头发现了几个老师在一个星期前路过情趣店时因好奇而接受的安全套试用装，气得把他在床上做到神志不清更荒唐。

（34）
“阿獍，你有没有觉得你今天有一种……一种……”
风不知用手指点着自己的太阳穴敲了半天也没憋出一句完整的话来，只能转过头求助乐波君：“老乐，你觉得没？”
“我觉得个屁，话都不会说了你。被老谈知道估计能用棍子把你从一楼抽到八楼然后再从八楼抽到一楼。丢他特级教师的人。”乐波君把手里的演草纸团成一团朝他丢了过去。
纸团没砸准，径直向闭着眼睛按着鼻梁的羽人非獍飞去。
风不知刚做好姿势准备冲乐波君喊“你完了”就见那个纸团被羽人非獍抬起的手凌空拦下，然后没有半秒停顿地向后丢进了垃圾桶里。
“牛逼啊阿獍……”目瞪口呆的风不知鼓了鼓掌：“我看你也别来上课了，去苦境影视城剧组面个试，以后就是日入百万的武打明星呀。”
乐波君没说话，眯着眼睛盯着他看了半晌，然后拍了拍风不知的腰：“傻逼，我知道你刚才想说什么了。今天阿獍确实有点不一样，特别有男人味！”
风不知啪得一下打到他的后脑勺上：“变态。”
“你说谁变态呢！”乐波君抬脚踹了一下风不知的小腿。
“替阿獍说你变态。你是不是肖想我们阿獍？都看出男人味来了，我一早就觉得你不正常，前段时间天天往慕少艾那儿跑，现在又语言骚扰我们阿獍，你是不是对我也有点企图，我……草！”
风不知一蹦三丈高：“你他妈居然敢拿圆规扎我！”
“……”
羽人非獍睁开眼睛看了看他俩：“别闹了。”
“不闹不闹。不过嘛我觉得老乐说得也有点道理。”风不知揉了揉自己被圆规扎了的手背笑嘻嘻地拉过一个凳子，坐在上面往羽人非獍身上靠了靠：“我跟你说，男人和男人之间的磁场互相感应也是非常厉害的，你今天就是有点不太一样，老乐的说法也挺对，确实很man。”
羽人非獍有点嫌弃地往旁边挪动了一下，面无表情并不答话。
“老实说你今天早上一来我就觉得你气场不一样你知道吗，虽然你平日也是这张死人脸，但是今天这张死人脸看起来特别有气势，特别强势，特别……”
风不知轻咳了两声把最后三个字咽了下去。
特别不高兴。
他们认识的羽人非獍会把所有情绪都紧紧锁起来，天塌下来羽人非獍还是能面不改色地做自己的事情，仿佛什么都影响不了他，那张清俊的脸始终如一地疏离并且没有攻击性，这点他们早就习惯了。但是今天的羽人非獍显然不是这样，他在不高兴，而且几乎把不高兴写在了脸上，一双剑眉和绿眸也因此变得比平日里更为凌厉。
羽人非獍把课本合上，紧抿的嘴唇小幅度动了动：“你们想多了。”
我们什么也没想啊！您在这儿此地无银三百两干什么？这让我们更好奇了啊！
风不知和乐波君在心里呐喊。
羽人非獍看起来并不想在这个问题上纠缠，双手往兜里一插就想起身离开，风不知眼疾手快拉住了他忙道：“别别别走，你看我们也不是故意想打听你八卦的对吧。羽哥，羽哥你别跟我一般见识。小乐子，小乐子呢！赶紧把好东西拿出来给羽哥看看让羽哥乐乐换换心情！”
“你再狗腿羽人以后也不会继续帮你带漫画的你死心吧。”
乐波君坐着看戏。
“你别胡说，我是图羽哥帮我带漫画吗？羽哥不高兴我怎么会高兴，我和羽哥同悲喜。”风不知佯怒道。
“嗯，你是图你下次手机被没收的时候他再刷个脸帮你拿回来。”乐波君啧啧了两声。
“别扯淡了，来来来手机拿来。”风不知搓了搓手夺过了乐波君刚才书包里掏出来的手机，刷刷往下翻了两下举到羽人非獍面前道：“你看，师太追教导主任追到咱们的小树林里去了，把教导主任脸色吓得跟冰风岭一中那校霸似的了，可不可乐？你赶紧看，这可是今天本市校园论坛点击量第一的精品帖，保不齐过会就被删了。”
羽人非獍无奈地抬起了手想把手机往外推。
“不是啊，这个帖子早就不是点击第一了！”乐波君双手撑在桌面上探过身来：“你把那个帖子关了再刷新一下，今天第一是慕少艾。师太追教导主任的时候他在角落里笑得花枝乱颤，不知道是谁拍到了他把他照片传到论坛里了，比上次美女教师评选的时候偷拍的糊图高清多了，一下子跑进来好多人来跟帖。”
羽人非獍的指尖顿了顿。
风不知见羽人非獍居然没有真的把手机推开立刻兴奋地退出了帖子然后点击了一些刷新，论坛首页立刻浮出了那张标着[.jpg]的帖子。
楼主用词很简单粗暴，开篇就是“来来来我给大家扒一扒我们霹中的美女老师”，接着便是几张用手机抓拍到的慕少艾的照片。
照片拍的不错，看得出来是躲在花园里那几棵低矮的绿色植物后拍的，慕少艾被在镜头前模糊了的几片绿叶映衬着，白皙温润的侧脸更显明媚。这个角度刚好看到他微扬起身子，抬着手用手背半遮住嘴角在笑，眼睛弯成了熟悉的弧度，里面的笑意碎成淩淩的光和从枝叶间洒落的暖阳交织在一起。而后还有几张特写，无一例外全是慕少艾在笑的模样，最后被隔了几层楼放出来的一张是在更远的地方拍出来的，拍摄地点也并不是在花园。这张照片拍进了慕少艾的大半个身子，他没有在大笑，而是嘴角微微扬起，手里抱着一个白瓷杯子，琥珀色的眼睛有些出神地看向画面之外的地方。或许是因为光线的缘故，这张照片他身上那种明艳到张扬的感觉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安静到略显孤独的恬静感。
喜欢这张照片的人不少，纷纷感慨：霹中女神啊霹中女神，前几张是日系甜美写真，这张是文艺知性大美人，各有风情。
也有人在底下回呛：滚蛋，别在那儿yy我老公。这眼神好成熟好有感觉，爱了。
“老慕真的可以啊，这拍照是谁啊拍得不错啊，我看蝉联我市第一美有望啊有望！”风不知乐得直拍大腿，笑了两下才发现身边的羽人非獍表情好像有点不对。一向两耳不闻八卦事的羽人非獍这次依然没没有说话，只是也没有离开，就这么站在原地一言不发表情严肃地盯着手机屏幕。
风不知有点怂了，搞不清楚羽人非獍到底是被他的话无聊到了还是怎么样，讷讷不知道该不该把手机拿开。乐波君也没敢吭声，俩人杵在当场干瞪眼。
“铃铃——”
上课铃声拯救了两个不知所措的吃瓜群众，风不知连跑带跳地把手机塞进衣服里就要往自己座位上跑，还没跑出两步身后传来羽人非獍泠泠的声音。
“……照片能发给我吗？”
什么玩意？
风不知惊得脚下一滑，手机在半空中翻滚了两个标准360°然后啪叽一声掉到了地上。
“你要死啊这是我的手机！”乐波君一把推开风不知把手机往怀里一揣。
他还没在座位上把气儿喘匀谈无欲就踏着铃声走进来了，课本往讲台一拍，推了推眼镜：“阿房宫赋。班长，从你开始一人一句，按着座位顺序来，谁卡壳了今天回去就抄两遍。”
教室里顿时怨声载道。

頂端

白糖海藻糕

級別: 騎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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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71)

7樓發表於: 2020-06-22 00:09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35）
“叮——”
羽人非獍感到口袋里的手机轻轻地震了震，他靠在楼梯的栏杆上打开手机，彩信页面瞬间就蹦了出来，里面急哄哄地涌进来几张照片。
他手指在上面滑动了一下，一个个选择了保存，存到最后一张的时候指尖停顿了下来，眼神微微动了动。
他知道这张照片被拍摄的时间和地点，甚至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是这张照片没有记录下的另一个当事人，只是他没想到原来那天如果从另外一个角度去看的慕少艾会是这种模样。他只记得那天在操场上一转头看到远处有些熟悉的身影的时候有短暂地不敢确认的犹豫，但是比犹豫更早填满他心头的是无法解释的满足感。
是的，满足感，不管是在操场上看见慕少艾的时候，还是之后在器材室里……只是……
羽人非獍眼神黯淡了一分。
只是随之而来的越来越深的不安。
他眨了一下眼睛，把照片保存好然后把手机放回了口袋里，转身走上台阶。可惜没走两步他就听到了下面更为黑暗的地方传来了一两声低低的啜泣声。他在原地静静听了几秒钟，接着便转过了身往下走去。
这个废弃的楼道平时里没几个人会来，所以他偶尔会来这里坐着想些自己的事情。不可否认的是，正因为没有几个人来，自然也会有一些不把它当做静室，而当做作恶的据点的人。
羽人非獍又下了两层楼，女孩的啜泣声越发明显，他的眉头深深地拧了起来，尽量把自己的脚步声放到最轻。等他下到接近一楼的位置的时候终于看见了啜泣声的源头，令他有些惊讶的是，这次的当事人，他似乎认得。
于是在对方又一个巴掌将要落下的时候，他在黑暗里用低沉的、没有多余感情的声音问道：“琼玦，你在做什么？”
听到他的声音，在场的三四个女生一齐看向了他，无一例外不是睁大了眼睛十分惊讶的模样。琼玦扬起的手尴尬地停在半空，而在她面前被另外两个女生按着胳膊的受害者眼睛里噙满了泪水，脸上已然留着一个还未消退的泛红的掌印。
羽人非獍从楼梯上走了下来，一步步走了过去。这时那两个协助作恶的女生好像才意识到了什么，畏畏缩缩地松开了手，颇为害怕地往琼玦背后躲了躲。
琼玦姿势僵硬地收回了手掌，看着他冷静道：“羽人，我们女生之间聊天而已，你什么时候也要管这种闲事了？”
羽人非獍眼皮抬起扫了她一眼，往前走了两步错过她的身体伸手把已经瘫坐在地上的女生拉了起来，问道：“你没事吧？”
那女生捂着脸低着头胡乱地摇了摇头。
羽人非獍替拍了拍身后的土，拉着她便要离开，琼玦在察觉到他意图的那一刻提高了音量冲他吼到：“羽人非獍！你不要逼人太甚！”
羽人非獍拉着女生的手腕带着她走上楼梯，只在路过拐角处的时候冷冷地看了她一眼。
琼玦好似被他这种带着寒意的眼神刺激到了，两三步冲了楼梯抓住了女生的另一个手腕狠狠道：“羽人非獍，今天我就清楚地告诉你，你可以看不起我不接受我，但是以后任何一个接近你的人我都会让他们知道他们会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她给你递情书，给你送水，你都收了，你凭什么？”琼玦的眼眶红了起来：“从高一到现在，我自问我能做的都做了，你凭什么把我的心意置于不顾，凭什么让我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出丑？她比我漂亮还是比我会讨男人喜欢？”
羽人非獍听到她的话眉头皱了皱，仿佛完全不能理解她这种愤怒从何而来。只是琼玦把那女生的手握进紧，陷进了肉里，他只能有些不胜其烦地开口道：“琼玦，我们之间的事从一年前到现在我相信我已经和你说得很清楚了。我和她也并没有其他的关系，请你不要再为难无辜的人。”
“没关系？没关系你会收她的水？恨不逢会找人整你？”琼玦猛抓住女生的头发迫使她抬头：“你看看，这是谁，这是姥无艳呀，霹中的校花呀，恨不逢追了两年都没追上的人，特意给你送情书送水。你和她没关系？天大的笑话！”
“放手。”
羽人非獍的另一只手不知何时按上了琼玦的手腕，从内扣住她的大拇指下端用力往外一翻，琼玦便痛得松开了手。遭受无妄之灾的姥无艳呆呆地看着突然被卸了力的琼玦，有些瑟缩地往羽人非獍旁边站了站，捂着自己的脸小小地拽了一下他的袖子，带着浓重的鼻音小声道：“……算了，算了羽人，谢谢你。我们走吧，快走。”
羽人非獍看着琼玦和她身后两个不敢轻举妄动地女生无奈地闭了一下眼睛然后睁开，再次开口道：“我和她没有任何关系，我也不知道你说的恨不逢是谁。到此为止吧琼玦，不要再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我不值得。”
说完他带着女生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琼玦扶着楼梯，豆大的眼泪直往下砸，她愤恨地捶了一把栏杆，嘴里喃喃道：“羽人非獍，你会后悔的……”

羽人非獍把姥无艳送到了八楼的楼梯口，替她推开那扇有些年头的、不用些蛮力难以推开的门，开口道：“回去吧。穿过走廊从大楼梯下去，直接到七楼医务室去找校医。不要害怕，我在这里看着你。”
八楼暂时被用来储藏废旧的桌椅和教学器材，平时除了校工没人会来，巧的是从这里下楼只要转个弯就是校医室，可以避免姥无艳以现在这副样子撞见更多的同学。
姥无艳抬起眼睛看了他一眼又一眼，直到羽人非獍再次对她抬了一下下巴，她才终于往前走了两步。然而就在羽人非獍看着她走进门那一刻，走廊的另一端意外地出现了一个身影。那人正一边从拐角转过来一边摸着自己的口袋。
羽人非獍替姥无艳推着门，姥无艳想要穿过那道门就必须从他胸前走过，而比较巧合的是，就在慕少艾把烟叼进嘴里准备划开打火机的那一刻，堪堪看到这么一幕颇为青春校园的画面。
“啪。”
打火机冒出了冷蓝色的火苗。
慕少艾挑了一下眉毛，一个烟圈在他面前升腾起来。就在他和羽人非獍视线相触的那一瞬间他丝毫没有停顿地转过了身，步速不变地往相反地方向又转回了拐角里。
姥无艳有些惊讶地张大了嘴巴，她小心地看了一下羽人非獍，却发现羽人非獍此刻并没有看向她，而是紧紧地看向慕少艾离开的方向。
“羽人……”她轻轻地喊了一声。

（36）
“羽人，我给你造成什么麻烦了吗？”姥无艳担忧对羽人非獍道：“刚才那位好像是你们是老师……”
“没事。”羽人非獍凝视着走廊的另一端开口道：“去医务室吧。”
“……好。”姥无艳咬了咬下唇，有些犹豫地走出了那扇门。就在这时她听到后面发出一声闷响，她急急转过身，发现门已经被紧紧地合上了。她在原地呆呆地看着那扇红褐色的木门，怅然若失地轻叹了口气。

羽人非獍回到了废旧的楼梯间不急不忙地顺着台阶往下走着，他从口袋里拿出了自己的手机随意按了两下，从联系人里把风不知挑了出来，粗粗编辑了一条短信发送了过去。
没有半分钟，风不知那边就回过来了一条短信：你今天不去打工啊？要不要加辣？
羽人非獍低着头按着键盘：不去。不要。我在操场等你。最后一个步子落下，他抬起头看着面前的六楼的标识，不带停顿地推开门走了进去。
六楼的老楼梯入口在一个不起眼的拐角里，拐角处有一间挂着杂物间牌子的屋子，屋子的门常年紧闭。羽人非獍把手机放进了口袋里，同时摸出了一根细细的铁丝，借着窗户的光亮驾轻就熟地捅进了锁孔里捣了两下，“啪”得一声，门就打开了。
老楼梯间在大多数学生的印象里只有一楼、八楼这首尾两个门是可以打开的，中间的门被默认封死了，平日里学校派老师和干部去抓迟到的人时一般也不会守在一楼的楼梯口，毕竟进去了就只能从八楼出去后再从新楼梯下来，那太明显了，没有学生会犯这种蠢，更何况老楼梯间里连灯都没有。
但是羽人非獍很喜欢这个楼梯。
安静。
而且只要花点心思就能知道它通向每层教学楼的入口在哪里，只要用一点小小的技巧就能让自己不受任何阻碍在每个楼层间穿梭自如。
但是……羽人非獍把铁丝随手扔回了口袋里，站在即将被他再次锁上门前眼色越发暗沉。但是僻静和黑暗这两个元素交织就代表着它也同样会滋生许多其他的东西。他在这里见到了被烟雾缭绕着的慕少艾，也见到了被琼玦抵在墙上欺负的姥无艳。人人都以为这里是最安全的地方，所以把不能暴露于人前的东西扔到这里。
“在想什么？”
羽人非獍猛然回神，他转过头去，看见慕少艾正站在他的身后，手里拿着两本又厚又大的笔记本。羽人非獍仍然插在口袋里的手悄悄紧握了起来。
他发现他对自己的身体反应越发不能理解了，比如，他每次见到慕少艾的时候神经和肌肉都会不自觉开始紧绷。他不清楚这种莫名其妙的紧张情绪从何而来，但又无法控制，就像现在。
“我刚来的时候素还真就告诉我别想着从这里躲考勤，除非我想一路爬到八楼再累得像狗一样在六楼被人逮到。看来他又在骗我。”慕少艾歪了歪身子，视线从羽人非獍的肩膀旁看向后面的门：“呼呼，秘密通道呀。”
“你的烟抽完了？”羽人非獍淡淡道。
“……哎呀呀，你这样说就有点不太厚道了。”慕少艾的眉头微微蹙起来，嘴角下塌一个小小的弧度，看起来十分委屈的样子：“我以为咱们约好了，刚才那个情况已经是咱们俩同时失去记忆，当什么事都没有发生。就像你逃学的那天一样。”
“……我没有跟你约定任何事。”羽人非獍看着他，想从他的脸上找出一些其他的情绪，但令他有些失望的是，似乎不是特别成功。
“原来你觉得这不能作为一个互换条件？”慕少艾眨了一下眼睛，看起来有点费解：“我以为在高二高三同时开始抓早恋典型的情况下，你和那位漂亮小姑娘应该多少会有那么一点点担心才对，难道是我判断错误了？”
话至此时，羽人非獍的眼神才隐晦地动了动，他在口袋里的紧握着的手倏然松开了。
他咽了一下口水，开口道：“刚才……”
“不不不，不用跟我解释这些，那个小姑娘我认得，就是给你递情书的那个。”慕少艾笑了笑，打断了羽人非獍的话，轻轻地摆了一下手：“跟你开个玩笑罢了。我知道你不会去告发我抽烟，我也从没想过去打一个小朋友的报告。”
“……”羽人非獍的眉头皱紧了些。
“只是……”慕少艾走近了两步，琥珀色的眼睛抬起来看着他，声音压到极低对着他道：“你之前也没告诉我你准备要谈恋爱了，希望你们是今天才确定关系的，不然昨天可有点小尴尬。”
“你放心，教案的事情呢还是继续，其他越界的事情我们就当都没有发生过。”慕少艾微微低下头摸了一下自己的鼻尖，带着一点无奈道：“今天早上我没有理你也不是真的在生气，总之都过去了。”
羽人非獍的心停跳了两拍。
他听到自己的声音从牙缝里被挤出来，带着深深的克制感：“过去了？”
“虽然……”慕少艾啧了一声：“算了，以后不逗你了，省得你天天看见我眼睛就瞪得老大。但是吧……私人还是想给你一个小小的建议。”
“什么建议。”羽人非獍眼神里失了温度，冷冷地看着他。
“老人家我虽然不爱运动，皮下脂肪也不少，但怎么说也是个男人……所以……”
他说到这里就止住了话头，意味深长地看了羽人非獍一眼，然后把手里的教案本塞到了肢体有些僵硬的羽人非獍的怀里：“总之教案还是拜托你了，周五给我就行。第二本是从谈无欲那儿借来的参考，你研究研究。合作愉快。”
慕少艾亲昵又不带任何暧昧地捏了一下他的肩膀。

过去了。
羽人非獍的心里突然变得有些空荡，孤零零地飘着这么一句没头没尾的话。但过了不多，更多的急切的情绪骤然出现，从心底不断地涌上来，顶到了他的嗓子眼。他想开口，想辩驳，想说你在说什么混账话，我和她一点关系也没有，想说你怎么能随随便便就“过去了”，你究竟知道你在和我说什么、做什么吗？
但他说不出口。
理智告诉他不要开口。
这是个误会，但却让他达到了最初的目的。慕少艾以后不会再打扰他的生活了。他会回到之前独善其身的状态，再也没有任何让他在夜里难眠的烦心事，再也不会眼里梦里都是慕少艾那张让他意乱神烦一团浆糊的脸。
他握着笔记本的手越来越紧，他感觉自己正竭力地把嘴边的那些话咽回去，只是那些话一句句仿佛都带着锋利的棱角，把他的喉咙扎得生疼。
他早就应该很清楚，他们俩之间的关系在慕少艾眼里只是一段可以随时被中止的游戏，想要降低损失、守住自己的筹码，最安全的方式就离开这个赌桌，离得越远越好。
……可是凭什么，凭什么开始和结束的选择键都在慕少艾手里，凭什么他必须跟着慕少艾的节奏走。
他闭了闭眼睛，又再度睁开，开口，嗓音里带着一些沙哑：“东西我会周五的时候交还给你，但是我和她没有其他关系。慕少艾……”他低下头，迫近面前的人，然后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猛地推开了背后的门把他带了进去。
两本教案掉落在门口，孤独地躺在地面上。

（37）
慕少艾尝试动了动手腕，却只感到因为他的动作而产生的更大力度的压制。羽人非獍的手掌紧握着他的手腕，另一只手卡在他的脖颈上，压抑的呼吸声从他的耳边传来，鼻息拍打在他的脸上，带起隐隐热意。
屋子里很黑，被旧报纸遮住的窗户只能透出极少的光线，它们在羽人非獍年轻的脸上划出了一道一指宽的亮纹，映出他的一只眼睛和半张嘴唇。
慕少艾被对方用极大的力气抵在门板后，他甚至知道如果他现在有机会看看自己的手腕，应该能看见留下了相当明显的淤青，而羽人非獍那双被他在心里夸赞过无数遍的绿色眼睛此刻添了一抹不同往日的杀气，这让它看起来像是属于一只刚刚擒获猎物的小兽，浑身紧绷，不言不语，亟待一个恰当的时刻把掌中的猎物拆骨入腹。
羽人非獍在生气，只是这次不同于以往每一次在面对他时被撩拨到无可奈何的生气，愤怒和寒意从羽人非獍的眼底渗出来，像是一把萃了霜雪的利刃。
慕少艾的心在胸膛里久违地剧烈地跳动了两下。
他并不是在害怕，可是却滋生了一种比害怕更为麻烦的情绪。
“你想在学校里袭击老师吗，羽人非獍同学。”
慕少艾轻柔平稳的声音在狭小又空荡的杂物间里响起，他说话的时候小巧喉结在羽人非獍掌心里微微移动着。
“……老师怕我袭击吗？或者觉得我会怕你的威胁吗？”
羽人非獍低沉的嗓音响起，因为情绪的波动而显得有些沙哑，从嘴里吐出，磨在慕少艾心头，让他觉得有些微妙的痒意。
羽人非獍刚结束变声期，拥有了属于成年人的声线，可能这个时候他还没有完全适应自己的声音变化，也不太懂得它意味着什么。或许等他年龄再大一些，见到了更多的人，才能感受到这把好嗓子给他带来的优势。
慕少艾咽了一下口水润了润有些干涩的喉咙。
“你不怕。”慕少艾淡淡道，他抬着头看着羽人非獍的眼睛，任由自己裸露脖颈被掌握在对方手中：“你在宾馆里、操场边甚至学校对面相隔一条马路的地方和你的生物老师做过爱，你还在楼梯里、顶层上和你的小女朋友谈过情说过爱。”
慕少艾的身体往前倾了倾，白皙脆弱的脖颈被更深地压在羽人非獍的手掌里，他呼出的温热气体让羽人非獍的下巴惹上了点点的湿意：“你以后也会和她做那种事吗？会像昨晚一样粗鲁到无视她的请求把她……”
“别说了。”
羽人非獍突然开口，慕少艾被陡然提高的音量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就往一退，结果后背猛地撞在了门板上，门板和慕少艾同时发出一声闷哼。羽人非獍欺身而上把他压在门板上，在一片黑暗里准确地找到了他嘴唇狠狠地咬了上去。
羽人非獍的唇瓣在干燥的慕少艾的唇瓣上摩挲着，慕少艾有些不高兴，紧闭着嘴唇不开口，几回合下来他的嘴唇倒是被濡湿得柔软光亮，可齿贝却一丝缝隙都没有打开。羽人非獍的眼神黯了黯，手掌绕道他的脑后猛地撑起他的后脑勺，另一只手掌在他的下颌处轻轻按了一下，慕少艾便觉得自己的下巴微微发麻，几乎是自我不受控制地张开了嘴巴。
当他的舌头被羽人非獍勾缠着吮吸的时候他突然意识到，羽人非獍大概真的是练过的，不管是在酒吧里制住客人的手法，还是刚才对他的作为，都是有了足够的实践经验之后才能完成的本能动作。
但是他并没有多余的心力去思考这些事情，被过度熟悉的唇舌造访的时候他自然而然地起了反应，口腔内部被湿软舌尖滑过瞬间泛起了酥麻感。
大概因为羽人非獍还在生气的缘故，他的动作又急又狠，慕少艾恍惚觉得自己完全没有夺回主动权的机会，只能随着羽人非獍的动作勉力配合才不至于太过狼狈。可现在他也并没有好到哪里去，敏感的口腔内壁溢出了津液，在唇舌相接时被交换。
羽人非獍已经全然没有第一次和他接吻时的青涩感了，他清楚地知道慕少艾每一个敏感点，他知道怎么在满足自己的同时取悦他，以便他愿意配合自己的所有动作。对，慕少艾是这样的，他不会在这个方面委屈自己，如果他感到快乐，他是不介意羽人非獍对他的做任何事的。
所以现在把昨天晚上的事情拿出来责问，完全就是无理取闹，不仅是无理取闹，还是能轻易挑起羽人非獍怒气的无理取闹。
羽人非獍稍稍退出了些，慕少艾的嘴巴还微张着，胸腔一起一伏地呼吸，他的舌尖和羽人非獍的牵扯出一条若有似无的银线。羽人非獍轻轻摸了摸他的侧脸，再度靠近他。
一门之隔的走廊里不断传来脚步声和学生嬉笑打闹的声音，偶尔还有慕少艾的同事经过。有人似乎捡起了那两本教案，困惑地在门外喊了两声：“慕老师和谈老师的教案掉在这里了！你们看见他们了吗！”
另一个学生靠在门上接腔道：“没有。谈老师不是去校长室了么，不然给他们送办公室去吧。”
她的声音太近，仅隔着一块老旧的门板，好像就在慕少艾的耳边，但比女生的更加刺激他耳膜的是隐蔽的空间里只有纠缠的黏腻的水声——羽人非獍揉着他的背迫使他微微扬起脖颈，湿热的舌尖在他白皙的细嫩上留下明显的水渍。
慕少艾感觉到背后的那块门板被猛地撞了一下，他正抱着羽人非獍头部的不自觉就手紧了紧。
不一会身后又传来一个男生的吼声：“谁让你拿我的球玩的，得亏是砸在这破门上，要是掉下楼我看你怎么办！”
慕少艾轻轻从喉咙里溢出一个短促的声音，他的手沿着羽人非獍的头发一路摸到耳垂，把那块细软的肉在指尖揉来揉去，用气声说：“我现在知道了，你不仅是不怕，你是胆子太大了点。”
“是。”
羽人非獍抬起眼看着他，手臂一松把他放了下去：“我以为你是因为这个才找上我的。”
“好聪明……”慕少艾笑了笑，脚尖踮了踮，在他的嘴唇上亲了一下。
“慕……”
“我知道。”慕少艾打断了他的话，在他怀里整了整自己的衣服，把被揉乱的衬衫下摆塞回裤子里，然后抬起手背摸了摸自己脖颈上的透明液体。他歪了歪脑袋看着羽人非獍：“……你的眼睛一向很诚实。”
羽人非獍眉头微微皱了皱，不是很明白慕少艾的意思。
“但是我这不影响我告诉你我的态度。”慕少艾拍了一下他的手背，缓缓道。
“你可以爱上任何一个人，可以随时中止这段关系，我们是平等的，你是自由的。”
“只要你是真心想要做出这个选择，我百分百赞同。”
“当然，口是心非没用的……”慕少艾抬起手把羽人非獍落下的几缕挡住快要挡住眼睛的刘海别到耳后，亲昵地在他的侧脸上用大拇指摩挲了两下：“再告诉你一个小秘密。”
他倾身凑近他的耳边，嘴唇几乎要碰到他的耳廓。
“你早上还牵我的手，下午就牵别的漂亮小姑娘，我确实有那么一点点点点不高兴。”
滴滴。
羽人非獍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两下。
慕少艾见羽人非獍不知为何在原地不再僵立住了，仿佛连呼吸都弱了几分似的，便自作主张从他口袋里把手机摸了出来，只见来信人是风不知的短信上赫然几个感叹号：羽哥！！你人呢！！我在操场吹了十分钟的风了，粉要凉了都！！！

（38）
“你怎么要去操场吃饭？再过几天该入冬了，穿着这么件薄衣裳去操场吹风？”慕少艾把他的手机塞回口袋里，收回手的时候随手摸了摸他那件牛仔外套：“先把工资发给你你去买件衣服吧，别冻病了还得耽误的我工期……”
羽人非獍半拥着他没搭腔，过了一会羽人非獍才声音低低地提醒了一句：“你的教案。”
“哎呀呀……”慕少艾拍了一下脑袋：“我还真给忘了。刚才那小姑娘说是给送谈无欲那里去了是吧？完了，待会到办公室他又得冲我拍桌子了。”慕少艾状似苦恼地摇了摇头，又接着抱怨道：“我说羽人同学，下次做事请多个心眼，得亏是有好心人路过帮我捡到了，不然我今天只能以死谢罪了。”
他说话的时候嘴唇映着窗户露出的微弱的光，发出莹润的光泽，羽人非獍垂着脑袋抬起手在他嘴唇上抹了一把，声音稍稍透露出一点轻快：“你不要再恶人先告状了。”
“随意进出被校方封锁掉的房间，咱们俩谁是恶人？”慕少艾抬起眼帘，一双桃花眼不躲不闪地直直盯着羽人非獍。
“和学生在被校方封锁掉的房间做这种事的人就不要再重复这种问题了。”羽人非獍淡淡道。他的右手向下握住慕少艾的，轻捏了一下：“走吧。这个点正是晚修，不能从这里直接出去了，人太多。”
说罢他便拉着慕少艾推开了那扇有些厚重破旧的木门，走进了旧楼梯里。
慕少艾的手很软，肤质细滑，比他的略小一些，可以被轻易地包裹住。他的指甲也修剪得圆润整齐，是好看的粉白色。下课的时候慕少艾会特地从口袋里抽出放进擦擦自己被粉笔沾惹到的指节，和其他老师不太一样。
羽人非獍第一次见到这双手就猜想慕少艾一定是个没受过什么苦、一直生活在优渥的环境中的人。
现下他握住了这双手，感受到它所带来的、微微比自己掌心更高一些的温度，不知为何心却沉了沉。为了摆脱这种无端而来的低落情绪，他率先开了口，只是话题起得让他事后想起觉得确实有点傻，他说：“我没牵。”
慕少艾在他身后是愣了一下的，这么没头没尾缺少宾语的话让他有点不知道怎么接。他想说什么没牵，你这不是牵着呢吗，从我幼儿园毕业之后可就没人像牵学龄前儿童似的牵过我了。但是话到嘴边他好像突然反应过来了，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羽人非獍也在此刻意识到了自己这句话有多傻，他低着头闷声往前走，步调都快了许多。
慕少艾忍着笑意跟着他小跑这下楼，可没跑两层就累了，边笑边喘着开口道：“哎呀呀，慢点，我一个老人家跟不上你的步子了。你想牵就牵，事实上我让你帮我写教案的时候也确实没说不准你牵别人的手。”
羽人非獍从鼻腔里发出一声短促的气音，听不出什么感情。
慕少艾当他没反驳自己，便继续道：“老实说其实我是提倡上学的时候谈场恋爱的，等你以后走上社会就明白了校园恋爱是多么珍贵的一种东西。”
“你说得好像很有体悟。”羽人非獍淡淡道，他停下脚步转过身看向慕少艾：“我听不太懂。”
他嘴上说着我听不太懂，眼睛却在直白地指责他一而再再而三地在亲热后过于刻意的疏离。他明白自己现在过于起伏的心情不仅和自身有关，也和慕少艾对他忽远忽近的态度有关。每当他以为慕少艾有那么一点真情流露的时候，对方又会清醒地告诉他最好别想太多。
他当然可以像慕少艾所倡导的那样，把每次亲热都当成简单的娱乐活动，把慕少艾在那时说的每一句话都看作调情的手段。但他每次看见慕少艾的眼睛的时候，又觉得事实并非全然如此。比如现在，他觉得慕少艾只是在找补，为刚才一时的失言找补，但他又没有任何的证据。
他还太年轻，不懂感情游戏的规则和诀窍，隐约觉得有些东西有迹可循，但又不得法门。
慕少艾在黑暗中看着他，短暂地没有说话，过了一会才开口问了一句和刚才的话题好不搭界的话：“话说羽仔，你怎么知道该在什么时间出去的？”
“六楼的走廊有拐角，拐角处只有一间在用的教室，是五班的，今天五班体育课。”
羽人非獍的呼吸声在空旷的楼梯间里听得一清二楚，就在慕少艾以为他会直接离开的时候，他却在平静地开口回答了问题后才转头一步一步地往下走着，而且仍然握着他的手。
慕少艾数着羽人非獍的步数小心翼翼地下着楼梯——越往下的楼道口越黑，根本看不清楚台阶。
“那你也不能保证走廊里没人呀？”慕少艾多下了一步，来不及刹车，直直地撞到了羽人非獍的后背上，他眼带泪花地揉了一会自己被撞疼了的鼻子。
“不能保证，会隔着门听听看。”
羽人非獍脚步未停。
“哎呀呀……”慕少艾若有所思道：“迟来地觉得刚才好像确实有那么一点点放肆。”
“你不是听得很清楚么。”羽人非獍淡淡道。
“你不也听得很清楚吗？”慕少艾弯了弯嘴角。
“嗯。”羽人非獍的脚步走下了最后一阶台阶，他抬手推开了一楼的大门：“我是故意的。”
突如其来的明亮光线顿时让慕少艾感到一丝眩晕。他眯缝着眼睛看着羽人非獍消失在眼前后大门重新合上，他没有急着离开，而是独自一个人在黑暗站了有一会，不知在想些什么。

（39）
“这粉都黏在一起了。我说羽哥，你跑哪儿去了，吃个饭也能迟到。”风不知把塑料袋里的筷子递给羽人非獍，在风里抽了抽鼻子忿忿地看着他：“我为了在这儿等你手机都没来得及充电。”
“不好意思。”
羽人非獍把碗里的荷包蛋挑到了风不知的碗里，权当道歉。
“一句不好意思就把我打发了？答案呢？你怎么不去打工了，约我吃饭怎么还能迟到？你最近问题很大的小同志。”风不知心安理得地接过了那个荷包蛋，但八卦的心可一点没被抚慰到。他吸溜了两下被冻得红红的鼻子，在操场的看台上挤了挤羽人非獍：“说啊，说嘛……”
“辞职了，找了个其他的活，不耽误上课。刚才没干什么。”羽人非獍用筷子捣了两下已经缠成一坨令人食欲全无的汤粉，兴致缺缺地回答道。
“就说两句话还两句都是我敷衍我。”风不知嘁了一声：“什么活能不耽误你这个从6点到晚上十点半都在学校里的高中生的课啊？没干什么你来的时候红光满面的，跟早上判若两人？难不成外面传言是真的啊……”
话到这里他突然坐正了身子，表情也严肃起来，压低了声音对羽人非獍道：“……不会真的是真的吧？”
羽人非獍被他一惊一乍的模样弄得云里雾里的，着实搞不清楚他在说什么，只能皱着眉头把晚饭放到一边从袋子里摸出了风不知顺便买的两盒酸奶，插上了吸管默不作声地转头看着他，试图用眼神传达自己的疑问。
没曾想风不知以为他是默认，更急了，一只手端着满是红油的汤粉另一只手急急比划着：“你你你、你怎么能去招惹恨不逢？你以为他是琼玦那个傻不楞通的小丫头片子啊，他这个人简直有毒！你说说你长这么帅一小伙子喜欢谁不行你偏偏去喜欢你不该喜欢的。好嘛我就说你最近出没的时间和状态都不太对劲，原来是谈恋爱去了。”
羽人非獍没弄明白他东一句西一句在说什么，可挑挑关键词倒似乎也算歪打正着，但还是有个根本的问题。羽人非獍唔了一声，趁着冰凉浓稠的酸奶从喉头滑落到胃里的时间沉思了一会，把所有信息匹配了一下，诚实道：“我不认识恨不逢。”
“巧的是这是今天我第二次听到这个名字了。”
“好像你们都认为我应该知道他是谁。”
羽人非獍的语气淡淡的，就像在叙述今天的数学课无聊到让人觉得有点浪费时间，他似乎也确实觉得讨论“恨不逢”这个从来没在他生命里出现过、今后也不该引起什么波澜的人很浪费时间。但是每个提起这个名字的人都一副大惊小怪的样子，仿佛他无意中招惹到了什么顶天的大麻烦。
不可否认的是最近他确实招惹到了几个大麻烦，但不管哪一个都和“恨不逢”这三个字没什么关系。
“他爸爸是幽燕征夫的那个贾命公哎，我以为你知道，你之前不是去幽燕征夫开的酒吧打过工？”风不知对于羽人非獍不知道恨不逢这件事显然比他提起恨不逢时更惊讶一些。
羽人非獍喉结滚动了一下又咽下一口酸奶。
他确实不知道这件事。贾命公他当然是知道的，这位幽燕征夫的老板通吃黑白两道，时常被家庭妇女拿来吓唬家里的小孩——要是不好好学习就把你送到幽燕征夫去当个混子。这话其实也是想得美，幽燕征夫的势力远比普通人想象得要大，贾命公能做着处于灰色地带的生意在苦境平安无事这么多年，其中的门道自然是不少。
羽人非獍当年对这些事挺清楚的，换个说法，他那个现今下落不明的养父曾经在他十三岁的时候问过他两年后是要进子承父业进罪恶坑还是换个工作环境去幽燕征夫。
酒吧的名字跟幽燕征夫毫无关系，他这两年实在没空操心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自然不知道这酒吧到底是谁旗下的产业，只是误打误撞应聘罢了。
“我也是前几天和老乐一起放学的时候听别人聊八卦的时候听到了你的名字，我们俩当时都以为是乌龙事件，还跟他们怼了一会，合着还真有其事啊……”风不知焦虑地拍着他的胳膊：“算了吧阿獍，我知道你这张性冷淡的脸谈个恋爱不容易，但是咱能换个人么，姥无艳你还是算了吧，别恨不逢真堵半道上给你套麻袋。我们三个人也打不过人家那一群职业人士啊！”
又是姥无艳。
但是这件风不知拼起来的对他来说毫无根据的事，却隐约让他记起了之前宿舍里那床被浸湿了的被子，仔细想来好像这件事也确实是在姥无艳给他递情书之后发生的。这么看来他可能真的又多了一个找上门的麻烦……
羽人非獍皱了一下眉头最终把手里的酸奶盒放进了手边装着汤粉碗的塑料袋里：“不解渴。”
他拎着袋子站起身来对风不知说：“我和姥无艳只是见过两面，和恨不逢不认识。但你说得好像也八九不离十。我先回教室了。”
八九不离十？
风不知用筷子戳了一下自己的粉。
八九是指哪些？是恨不逢真的找他麻烦了，还是他真的谈恋爱了？

（40）
高中的晚自习结束时间是晚上十点三十分，但是住校生可以转移到另一个更大的教室里多上一个小时自习。
羽人非獍不知道谈无欲是不是真的“教训”了慕少艾，但是从慕少艾手里接过那两本沉甸甸的教案的时候他还是颇为小心地放进了书包里，然后背着它们准备独自往自习室的方向去。
慕少艾站在门口，手下正要按息教室里的一盏灯，余光一扫，见他出门后脚步没有往楼梯的方向去，诧异道：“你要去哪里？”
羽人非獍闻言停下了脚步，转身对他解释道：“楼上有个自习室。”
慕少艾见他一副认真的样子，便主动说：“倒也不必着急给我，你周末做也行。”
羽人非獍淡淡地看了他一眼：“我急着要工资。”
慕少艾愣了一下，接着便笑开了：“好呀，那我多给你结点工资。”
“多的那点换成其他的吧。”
学生们总是在放学的时候遛走得特别快，风不知早就趁着铃声响起的那一秒冲出了教室去接他的女朋友了，也只有等着关灯的慕少艾和为了雇主不得不慢慢腾腾收拾书包的羽人非獍还留在教室里。教室里四盏大灯已经被关上了三盏，只有笼罩慕少艾位置的讲台上的那一盏还没有熄灭。
羽人非獍开口的时候脚步已经往回走了几步，等他把这句话说完已经来到了慕少艾身边。
旁边教室里似乎也有老师正在做收尾工作，隐约可以听见黑板擦敲在讲台的边缘被掸出粉笔末的声音。
慕少艾抬起头看着羽人非獍，好像等他继续把话说完，却没曾想羽人非獍并没有再度开口，而是抬起头轻轻地在他肩膀上推了一把，他脚下不稳，不明所以地往后退了两步退进了教室更里面，然后他就看到羽人非獍一步跨了进来，另一只手行云流水般地在开关上按了一下，教室里顿时陷入一片黑暗。
羽人非獍的吻就是在这个时候落下来的，轻盈且悄无声息。
他进来的时候书包撞到了教室了玻璃门，一声明显的闷响惹得隔壁掸粉笔末的声音停了一瞬，接着脚步声便响了起来，那位男老师提高了音量问道：“慕老师，怎么了？”
慕少艾背后的手小幅度地动了动，把那扇没有完全合上的门关紧了。
男老师推着眼镜隔着玻璃窗看了看，又敲了敲，再次问了一句：“慕老师，你还在吗？”
慕少艾的心咚咚地猛跳了两下，羽人非獍的舌尖探了进来，顶弄着他的上颌，他的口腔反射性地开始分泌黏湿的液体，他不想让它们流出来就只有吞咽，羽人非獍的舌头便被他吮住了。外面还有人，现在也并非在课间嘈杂的走廊门后，这里太安静，任何一点小动静都会被发现。像是知道这点，羽人非獍的舌头并没有像往常一样和他的在口腔里搅弄，而是用一种极为轻柔的方式沿着他的舌背游走。
空气中有一些轻微的粉笔灰的干涩气味，一些课桌散发出的木头的陈腐的气息，或许还有一点点难以忽略的刺鼻油漆味，这些属于教室的独特气味带着初冬一丝料峭的寒意一齐钻进他的鼻腔里，而在这其中最为明显的，却是羽人非獍炽热的呼吸。
那老师又站回门口的位置，轻轻地推了一下门，没有推动，最终还是摇着头离开了。
羽人非獍松开了他的口舌，在他有些粗重的喘息声中凑到看着他的眼睛用一贯低沉的声音问道：“互相帮忙。”
说完，年轻的学生直起身子拉开了被他按住的玻璃门，不带留恋地走了出去。
慕少艾背靠在教室的墙上听着自己因为意外而骤然加快心跳逐渐归于平静。
不多时外面传来男老师有些不解的询问：“你们教室不是锁门了吗？我刚才看没人。”
接着便是羽人非獍没有波动沉稳如常的回答：“嗯。来拿东西，晚了一步，教室已经锁了。”
慕少艾抬起手捂着眼睛无声地笑了笑。

（41）
羽人非獍把两本教案摊开，对着谈无欲的那本范本研究了一会，又仔细地在演草纸上仿着慕少艾的字练了几次才迟迟落下了第一个字。
慕少艾的字和他本人有些懒散的气质不太相同，反而显得端正十分，只是看到后面越发能看出本人的不耐烦，字迹逐渐飞了起来，倒有几分医生写病历时的鬼画符感。羽人非獍对着他的鬼画符比划了两次最终还是选择放弃，心道现在倒是真的有几分相信慕少艾确实需要有个人来帮他写这种应付学校的东西了。
其实这确实是件好工作，帮慕少艾写教案的功夫刚好可以让他事无巨细地回顾一遍生物课的内容，当然如果他能少走两次神就更好了。
耳机里慕少艾说到泌尿系统的时候顺便被大家复习了一下生殖系统，可他还没开个头底下学生就笑成了一片，他便拖着绵软的调子打趣道：“这有什么好笑的，大家都是一条胳膊两条腿，无非就是第一性征差别。你们都这么大了也不是第一次学这些东西了，总不至于还要害羞吧。人类的生理变化和需求都是非常正常的事情，我希望你们不要在提到这种事的时候就如临大敌，尤其是你们这个年纪，正确地认识自身才能更好地处理。啊……”他顿了顿低声道：“当然也不要过于不当回事哦，尤其是在座各位女同学，必须要记得……”
他还没说完，耳机里就传出哐哐哐几声敲门声。是班主任铁青着脸来阻止他继续了。
听到这里，羽人非獍眼底浮出一丝笑意。
看来慕少艾确实是这样认为的。生理需求是一件非常正常的事情，有需求了就在合理的范围内解决，这个逻辑好像无可指摘。包括现在他手里的教案，也和生理需求类似，只不过是慕少艾的另一种需求罢了。慕少艾要找一个人帮忙，而他刚好可以胜任。
他抬起头，摩挲了一下自己的嘴唇。已经半个小时过去了，慕少艾嘴唇的余温早已消失殆尽，可他却总觉得上面似乎还有一些痕迹可以找寻，让他想起心跳就会变得更加剧烈。
他会想要触碰慕少艾的身体，亲吻他的嘴唇，看他在自己怀里软成一滩水紧抱着自己的模样，这也是生理需求么。
就像他满足慕少艾的生理需求一样，慕少艾也在满足他的生理需求是么。
他眼色沉沉，像一汪深不可及的湖水。想来有点悲哀的是，他发现如果事事都按慕少艾的逻辑来，似乎真的可以减少很多不必要的烦恼。
他轻呼出了一口气，勉强把注意力又转回了没有完成的教案上。
耳机的慕少艾的声音在略显嘈杂的教室里不急不缓地响起，永远带着一丝从容不迫的浅淡笑意，好像不管什么事都没办法让他为此糟心上哪怕一秒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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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樓發表於: 2020-06-23 18: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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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
自习室里的人离开得差不多的时候羽人非獍已经把教案连带作业基本都处理完了，在他起身把桌面上的东西一件件收进书包里的时候，教室门口突然响起了一阵规律的敲门声。
他原本没在意，只是听到周围说话的声音逐渐静了下来之后才察觉到哪里有些不多。他把书包拉链拉上，抬眼往教室门口看了看，看到让大家噤声的原因的时候，不自觉皱了一下眉头。
门口站着四五个差不多和他同龄的男生，为首的那位穿着一件棕黄色的称着白绒底的夹克，那人正用指关节一下下地敲着教室的门，而眼神却笔直地投向了他，来者不善几个大字几乎就是顶在了他们的脑门上。
羽人非獍把书包往肩上一搭走了过去，黄夹克身后的几个男生几乎是同时就死死地堵住了这教室唯一的出口。
羽人非獍不欲与他们发生争执，只沉声说了一句：“麻烦让让。”
可对方显然没有要放过他的意思，黄夹克听着他说完话居然颇为亲昵地搭上了他的肩膀，似笑非笑地说：“羽人非獍是吗？不要打扰同学们学习，抽点时间我们聊聊？”
羽人非獍瞥了一眼他搭在自己肩头的手，淡淡道：“我不认识你，和你没什么好聊的。”
那人轻轻啧了一声，又凑近了些，颇为友善地对他说：“那给你个小提示，你知道姥无艳么？”
羽人非獍在听到这个名字的当下就明白了这无妄之灾到底缘何而来，琼玦和风不知给他立的Flag最终还是稳稳地插在了他的背上。
他在心底轻叹了一口气，知道无用但还是象征性地解释道：“我不知道你究竟想问什么，但我和她没有其他关系，也算不上熟识。”
“好。”
没曾想那人却痛快地回答了一声好，甚至放开了搭在他肩头的手，只是下一秒他又压低声音，用带隐怒的语气道：“那我告诉你她是谁……她是我前女友，从初三就跟着我了。但是她两个月前跟我提分手了你知道为什么吗？”
他突然转过身在羽人非獍肩头推了一把：“你要是不知道我今晚正好说给你听。这里不是个说话的地方，我们还是换个地方聊天吧。”
羽人非獍被他推得后退了一步，眼神凛凛地看着他：“不好意思，没空。”说罢他便打算直接离开，没曾想却被另一个人从背后拽住了书包，然后一声有些刺耳的刀刃划破布料的声音就在他耳边响了起来。他猛地回头，发现恨不逢带来的男生手里竟然拿着一把明晃晃的弹簧刀，它被藏在袖口，隐隐地发出银白的光亮，而他的书包上同时出现了一道狰狞的伤口，甚至有几本书的书角在伤口处冒出了头。
不幸的是，慕少艾那本教案首当其冲，它被羽人非獍放在外层，羽人非獍几乎一眼就看到了它封面上那道明显的、被刀刃划过的痕迹。
他突然有些出离的愤怒。
或许不止是因为这一件事情的缘故。
从昨天到今天，他遇到的每一件事都让他难以理解，他本不想在高中三年的时间里沾惹上除了他养父带给他的之外的任何麻烦，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局面就变得有些失控了。和生物老师产生的暧昧关系，突然失去的工作，以为养父的踪迹有了新的线索却发现是他那些“旧同僚”带来的更坏的消息，一时心软收下的情书和随之而来的恶意针对。
他确实需要一个情绪的宣泄口。
于是他就这么做了。
他抬起脚，利落地踹在了握着刀的那个人的小腹上。
那人惨叫一声仰躺到了地上，在地面上躺了有四五秒的时间才找回知觉一般地捂着自己的肚子痛苦地呻吟了起来。
大概没有想到羽人非獍敢在学校里和他们动起手来，几个人当下全都愣住了。等到恨不逢一把推开他们抬起拳头往羽人非獍的胸口袭去的时候才反应过来，跟着冲了上去制住了羽人非獍的手脚方便恨不逢行动。
羽人非獍远比恨不逢想象得灵活，他第一拳被羽人非獍轻而易举地躲了过去，一番乱斗也只伤到了羽人非獍的嘴角，在上面留下了一片不太明显的乌青。恨不逢气急从倒在地上已经失去行动能力的同伴手里拿起了那把弹簧刀。羽人非獍看着他的那把刀直直地袭来的时候有一瞬间的怔然，他是真的没有想到恨不逢这个人做起事来真的可以这么不顾后果，是耳边传来了教室里女生的尖叫声让他清醒了过了，只是这样的失神让他错失了躲避攻击的最好时机，他的颧骨处感受到了一阵细密的疼痛。
恨不逢还想再度对他出手，但大概是因为学生的尖叫吸引来了巡楼的老师，走廊一端突然响起一声怒斥：“你们在干什么呢！”
一位男老师举着手电筒带着两个保安急匆匆往他们这个方向赶来。
羽人非獍在这时挣了挣，背后的人才终于放开了他，有些怂怂地躲到了恨不逢背后。
“在走廊上打架，可把你们厉害坏了！几班的！”
男老师猛地把手电筒打在几个男生的脸上，晃得羽人非獍忍不住闭了闭眼睛。然而还未等羽人非獍说话，恨不逢倒先开口了，他的声调居然和刚才对羽人非獍放狠话时截然不同，甚至带着几分乖巧和无奈，他两步走上前去小声对老师道：“叔叔，是我，恨不逢。”
那老师脸色变了变，语气也柔和了几分：“……你在这儿干什么，你们学校离着半个小时呢，你别告诉我你来这儿散步的。”
“哪儿能。我这不是来找我初中同学玩的么。”恨不逢笑了笑，说到第二句时颇为亲昵地看了羽人非獍一眼。
“……”
羽人非獍不再想给他任何眼神，无声地把背后已经坏掉的书包抱在了胸前，用手把那道被划出的口子两边的布料捏住，以免书本掉出来。
“行了，赶紧滚回去。”那老师连忙对恨不逢摆了摆手：“大晚上的别再外面瞎逛。”
“哎！”
恨不逢笑嘻嘻地看着那老师，甚至做戏做全套还对羽人非獍道了个别，接着便和同伴架着那位被踹翻在地的学生畅行无阻地离开了。
羽人非獍见他们已经消失在了拐角，就也想离开，没曾想那老师居然拦住了他，对他冷冷道：“你几班的？”
羽人非獍抬起眼睛，绿色的眼睛满是未褪的戾气。他脸色此刻在手电筒的照射下显得有些惨白，配上左脸上那道正流出鲜血的细长伤口，更显森然。倒是让那老师心里小小地打了怵。见他没有开口的意思便敷衍道：“……明天去医务室看看吧。”
羽人非獍没有回答，径直离开了。

（43）
羽人非獍脸色阴沉地推开宿舍门的时候，正看到自己床铺斜对角的那位室友用已经发白的塑料盆盛着大半盆水站在他的床铺前。
那人的表情在羽人非獍的脸出现在寝室门口那刻变得十分精彩，和他的位置一样——实际上他离羽人非獍的床铺还有一些距离，但是他的意图是什么已经不言自明。
羽人非獍没有说话，寝室里的其他人另外两位室友都不在，被学生凌乱的杂物堆砌得满满当当的寝室在此刻却显得有些别样的空寂。或许是因为羽人非獍脸上那道未经处理的伤口配上此刻降至零度以下的眼神视觉冲击太过强烈，那人明显地瑟缩了一下，手指紧紧地扣在面盆上，指关节隐隐发白。但事实上，羽人非獍只是冷冷地盯着他看了一会，而后就视若无物地经过他身边，拉开共用学习桌旁的椅子，默不作声地把书包里的东西一件件拿了出来。
过了有大概一分钟的时间，那人才回过神来，眼神躲闪地抱着自己的面盆灰溜溜地想要逃走。可没等他逃出门外，羽人非獍的声音就从背后响了起来。
“我不想追问是他们胁迫你，还是你自愿，但是这种事不该发生第三次。”
那孩子脊背一凉，半晌才低声嗯了一句。
他刚出了门，另外两个男生就从墙角处探出头来，冲他做了个手势。他垂头丧气地把面盆里的水倒进寝室门口的水槽里，然后拎着面盆无精打采地迎了过去。
“你被他发现了？”其中一个男生压低声音问道。
“你们看到他进来也没通知我。”抱着面盆的男生瘪瘪嘴：“我刚才真怕他直接冲上来揍我。”
“都说羽人非獍不好惹，家里是混黑社会的，他高中毕业了就要去当小混混了，违法乱纪根本没在怕的。我要是被他揍了那就活该我吃亏。而我这又是造得什么孽呢，我又不是自愿和羽人非獍一个寝室的，既要被少爷威胁，又要被羽人非獍针对，我就是想好好读书考个大学。你说他怎么就惹到恨不逢了呢……”
他个子不高，说话的语气也总是蔫蔫的。
“……我们没来得及。刚从浴室出来就看见他脸上带血地进了宿舍楼，煞气逼得人在他后面都不敢出声，手机也没带，怎么通知你？”另一个男生推了一下自己的眼镜无奈道：“你就不该听恨不逢的话往他被子上泼水。本来他混黑道白道还是人行横道都跟咱们没关系，你为什么偏偏是招惹他。”
“你以为我想么，还不是我那一个村儿出来的发小把我的手机号给卖了，恨不逢那伙人现在就盯着我，我没办法。得了，我看他今晚也不会揍人了，脸上那么长一道口子……”他对着自己的脸比划了一下：“半边脸都浸血里面了，肯定没空管我死活。”
他们还想继续说话，没曾想宿管正好拎着灯走到了楼梯口，看见他们还凑在一起鬼鬼祟祟地说着什么便提高声音呵斥道：“干什么呢！赶紧回去，还有两分钟熄灯！”
三个人连声答应，你推我我推你地又回到了宿舍门口。
抱面盆的人打了头阵，伸出脑袋往屋子里看了看，却发现学习桌旁边早已没有人了。他们蹑手蹑脚地走了进来，抬眼便看到羽人非獍的床铺上已经被床帘遮挡得严严实实，不漏一丝缝隙。
小个子男生转身对两位室友做个了噤声的手势，然后指了指学习桌上被分给羽人非獍的那块位置。那个位置上现在整齐地摆着一摞书，最上面那本很厚、很大，是棕黄色的封皮，没有在封面上署任何名字。戴眼镜的男生推了推自己的眼镜凑近看了看，发现那本书的封面不知被什么利器划了不浅的痕迹，似乎快要裂开，只是那道“伤疤”现在被小心地贴上了一道透明胶，不是因为头等白炽灯的反光倒也没有那么容易发现。
三人对视了一眼，明白羽人非獍大概已经上床睡觉了，便坦然地把心揣回了肚子里，默契地各回各窝。

羽人非獍仰头躺在有些狭小的空间里，耳边隐约听见那三人越来越近接着又渐渐散去的脚步声。他的耳朵现在还有些微的耳鸣感，不知是刚才被打到了哪里，只是现在脸上的伤口疼得厉害，像是小火燎过，细密的疼痛感从伤处向四周蔓延开来，烧得他连扎一下眼睛都觉得吃力。这种痛不致命，但却十分煎熬。
同寝的几个人他谈不上熟悉，但是两年相处下来他似乎也能摸得准他们大概的性格。往他被子上泼水的小个子是从周围的农村考进来的，胆子小也没什么主见，入学第二天的时候，他在浴室里被欺负，每抢到一个淋浴头都会被赶走。
羽人非獍抽出一张面巾纸把伤口处再次流出的血水擦掉，想起，那天的小子歌最后用上的淋浴头是他让出去的。那人当时说了句谢谢，垂着头，细细的一声谢谢。但那声谢谢到了今天最终变成了他看见自己站在寝室门口时一个惊惧的眼神。
羽人非獍耳边回响起那些轻微、但是成群的脚步声，突然有些恍惚。
他好像从来没有拥有过任何一种距离称得上亲密的关系。
即使是因为他在街边看到和人打架，出于好意帮了一把，因此而主动和他攀谈结识的风不知，他和他真正的生活好像也隔了很远的一段距离。他不曾参与风不知社交圈里的任何群体型活动，不清楚或探询过这位同龄人的内心世界和娱乐活动。
他们当然是朋友，但他不会对风不知吐露心声，风不知也不会向他倾诉烦恼，他甚至能感觉到，风不知在小心地处理两人之间的关系，偶尔会为摸不准他的想法而变得惆怅。
原来他已经形单影只地在这个世界上走了这么长的路、这么久的时间，以致于难以融入、也抗拒融入任何一种气氛里，以致于丧失了在任何一种“亲密”关系中存在的权利。不管是教室门前的老师，还是床帘外的室友，他和他们都像处在平行的两个时空。
而慕少艾。
慕少艾没有什么本质的不同，他只是短暂地路过，或许也是有一些不同的。羽人非獍黑沉沉的眼睛盯着空无一物的属于上铺的床板。慕少艾让他感受到了已经快要忘记属于人的身体温度，和慕少艾做爱的时候他固封的世界会被暂时性打破，他的血液会开始沸腾，他会感觉到自己的心脏还在跳动。他好像开始理解慕少艾所说的人为什么要做爱了。但这又能怎么样呢，他的生活依然不会有其他变化，最终还是会回归原本的、让他无奈同时又有些依赖的稳态。
血水好像不再流出了，它们凝固在羽人非獍的伤口上，逐渐蒙上一层浅淡的黑色，死气沉沉。

（44）
风不知看到羽人非獍出现在教室门口时嘴里的鸡蛋饼差点和大地来了个亲密接触。
他瞠目结舌地盯着羽人非獍一路走到自己斜后方。乐波君在他后脑勺上拍了两下他才反应过来把自己嘴里的鸡蛋饼咽下去，然后忙不迭从座位上起来跑到了羽人非獍旁边，看着他左脸上用两三个创可贴敷衍地遮掩住的伤口，竭力控制着自己的音量：“羽哥！你他娘昨晚去踢馆了吗？！你这脸究竟怎么回事啊！”
他说话时由于太激动，吐沫星子四处飞溅，羽人非獍有些嫌弃地举起一个作业本挡在他脸上：“擦伤，别叫了。”
“你怎么能擦出这么大一道口子？你是用脸踢足球了吗？咱们这张脸就算真的踢球也得世界杯八强赛才能出场啊，你在霹中还能搞成这样？”
风不知沉浸在悲愤的情绪中无法自拔，全然没有听见早读铃。直到乐波君的一本数学书凌空飞过来砸到他的后背上他才嗷呜一声转过身接受了班长素续缘的眼神洗礼，班里顿时哄笑成一片。
“这么热闹？”
慕少艾在门口敲了两下才笑眯眯地走进来：“我欠你们谈老师一次晚自习，今天代他上次早读。风不知，你怎么不坐在自己的座位上？”
他看起来心情不错，眼睛里溢出满满的笑意。可是等他走进教室，看清风不知旁边的羽人非獍时，笑容瞬间凝固在了嘴角上。
风不知一步三回头地回了自己的位置，慕少艾拍了一下讲桌，声音不变地说道：“昨天生物课上泌尿系统运作的步骤大家复习一下，早读结束前十分钟我来抽查。羽人非獍同学，跟我出来一下。”
羽人非獍正欲打开生物书的动作停滞了一秒，然后把书放在了桌面上，从自己的书包里拿出了慕少艾交给他的两本教案握在了手里，跟着慕少艾的指示和他一起出了教室门。

慕少艾的指尖从教案上那道细长的痕迹上划过，眼睛却没离开羽人非獍：“怎么了？”
“不好意思，昨天出了点小意外，封面已经尽量复原了。当然，如果你需要我重新帮你抄一本也可以。”羽人非獍看着他手上那本白天看起来伤痕还是很明显的教案，微微叹气道。
慕少艾抬起手在他肩膀上轻轻推了一下，羽人非獍尚未反应过来就被他推到了更为角落的位置。
“不是在问教案，你的脸怎么了？”
慕少艾的指尖从教案离开，直直地袭上了羽人非獍的下巴。羽人非獍有些抗拒地歪了一下脑袋躲开了他的手，却不曾想慕少艾倒也没多犹豫，直接转了向在伤口下方的皮肤上触碰了一下。
那里有明显的红肿的迹象，羽人非獍的伤口已经发炎了，而他却只用了几块没有什么作用的创可贴交差一般地在上面贴了几道。
羽人非獍好像无意在这个问题上纠缠，见慕少艾的注意力全不在教案上就想直接离开。可慕少艾显然没打算就这么放过他，自顾自地握住他的手腕不容拒绝道：“跟我去趟医务室，你的伤口需要处理，不然你这张脸就毁了。”
羽人非獍皱了皱眉头，他的伤口确实不太舒服，以致于他现在都不太想费力气说话，但是慕少艾这个提议他仍然没有打算采纳，于是便用了些力气，没有随着慕少艾的力气去。不想慕少艾似乎是真的有点生气了，他握着羽人非獍手腕的那只手又紧了紧，羽人非獍感觉到慕少艾温热的掌心紧贴在他的脉搏上，他像是攥紧了他的整颗心脏。
“听话。”
羽人非獍现在在隐约意识到，慕少艾可能那种越生气，话越少的类型，比如现在，他虽然只说了两个字，他却觉得自己刚才强硬的气势瞬间少了一半，不知为何，他松了气力，竟然真得跟着慕少艾往医务室的方向去了。

(45)
医务室在教学楼花园旁边的平房里，戴着一副眼镜、个子矮矮的校医惠比寿喜欢捧着自己的大茶缸捻着自己的小胡子坐在医务室门口的走廊上眯缝着晒太阳。
慕少艾拉着羽人非獍的手腕把他带到了被早上的好阳光和清新空气滋润得昏昏欲睡的惠比寿面前，不太客气地弯下腰轻轻扯了一下他的胡子：“老朋友，上班了。”
他说话的语气和动作都毫不客气，仿佛面对的是一个相识多年的老友——当然惠比寿不是个例，虽然只是下楼穿过一条走廊的时候，所有和慕少艾打照面的男女几乎都会微笑着特地同他问候一句——如果不是羽人非獍知道他才刚来这个学校没有多久，都快要信了温和可亲的慕少艾老师已经在学校里辛勤耕耘了多年并和全校的师生及校务人员都保持了良好亲密的关系。
而这一路上慕少艾都没有松开的他手腕，虽然这个姿势从各个角度来说都不算出格，但因为他心里有鬼的缘故，他还是觉得自己那只被握住的手腕在被慕少艾的社交圈审视的时候，温度甚至会短暂地高过脸上的伤口。慕少艾带着他招摇过市，仿佛他们私下里从未有过任何不可示人的勾当。
被慕少艾揪了一下胡子，惠比寿当下就像一只被惊扰到的金鱼一样从躺椅上弹起来了，眼镜的一只腿从耳朵上掉了下来，摇摇欲坠地挂在他的脸上。他气呼呼地揉着自己的下巴，冲着慕少艾抱怨：“你你你这个坏东西！又来闹我！”
慕少艾放开了羽人非獍的手，抬起了胳膊按在惠比寿的肩膀上笑眯眯地试图让他不要再一蹦三尺：“哎呀呀……我这不是找你求助来了吗……”
听到他这句话，惠比寿倒是真的不再跳了，有些狐疑地看着他道：“你又在搞什么鬼？”
“不不不，这可不是什么鬼。”慕少艾举起大拇指往背后指了指不知何时已经和他隔开了一些距离，微微低垂着头出神看地面的羽人非獍道：“我的学生受伤了，要劳烦你帮他消个毒，重新包扎一下。哦对了，你这里有没有什么祛疤的东西也给我拿点……”
听他说完，惠比寿才注意到他身后还有一个人，于是重新把眼镜戴戴好，迎着阳光努力往他身后看了看。这个年纪的男孩女孩都精力旺盛，惠比寿时常会接待因为各种各样小磕小碰红着眼睛到他医务室来“做客”的高中生，但是这位……好像之前还真没见过。
惠比寿唔了一声，表情还是没有缓和，他一把打开慕少艾的手又躺回了椅子上，没好气地说：“你自己处理去，东西在哪儿你不是很清楚么？消毒包扎是你老本行，别在这儿打扰我晒太阳。”
羽人非獍闻言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便转身想走，可还没迈出半步又被慕少艾拽了回来笑着解释道：“哎呀呀，你别走，他不是针对你，他是针对我。我们进去就好，不用管他。”
在羽人非獍自觉他们是吃了闭门羹，但看慕少艾的模样又不似如此，惠比寿的话好像没有让他不开心哪怕一星半点，反而泰然自若地带着羽人非獍大摇大摆地进了医务室里。
医务室的空间不是很大，但仍然被用一道蓝色的帘子隔成了两个部分，外面是看诊台和药剂橱，帘子后面是一张铺着淡蓝色床单的单人床。
慕少艾进了医务室像是进了自家一般地毫不客气地把羽人非獍带到了单人床旁边，拍了拍松软的枕头道：“你在这儿等一会，我去拿点东西过来。”
羽人非獍看着那张床沉默了一会，拒绝道：“我站着就好。”
慕少艾啧了一声，摇了摇头：“不好不好。你这个个子要是站在那里，我还怎么给你上药？我总不能踩个高跷过来。”
可外面明明也有凳子可以坐。
但羽人非獍不准备继续跟慕少艾纠缠这个问题了。慕少艾做事看似随性但其实都有很强的目的性，逆着他的意思来他总是能找出一百种歪理让你接受他的提议。
羽人非獍坐上了单人床——这里的床铺也很轻软，他虽然之前从未拜访过医务室，但看起来可以断定惠比寿是个对学生十分之负责的校医，这张床虽然不比慕少艾家里的那张奢侈的大床，可干净且整洁，空气中飘着的淡淡的消毒水和混杂起来的味道莫名地让人有种安心感，是和潮湿阴冷的宿舍截然不同的环境。
他隔着并不十分遮光的帘子隐隐看到慕少艾在外面打开橱柜挑拣东西的身影，慕少艾的脚尖微微踮起来，拉长了手臂去够着什么，他白色的开衫长长地垂在大腿的位置，衣角随着他的动作回来荡着，耳边响起一些玻璃器具碰撞的轻微声音，更远处是隔壁教学楼里学生的早读声，杂乱但嘹亮地挤成一团。
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慕少艾已经拿着一些酒精棉，外加一卷纱布站到了他的面前，眉眼温顺地看着他，于是那白色的毛衣开衫便从帘子外荡到了他的眼前。
慕少艾把手里的东西一股脑儿全放到了床上，然后站起了身子毫不雅正地抬起食指勾了一下他的下巴：“抬起头来小帅哥，你低着头我可没办法帮你处理。”
羽人非獍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惊到了，下意识地皱着眉头往后躲了一下，过了一会才反应过来，表情看着有些不情愿地抬起了下巴。
慕少艾看着他的东西轻轻笑了一声，语气里居然带了点无可奈何。他凑近了羽人非獍，然后用两根手指捏住创可贴的一段，用力极其轻柔地掀开了一个角，然后慢慢慢慢地把创可贴从羽人非獍的伤口上摘了下来。
慕少艾的手势非常小心，眼神也很专注，仿佛连呼吸的力度都开始变得轻轻的。羽人非獍的余光看到他近在咫尺的琥珀色眼睛上微微颤动的细密睫毛的时候，呼吸也不自觉紧了紧。慕少艾偶尔会给他一种被珍视的错觉，比如他看着他的时候，又比如他缠绵地吸附着他的时候，那时候他会觉得慕少艾是会愿意和他以一种紧密的姿态纠缠到生命尽头的。
“嘶……”
最后一个创可贴被揭了下来，揉成一团扔进垃圾桶里，羽人非獍的伤口终于全部暴露在了慕少艾眼前，湿冷的空气让原本已经麻木的伤口再次泛起疼痛，也让他清醒了一些。
而原本在他面前只是表情专注的慕少艾此刻表情看起来却有些凝重了，他的眉头一向舒展，但现下却和羽人非獍一样蹙了起来，一个浅浅的川字不甚和谐地出现在了他的脸上。
“到底是怎么什么搞的……”慕少艾眼睛没有离开横亘在羽人非獍侧脸上狰狞的伤口，手里不停地拆开了一包酒精棉：“你是想告诉我这道伤口是你不小心地蹭到的吗？”
……我什么也没打算告诉你。
但羽人非獍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只是腹诽了这句。
“伤口这么整齐，又细又深。羽人同学。”慕少艾的酒精棉拭过那道伤痕，已经凝固的血液再次化成血水渗入了酒精棉：“这是刀伤呀。”
羽人非獍紧抿着唇，表情仿佛凝固了，只是微微有些发颤的眼睫出卖了他，于是慕少艾的力度便又轻了轻，更加耐心地清理伤口上的杂质。
垃圾桶里的棉球从一个增加到了三个，羽人非獍的伤口也终于不再流出新的血液，慕少艾举起第四个的棉球的时候，指尖顿了顿，看着羽人非獍有些发白的唇色突然弯下了腰，轻轻地在他的伤口上吹了吹，嘴里声音轻柔道：“好了，不痛了。”
羽人非獍猛地把眼珠转向他的方向，好像全然没有预料到慕少艾会做这种动作，甚至惊讶道微微张开了嘴巴。
接着慕少艾便从口袋里摸出了个什么东西，飞快地塞进了他的嘴巴里，然后动作流畅地抬起一下他的下巴，强行让他闭上了嘴。于是那粒不知为何物的东西就迅速地融化在了羽人非獍嘴里。
苦。
羽人非獍几乎是被这种过于浓烈的苦味呛到了，忍不住咳了两声。慕少艾仿佛在意料之中地贴心地拍了拍他的后背，他抬起头生气地瞪了慕少艾一眼，眼睛因此睁得圆圆大大的，两颊微微鼓起，倒显得比平日里小了几岁。
可还没等羽人非獍适应嘴里的苦，铺天盖地的甜又在他的口腔里炸了开来，这意外的转变让刚想冲慕少艾发难的羽人非獍瞬间迷茫了起来。
慕少艾看他的表情可爱，终于哈哈笑了起来，然后在他耳边小声道：“你知道吗，医院里的儿科医生在看病的时候口袋里都是要装几颗糖的，遇到不配合的小朋友呢就在嘴里塞上几颗糖，这样就能成功地收买这些小祖宗了。这叫苦糖，是我的独家秘方，清热败火，业界良心。算算时间现在已经开始甜了吧？”
羽人非獍被他捉弄了一番，现在一点也不想回答他，只是脸微微别向另一边。
却不想慕少艾倒是不在意似的又转了个位置，跑到另一边，径直就在他嘴上亲了一下，然后笑道：“我算得一向很准。”
羽人非獍那双绿宝石一样的眼睛死死地盯着他，紧抓着床铺的双手终于握住了他的腰，惩罚似的在那敏感又柔软的腰窝上用力揉了揉：“惠比寿还在外面，那道帘子什么也遮不住。”
随着温度越来越低，慕少艾穿在外面的开衫和大衣也越来越厚，可因为老师的办公室里有空调，他里面穿着的衬衣又经常是轻薄的，所以现在绝大多数时候在教室里他会把大衣和开衫扣起来。
医务室里可没有空调。
羽人非獍的手掌隔着薄薄的衬衫仿佛握在老师光裸的身体上，感受着对方因为冷空气而微微颤抖，又因为自己的动作而变得炽热。
“你会担心惠比寿的话，为什么昨天敢在教室里亲我。”慕少艾搂着他的脖颈，亲吻了一下他高挺的鼻梁，湿滑小巧的舌尖在上面留下一道浅浅的水渍：“我有的时候在想我是不是对你判断有误，你比我想象得可会得多。但是我也摸不清楚你到底在想什么。”
“你看你，亲我的时候，和我做爱的时候，眼睛里总是燃了一团火。可一个晚上不见，它就变成了雪。不仅变成了雪……”
他稍稍拉开了一些距离，眼睛盯着羽人非獍脸上的那道伤痕：“你应该能理解我看到这道东西的时候有多生气。”
“我想我不理解。”羽人非獍淡淡道，他倾了倾身子，含住了慕少艾的喉结，湿软的舌头在上面有节奏地打转。
慕少艾把自己的身子往前送了送：“你需要知道一个冷知识，我大学时候的美学鉴赏课，拿了九十五分。”
“恶意破坏美的事物，从来都是犯罪。”
衬衫领口的扣子被一颗颗解开，露出白皙柔软的胸膛，上面两颗朱红色的突起在空气中挺立了起来，像亟待被采撷的果实。

（46）
羽人非獍的齿贝触碰到敏感的乳尖的时候慕少艾忍不住收紧了环抱着羽人非獍脖颈的手。
略微有些尖锐的虎牙轻轻地咬住脆弱的部位，舌尖缓慢地在顶端摩挲，那里这么小，可以被轻易地掌握，可以被完全地含进嘴里肆意捉弄，只需要一点点的动作，就能让它做出理想的反应。
慕少艾在羽人非獍耳边喘息着，一种轻到接近只有呼出的隐隐气声，它们不断地从当事人的喉头逃逸出来钻进羽人非獍的耳朵里。
这是有目的的逃逸，它们前赴后继地冲进羽人非獍的心里，在他的心头燃了一把火，这把火来势汹汹地从他的心头一路奔至腹腔，而始作俑者离他的身体越来越近，湿热的呼吸打在他的耳垂上，无异于火上浇油。
羽人非獍的十指深深地陷在慕少艾的腰上，舌尖转了两下，用力吮了一下慕少艾的乳尖，他感觉到他手中的这具身体意料之中的剧烈地颤抖了一下，而并不无辜的“纵火犯”此刻已经把指尖紧紧地按在了他的背上，力度大到他隔着有些厚度的外套都能感觉得到。他毫不怀疑如果现在他没有穿衣服他的背上一定会留下一些痕迹。
“原来你的性癖是在这里么？”慕少艾呼出一口气，眨了眨眼睛散去眼里的薄薄的一层水汽。他把下巴放在羽人非獍的头顶，缓缓道。
“……什么？”羽人非獍不明所以。
慕少艾低头看了一下自己的乳头，那里现在湿漉漉的，艳红的乳尖漾着暧昧的水色，毫无羞耻之心地挺立着，和另一边没有接受过爱抚的乳头形成鲜明的对比：“性癖……简单来说，就是用什么姿势、摸或者被摸哪些地方，说什么话更能让你有跟我做爱的冲动。”
羽人非獍听到他的第二句话耳尖就红了个彻底，一句闭嘴还没说出口就被慕少艾抓住手放到了自己另一粒乳头上，摸着他的手指带着他按在了那里突起上，然后慢慢地按了下去：“比如，你摸我这里，也会比较让我兴奋。”
“这里神经末梢比较丰富。”
他握住羽人非獍因为他的话略显僵直的食指，轻轻拨弄了两下那个地方：“是很多人的敏感带。”
羽人非獍抬起眼睛，看到慕少艾眼下的皮肤有些泛红，随着他的动作越来越重，那块小小的潮红开始在眼角处泛滥开来。他呼吸一窒，另一只手掌探进慕少艾的腰后，猛地把他往怀里拉了一把，舌尖借着那张嘴说个不停的空档顺利地侵入。
慕少艾无可无不可地顺着他的动作和他接起吻来，甚至主动地吮住了他的舌尖，耐性十足地同他吞咽纠缠。而他的另一只手当然还在慕少艾的胸口，他伸出食指和拇指捻住那粒乳珠，一边揉捏着他的腰部一边拉扯着敏感的神经末梢，慕少艾果然像水一样化在了他的怀抱里。
羽人非獍吻到情动，下意识就把慕少艾往床上带了带，却不曾想那张可怜的单人床质量确实不怎么样，一下子就发出了难听的吱嘎声。
羽人非獍被这声音一惊，瞬间清醒了一半，他余光往隔断处扫了一眼，竟看到躺椅上那个缩成一团的人影缓缓地站了起来，下一秒外面便传开了惠比寿充满怒气的声音：“慕少艾！你们在里面打架呢吗！”
那道身影越来越近，羽人非獍有些慌张地想帮慕少艾拉上衣服，却不曾想慕少艾倒是毫不紧张，他从羽人非獍怀里站起来一屁股坐到了他旁边，慢条斯理地把自己的外套一扣，里面的凌乱景象倒是瞬间被藏了个完全。
惠比寿刷地一声把隔断帘拉开了，用早知如此地眼神看着慕少艾怒道：“我就知道你这个坏东西是来偷懒的，你给他上个药怎么还能上到床上去。”
“……”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慕少艾往旁边一瞥就看到了羽人非獍猛然间睁大的眼睛，当发现惠比寿好像不是那个意思之后，他又有些闪躲地把眼睛垂了下去。难得在一个小时之内看到羽人非獍这么丰富的表情，这么想想也是赚到了。
“你在看着学生神游什么！”
惠比寿面色不善地走上前来拍了一下慕少艾的胳膊，接着他居然转过头来对羽人非獍语重心长道：“小同学，以后少跟他接触，以免染上什么不良的习惯，他这个人啊真的是私生活不典啊，你们这些小同学现在最重要的是学习，可不能……“
他还没说完就被慕少艾笑着踹了一下：“少在我学生面前败坏我。”
“你的形象还需要我败坏吗？”惠比寿恨铁不成钢地摇摇头，指着羽人非獍的脸道：“你在里面折腾了快半小时，连块纱布都没贴好，你现在在我心里连专业素养都和你的节操一样连点渣滓都不剩下了。”
说罢他在慕少艾肩上又拍了一下：“下去，我来给他包扎吧，你先去上你的早自习，这都快要早自习下课了，你在这儿耽误大半天也不怕素还真揍你。”
慕少艾冲惠比寿做了个无辜的表情接着乖乖地站到了地上。
感受到羽人非獍的视线，他又面向羽人非獍笑着说：“让惠比寿医生帮你处理吧，我去结个早自习。今天我课多，也没你们班的课，下课还得去帮谈老师去隔壁楼开个会，你问的那个生物题我暂时没时间跟你说。这样吧，反正今天也是周五没有晚自习，你要是着急问解题思路就下午放学之后来办公室找我，我那时候还是在的。要是今天解决不了，我们周末也可以抽时间。我住得离学校近，你要是不介意的话，可以来我家找我，就当你给你补个课了。”
他嘴角的弧度标准地上扬了三十度，语气正直，仪态端庄。
羽人非獍看着他，眨了一下眼睛，开口吐出了简洁明了的一个字。
“好。”

頂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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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樓發表於: 2020-06-23 18: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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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
羽人非獍踏出医务室大门的时候早自习下课铃刚刚打响，原本井然有序、只有整齐读书声的校园突然热闹了起来，脚步声、说话声乱成一团。羽人非獍把眼神从楼道里不断涌出的学生移到自己的手心，上面正安静地躺着惠比寿给他拿的一盒消炎药和一瓶小小的碘酒。
经验老道的校医在看到他的伤口的时候和慕少艾一样皱了皱眉头，只是说起话来没有慕少艾那么多弯弯绕绕，而是直白地以一个长辈的身份劝诫道高中正是学习的时候，不要把心思放在别的地方，尤其不要沾惹外面那些社会青年，真有困难可以和老师说。
嗯，这确实是属于一个老师的正常态度，和慕少艾的完全不同。他当然不会相信慕少艾所谓的美学鉴赏九十五分的鬼话，却对他抱怨的时候含糊提到的其他事情耿耿于怀。昨晚在教室里对慕少艾的作为是他的一时冲动，他原本以为那个吻对于慕少艾来说只是像之前任何一次隐秘的亲热一样，但现在看来好像并非如此。
可慕少艾天赋就在于打太极，是避重就轻，转移话题的一把好手，仔细想想，这半个多小时的时间里，他们好像什么都做了，但好像又什么问题都没有解决。
当然，学习对他们来说肯定不是个解决问题的好地方，可慕少艾家里按照以往几次经验来看……似乎也谈不上是个聊天的好去处。
他鼻腔里散出一声略带无奈的轻哼，把东西一股脑装进自己的上衣口袋里，但还没刚装进去，就听啪得一声，那瓶碘酒就落到了地面上，他低头看了看，这时才发现自己那件原本就被风不知扯坏了一块的外套不知什么时候连口袋也破了一大块。
他有些无语地看着衣服口袋上那道不太明显的伤口，想到大概是昨晚争执的时候对方无意中留下的吧。他无可奈何地弯下腰把碘酒捡起来，心道，现在看来，比起他老师刚才那个意味不明接近约炮的暗示来说，更亟需他解决的显然是身上这件快能加入当地丐帮的衣服。
“喂。”
羽人非獍正摆弄着衣服上那个不怎么美观的口子，耳边突然传来一道女声。
他起初没想到对方是在叫自己，便没有理会，直到那人再次喊了一声，他才意识到那人是在找自己。只是抬眼一看，他顿时失去了继续停留了兴趣，面色冷淡地转身便走。但对方没有这么痛快地任由他离开，而是快步追了上来，跟在他身边急急地说：“……羽人非獍你不要走这么快，你的脸怎么了？”
是琼玦。
她跟得着急，又一直没有看路，只顾着和羽人非獍说话，没留神脚下有盆惠比寿摆出来晒太阳的花，一下子便被绊倒了，连带花盆都咕噜噜在地上滚了两圈，羽人非獍眼见她快要倒在地上了只能无奈伸手捞了她一把。
琼玦被他一把拉住，勉强站稳了脚跟，还没等羽人非獍放手她就眼疾手快地反握住羽人非獍的手腕，两颊红红地对着他说：“是不是恨不逢真的来找你麻烦了？”
“……”
羽人非獍无言以对。
看来恨不逢昨天晚上找他麻烦是和琼玦有躲不开的关系。
“我、他……他没跟我说会跟你打架，他只是跟我说要和你谈谈……”琼玦嘴唇动了动，眼睛里倒是真的流露出了一些难得的愧疚：“我没想到他会下手这么不知轻重，我以为在学校里他会收敛一些。但是……但是我也已经警告过你了，你不该和姥无艳走这么近，他很喜欢姥无艳的，你这样做对大家……喂！”
她还没说完，羽人非獍已经默不作声地径直离开了，琼玦看着他的背影恨恨地踩了两下那盆歪倒在地上，花苞都掉了一个的花。
“小姑娘家家的，脾气不要这么暴躁，踩坏了不要赔的呀！”惠比寿不知何时抱着茶缸在门口，冲着琼玦怒吼道：“你是哪个班的！”
琼玦身子一僵，连忙低着头跑开了。

（48）
“羽哥。”
风不知站在羽人非獍课桌旁，神色凝重：“我不得不提醒你，现在正是学习的阶段，我们作为苦境的花朵，未来的顶梁柱，应该把全部精力放在学习上，不应该乱搞男女关系，尤其不应该跟琼玦这种暴脾气小辣椒搞男女关系。我刚才趴在窗户上啥都看见了，你说，脸上这是不是你爱情的伤疤？“
羽人非獍没搭理他，把课桌上的生物课本换成第一堂的数学课本后才对风不知道：“你周末有空给我带套衣服吗？外套。我到时候会把钱给你。”
风不知家里是做服装生意的，只不过是当地的山寨牌子，便宜耐穿，只不过他本人倒是从不穿家里的衣裳。
这么一说倒是提醒了风不知，他连忙热络地蹭到羽人非獍身边：“对不起对不起，我这说给你带衣服完全都忘了，委屈我们羽哥一直没新衣服穿。不要你的钱，我给你带进口货，我周六给你送来成不？”
“不要你的进口货，你从你家给我拿件我能穿的就行。”羽人非獍看着他道。
“这些你就别管了，我给你拿什么你穿什么就行。”风不知摆摆手，接着对他好奇道：“老慕刚才叫你出去就是带你去医务室的？他那表情也太可怕了吧，脸上一点笑都没有，老乐跟我说他别是要揍你，我说哪儿能啊，就老慕那身板，被你揍还差不多。你揍他了吗？我看他回来的时候头发有点乱……”
羽人非獍不想再听他的胡言乱语，举起课本在他肩膀上拍了两下权当赶人。
乐波君隔着一条过道乐呵呵看热闹道：“讨人嫌，你赶紧回来吧你！”

素还真抬手啪一下关上了监控，表情严肃对着慕少艾道：“你还有其他事儿吗，没有的话我现在可能要去找校长给保安开个会。”
慕少艾调整了一下姿势在墙边站直了身子，冲他耸了一下肩膀，示意他自便，然后便转身离开了。
校园暴力这种事情屡见不鲜，几乎每个中学都会发生，羽人非獍这样的男孩会遇到这种事他一点也不觉得稀奇，只是……慕少艾站在监控室门口微微愣了会神。
只是羽人非獍最后孤身背着书包从走廊上离开的背影不知为何让他心里有些不好受。
这对他来说是未曾想到过的画面吗？显然也不是。甚至当初他就是因为羽人非獍的独来独往，才刻意找上他的——是的，大概本来的理由就是带着这样的恶劣的成分在，但真的看到这样的场景时，他又确实在为他难过。
他不止一次地觉得羽人非獍身上的伶仃感远超他的年龄，就像是被催化剂催生过的过早生长成熟的枝苗，看起来坚韧十分，但因为没能接受足够的阳光和雨水的缘故，内里总是脆弱的，极盛的表层下是注定会提前的凋零。
他偶尔觉得羽人非獍的孤独和他类似，但又清楚地明白并不是完全相同，最大的不同之处在于，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羽人非獍的悲剧以及痛苦是可以被拯救的。只是想到这一层，又不可避免地与他的初衷产生了矛盾。他最好是赤条条地来，赤条条地走，这个小城市只是他漫长旅途中短暂的一站，他完全没有必要为一个普通的高中学生背负上其他的东西……吗？还是说炮友只是炮友，干嘛操心那么多有的没的。
就在他东想西想的时候口袋里的手机铃铃响了起来。
他拿出手机一看，竟又是一串未曾见过的数字。他皱了皱眉头，按下了通话键，电话那头这次倒是传来了一个没有让他产生其他烦恼的声音。
“呼呼……我简直要怀疑我这个手机号是不是白换了，一个两个都能找到我，我现在的反侦察水平真是直线下降……”
慕少艾走到一个监控死角放松了身子倚靠在墙上，带着笑意小声道。
“你要是能逃过我的电话那你也不必东躲西藏了，直接去苦境安全局应聘吧。听你这个意思，’那位’是又找上门了？”
电话那头是个低沉浑厚的中年男人的声音。
“他现在被境内盯着什么动作都做不了，闲得要死，当然会没事来骚扰我了。不过他还不敢现在出来，只敢让他面前那两位忠心耿耿的老朋友来探路。你找我是有什么事？”
“你知道你的照片被发到网上去了吗？”电话那头传来一声嗤笑：“你应该有空去拜拜佛。幸好那只个校园论坛，没有被大肆传播开。我帮你删掉了，但已经被存进了谁的手机我可就不知道了，我觉得你以后可能会受到更多的骚扰。”
“……”慕少艾叹了口气：“哎呀呀，我真是多谢你带给我这个好消息，我现在觉得学校里要求学生上交手机的做法是非常正确的了。你看看，我都已经跑到这么远了，甚至已经转了行，怎么这些人还是会一路跟过来，天天跟我过不去。我现在就希望我的休假生活能过得稍微平静一点。”
“平静？”那人的尾音带上了明显的不不信任：“你慕少艾的私生活可天生平静不了，你能给我少找点麻烦就是最好的了。不聊了，挂了，下次注意点。”
“呼呼，这个怎么注意，倒不如你那里删得勤快一点。”
慕少艾撇了撇嘴，挂上了电话。
好嘛，现在更加分身乏术了，唯一值得高兴的是……他把手机丢进口袋里，下班了也许可以去上次路过的那家情趣用品商店看看，那盒试用装安全套确实挺好用的。

（49）
羽人非獍放学的时候路过办公室，看见里面空空如也，慕少艾自然也不在。
乐波君见他在办公室门口停下了脚步，以为他找老师有事，便对他说：“今天老师都去会议室开会了，好像是校长发火了，具体因为什么原因不知道，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结束，你要是没啥急事还是先回去吧，周一再说呗。”
羽人非獍还没来得及回乐波君，风不知就从后面推搡着他们道：“走了孩儿们，这都放学了还磨叽啥，这么热爱读书也不差这一会，下周还有大把的时间可以造作！”
羽人非獍被他推着离开了办公室门口，三人到了教学楼出口处，羽人非獍再次对风不知叮嘱道：“明天下午四点钟你总不会再迟到了吧？”
风不知摆摆手：“不会不会，不仅不会我还亲自给您送到寝室。”
乐波君凑过去问：“什么事儿啊？你们明天都在学校？”
风不知笑了笑：“我这不欠阿獍一件衣服么，我明天给他送过来，你看他身上这件我那天晚上这么一扯……我草！”
他一边说着一边比划着往羽人非獍衣服上扯，没曾想手里没个轻重，完全不知道这衣服现在究竟有多脆弱，总之原本还显得不那么明显的口子这下算是彻底面目狰狞起来了，和羽人非獍脸上的纱布倒是相得益彰。
“……”乐波君抬手鼓了两下掌：“我现在极其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得，这衣服是彻底不能穿了，不过我说羽人你这衣服也确实该换了，我看待会就直接扔回收站吧，你这也穿不出去了啊，反正明天风不知也过来给你送衣服。”
羽人非獍无语地看了看自己身上越来越破的外套，只能认命。看来老话说得还是对的，旧的东西经不起摧残，小口子都会引起全面报废。

然而当第二天在寝室门口打开风不知拎来的袋子的时候，羽人非獍无比后悔昨天从他们把破旧的外套扔掉了这一决定。那个袋子里装着一盒日本巧克力，除此之外什么也没有。羽人非獍叹了口气，打开袋子往风不知眼底放了放，无声质问。
可一向活力四射的风不知今天看起来倒是有点蔫蔫的，连跟着他一起来凑热闹给羽人非獍送衣服的乐波君都收了平时的嬉皮笑脸，挤眉弄眼地羽人非獍做着表情。
可惜羽人非獍不得其意，只能皱了皱眉头看着他们。
乐波君无奈，走过来两步拉着羽人非獍道：“……风不知的女朋友，昨儿晚上跟他说要跟他分手，据说是被人家父母发现了，说风不知成绩太差，又没有上进心，以后也不会有出息。这不正伤心呢吗。”
得了，清晰明了，失恋人士风不知出门时魂不守舍拿错了袋子，没有把衣服带来，反而把他妈妈出去旅游时买的巧克力给带来了。
羽人非獍知道现在这种情况多说无益，加上天色有些阴沉沉的，他想快点去到慕少艾家，干脆回到寝室里从柜子里翻出了秋冬校服的外套潦草穿上。
风不知闷闷不乐地靠在乐波君身上哼唧，见羽人非獍套了件校服走了出来又止不住吐槽的嘴道：“羽哥，您这是在对我进行抗议吗，我也不想的啊，但你不知道，失恋太难过了，我现在脑子根本不听我使唤。我来之前又给她发了短信，结果你猜怎么着。”
“我不想猜。”羽人非獍低头拍着校服上的褶皱淡淡道。
“她说我要是这次能考进前二百她就跟我复合，我他妈连前五百都没进过。我要学习！！我现在就要学习！我不管，你们俩陪我一起学习！”风不知在乐波君肩膀上蹭来蹭去，蹭得乐波君烦得要命一把拍开了他的脑袋，问羽人非獍：“羽人，你要出门？”
“嗯。”羽人非獍应了一声。
“你不能出去玩，我这么痛苦地学习，你作为我的好兄弟要和我一起学习！你不能走！”风不知从乐波君身上蹦起来一把抓住羽人非獍。
羽人非獍抬起眼看着他：“我去找慕少艾，问习题。可以放开我了吗？”
“慕少艾？习题？”风不知眼睛亮了亮：“我也去，这不就是学习么，我也去听你们讲习题！我生物分低得要死！”
羽人非獍这才发现自己说错了话，想收回好像已经来不及了，只能找补道：“……天气不太好，我今天不去了。”
“不行，都说好了好一起去。再说你不都约了他了吗，不去多不好。他不就住学校对面吗，我上次在办公室听老谈说了。赶快赶快。”风不知推了羽人非獍一把：“把你的习题和生物书拿上，我和老乐也去蹭蹭课。”
乐波君瞪大了眼睛指着自己道：“我？！我什么时候要去听课了！”
“你不想吗？”风不知拍了拍他的肩膀：“你不是很喜欢慕少艾？”
“你放……哎慕少艾的课确实也可以听听，反正今天屁事没有。”
“……”羽人非獍突然觉得有点头疼。

（50）
“哇，今天可是给了我个大惊喜呀。”
慕少艾看着非常自来熟地走进他家客厅的两个学生，双臂交叉抱在胸前，用肩膀小小地撞了站在他旁边面无表情的羽人非獍一下，轻笑着说：“你应该庆幸我家门上的猫眼工作机能还很正常，不然今天开门的时候会发生什么可真不好说。”
“你原本想干什么？”羽人非獍转过头看着他道。
慕少艾的眼神从上到下打量了他一番，然后凑得近了些，压低声音道：“这可不能说，你穿着这身衣裳站在我面前，说多了总让我有种在犯罪的错觉，是吧，小同学。”
他伸出手小小地扯了一下羽人非獍的校服衣袖，似笑非笑的说：“劳烦羽人非獍小同学先去招呼你两个好兄弟，老师得先去把卧室收拾一下，不然可能得出什么教学事故。”他一边说着一边不动声色地走到了玄关处，自然而然地把放在上面的一个深色不透明的塑料袋摸走了。
羽人非獍的余光只来得及捕捉到袋子里的东西露出的深蓝色的一角，但绝佳的记忆力还是立刻让他想起了那是什么东西。他的眼色沉了沉，口袋里的手指不自觉僵了一秒。

慕少艾家里自然是没有专门供他们学习的桌子，几个人只能勉为其难地围坐在客厅的茶几周围，假模假式地三个人抱着一本生物习题听盘坐在他们对面的慕少艾讲解葡萄糖生成丙醇酸是发生在什么基质里。只是不管是来蹭课的风不知乐波君，还是人民教师慕少艾，现下都没把心思放在学习上，反倒是羽人非獍一直低着头，眼神专注地看习题册的题目，甚至会在恰当的时候停下来记上几笔，倒像真是在认真学习的样子。
慕少艾原本只是在百无聊赖地打发时间，但发现羽人非獍的状态之后倒颇有兴致地盯着他看了挺久。风不知和乐波君的学习情况他是知道的，典型的高中男生，注意力难以集中，现在已经明显地开始神游了，一个小时过去后眼神甚至都不再往他这边投了。
他按了按因为长期保持一个动作而有些酸疼的脖子，抬起眼睛正大光明地打量起坐在他正对面的羽人非獍。
今天到这里来的其他两人的本意是不是学习他不知道，但羽人非獍肯定不是，然而来意他心知肚明的羽人非獍，此刻却最有一副好学习的派头：穿着一身板板正正的校服，低着头勾选着ABCD。
霹中的校服和苦境任何一间学校都一样，用质地低劣的布料和宽松的版型做出勉强能穿的样子，是这个年纪的学生最不爱的穿的那款，什么时尚感和青春气息被这样的衣服一裹统统消失殆尽，所以即使学校里平日要求周一升旗的时候要穿校服，也鲜少有学生遵守规定。
这是慕少艾第一次看羽人非獍穿校服，这身校服和其他人的也没有任何的不同，可他不得不承认，羽人非獍穿起这身校服来并不难看，他身姿挺拔，衣服洗得干干净净，离近了可以闻到淡淡的洗衣粉的味道。
慕少艾从猫眼里第一眼看到羽人非獍的时候甚至稍稍愣了愣，穿着校服的羽人非獍多了几分平时看不到却应该属于他这个年龄该有的纯净感，他丝缎一样的长发垂在蓝白相间的校服前，紧抿着嘴唇直直地看向慕少艾的方向，散了一些阴郁，多了一些学校操场上草木的清香。
正当他天马行空地想着，被他盯着的羽人非獍不知何时抬起了头，十七八岁的小朋友不懂得遮掩锋芒，极具侵略性的眼神像一把破空的箭毫不掩饰向他袭来。他被羽人非獍看得心里一紧，莫名其妙地心停跳了两拍，只能不尴不尬地凭空起话头道：“……口渴了，我去喝杯水。你们有谁想喝水？”
风不知已经歪在乐波君肩头昏昏欲睡了，被慕少艾的声音一惊产生了在课堂上的错觉，猛地惊醒了一下，待想起来自己身处何地的时候眼睛又眯了起来，挠了两下脖子半梦半醒地说了句谢谢老师不用了不用了。
乐波君不把自己当外人，也不把慕少艾当老师，低着头眼也不抬地用手机在网上聊着天，听到慕少艾话无所谓地说了句不渴不渴谢谢老师。
慕少艾看着他们这两个明显已经耐心尽失的小朋友嗤笑了声，站起身来准备自己去厨房的位置倒水，却没曾想一直没有做声的羽人非獍却突然随着他的动作也站起了身来。慕少艾有些意外地投去了个询问的眼神，羽人非獍从茶几后绕了出来，手心紧贴着他的肘关节往前轻推了一下，淡淡地吐出一个字：“渴。”
短短的一个字用低沉的声音说出来，倒像具化成了轻柔的羽毛在心头轻轻撩过。
慕少艾无可无不可地顺着他的力道往厨房的方向走了两步，但还没走到厨房，他又听身边的羽人非獍的声音从耳边飘过来，声线平稳：“老师，卧室里那个是你的水壶吗？”
慕少艾看向卧室里空无一物的床头柜，笑了笑：“好像是。”

甫一进卧室，羽人非獍便把他抵在了墙上，慕少艾像呼吸一样自然地微张开嘴巴接纳了意料之中的侵入。他甚是乖顺地吮着羽人非獍的舌尖，洁白的牙齿轻轻在对方薄俏的下唇上蜻蜓点水般轻咬着，隔靴搔痒。羽人非獍被他惹得心乱，抬起手捏住他的下巴，舌头更深地顶进了他的嘴里，原本的温柔的吮吻也突然变得激烈了起来。
又过了几秒钟两人轻喘着分来。
慕少艾动了动有些发麻的舌头，指腹摩挲着羽人非獍的后颈，用低到不能再低的含糊语调道：“你就是这么个渴法？”
“是你在看我。”
羽人非獍放开了他的下巴，指背在他柔软的嘴唇上蹭了两下，把遗留的津液擦拭干净。
“呼呼……这是污蔑。”慕少艾弯了弯腰，从他的臂膀间溜了出去，面色不变地走向卧室门口：“我上课的时候一直都是这种眼神，不然怎么能抓住有些走神的高中生的小辫子。”
“不止我在走神。”羽人非獍淡淡道。
“哦？”慕少艾停住脚步转头看向他，笑语盈盈：“你觉得我抓别人也可以？”
说罢他在羽人非獍的手到达衣角之前灵巧地一步跨出了卧室，站在客厅里冲羽人非獍轻轻挑了一下眉。

（51）
雨是从什么开始下的，屋子里吹着空调与世隔绝的四个人都不清楚。只知道当风不知收到那通因为聊天内容和对象在老师面前怎么都不太对劲而不得不偷摸着出了门去楼道里接听的女朋友的电话时，外面的天气已经到了一种极端恶劣的程度。
慕少艾家的楼道尽头是一扇通风的窗户，窗户正对着小区院子中心那两棵大树。风不知出门时只顾着满心欢喜地听女朋友带着撒娇意味的道歉，直到那扇没有关严的窗户被造作的风从缝隙中突破防线，锈迹斑斑的链接处发出难听的吱嘎响声，风不知觉得那声音太打扰他听电话，于是便想过去把窗户关紧。结果还没接近那扇窗户，他就眼见着不太结实的老式窗户被风猛地顶开了来，刺骨的狂风卷挟着暴雨不由分说地灌进楼道里，像吞噬万物的巨浪一样整个把风不知浇了个透心凉，一时竟然呼吸不能，巨大的冲力逼得他不得不扶着墙壁倒退了两步。
可还没等他找回一时，那扇可怜的窗户又砰得一声被持续进行攻击的风雨猛甩到了墙壁上，透明的玻璃带着巨大刺耳的声响裂成碎片，噼里啪啦砸落在地面上。
风不知愣住了，扒着墙壁抹了把脸往窗户看去，才发现凶猛异常的雨势已经不由分说地把整个世界笼罩了起来，窗户正对着的挺拔的大树也只能无力地随着风势摇摆，似乎也要用尽全身的力气才能扎根在原地，稍微细些的枝条已经在将断未断的边缘。
电话里被他的沉默弄得有些生气的女朋友再次提高了音量对他说：“风不知，你要好好地在家里学习知道了吗？要是下次再不能进步，我真的和你分手了！……还有啊，你记得今天不要跑出去玩，电视台都播黄色预警了，今晚雷暴天遇上台风，我刚才看报道，都已经有人走在街上被吹倒的树砸伤了。”
风不知吸了吸鼻子，哆哆嗦嗦地敲了敲慕少艾的门，哭丧着脸对着电话道：“今天真是什么破事都给我赶上了，你看看你干什么非得今天早上跟我分手。”
“嘿……你真的长能耐了……”
电话那边还没说完房门便被打开了，慕少艾他一身狼狈惊讶地问：“……我说风同学，你这接个电话的功夫还顺道去游了趟泳？我记得这小区也没高档到有泳池吧。”
他正打趣着，一阵巨大的雷声轰然在耳边炸裂开来，震得毫无防备的他的耳膜一阵闷疼，这时慕少艾意识到究竟出了什么事，连忙把落汤鸡一样的风不知拎了进来。

“怎么说？”
羽人非獍给风不知倒了一杯热水放在他的手上。
风不知揉了揉自己发红的鼻尖，闷声道：“我妈跟我说让我在这里等一会看看情况再回家。我们家那片儿的地下车道已经被水淹了，车都过不去，她暂时也没法来接我。”
乐波君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我爸妈这两天在外地进货，都不在家，我也等等看吧，要是待会雨小点了我就打了个车回去。不然风不知他妈捎带我一程也行。”
刚才被打开的电视里女主持人还在神色严肃地通报着各地的受灾情况，被水淹没的街道和倒在路中央的电线杆、草木五一不在彰示着今晚的情势不容客观。
慕少艾拉开窗帘对着外面遮天的雨势看了有一会，乐波君说完，他转过身看着羽人非獍开口道：“先等等看，现在已经快八点了，我觉得今天晚上路况能好到让你们打车回去或者父母开车来接的可能性也小。我个人建议，如果你们今晚没什么急事的话，就在我这儿凑合一晚吧。”
羽人非獍听到他的话愣了一下，不自觉抬起眼睛和他对视，嘴唇微微动了动，不知是不是在考虑说些什么。
慕少艾笑了一下，似乎很明白他的想法，率先说到：“羽仔，虽然你就住对面，但我觉得这十几分钟的路也没那么好走，更何况……”他伸出食指有些无奈地挠了两下自己的脸颊：“老师家里比较不巧的没有伞。”
这倒不是他骗羽人非獍，是他家里真的没有伞。
他自从来了这里就没碰上过下雨，最多就是吹吹大风，伞这种东西虽说是必须品，可不遇上雨就太容易忘记准备。
“会不会太麻烦您了啊？”风不知可怜兮兮地坐在慕少艾的沙发上，头发被风吹得乱糟糟的，像顶着个鸡窝。
其实他本来也没什么学习的心思，就是今天被女朋友搞得心情有些郁闷，又碰巧和羽人非獍撞上，就是想闹着他跟他一起到慕少艾家玩罢了，好几个小时过去了慕少艾讲的题他也没听进去几道，结果耽误耽误了一下午现在还不得不借住。
乐波君闻言也跟着说到：“我们三个也得占不少地方，耽误您休息了，待会雨势小点了我们就一起走。”
“地方倒也不会占多少地方。”慕少艾笑了笑：“我卧室的大床睡两个小伙子不成问题，你们屁股底下坐的沙发拉开了也是张小床。而且柜子里还有一床深冬的厚被褥，拿出来在客厅打个地铺，那不就刚刚合适了。”
慕少艾往前走到羽人非獍身边，大大的眼睛盛着笑意看着他说：“你们几个好兄弟特地周末组团来我这儿听我讲课，我可不得提供一下食宿来表示我对你们勤学好问的赞赏之情么。”
他感觉到身边沉默的羽人非獍的眼神像一片雪花一样轻轻地飘到他身上，又悄无声息地离开。
在周围有其他人在的时候，羽人非獍总是用一种非常自然的态度和他保持着微妙的距离，那是一种旁人看起来不属抗拒但也绝不会让人感到亲近的接近于无感的距离，是难得的克制，和他们独处时羽人非獍隐隐散发出的侵略感截然不同。
懂得并能熟练地进行克制的人必然不会拥有肆意的快乐。
他突然感到有些淡淡的遗憾，到羽人非獍虽然穿着这身蓝白分明、简单到有些土气的校服，却没有得到他应得的只有在学生时期才能拥有的单纯的生活。
想到这里，他才觉得自己可能真的要接受自己即将开始步入中年的事实了，因为他已经开始为别人青春年少里的不完满发出感慨和喟叹了。
羽人非獍一垂眸就看到了慕少艾莫名其妙投来的带着惋惜的眼神，鼻腔里发出一声轻不可闻的哼声，脚下挪了两步，往离慕少艾更远的位置站了站。

（52）
雨当然是没有停，不仅没有停还有越演越烈的趋势。
慕少艾下午装模做样地讲了有段时间的课，现在困得直打呵欠，看着屋子里的男孩子们也都有了今晚回不去了的认知，就急急地催着他们赶紧去洗澡准备睡觉。
风不知和乐波君对视了一眼，风不知爽朗地一拍胸口：“慕老师，我打地铺。”
乐波君忙跟着附和：“可以可以，我睡沙发就行了。”
慕少艾嗤笑一声：“我一个大人还是个老师去睡床让你们睡沙发和地铺说出去我还要不要再学校混了。还有你们俩这串通一气是什么意思，你们想让羽人非獍跟我睡一张床也得看他愿不愿意啊——”
他最后一句拖了长长的音调，拖得风不知和乐波君倒真得一齐看向了羽人非獍。
“不愿意。”
羽人非獍冷淡道。
慕少艾摊开手，递给他们一个“我就知道会这样”的眼神，然后转头对羽人非獍道：“床褥在卧室柜子的第三层，劳烦羽人同学帮我抱出来哈。那我们就这样顺利的分配成功了。”
大概是因为虽然关系好，但羽人性格还是不太亲人的缘故，风不知和乐波君还真就没把和他睡一张床放在选项里，这样看看，好像还真是他俩去睡卧室才是能让大家都比较满意的搭配。风不知和乐波君面面相觑，只能接受了这个最终结果。
“你们俩赶紧去洗澡吧，我跟羽仔先把客厅收拾一下，待会就能休息了。有什么事儿明天再说。”慕少艾把风不知从沙发上拎了起来，拍着他的后背笑道：“赶紧去洗洗你的鸡窝头，我的洗发水都在架子上，吹风机就在洗漱台下面。”
“风不知风不知我跟你一起洗吧，这不快么！”乐波君蹦起来挨到风不知身边说到。
“滚，不跟你一起洗，不想看你的裸体！”然后他转头抬起下巴问刚抱着被子从卧室里走出来的羽人非獍道：“羽人，一起洗吗？”
“不想看你的裸体。”
羽人非獍淡定道。

晚上十点，空调声、吹风机的轰轰声以及密集的雨点打在窗户上的声音交织在一起，明明所有人都在沉默地做自己的事的房间里居然显得闹哄哄的。
慕少艾盘着腿坐在沙发床上铺自己的太空被，抹平最后一个拐角转过身来，发现羽人非獍不知何时已经把床铺铺好了，正仰躺在上面看着头顶暖黄色的吊灯发呆。
慕少艾看他一副超然物外的模样忍不住想去逗他，就伸出腿轻轻地踢了两下他的胳膊，第三下没踢到，羽人非獍一把握住了他的脚踝，回赠给了他一个淡淡的眼神：“你干什么。”
“呼呼，逗你玩。”慕少艾眯起眼睛，轻飘飘地说，心猿意马地想到握住他脚踝的那只手上次以这种姿势和他接触的时候还是在一墙之隔的那张床上。
羽人非獍沉默了两秒钟，然而慕少艾还没等到他的回应，就感觉脚踝上的那只手瞬间卸了力，他抬起头，看见风不知扒在门框上冲他喊：“慕少艾，羽人，我们俩都洗完了，你们谁先来？”
“我先~”慕少艾从沙发床上站了起来，路过眼神重新回归天花板的羽人非獍身边时若有所思地看了一会。

慕少艾洗了不短的时间，等他擦着湿漉漉的头发裹着浴袍从卧室里的浴室走出来的时候，羽人非獍几乎快要睡着了。他半梦半醒间感到慕少艾温热潮湿的手掌在自己的脸上轻拍了两下，轻声叫了两声他的名字。他睁开眼睛看到慕少艾正蹲在他枕头边，被水汽蒸腾得透出绯红色的皮肤从浴袍宽松的领口处大片地裸露出来，脖颈上没有被擦掉的水珠沿着起伏的弧线向下滴进不可见的深处。
他从床铺上坐了起来，一言未发地走向了浴室的方向。

慕少艾家的花洒自然是比学校里优秀太多，充足且温度适宜的热水从头顶洒下，让他整个人瞬间放松了下来，一身的疲惫被冲刷殆尽，只有被带着沐浴露香气的水汽包裹的安然感。
风不知和乐波君不知在外面聊着些什么，只隐约能听见两人的笑声断续地传进耳朵里。
他转了个身子伸手想去拿架子上的洗发水，却因为淋浴的水流进了眼睛里导致他在扎眼的时候碰倒了洗发水旁边一个体积更小的圆柱形的蓝色的瓶子。他抹了一把脸上的水，想去把那个瓶子扶起来，却在手指触碰到它的时候猛地想起了这个瓶身写满英文的东西究竟是什么。
他把那个一只手就可以握住的小瓶子从架子上拿了下来在手里摩挲了两下，目光沉沉。

（53）
羽人非獍洗完澡时发现风不知和乐波君已经睡着了，于是便顺手带上了卧室的门。他抬眼看了看，发现慕少艾也背对着他的地铺把自己裹了起来，身体有呼吸引起的微微的起伏的迹象。
他尽量放轻自己的步子走到了地铺上，此刻这个客厅里倒是真的只剩下空调的嗡嗡声和窗外噼里啪啦的雨滴声交相辉映了。
大概过了十分钟不到的时间，窗外忽然传来了一声尖锐的雷鸣声，下一秒客厅里响起了一阵短促的“滴”声，啪，整个房间瞬间陷入了完全的黑暗。
羽人非獍睁着眼睛在黑暗中躺了一会，因为空调的停止运转，房间里的热度似乎也在以缓慢的速度消散着，只有窗外的风雨未曾改变，配合着偶尔划过的闪电给城市制造着混乱。
而在嘈杂的雨滴声里，一阵细小的，床褥翕动的声音钻进了他的耳朵。他转过头看向身边的那张沙发床，黑暗中只能看到慕少艾侧躺的轮廓，和停电前一模一样。
他从床铺上站了起来，离那张沙发床更近了些，然后掀开了那床不怎么厚的空调被躺了进去。
他感觉到因为他的动作而让空调被里的热意又流失了一些，被窝里的人蜷缩了一下，把背部贴紧了他的胸膛，好像这样才能汲取一些必需的温度。羽人非獍把他往怀里搂了搂，手掌从他的衣摆处探进去揉捏他的腹部，然后滑进他的裤腰里，把他的下体从睡裤里剥了出来。
阴茎的前端已经有些湿意了，指腹上上面摩挲过就会被沾湿，羽人非獍把他的阴茎握在手里轻轻地抚弄，直到铃口吐出了更多的黏液，打湿了他的整个手掌。羽人非獍低下头，用虎牙在慕少艾的肩头轻咬着，另一只手从他的背后揽上，摸到胸前，把他的乳头掐在两指指间，轻轻捻撮，感觉到那粒小小的东西逐渐变得硬挺肿大，乳头周围滑腻的皮肤紧紧地吸附在他的指间，引得他用更重地力道去抚摸和感受。
而他也早已硬得不行，完全充血挺立，卡在对方的腿根处，任由顶端流出的前列腺液随着动作涂满了对方的腿根内侧。羽人非獍的手指攀到他阴茎的铃口处摸了摸，然后那根东西便剧烈地跳动了一下，没什么顾及地射在了他的掌心里。
随着高潮的结束，怀里的慕少艾好像一下子就瘫软下去了，懒洋洋地靠在羽人非獍的胸口，双腿无可无不可地夹着羽人非獍的阴茎随他动作。
羽人非獍把他翻过来面向自己抱在怀里，低头把他的嘴唇含进了嘴里，顶开他的齿关和他接吻，手掌也放开了他的阴茎，带着满手的他的精液摸到了他的穴口。
那里湿软温热，轻易就容纳了两根手指的侵入。手指甫一探进去被照顾得服帖妥当早已准备好抚慰来物的内壁紧紧地搅住了，手指只是微微抽插两下，大量的肠液和润滑剂从肠道里流了出来，又被侵犯者黏黏糊糊抹在穴口周围和会阴处。
“你不是不愿意和我一起睡？”
慕少艾的腿被打开，羽人非獍的炽热硕大的阴茎抵在他的穴口处被他勉强顶进去了一点点。
“……别说话。”羽人非獍粗重湿热的呼吸全数打在慕少艾的耳廓处，他抬起手想捂住慕少艾的嘴巴，然而手指却被慕少艾含进了嘴里，湿乎乎又柔软得过分的舌头舔舐缠绕着他的手指，惹得他心火四起。
羽人非獍又在他的身体里深入了一些距离，对他早已熟悉的肠肉蠕动起来乖巧地裹住羽人非獍，引诱着他的完全占有。羽人非獍扣住慕少艾的一点点把自己送了进去，慕少艾被他顶得有些失神，只能勉强维持着理智，迎合着他的动作尽量把自己的往下沉，以便吃进去更多。或许是因为羽人非獍的顶端蹭到了他的敏感点，他忽然颤抖了起来，剧烈的快感瞬间淹没了他，一声呻吟刚到嘴边又被他的手狠狠地按回了喉咙里，这个时候羽人非獍猛得用了力，终于完全地插进了他的身体里。
慕少艾短促地“唔”了一声，被激得眼眶瞬间红了起来，竟有了种接近窒息的错觉。他的身体已经完全不受自己的控制了，他只能任由自己被羽人非獍按在被子里，这狭窄潮闷的空间里他们的身体的每一个部位都紧贴在一起的，前面后面一起流出黏湿的体液，又因为抽插的动作和紧密的交缠的姿势蹭在他们的腰腹、胸口、大腿根和其他许多地方。
慕少艾觉得自己身体里热得要命，但从窗户缝隙里渗出的冷空气又让他瑟瑟发抖，一会冷一会热，全是煎熬。
他们不是没有在隔墙有耳的情况下亲热过，可从来没有哪次放肆到这种境地，交合处不断传来细小的水声，但此刻肆虐的风雨声好像成了他们的庇护伞，因为雨声的掩护，它显得不值一提。然而每每短暂回归的理智又在提醒他们必须要忍着，把所有的声响都困死在两人之间，由此带来的确实更加强烈的刺激和更加长久的厮磨。
慕少艾自然是不记得羽人非獍在他身体里抽插了多少下，只觉得自己从里到外都湿漉漉的，像掉进了一片名为羽人非獍的海里，溺在了他的喘息声中。窗外的雷声轰轰而过，房间一片黑暗，他唯一能感知到的存在就是钉在身体里的羽人非獍。
突如其来的依赖感让他紧紧地回抱住了羽人非獍，侧脸贴在他的脖颈上，轻轻闭上了眼睛。
羽人非獍似乎是因为他突然的动作有些不知所措，确认了没有异常后才垂下头从他的额角一路亲到了嘴角，捕捉到他舌尖的当下重重地往他的肠道里顶了顶，微凉的精液便全数灌了进去。
“唔……”慕少艾轻轻哼了一声，低着声音慢腾腾地抱怨道：“哎呀呀……这你要我明天怎么清理……你看他们明天一大早起来，我肯定是要去送送的，这要怎么办？”
羽人非獍把下巴放在他的头顶，闭着眼睛伸手摸了摸他的脸颊：“你睡觉，我去送。”
“哎呀呀，没有这么个道理……哎你……”
他话没说到一半腿便又被羽人非獍抬了起来，刚刚退出的物什又畅通无阻地顶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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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29【羽慕】【现代】为人师表（更新至38L，91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