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布布文學 06.01 【迷裳/迷达×裳璎珞】风起八十八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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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主發表於: 2024-06-01 21: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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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01 【迷裳/迷达×裳璎珞】风起八十八万

几年前的一篇稿件，这个设定实在是我的心头好，最终还是决定公开存档一下。
致敬欲界、色界所有的一切，与妙住得法光如来。

【风起八十八万】

　　佛者略掀起兜帽，滑出几绺雪白的发，也雪似的铺洒在绀碧法衣间。几缕风拂过，很轻，尚吹不动佛者散落的发，助念流苏的七宝坠饰却泠然作响。是佛者合掌，动摇了心神。
　　
　　“起风了。”裳璎珞道。
　　
　　这风是热的，仿佛带着火光。而火从欲界天起，从须弥山脚起，一直烧得到色界初禅天。色界就是须弥山的天，倒悬着笼罩在须弥山巅，压迫着兜率、化乐与他化自在天。也可以说是他化自在天压迫着色界诸天，不过那是从前，魔波旬尚坐第六天的从前。
　　
　　与五浊恶世的世人不同，进了色界至少也有大半个身子在菩萨门槛里，什么清净圆融都是本分，他们无须再经受人之八苦、往复轮回，但有大三灾。大三灾是火灾、水灾和风灾，火是三昧火，水是煎熬雨，风是无住风。此大三灾每坏劫一现，能可抹灭四禅天之下万事万物，包括正法，不过对于寿千万劫的菩提萨埵而言，也只是寻常。
　　
　　“是啊，起风了。”迷达答道。
　　
　　他身处善见天的最边缘，远远眺望着无垠的霞雾，只一试天眼便可穿越二十诸天，一直望得到刚点燃梵身天的火。然而他没有，妙住得法光如来也无需使劫火入目。
　　
　　两人都心知肚明，最后一层火灾接下来便是风灾，而风灾能吹得到善见天之下的无恼天，那将是色界第四禅天下的又一次大变。变的是法，也是天。
　　
　　裳璎珞轻轻道：“吾该入梵天相助了。”
　　
　　“又是琵语僧律相请求助？”
　　
　　“善哉。”
　　
　　迷达向他行了一礼，没再问下去，拂袖转入色究竟天。
　　
　　裳璎珞也不意外，他轻拨两下助念流苏，起印转动了善见天下至无恼天的光轮，无量法光将佛者法身渐次吞没。
　　
　　或许这也正是整个色界对迷达的态度。
　　
　　哪怕波旬已成妙住得法光如来，他们不期待，也不要求他能做些什么。
　　
　　*
　　
　　波旬得佛授记入色界时，仗势一度闹得很大。
　　
　　这不能怪波旬，纯属色界的风俗问题。
　　
　　在欲界六天一直流传着一句顺口溜，“三十三天人最装，二十二天人最假”。这里的三十三天是指忉利天内的三十三诸天，也就是绝大多数天众居处，而二十二天自然是色界二十二天。
　　
　　一个“装”，一个“假”，虽听起来相似，实际上却大有不同。
　　
　　装，是装腔作势的装。
　　
　　而假，是假模假样的假。
　　
　　欲界众一语道破下三途人眼中天人和菩萨的本质，不可谓不一针见血，直戳当事人死不会承认的死穴。波旬很长一段时间对外事兴致缺缺，当时听了这话也不置可否。这种态度一直持续到迷达证了果，要被接引去色界，头一次真正跟这群天上人打了战争以外的交道。
　　
　　彼时迷达还残余不少魔之习性，直接咬牙切齿对阎达道，假，真他娘的假掰。阎达问他那还要不要去色界。去，当然去，迷达点点头，不去色究竟天住几劫，怎么对得起败坏吾们一世英名换来的果位。阎达看了他半天，最终缓缓道，我觉得最假掰的人还是你。
　　
　　忉利天同处欲界，真要论起天主尊位，帝释天还在波旬之下，三十三天对天魔的事一向管不着。这次接待“新生的”妙住得法光如来一事，便全权落到色界头上。色界人也不负众望，把他们假模假样的传统发挥到极致。
　　
　　经历近一劫的研讨，开了无数次选举会代表会表决会复唱会后，色界终于给出结果，要在下一次风灾前把波旬迎回色界。他们的理由相当冠冕堂皇——祝妙住得法光如来一路顺风，热情淳朴得让人无法反驳。但这一策实则相当之毒，阴到迷达都忍不住怀疑色界最近是不是放宽了录取道德标准。
　　
　　须知大三灾中以风灾为最盛，波及范围由须弥山脚的欲界初天一直到色界三禅天，惟有四禅天仍能高高在上保持他们最爱的端庄。风灾由痴毒起，所过之处万物痴愚，正法妙音一扫而空，慧根毁灭殆尽。风灾毁灭欲界、色界天后往往需要至少长达一劫的时间来恢复重建原法，他化自在天主波旬也不例外。只不过以往波旬皆依靠天主尊位与他化自在天地气相连，恢复法度时多有仰仗欲界地力，而此回迷达孤身一人身处色界，又以佛果剥离天魔业，倘若当真遭劫一无所知落入色界诸天手中，指不定要被怎样利用。
　　
　　尽管以妙住得法光如来尊位，应当直接被引渡至四禅天顶的色究竟天，并不受风灾波及，但色界既有把接引时间定在风灾前的提议，定然已做好万全准备以确保各种“意外”干预。
　　
　　以上色界的用心，是身为智体的迷达给阎达和女琊慢慢揉碎了分析的。阿修罗最近和天人正和平共处，连带着无所事事的女琊也没精打采事不上心。阎达则沉思了许久警惕道，那要如何应付色界，要不还是把果位扔了，我们历风灾后一时半会儿也顾不上你。
　　
　　迷达狂傲不羁道，色界能为，吾尚不放在眼内，任他们一试又何妨！
　　
　　这下阎达真心觉得他就算失忆沦陷在色界也是活该。
　　
　　话是这么讲的，但迷达怎么也不可能坐以待毙。
　　
　　色界为了稳住迷达，派遣的使者来很早，几乎和通报接引时间的消息同步到达，看起来很有没得商量的意思。
　　
　　鉴于使者的初始功能是这个，色界一开始还想派遍净天主楼至韦驮来，但开过三次表决大会后大家都觉得他未免太不会商量，又临时改选了对象。最后改选结果很妙，裳璎珞，彼时他还在光音天研究怎么通过念力3D打印铁，表决会以仅一票反对的绝对共识达成一致通过。那唯一一张反对票是裳璎珞自己投的。
　　
　　裳璎珞当选的理由很简单，他出身清白——忉利天化生的乾达婆众，人际关系也清白，从忉利天持戒升上来的路更是一步一个脚印，加之铸术于色界有重功，其人威望较高，很难说不是一个完美的清白选择——当这人面对的将会是善于蛊惑人心的前天魔波旬时。
　　
　　裳璎珞自己投反对票的理由更简单，他觉得自己不行。
　　
　　要论色界谁跟波旬算得上熟悉，裳璎珞绝对能当选其一。从他出身忉利天起，三十三天就没跟欲界魔众以及阿修罗率领的下三途众停战过，波旬作为最大反天人集团的精神领袖和重要军事指挥，每个天人都恨不能把他的详细资料印脑子里。裳璎珞比较看得开，他没恨，不过该记住的倒也都记住了，比如波旬有三体，又比如珍惜性命远离女琊。
　　
　　当然，除了这些纸面上的了解外，裳璎珞也曾代表忉利天与波旬直接间接交锋数次，尽管结果都不大理想。除此之外，裳璎珞单对波旬智体也有种微妙的感觉，这种感觉就像是破开因果强行把毫不相干的两人相系，尽管他并不记得自己与迷达是否有过什么接触，而此次要来做妙住得法光如来的好巧不巧正是迷达本尊。
　　
　　裳璎珞的第一个想法就是回避。可惜命运弄人，不但回避是彻彻底底的失败，命运还一个劲推着他往前走去了结因果。裳璎珞叹了口气，只能从之。
　　
　　不知裳璎珞的身份到底有没有起到效用。总之，迷达看到来人后，没有变得特别闹腾。也没有因此异常安静，大抵就像无事人一般始终对此兴致缺缺。
　　
　　裳璎珞本人还是蛮有操守的，估计像行刑前的刽子手一般，对迷达充满人道主义的关怀。在色界所派的任务上，他向来一板一眼，从不添油加醋，上面约好的时间一到就带着迷达启程了，可能是想博个早死早超生。
　　
　　最后迷达到底算不算死一直是个很大的争议。
　　
　　但色界确乎死了很久。
　　
　　接引妙住得法光如来回归之际，本已结束的第七次火灾突然卷土重来，欲、色两界上下不及准备，十天俱成焦土。而燃烧七情之欲的劫火，也使有情众生沦为焦土上满布欲念之恶的焦尸，自诩清净的色界众虽无有此等凄惨收尾，却也被熏得受不住。
　　
　　依循旧例，应对火灾时该有菩提萨埵云集于初禅天，施法以降甘露，与这天地大灾抗衡。然而欲火反扑一役出乎众天意料，更导致初禅天环境着实难忍，裳璎珞这样惯会乐于助人者又被派出接引迷达，这次的劫火攀升几乎无人置理，因为大家都在忙活着以应对紧随其后的风灾。
　　
　　迷达自欲界一路上行，所过之处赤土千里，足履之地纷纷迸裂，焦土岩浆四溢，一时倒真如摩罗率下三途众迎降三灾的征途。
　　
　　“色界？”迷达踏入初禅天后环顾四周，炼狱千里，几与天人战场无二，不禁轻笑嘲讽。
　　
　　裳璎珞花了很长时间说服自己，要假装不知此次劫火与波旬之间的联系。然而在迷达开口一瞬，他还是险险破了功。
　　
　　“色界。”裳璎珞冷硬道。他手中助念流苏一挥，降下数道甘霖使身前道路烈火稍息，尽管于整个初禅天而言，这仍杯水车薪。
　　
　　初受佛果的妙住得法光如来冷冷注视着这一切，无动于衷。
　　
　　火烧得烈，便为空气带来一丝扭曲，由是就起了风。
　　
　　行至裳璎珞的光音天时，迷达轻轻说了句起风了，裳璎珞看他一眼，肆虐初禅天的火在大灾来势下渐趋微弱，最终彻底消失在须弥山脚刮来的无住风中。
　　
　　这风来得猛烈更来得无情，一视同仁地洗尽痴人痴毒。许是习惯了欲界六天的风势，觉得吹上色界的风还要温和许多，迷达没有躲，他知道，躲之无用。
　　
　　裳璎珞静静看着沐浴持风中的妙住得法光如来双手持佛礼，神情愈近空白便愈发温和，渐渐地，似乎也当真有了慈悲的影子。裳璎珞自己同样在风中卸落十数小劫修持的法心，但看着这样的迷达，他心道——佛者将这念头永久镌刻在心间：他不会是佛，他永远不会成佛。
　　
　　——倘若二十二天尚有一人记得初禅天的焦土与那声轻笑，波旬便永不可为佛！
　　
　　*
　　
　　根据色界记载，妙住得法光如来的回归顺利且盛大。
　　
　　迷达确乎是一路乘着风来的，在洗劫两界的风灾面前，连先前反扑而来的欲火，都仿佛不过是一枚小小的欢迎烟花。
　　
　　色界前十九天的佛者都忘了很多事，这种情况下开不了代表大会，自然不能为新至的迷达分派工作。菩提萨埵们似乎有心将妙住得法光如来彻底遗忘在色究竟天的某个角落，最好是供起来，只希望他住在顶天一辈子不要出来找事做。
　　
　　这种全色界刻意回避的情状只有一人不同，裳璎珞。
　　
　　不过这更多是因为他是亲自送迷达上来的人，既然开头已经搭上过话，想要再疏远就难了。
　　
　　迷达问：“有近一劫的相处之谊，吾们算得上朋友吗？”
　　
　　裳璎珞想了想，略带歉意道：“抱歉，过往情状，吾已遗忘殆尽。”他这话说得颇有几分抗拒意味，迷达虽以友相称，裳璎珞却觉心底对这据说前身为天魔的佛者并无好感。
　　
　　“劫来如此，何必拾遗？”迷达道。
　　
　　他们正处于色界最清圣不过的色究竟天，裳璎珞撩了撩垂落兜帽外的头发，这天没有一丝风吹过，更无有水灾、火灾，或是下三途的刀兵、饥馑和瘟疫。
　　
　　此时的裳璎珞正在光音天修行，还从未踏足过四禅天境界。站在这垂云的无垠天顶上，他只觉得冷。
　　
　　更想不透迷达这样的人何以至色究竟天修行。
　　
　　裳璎珞轻轻碰了下迷达的指尖，握住这个他清清白白的人际关系中，唯一不清白之人。
　　
　　那佛的手同样纤长绵软，似乎不曾握过刀兵，也从未经受风、水、火的煎熬，的确像这平静的清圣的色究竟天。
　　
　　裳璎珞淡淡道：“吾尚不足至色究竟天。”
　　
　　“吾可以入二禅天寻你。”迷达笑笑。
　　
　　裳璎珞觉得，色界应该给自己多发一份引导妙住得法光如来的工资。
　　
　　与欲界的喜乐、杀伐不同，相较之下，色界生活显得格外平静也是格外无聊。倘若迷达记忆尚存，他反倒也该求着色界为自己下一封印，以免天魔记忆干扰之下，新晋的妙住得法光如来因无聊自尽。
　　
　　按部就班升上来的裳璎珞则早适应了这种无聊，或者说他根本不认为这是无聊。
　　
　　承接引渡天魔一行功德，裳璎珞刚复位没多久，就被风灾后第一次代表大会提拔入三禅无想天。这同样是合乎流程的提升，就仿佛他那一步一步走上色界的行路中的一枚脚印。裳璎珞比波旬本尊还宠辱不惊，提着助念流苏就施施然步入无想。
　　
　　倒是迷达多有不满，在他看来，还是光音天要更鲜活少许，游玩起来也稍微不是那么无聊。到了色究竟天这种境地，在迷达眼中已经是佛非人了。倘若他仍是天魔波旬，恐怕还有兴趣布下魔考问心，可现在站在这里的是妙住得法光如来，无论是这个果位本身，还是用此身份与菩提萨埵交流，都会显得非常无趣。
　　
　　裳璎珞说你想尝七情喜乐何不至梵天。
　　
　　这建议没错，梵天四天距离欲界最近，内中修者也以初禅境界为主，在色界中的确算得上鲜活。
　　
　　迷达想了想，他似乎依稀记得梵天的天主就叫梵天，不知为何，他忽然打了个冷战，就是对梵天提不起分毫兴趣来。
　　
　　裳璎珞道，善哉，善哉。
　　
　　裳璎珞还是这么按部就班地熬到了四禅天，期间，他又经历过四次风灾，色界人都习惯了这种在命劫中随波逐流的舍离，迷达却不大习惯。他高居第四禅天，又对裳璎珞说过四次吾是你之好友，裳璎珞却次次不相信。
　　
　　过后，迷达想想，恐怕自己也不大相信。
　　
　　于裳璎珞而言，救人水火是常态。他虽脱离了初禅天，却还是会在七次火灾时赶到降下甘霖，身处三禅天时，也会在水灾来临时下至二禅天筑起壁垒。到四禅天后，迷达问他，下一次风灾你会不会去三禅天挡风。两人都笑了，裳璎珞笑得有些无奈，风灾是最后的毁灭之灾，无可挡，无可避免，除非身至无住风吹不到的第四禅天。
　　
　　迷达始终吃着色界饭，游离在色界以外。代表大会至今没给他安排工作。
　　
　　妙住得法光如来永远那样仿佛是冷眼观世，眼冷，心也冷。
　　
　　裳璎珞问过他要不要一同去布施甘霖，迷达摇摇头，后来，哪怕是历经风灾重洗禅心后，裳璎珞再没问过这个问题。
　　
　　每次救火后，裳璎珞总会低沉一段时日。他法力精进太多，如今已能大范围抑制灾起的三昧火，每当裳璎珞将眼前的火扑灭，他总会想，总会想，还有一场火吾未能救得了……而那场火，离他很近。
　　
　　迷达问裳璎珞，累吗。
　　
　　裳璎珞白他一眼，谁不累。
　　
　　这问题问得很无聊，上至色界三禅天，下至欲界初天的下三途众，仍要被困在水里、火里、风里，每大劫为一轮，无休止日。
　　
　　可是啊，再往上修到第四禅天，或者干脆一点下到五浊恶世，照样无有三灾之苦。迷达托腮喃喃道，只是这两样，都太难了。
　　
　　“哪怕是你，就算修到了第四禅天，只要慈悲心不去，不还在三灾之中吗？”妙住得法光如来轻轻道。
　　
　　他这声很轻，很轻，轻得裳璎珞有一阵恍惚，又隐隐觉得似曾相识。
　　
　　自第四禅天向下俯瞰，穿越二十二重境界，由善见得见欲界兜率天，那是两界中除四禅天以外，唯一不被大三灾侵袭的天。迷达透过善见天最边缘的光幕，为裳璎珞指出二十二天下的乐土。
　　
　　“为何如此？”裳璎珞一时有些茫然，又至神魂恍惚。
　　
　　他知晓兜率天，却从未听闻所谓乐土之存在。而迷达却对着二十二重天下的另一个世界如数家珍。
　　
　　迷达似乎轻笑了一声，含糊又有些刺耳，他法音轻快道：“因为兜率天有佛。”
　　
　　未来佛的内院位居兜率，他不出世，不弘法，却有着令三灾退避的神力，他永远住在未来。
　　
　　“善哉，善哉。”裳璎珞轻声念，佛者莲似的唇瓣有些止不住的颤抖。
　　
　　迷达握住好友的手，他把攥紧的指一根一根抚弄舒展开来，来自不同人的双手交叠在一起，妙住得法光如来低低念了声佛号。他也道，善哉，善哉。
　　
　　近来，裳璎珞时常入梦，梦非现世，却冷得教他心乱。
　　
　　他时而得见二十二天下的兜率天内院，内中清圣庄严自成气派，结印的佛善跏趺坐莲座，业火燃不至他足边，恶水淹不没他莲台，持风吹不动他院内一草一木。佛始终是佛，但佛从未醒过。
　　
　　他又见兜率之上的他化自在天，黄昏的光在波旬三体上透出一道朦胧的剪影，其中一者缓缓步下莲座，他眼见那赤足点地，刹那间天翻地覆迸裂焦土，劫火自那足尖蔓延开，顷刻间又燎尽六天直冲初禅，裳璎珞看清天魔的脸，是刻入神魂的熟悉也是战栗……
　　
　　他缓缓吐出迷达之名，却又瞬间被拉入色究竟一般的清圣福地，只见同样熟悉的面容，也是再熟悉不过的祥和神情，妙住得法光如来正持同样一串念珠，指尖轻碾过一粒一粒珠圆的菩提子，一声，一声地拨下去……
　　
　　善哉，善哉！
　　
　　裳璎珞忽然开始觉得燥热起来，浑身被缚般动弹不得，只得眼生生见了那第七次的劫火将初禅天烧至赤色，又缓缓攀上自己的法身，每一道火舌都如刑印，烙出血，浇出汁。他觉察到无所不在的天魔攀上自己的肩，于耳边，于心中反复提醒，这是第七情的火，烧人心中欲，肉中淫……接踵而至的水灾浇灭三昧火，裳璎珞又觉得自己在水中沉浮，上上下下，煎熬的水将法身淹留作形色，水是温热的，直将人溺毙……然后是风灾，裳璎珞的意识逐渐模糊，仿佛躺在天地间，上下皆是透明的……
　　
　　他遗忘过很多次，这一次，却怎么也不想忘记了。
　　
　　裳璎珞向下望，只见那兜率天中的佛好梦如昔，他尖叫，他诵经，他呻吟，他挣扎，那尊倚坐的佛始终未睁开眼。
　　
　　意识涣散的最后，裳璎珞隐约看到天上天，好高好远的色究竟界，缓缓步下一道佛似的身影。他叫好友，却发不出声……
　　
　　“好友！”裳璎珞猛然惊醒，打量四周，却是熟悉的色究竟天。迷达正坐在他身旁看书，见他醒来似乎有些惊讶。
　　
　　“近来你似乎为梦魇所困。”迷达把助念流苏递给裳璎珞，助他定心。
　　
　　裳璎珞把念珠盘了三五遍才渐渐回过神，扭头，却见迷达已经继续捧卷了。他这才想起自己方才应约入初禅天相助，度过第七次火灾，接下来，色界又要开始刮风了。
　　
　　“这一劫风灾开始了吗？”
　　
　　“已经起风了。”迷达轻轻道，他的神情似乎有一瞬间变得很怪，但再望去，迷达依旧是迷达。
　　
　　“兜率天也会起风吗？”裳璎珞突然问。
　　
　　这次，迷达的神情是真的很怪，好像他觉得裳璎珞才是不正常那个人：“当然，风灾席卷第四禅以下二十五天，你忘了吗？”
　　
　　“陪我去善见天边界看看吧。”
　　
　　*
　　
　　善见天的光轮将第四禅天与其外的世界彻底隔绝，火攀不上，水淹不了，风吹不至。裳璎珞站在光轮以内，望着无恼天内肆虐的持风，将一切法都吹成空去。
　　
　　“迷达。”裳璎珞突然扭头，迷达眨眨眼，不知他准备说些什么。
　　
　　“你有没有看过色界以外的世界？比如欲界六天、忉利三十三宫、还有须弥山下的五浊恶世……”
　　
　　“吾仅仅，有所听闻。”迷达顿了一下，慢慢道。
　　
　　“那就去看看吧……”
　　
　　佛者掀开兜帽，白发如雪般散布于绀碧法衣。第四禅天没有风，这看起来更像静止的、沉寂的一幕。
　　
　　“波旬。”
　　
　　最不可思议的称呼，也是根植心底的魔名，迷达还未及反应，便在裳璎珞的拉扯中重心一失，两人齐齐穿过同一时间被开启的光轮，在无住风中，如同两个无有神通的凡夫般，自色界二十天向下坠落。
　　
　　愈是往下，风愈如刀割。
　　
　　经历兜率天时，裳璎珞没有睁眼，他知道，佛也没有睁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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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01 【迷裳/迷达×裳璎珞】风起八十八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