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金光論壇九脈峰 12.07 【默俏】地门遇鬼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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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7)

樓主發表於: 2023-12-07 13: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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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07 【默俏】地门遇鬼记

俏如来收到了一份礼物

俏如来收到了一份礼物。
一个黑色木盒，雕刻着梅花暗纹。这东西一早便放在厅内的桌子上。俏如来醒来后便看见了它，他不知道这个盒子从何处来，又是为何而来。
俏如来犹豫了一会，还是伸出手打开盖子。卜一打开，清淡的木头香气扑鼻而来。淡黄色的布料上，放着一串晶莹剔透的琉璃串。
“这是？”俏如来形状优美的眉头皱起，露出不解的神色。他伸出手，将琉璃串提起，放在眼前。琉璃串入手冰凉，串珠碰撞发出清脆的噼啪声。
这是谁送来的？俏如来仔细打量手中的琉璃串。琉璃剔透的表面模糊地映着他的身影，而谁又会特地送来一串琉璃？俏如来想不出来答案。
疑惑弥漫心头。琉璃串在微弱光线的照耀下散发华丽的光彩，那彩光映在俏如来的眼眸中却无法驱散他内心的迷茫和空洞，反而激起一股难以言说的情绪。但是心上隔着一层雾让他无法感知这种情绪究竟是什么。他最后小心地将琉璃串放回盒子中，轻轻盖上盖子。
可能是惆怅吧，他轻轻叹了口气。

会是叔父送的吗？但是叔父……不像是会送这种东西的人。俏如来回忆了一下叔父平常的样子，排除了这个答案。
俏如来和父亲和弟弟都离散，如今在地门也只有罗碧一个亲人。若说收到礼物，送礼者定然是先考虑罗碧。目前排除了叔父，那还有谁，俏如来想。
他和叔父的朋友千雪孤鸣关系也尚可，但是千雪孤鸣在这方面的神经大条远超叔父，更不会无缘无故送来这项东西，更遑论用这么名贵的木料制成的盒子。他和隔壁村的阿龙也有点关系，但是……
俏如来思来想去也想不出这东西到底是谁送来的，可偏生他对盒子中装着的东西在意的要命，在看到这项东西后的每一刻，执着就像诱人堕落的伪佛，蛊惑着他前去探寻。他将盒子翻来覆去地看，却没法从光滑的盒子上找出一个落款哪怕一个特殊的标记。
或许是出于直觉，俏如来总觉得，这个礼物被送到他手上，并不代表送礼者有祝愿他平安的祝福，而是带着审视的恶意。

俏如来最后还是没选择将这串琉璃带在身边。

俏如来相比于其他在地门中的人，过于独来独往了些。他不常去光明殿见大智慧，也不常去见叔父。他往往独自一人坐在那尊石像前，看着太阳从石像身后升起，石像看着太阳从他身后落下。
这座石像是从何而来？俏如来不知道，也无人能给出答案。石像身后的蓝天广袤，云朵带着问题的答案向远方飘去。
“你会想离开这里吗？”俏如来偶尔会和石像对话，可是他的目光并没有看向石像，而是望着天，望着飞离的鸟雀。
痛苦是可以被感知的。感知他人情绪对俏如来而言并不是难事，即便这只是一块石头。
这尊石像是痛苦的，是悲伤的。俏如来站在石像身边，他的空白茫然和石像的痛苦揉在一起也变成了硬邦邦的一块石头。

这一日，他迎来了一位来客。
这是一个雨天。他出门时就带了两把伞，一把给石像，然后自己撑着另外一把，慢慢往回走。今天的雨落在伞面上发出轻盈而绵长的破碎声，像柔软的手指拂过绷紧的琴弦。雨滴落在落叶上顺着光滑的表面下落，落在树下的水洼中，像一滴眼泪。

俏如来快走到门口的时候，发现门前站着一个人。那人撑着伞，伞下露出的背影如青竹一般挺拔，浅绿色的衣袍随风轻轻晃动。俏如来愣怔地看了一会那个背影。露出茫然的神色。
雨似乎是又下大了，落在伞面上的雨滴拍出杂乱无章的节奏，将俏如来从不明所以的茫然中扯出。
这个人是谁？是迷了路的行人？俏如来想，地门很大，若是没有地图，迷路也是常有的事。
“这位先生，”俏如来看人迟迟不走，慢慢向前走，鞋底踩过湿漉漉的地面发出点声响，“你是迷路了吗？”
他的声音温吞，像从雨声中抽出来的一抹风。
“不是，”来人听见声音转过身，将伞沿微微抬起，露出一双眼睛，“我是为你来的。”
那是怎样的一双眼睛？俏如来无法用语言来描述那双眼睛。那双眼很美，却也冷，有太多看不分明的东西隐藏在那双眼睛中，将的内心掩盖。
“为我？”俏如来确定这个人和他素昧平生，他也自觉身上没有什么东西可以让人觊觎，所以默苍离的这句话便让他难以理解。
“为你而来。”默苍离又重复了一遍，“俏如来。”
俏如来握着伞柄的手微微用力收紧。心也跟着快了两拍。默苍离已经不再开口，可是他念俏如来三个字的余音好像还没散去，让俏如来心情激荡，一时间不知道如何是好。
俏如来和默苍离安静地站在雨中好一会，俏如来才开口。
“敢问先生名号，”俏如来的目光越过伞沿打量着默苍离，“先前先生说为我而来，可是俏如来愚钝，不曾见过先生，请问先生寻我是有何事？”
“不曾见过吗？”来人重复这一小句话，零星的几个字随着风雨飘散在空气中，化为一声模糊的笑。
“你若是真的不曾见过我，我又如何会出现在你眼前？”默苍离的语气平淡，让人听不出深浅，“我出现在这里本身就是一个证明。”
“我寻你不过是为了讨取一物罢了。”默苍离却不再多言，将自己的目的直白说了出来。
“敢问先生要求的是何物？”俏如来听着默苍离的话，心中的疑问却越来越深。他低眉垂目站在那里，任凭思索将他吞噬。
“你不请我进入吗？。”默苍离看着俏如来此刻拘谨和不安的样子，安静地垂下眼，任凭内心想法万千，口中吐露的声音还是平静的。
“雨又大了。”默苍离指出俏如来身上白袍湿掉的地方，“站在外面聊天也不是待客之道吧？”
“是。”俏如来这才想起来他们所处之地，红满脸歉意，“抱歉，先生，请。”他走上前一步推开大门，站在一边，让默苍离入内。
“哈。”默苍离笑了一声。俏如来看着默苍离嘴角的那一抹转瞬而逝的笑微微失了神。
这到底是，怎样怎样一个人。

湿漉漉的伞被收起靠在走廊墙壁上，浑圆的水珠从伞面迅速落下发出啪嗒一声，在深色的木质地板上留下一个圆斑。

俏如来推开门进入的时候，默苍离正坐在椅子上，手中拿着那串琉璃。放在桌面上的黑色盒子被打开。盖子被放在一边，而里面晶莹剔透的琉璃串绕在默苍离葱白的手指上，在昏暗的烛火下折射出让人头晕目眩的光。默苍离眼眸低垂，看着那串琉璃，表情平静。俏如来却不知为何从那点平静下品出了一点心酸，所以他安静转身关上房门，防止吹来的风惊扰烛火。

“这便是吾要取回之物。”默苍离又看了一会，将那串琉璃串收入袖中，“现在，吾该离开了。”
俏如来听到这句话，才从刚才的怅然中惊醒。
“还请等一下。”大脑还未反应过来，嘴巴就已经提前将这句话说了出来。
“你有什么事吗？”默苍离看着他，停下脚步，他的目光带着令人陌生的温和。这是一个即将远行的人才会有的目光。仿佛所有爱与恨在这个目光中褪色变成了守望和孤独。没有人，也没有一个地方可以留住他。俏如来突然想和这个人一起走，这是一种没来由的冲动。他想去走默苍离走过的路，去看默苍离见或者没见过的风景，他想追随这个人。
如果就此别过，俏如来想，他这辈子都再也见不到这个人了。他应该有很多话想对这个人说，可是在这样的目光中，他一个字也说不出。彼此的目光对接了几个来回，他不知道默苍离眼中的自己是什么样，可是他在这个目光中感受到了包容和不知由来的爱。
“这是先生的东西吗？”俏如来想了想问他，“那为何会出现在我这里？”
“用思考代替发问。”默苍离站起身，俏如来这才发觉，默苍离比他高了半个头，说话间如师长的气势也让他有些抬不起头。“这一点，哪怕是现在的你都不应该遗忘。”
“这……”俏如来沉思片刻，“是。”
“说说你的想法吧。”默苍离思考片刻，还是没走出门，站在俏如来身边。他们站的很近，默苍离只要一抬手就能将俏如来拥入怀中，但是这毫厘之差却若千壑。
“这项东西是被人从先生处窃走的，”俏如来慢慢说着，“应该是为了让我们得以见面。”他的声音越说越小，最后甚至被朦胧的雨声盖了过去。他不知道他此刻的分析落在默苍离耳中会得到怎样的评价，所以他的头一点点低下去，不敢看默苍离的眼睛。不知怎的，他害怕从那双眼睛中看见失望这种情绪。
“声音再大一点。”默苍离并不满意俏如来此刻的嗫嚅，“以及，看着我说话。”
“先生和我见面，会对我有影响。”俏如来又回想起那阵如芒在刺的凉意。
“半对半错。”默苍离发出叹息，俏如来被地门洗成了一张柔软空白的纸巾，可是尽管如此，俏如来还是一块由默苍离亲手发掘篆刻出的美玉。
“这确实不是属于你的东西。”
“和你见面也非我所愿，”那双眼睛又看向俏如来，“会出现在这里，是始料未及的变数，又或许是天意”
“谁也想不到我们会有第二次见面的机会。”
“可是先生在等我。”俏如来回忆起那个青色的挺拔背影，回忆起默苍离无言沉默的目光，哆嗦着吐出字句，“是先生想见我。”
他意识到了默苍离眼睛中那份沉默的由来，并且为这份沉默而感同身受地痛苦。在默苍离平静坦诚的目光中，空白的俏如来心中满是悲伤。
“是，”默苍离发出一声轻笑，坦然承认，“我想见你。”
“我说过，我是为你而来的。”默苍离伸出手，轻轻帮俏如来理了理鬓角的发。冰凉的指尖触碰着俏如来的侧脸，像一朵雪花无声地融化。
俏如来因为这个触碰又或者是这份温柔呆立原地。
“有很多东西你应当记起来。”默苍离的目光中带着点不忍，“也必须记起来。”
“你有你该做的事情，该承担的责任。”
“俏如来，你要离开地门。你的路，不在地门。”
俏如来听不懂默苍离在说什么，也不知道为何这个人同那座石像一样，希望他离开地门。俏如来感受到他们对他的期待，感受到他们的不忍和痛苦，可是他不知道这些人对他的期待从何而来，又为何痛苦。
这个人也很痛苦，不光是他自己的痛苦，他也在为了我痛苦。可是为什么，他要为了我痛苦？俏如来不明白，但是学着他的动作伸出手，动作轻柔地抚摸默苍离柔软冰凉的头发。默苍离的头发干燥却带着雨水的凉。
“先生，”他轻声开口，“我没事的。”
“可是，我却希望……”默苍离住了嘴。
他不能，也不该说出这种话。让俏如来在此驻足休息，任何人都有资格希望俏如来能够这样做，可是默苍离不能。因为俏如来是踏着默苍离的血，背负着无尽痛苦才走到现在，他不能停下。
“如果我曾经也很痛苦，”俏如来看着他，“那该是我来安慰先生，因为先生会比我更痛苦。”
默苍离看着他，不忍地闭上眼。
俏如来的温和和包容对任何在意他的人而言，都是一种残忍。
“琉璃串不适合你。”默苍离沉默了很久才继续开口。“这才是我来的原因。”
“是吗。”俏如来还是微笑着，像一尊慈悲的观音像。他虽然听不懂两者有什么关系，但是，他觉得那样很好。

“雨要停了。”窗外逐渐响起的鸟雀啁啾声，太阳和雨水的味道从窗户缝隙中溜进来，“太阳要出来了。”
“先生也要走了吗？”
“是。”来人走出门，撑起伞，又转头看了俏如来一眼，“我离开了。”
那一眼带有千言万语，却如同雾里看花，看不真切。可是俏如来明白默苍离的意思，明白默苍离眼中对他的爱，明白自己身上的责任，同样明白默苍离对他的不忍和舍得。
我已经完全明白了。
俏如来躬了躬身，目送默苍离走入逐渐亮起的阳光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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