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金光論壇九脈峰 07.06 【颢天玄宿all | 主颢天玄宿x逍遥游】探星隔山

«
1
2
»
Pages: 1/2 Go

復制鏈接 | 瀏覽器收藏

shanchui

級別: 聖騎士

作者資料
發送短消息
加為好友

UID: 120793
精華: 0
發帖: 189
威望: 1 點
銀兩: 1030 兩
蓮花: 100 朵
本命:
王道:
牆頭:
配偶:
座右銘:
注冊時間: 2020-12-26
最後登錄: 2024-07-06

鮮花(125)

樓主發表於: 2022-07-06 20:53

只看樓主 | 小中大

07.06 【颢天玄宿all | 主颢天玄宿x逍遥游】探星隔山

管理提醒︰本帖被妃茗從布布文學移動到本區(2022-07-12)

01
道域地处山隅，到了这几个月就阴雨得厉害。檐前负笈知道屋主秉性，进来前小心拿塑料袋把伞包好了，结果鞋尖还是带了点水，在地板上小小一团潮气。逍遥游盯着看了会儿，眉头紧蹙得刀刻一样。
哪儿来的毛病。
檐前负笈心里不爽，觉得人家隐居都隐得心胸开阔。唯独眼前这个，眉头就从来没舒展过，苦愁深恨好似教科书上长胖了一个号的杜甫。
他不爽，逍遥游更不爽，眼睛依旧盯着那团潮气，嘴里一个字一个字砸下来：“泰玥皇锦刚来过，你便又来。学宗凋落至此，让你们能如此无所事事吗？”
檐前负笈深吸了口气，告诉自己人脱离社会久了就是容易思想偏激：“知你俗务不萦于心，但现在道域多事之秋……”
话头递出去，对面的人却让它直直掉在了地上：“不必再说了。”
檐前负笈也皱出了一个同款眉：“好歹让我进去喝杯茶吧。”
他低头看了看：“有拖鞋吗？”
“柜里有一次性鞋套。”逍遥游不耐烦道。

鞋套被塞在柜里最下面一层，一看便知这屋平时少来客人。檐前负笈把屁股撅出一个很不好看的样子，弓着身去勾，结果正好趁这个角度看到了内室幽幽一点蓝光。他开头觉得这蓝光蛮眼熟，以为是逍遥游从学宗带出来的什么旧物件，随口说了句：“这东西看着倒是……”
说到一半，他突然想起这东西在哪里见过，心道不好，后面话却已刹不住车：“……熟悉。”
两个字说得歪七扭八，羞于见人。
逍遥游倒是不像预想中勃然大怒，只是点了点头：“你应该时常去星宗，自然见过。”
他想了想又说：“颢天玄宿把那尾养在哪里了？”
檐前负笈尴尬道：“就在他书房里，东南角，挡着内室当屏风。”
逍遥游说：“鱼生水主东南，升文昌气运。他的风水堪舆一向精湛。”
说完他就自顾自转去客厅了，留下檐前负笈对着鱼缸里银白色的龙鱼发呆。这只龙鱼养了起码二十年，大得惊人。此时在幽蓝的水里自顾自游着，通体鳞片反射着幽光，尾鳍荡漾在水里像飘扬的纱。
檐前负笈觉得这只鱼美丽，又无端的恐怖。

逍遥游待客之道一向敷衍了事，连茶水都懒得准备，只往檐前负笈前面放了瓶矿泉水。檐前负笈却无心吐槽，心里还在惦记背后那只龙鱼。初看到这条鱼时，他几乎以为逍遥游对颢天玄宿意难平。可看逍遥游此时若无其事的样子，他又觉得放下的彻底——或者说从未捡起来过。
颢天玄宿和逍遥游有过一段，这件事在四宗知道的人不多。倒算不上什么保密事件，只是他们那段婚姻太过于潦草而简短。外加逍遥游隐居已久，知道他的人都不多，更勿论传这种沉年旧情了。纵然是檐前负笈坐沙发上想了半天，也只想起那时候道域之乱已经有了点征兆，人心惶惶的，都知道要有事，谁都猜不出来会是什么事。这种靴子掉一只的情形最折磨人，于是很多人神经紧张下不免做出些昏头脑胀的决定来。
颢天玄宿就是在这种情况下被师尊叫去的。
那时候颢天玄宿已基本接手宗门上下事宜，师尊基本不管事，一管就是大事。丹阳不放心，偷偷跟在后面扒着门缝听，前面隐隐绰绰没听清，只一句特别清晰地蹦到了耳朵里。
“不日你便与休琴忘谱成亲，从此星学两宗结秦晋之好，抵刀剑之盟……”
后面好像还说了啥，丹阳也顾不上听，一把门推开道：“师尊自己说过，只要三垣齐心便能守住星宗，何必与学宗联姻。师兄又不是什么物件……”
“丹阳！”
“丹阳。”
师尊和颢天玄宿同时叫他一声。
丹阳不惧师尊的怒吼，却害怕颢天玄宿平静低沉的声音，和他那双如湖水一般的眼睛。立在原地无声僵持了一阵，便默默别开头去。
怎么说呢，丹阳侯有时候觉得师兄眼睛很好看，着迷似的看，有时候又无端觉得恐惧，对视一会就忍不住错开眼去。
那双眼睛生得温和，眼尾扫过人时却很锐利，丹阳总怕被这如水的刀锋看出来什么不该看的情绪。
颢天玄宿见丹阳不说话，若无其事捡起了被打断的话题：“礼单我已看过，基本没什么问题。另外听说休琴忘谱平日爱鱼，恰好前阵有门生献上一对名贵龙鱼，一并当聘礼送过去好了，也显星宗诚意……”
丹阳慢慢把头低下去，觉得颢天玄宿哪怕谈论自己也是一般的置身度外，不管是婚姻，还是心疾。
他自己无所谓，我又何必心疼师兄做了联姻的工具呢。
丹阳这么想着，却攥起了拳头。指甲掐在肉里，生疼。

总之不管丹阳什么心思，学宗和星宗的联姻还是如期举行。三聘六礼乃至当天婚席，说不出特别好，也没有哪里不好，总之就是符合他们身份的中规中矩。拜堂时他们两个并肩站在那里，说不出特别开心，也没有哪里不开心，总之就是符合婚礼气氛的本本分分。有好事的知情者见如此，心里还有点遗憾。早知星宗颢天玄宿钟灵毓秀，对师弟和两位师妹亲厚纯善，都以为他的婚事要从自家同门里选，结果突然娶了个没什么交际的休琴忘谱，为宗门利益联姻之意不言而喻。惊愕之下还打赌会不会闹出点风波来，结果居然就这么无波无澜地过去了。
不知情者却只觉得两人就容貌而言登对异常。连在场钻来钻去讨糖吃的小孩都忙里偷闲和同伴感叹：“两个生的真好看，年画一样。”
同伴正把糖唆在嘴里吸溜，含含糊糊说：“还是新郎官好看点，我以后也要找个这样的美人。”
“难。”小孩看了看同伴，公正道，“首先来福，你要知道，美人应当不喜欢吃糖时候流口水的。”
叫来福的孩子哈哈一笑，泥鳅样地溜走了。同伴踮着脚扯着嗓子喊道：“干嘛去你——”
“婚礼过后总要梳洗沐浴下吧，我要去偷看美人洗澡——”

颢天玄宿和逍遥游婚姻生活维持了三年。他们做夫妻时，一个是学宗七雅，一个是星宗三垣，各有各的忙碌。可能也是因为这个原因，两人感情并没有很深厚——这不是逍遥游说的，而是檐前负笈如此揣测的。理由也很简单，他们结婚三年都膝下无所出，每每共同出现于人前也是客气而疏离，很难想象私下有什么情意。
那时候檐前负笈岁数很小，还是会偷偷看些鸳鸯蝴蝶梦的少年。有时候见到陪着逍遥游回学宗的颢天玄宿，心里居然有点扼腕。觉得颢天玄宿静远，休琴忘谱澹泊，一人青领素裳，一人银纱覆面，站在那里活脱脱一副上好写意画。如此都不能成一对眷侣，只能说人有时都是蛮好的人，却注定走不到一起去。
相敬如宾到了第四个年头，二人和离。也没什么大的矛盾，只是这桩联姻本当初是为了学宗星宗结盟而起，可后来道域乱浪滔天，自保都难，哪里还能顾得上同盟。秦晋之好在此刻也显累赘尴尬，还不如趁早收稍。
作夫妻时他们客气，变陌路时也体面。因为没有孩子，两个人分家分得很快，只是在处理那一对龙鱼上略有尴尬。颢天玄宿说你爱鱼，带走好了。逍遥游说我是喜欢钓鱼，又不是喜欢养鱼。再说带一对鱼回去，学宗看我孤人对双鱼，不免嘘寒问暖一些有的没的，也是烦心。
那时候他还远没有后来那般孤僻，说这句话也很平和。颢天玄宿听了后微微笑了下，说好，我们一人一尾。
逍遥游想别人夫妻破镜分钗，我们分鱼，也是不俗。
那晚他们躺在收拾一空的卧房里行了次事。逍遥游心想这是最后一次，不免心里留恋，难得抢了主动权，骑在颢天玄宿腰上不住动。颢天玄宿怕他摔下来，一直半扶半搂着他，手心按在他的脊椎第一节上，亲和又不容置疑的力道。逍遥游得趣得狠了，抓着颢天玄宿的头发，脖子高高往后仰去，眼里全是床幔上的并蒂缠枝牡丹花。
那是他们新婚时添置的，如今不过三年，花不管人世离折、人心算计，倔强着艶红如昔。
人不如花。
逍遥游手指在身下人满头银丝里轻轻梳弄着，声音却很冷：“别泄进来，我可不想临分手了有个孩子。”

“你和叱酒当歌，”檐前负笈犹豫了一下说，“这么多年，一直没想过要个孩子？”
逍遥游随手拨弄着桌上琴弦：“顺天而行，不作勉强。”
为着救浪漂萍，他当年身子落下了亏空，所以于子嗣一事上并不报很大期望——更何况，他要行之路，要谋划之事，从来容不得太多分心。
这一点，逍遥游自然是没打算告诉檐前负笈。
檐前负笈却误解了他的沉默，捏着矿泉水瓶在沙发上坐了一阵，心里突然对颢天玄宿生起点恼意来。当年过后很久，颢天玄宿理所应当地与丹阳侯在一起了，又顺理成章有了小苍苍。而道域之乱后三宗俱凋，唯有星宗保全其身，这几年来声势愈发威赫，竟隐有压过其余三宗之意。
而反观逍遥游，功体俱散，隐姓埋名，虽也与叱酒当歌结婚，但始终不曾有过子嗣。两相比下，到底显得落魄不少。
虽然心知当年离婚是双方乃至两宗共识，无论如何也怪不到颢天玄宿身上去，但檐前负笈不免还是有些忿忿。
逍遥游看出来他的心思，淡淡道：“希望你此番叨扰不是只为聊陈年旧事。”
檐前负笈这才想起来意：“天元抡魁在即，四宗要设会商议，我想邀你作为学宗代表之一前去。”
“千百年不变的东西了，还要商议什么。”逍遥游说，“墨守成规是道域能做到的最大美德。”
“这次却非比寻常。刀宗门徒横死，无常元帅为乱，还有……覆舟虚怀。”檐前负笈说着开始头疼，“我总预感要出什么事，怕长姐应付不来。思来想去，只能请你出山。”
他没注意到，自说出无常元帅开始，逍遥游嘴角极快上扬了一下。
“纵然有事，也有颢天玄宿。”逍遥游按捺下心思，轻描淡写道。
“他连丹阳侯都管不住，还能管住什么！”方才一直积蓄的怒气突然迸发出来，檐前负笈被自己都吓了一跳，很快地住了嘴。逍遥游也挑了挑眉，眼里多了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学宗还有事……我先走了。”似乎为了掩饰方才窘迫，檐前负笈急匆匆抓过外套，“你会去的，对吗？”
逍遥游把头偏过去，龙鱼的影幽幽游过瞳仁。
他说：“看心情。”
檐前负笈却松了口气。按逍遥游的脾气秉性，他若是不想去，那一定回绝彻底。现在这种模棱两可的话意，八成是要去了。

檐前负笈走后，屋子里彻底空了下来。浪漂萍说要去买酒，店在很远的地方，估计后半夜才能回来。他是个很好的丈夫，总要拉着絮絮与逍遥游讲，说这酒是什么年份的，用什么酿的才如此浓烈醇香。逍遥游却从来不是很好的妻，总要说一些酒饮薄酒、茶品厚茶的话来驳斥……窗外日头一寸寸落下去，屋里黑暗一寸寸涌上来，逍遥游却只顾闭着眼坐在沙发上沉思……
在夕阳纵身一跃完全消失不见那一刻，逍遥游猛得睁开眼睛。
他亮得像燃着火的眼，和水箱里龙鱼闪得像淬着冰的鳞，是当下屋子里仅有的光源。
檐前负笈这番拜访，浪费他矿泉水一瓶，鞋套两个，如他所愿带来邀约一个，出乎意料提及前夫一位。逍遥游因前者而自得满意，也因后者而略有恼意。
……罢了，人生不能事事都顺心。
……颢天玄宿。

頂端

shanchui

級別: 聖騎士

作者資料
發送短消息
加為好友

UID: 120793
精華: 0
發帖: 189
威望: 1 點
銀兩: 1030 兩
蓮花: 100 朵
本命:
王道:
牆頭:
配偶:
座右銘:
注冊時間: 2020-12-26
最後登錄: 2024-07-06

鮮花(125)

1樓發表於: 2022-07-06 20:54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對不起!您沒有登錄,請先登錄論壇.

頂端

shanchui

級別: 聖騎士

作者資料
發送短消息
加為好友

UID: 120793
精華: 0
發帖: 189
威望: 1 點
銀兩: 1030 兩
蓮花: 100 朵
本命:
王道:
牆頭:
配偶:
座右銘:
注冊時間: 2020-12-26
最後登錄: 2024-07-06

鮮花(125)

2樓發表於: 2022-07-06 20:54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對不起!您沒有登錄,請先登錄論壇.

頂端

shanchui

級別: 聖騎士

作者資料
發送短消息
加為好友

UID: 120793
精華: 0
發帖: 189
威望: 1 點
銀兩: 1030 兩
蓮花: 100 朵
本命:
王道:
牆頭:
配偶:
座右銘:
注冊時間: 2020-12-26
最後登錄: 2024-07-06

鮮花(125)

3樓發表於: 2022-07-06 20:55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對不起!您沒有登錄,請先登錄論壇.

頂端

shanchui

級別: 聖騎士

作者資料
發送短消息
加為好友

UID: 120793
精華: 0
發帖: 189
威望: 1 點
銀兩: 1030 兩
蓮花: 100 朵
本命:
王道:
牆頭:
配偶:
座右銘:
注冊時間: 2020-12-26
最後登錄: 2024-07-06

鮮花(125)

4樓發表於: 2022-07-06 20:55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對不起!您沒有登錄,請先登錄論壇.

頂端

shanchui

級別: 聖騎士

作者資料
發送短消息
加為好友

UID: 120793
精華: 0
發帖: 189
威望: 1 點
銀兩: 1030 兩
蓮花: 100 朵
本命:
王道:
牆頭:
配偶:
座右銘:
注冊時間: 2020-12-26
最後登錄: 2024-07-06

鮮花(125)

5樓發表於: 2022-07-06 20:56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07
颢天玄宿慢慢走着，每一步都很笃定。
没什么好疑惑的。他与逍遥游毕竟做过夫妻，在哪里能找到对方，最了解不过。
也没什么好着急的。逍遥游自然引他去，那一定会在那里等着他。
所以颢天玄宿一步步走着，温柔地像赴情人的约。

果然，绕过几重水，拨开几支竹，明昭晞月色融融、清水淙淙。在这月与水间，逍遥游坐在水里抚一首琴。他一身青领素裳，挥衣竹墨，半边脸端眉肃目，澹泊宁静，另半边脸却有油彩画了诡谲脸谱，被水弄花了，泼泼喇喇淌下来乌成一团，半边翎子折了耷拉在耳边。
他脚边扔着两条龙鱼。开膛破肚，鲜血淋漓，曾经流光的银鳞黯淡，幽黑的瞳空洞映着抚琴的人。
这场景既美又悚然，恰是艳鬼索命来。

“你回来了。”颢天玄宿淡道。
素裳艳鬼不答，只是接着抚一首《临江仙》。他保养良好的素白手指上沾满了血，连指缝里都是血污，顺着琴弦滴滴拉拉下来。
于是颢天玄宿也不说话，立在那里听琴。

一曲罢了，艳鬼才缓缓抬起头道：“我往地府去，不见紫微垣。”
“所以，”他难得一笑，竟有种秾艳露凝香之意，配上脸上油墨与满手鲜血，又艶丽又诡异，“我向泰山府君告了假，请星宗宗主与我共坠无间了。”

08
颢天玄宿叹道：“你在胃痛，实在不应该坐在水中。”

逍遥游哼了一声，接着抚琴。
颢天玄宿道：“我与寄鲲鹏等人将你送出道域，心存让你远离是非之意，又何必回来。”
逍遥游说：“心有是非，谈何远离。”
颢天玄宿又叹道：“二十一年了，为什么你一直放不下。”
逍遥游不愿谈及这个话题，指了指脚边说：“你赠我的那对鱼，我杀了。”
颢天玄宿面露惋惜：“我曾经以为你会喜欢。”
逍遥游说：“就是因为喜欢，想着我是要死之人，无人照顾这尾鱼，索性杀了。又想他们来时一对，去时也该是一双。”
这是他第一次对颢天玄宿谈及喜欢，可能确实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不过想来逍遥游其实有能力杀死很多人，结果只剖了两尾鱼，可见就算是厉鬼，也是很善的厉鬼。

颢天玄宿又对他伸出手去说：“上来吧，你的面色都已发白。”
逍遥游半身浸泡在冰冷的水里，虽胃痛到五脏六腑都缩成一团，但仍强忍着不肯示弱，只口中嘲讽道：“紫薇宗主道域执牛耳者，也要学佛者渡人？既然渡人，何不亲自下来，难道怕水弄脏了你的衣裳。”
结果颢天玄宿真的就脱了鞋袜，一步步走到水里来。
彼时云浓月暗，天地昏沉。逍遥游又开始牙齿发酸，肌肉紧绷，可毕竟按捺住了没有动弹，只是细细看过对方的眉眼，一寸寸地看。一阵夜风吹来，掀起他面纱一角，露出颢天玄宿美得不近人情的面容，和湖水一般无波无澜的眼睛。
那一刻，逍遥游开始暗自恍惚他们谁做了艳鬼了。

颢天玄宿终于在逍遥游对面站定。他刚发作过一次心疾，此时浸泡在齐腿的湖中，又觉得心绞刀割，但依旧尽力抑制，反而将手掌抵在逍遥游小腹上。逍遥游只觉一阵暖意，胃部剧痛稍缓。颢天玄宿又弯下腰去，掏出一张帕子在水里洗了洗，然后细细地替逍遥游擦去脸上油污。乌黑煞白的油彩一寸寸被擦净，露出下面柔软白皙的面容来。其实逍遥游总是蹙着眉，反而让人忽略了他生着一张纯良动物样的脸，食草的那种，风一吹便惊慌地跑掉……
逍遥游失笑，反手抓住颢天玄宿胸前衣襟：“你觉得你能把我擦干净？”
他缓缓松开手，颢天玄宿心口上多了一个血手印。
逍遥游终于明白自己都不便言明的愤怒了。他一直等人拆穿这台戏，找到他戏中的角色，找到他真正的面目。他曾经期盼过这个人是颢天玄宿，毕竟……

他慢慢低下头去。
毕竟他们那么像。
湖面上面对而站的一双影，一人逍遥远山水，一人皓天寒雪月。夜色昏沉，波澜破碎，看不清影的面容。反而有种惊人的相似，好像一枚硬币的两面。
他和颢天玄宿，站成了一位两面，却也因此永远站不到一边。

“你说我活在二十一年前放不下，可你在练就浩星归流后又何尝为自己活过。”他目光看过颢天玄宿煞白的面和额边一滴冷汗，“这样的心疾，星宗指望你能活几年？一年，三年，五年？听说星宗早二十年前就替你选好了墓地。”
“怀着这样一个时刻痛楚的心，坦然接受做着报废品的命运，颢天玄宿，你只是看起来像人罢了。”逍遥游语气愈发急促，“你这颗破烂的心，真的能理解爱恨贪嗔求不得吗？”
“我有病，因为我放不下。你也是有病的，因为你从来没有拿起来过分毫。”他几乎怒吼出来，“你早已将自己放在那个陵墓里了！”
“现在那个陵墓给了丹阳。”颢天玄宿冷静地说。
心脏在胸膛里发疯乱撞，他腰板却依旧很直。这样的痛楚他已然承受了二十年，忍受痛苦如同呼吸一般习以为常。逍遥游说得是对的，这种痛苦不是正常人能承受的。或许他早已死去，或者是一具有呼吸的木头人，勉强模仿着人类的喜怒悲欢。
逍遥游也渐渐冷静下来，疲倦道：“罢了。”
戏台已经坍塌，戏服腐烂生虫，观众散了个精光，是该将这场戏结束了。
而颢天玄宿……
“有一种戏叫布袋戏，你真像那里面木头人。”逍遥游自己说着又摇了摇头，“不，木也会蚀朽。你是玉做的像，石雕的偶，有人来看戏时候你立在那里，人都散了你还立在那里，天荒地老，万古长青。”
“颢天玄宿……我真怜悯你。”
他说完便想到，颢天玄宿也怜悯过自己。看来这件事上，他们又一次旗鼓相当。

“最后一次了，陪我再唱一首吧。”
颢天玄宿说：“你想唱什么？”
逍遥游说：“都到这时候了，懒得唱壮志唱不酬了。唱个都爱听的，西厢吧。”
“就唱软玉温香抱满怀那一段……”

頂端

shanchui

級別: 聖騎士

作者資料
發送短消息
加為好友

UID: 120793
精華: 0
發帖: 189
威望: 1 點
銀兩: 1030 兩
蓮花: 100 朵
本命:
王道:
牆頭:
配偶:
座右銘:
注冊時間: 2020-12-26
最後登錄: 2024-07-06

鮮花(125)

6樓發表於: 2022-07-06 20:56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對不起!您沒有登錄,請先登錄論壇.

頂端

shanchui

級別: 聖騎士

作者資料
發送短消息
加為好友

UID: 120793
精華: 0
發帖: 189
威望: 1 點
銀兩: 1030 兩
蓮花: 100 朵
本命:
王道:
牆頭:
配偶:
座右銘:
注冊時間: 2020-12-26
最後登錄: 2024-07-06

鮮花(125)

7樓發表於: 2022-07-06 20:57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11
逍遥游刚死那阵，人们很是将他议论了一番。连生辰八字、嗜好习性，都一一拿出来品味。这种情况下，他和颢天玄宿那一段自然是再瞒不住。但道域众人对颢天玄宿总是有种莫名的尊敬，所以也没说太多有的没的，居然最后得出来个包办婚姻害死的正能量结论。
千金少说：“其实你和逍遥游成婚时，我也去看了。不过小屁孩一个，紫薇宗主怕是没什么印象了。”
颢天玄宿说：“神君那时含着颗糖。”
“不愧是你！”千金少瞪起眼睛啧啧称赞，又说，“现下道域人丁凋零，有时候待着还有点寂寞。紫薇宗主有没有再娶的打算？”
一边擦剑的飞渊插嘴道：“还是算了吧，大家都说紫薇宗主克妻，娶一个死一个，为了道域人口不要再少还是……哎呦。”
她突然觉得这话说的不妥，急忙住了嘴。
颢天玄宿说：“自然如剑宗宗主所言。”
千金少说：“咳，还是不要太封建迷信，要勇于拥抱新生活。”
然后飞渊就看到千金少深深地看了颢天玄宿一眼，那眼神特别熟悉。
所谓有缘无分，所谓有份无缘，世间不成双难终了的姻缘那么多。哪怕你口口声声不想要，心心念念不想求，但是该来的总会排队着来到你面前。

再过一阵，人们就开始谈论仙岛鬼市妖界，道域，连同那个逍遥游，已经成了陈芝烂谷的往事。千金少说这样也不错，谁家过日子不图个安稳，被别人议论才晦气。
等很久之后再一次听到逍遥游的名字，已经是作为另一桩热闻的边角。说无常元帅化在桃源渡头逼退六合善士，被太叔雨留字后显出逍遥游原貌。
颢天玄宿听到之后缓缓吐一口气，人之劣性，断筋挫骨也难改。该放下的人放不下，该拿起的人拿不起。人活着时候就是被这些破事所困，死了亦是，实乃天命。

说来也奇怪，那晚颢天玄宿就做了个梦。他常年被心疾困扰，睡也睡不踏实，便很少做梦，而这次的梦却漫长而清晰。
梦里是他刚与逍遥游成婚的头一年。那时候他和逍遥游看彼此，都觉得像看镜子里的自己，每一个边角都能严丝合缝契合。哪怕没有多少情意，但都觉得可以把日子好好过下去。那天他从梦里惊醒——这件事很常见，但是那天他反应尤其的大，把睡在身边的逍遥游也吓了一跳，开灯迷糊道：“怎么了？”
颢天玄宿沉默。
逍遥游说：“和我有关？”
所以说他们某种程度上真的很合适。
颢天玄宿才说：“我梦到你死了。”
逍遥游脸扭曲了一下：“谁都会死的。”
过了一阵又问：“我怎么死的。”
颢天玄宿说：“美玉蒙尘，壮志难酬，众叛亲离，跌落戏台。”
逍遥游说：“那但愿你比我早死一些。”
那时候黓龙君还未来道域，逍遥游还未看透很多事，只是一个以琴会友、和平接物的文士，所以一点也没有把颢天玄宿说的话放在心上，只顺着他的话做闲谈。
颢天玄宿说：“为何？”
逍遥游把他的额发拨开，看着他的眼睛说：“你知道独活的人总是很孤单。”

这个梦接着做着，漫长得好像一生。丹阳死于惊蛰，逍遥游死于清明，乃至玲珑雪霏、问心、檐前负笈、皓苍剑霨……念着这些名字和日子，颢天玄宿逆溯着岁月步步而行，直至走回了那个少年的自己，胸膛里跳着一颗健全的、鲜活的、人的心脏，整日在远山高水间游荡着想去够一颗星，可是星永远在山水之巅。耳边有一个酷似逍遥游的声音对他说：“最近的星也距离5570万公里，那里真空荒芜，可以塑封一切记忆。所以不要想着温暖一颗星。”
他慢慢把手臂垂下去，低头去看水面。
他发现，他就是逍遥游。

頂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