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布布文學 08.27 【一渡微尘x凤舞迟】好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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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qi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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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主發表於: 2022-08-27 13: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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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27 【一渡微尘x凤舞迟】好朋友

现代pa，原本打算写一个pwp，结果剧情爆字数了……
最后有几千字肉渣。

好朋友

“不会很麻烦你，真的。玉龙隐士平时人很好，除了稍微有一点点点点爱拖堂……唔，他是有点爱开玩笑啦，但都只是针对学生而已，对其他人就很有分寸很礼貌哦，从来不胡乱打听陌生人的隐私，也不会问你奇奇怪怪的问题。”

午后的阳光正透过巨大的玻璃窗铺射进来，他并未回头，只慢悠悠懒散散靠在窗台上撑着下巴往外瞧。莹白的发梢随着微微歪起的脑袋扫过肩头和领口，整个人轻飘飘静悄悄如窗外懒散闲适的白云，那白皙柔软的手指正一下一下轻轻敲着窗台，另一手端着一杯清水，里头搁着两块冰。

“我同桌叫飞英，我跟你提过吧？她爸爸跟我家老头是世交，关系好得不得了，岁伯伯为人我最了解了，就是一个靠谱稳重，坐在一起绝对绝对不会有半分不适！”

听到此处眼皮跳了一跳，似是不经意扬了扬眉毛，意味不明地“喔”了一句，继而仿佛是想起什么似的，男人挺直腰杆伸长手臂，就要将那一杯清水倒进窗边的花盆里。

“喂！你做什么啦——”

凤舞迟见状不得不暂停单方面的“交谈”，奋力扑过去。还好还好，尚能抢救一下，他搁着一层衬衫顺利捉住了那细细白白的手腕，那杯清水只差一点点就倒进了手边的兰花草里。男孩子松开他，又护孩子似的把那盆花半包围在臂弯中，睁大眼睛：“你怎么能直接拿纯净水浇花啊，一渡微尘。”

被他叫唤了名字，年长者这才眨了眨眼，一副如梦初醒的模样，总算肯回应了一声：“哦？”

凤舞迟小心打理着那几绺看起来不是很健康的叶子：“这样很容易养不活的。我好像上次还是上上次就跟你说过一回，你又忘记了对不对？”

“是哦，凤舞。”一渡微尘盯着那盆花若有所思——其实他已经养了一段时间了，小草还是这副无精打采的模样，垂着长长的叶子安安静静躲在这小角落里，一颗花苞都没长出来。一渡微尘纤长的手指又探过去拨拉了两下，若有似无擦过少年人的指尖，“我可能确实不太擅长养花。还有一件事，凤舞。天气慢慢热起来了，办公室通风又不怎么好，这样潮湿的泥土和花叶很容易招来小飞虫。”

凤舞迟拍拍脑袋：也对哦，你有洁癖。那怎么处理呢？你有没有别的同事愿意养它？还是……还是你要丢掉它？说了一半又喃喃自语，这也太可惜了吧，明明养的好好的，有些浪费……

“说的也是。那能不能拜托给你呢？”

“啊？”

“凤舞舍不得，就送给你好了，既然小朋友这么细心又古道热肠，我好意就成全你这一回。”

“哦……也不是不行啦。”男孩子怔了怔，目光在一渡微尘漂亮雪白的面庞和绿莹莹的叶子之间徘徊了一小会儿，好不容易才下定决心。其实他平时学习也挺紧张的，不能保证真的有时间好好照顾这盆小花草，但是也许父亲有空能帮他看顾一下吧——而且这是一渡微尘送给他的，对方这么信任他，随便拂了人家的好意也不妥当。“那好吧，我今天回去的时候就把它带走。”目光对上一渡微尘满意的神色，男孩子似乎又觉得自己被他骗了，忍不住嘟囔着抱怨，你怎么又这样。上上个月养了一只白画眉，没过两天就说洁癖受不了跟动物住在一起，让我带回家——我每天还要上早读哎，遛鸟都是老头帮忙的，只能中午和晚上喂一点水。还有上个月，你说要换换穿衣风格，买了一件黑色的针织马甲，结果拿到手又不喜欢。

“不小心心血来潮，给我家凤舞添麻烦了。”一渡微尘笑一笑，“可是后来事实证明，那个颜色确实很配小朋友。唔，就是尺码稍微大了一些，也很可爱啊。”

凤舞迟被他盯得情不自禁往后退了两步，仿佛那件不合身的马甲还穿在他身上似的。一渡微尘比他足足高了大半个头，马甲下摆垂下来，他照镜子差点以为自己穿了条超短裙。男孩子咳嗽一声，不自觉地捏了捏两侧的衣摆，幸好天气已经暖和得不能再穿它，他身上还是自己合身的T恤。

“好吧。”凤舞迟不自在地将余下的话补充完整，“总之是谁平时总教育我要三思而后行的，这次又是养花……”他说到此处琉璃般的眼珠转了转，迎着光线望向白得几乎要跟日光融为一体的一渡微尘，那我帮了你这个忙——

“不可以哦，凤舞。”

“啊……”还是拒绝的答案，那张时常朝气蓬勃的年轻面庞彻底垮了下来，“我前天特意问过你，你明明告诉我你有空的啊。所以……所以我才会特意拜托你，真的，只要帮我渡过这一关，我一定好好报答你的救命之恩好不好？”

“……”

“一渡微尘……”

“凤舞。”一渡微尘叹了一口气，他在窗边站得有点久，大约是腿发酸了，从容折向办公室里的沙发。他稍微一动，身边的小东西也跟着动了起来，完全是不死心的模样，眼巴巴的、亦步亦趋跟着他到沙发旁边。一渡微尘慢条斯理坐下来，凤舞迟瞧了他一眼，完全是不服输的赌气模样，干脆直接在他身边蹲下来了。

男孩子稍显圆润的下巴和胶原蛋白丰富的脸颊有那么一瞬蹭到了他雪白的裤管。

一渡微尘顿了顿，开始劝说小朋友：“我没办法代替令尊陪你去参加家长会。凤舞，这个手段太不高明了，玉龙隐士和你的小伙伴父亲一看就知道是怎么回事。”话锋一转，审视的眸光落在少年的面庞，沿着那纤瘦的轮廓缓缓描摹，一渡微尘问得不紧不慢，老实说，凤舞，到底怎么回事？是不是这次月考成绩不理想，怕惹你父亲生气？

凤舞迟连连奋力摇头：“没有的事！”他犹豫一下，才小声说，我加入了学校的足球队。

凤舞迟是太古云收养来的孩子，虽说是收养，却因为老来得子格外宠爱，待他胜似亲生。男孩子小的时候身体就不大好，总是体弱多病，太古云又缺乏照顾小孩子的经验，有一回凤舞迟忽然发起高烧，连着三天三夜，差点就没能救回来。好在总算是化险为夷，少年健健康康长大了，和同龄孩子一样活泼好动，也没落下什么病根。虽是如此，太古云却如惊弓之鸟，对这唯一的儿子分外操心，甚至有些矫枉过正。

这也是凤舞迟苦恼的地方。运动项目成日里训练辛苦，还要跑跑跳跳，哪有不磕磕绊绊的，凤舞迟膝盖摔青了两回，被太古云发现盘问了半天才糊弄过去，加入球队的事情是万万不敢再跟父亲提半个字了，好歹给老头缓缓再说。结果昨天班主任岳云深就通知要开家长会。

“飞英是足球队的经理，她爸爸知道的。万一家长会的时候不小心跟老头说漏嘴就完了，老头肯定又要瞎操心。”

“一渡微尘，帮帮我，你不是我最好的朋友吗？一渡微尘，一渡微尘？”

男孩子又开始反复念叨他的名字，发育期的小朋友声线不如成年人低沉晦涩，带着清亮的调调，口吻柔软中带着不加修饰的讨巧。仿佛这四个字就是一句咒语，多念几遍美梦就能成真似的。

一渡微尘听着，沉吟片刻又笑一笑说：让我参与家长会是容易，但是到时候凤舞要怎么跟你家伯伯和飞英介绍我呢？好朋友是不能去家长会的吧？你的好哥哥？说罢又好似想起什么，眼角弯得更甚，清清澈澈湛蓝色的一汪，如若沉在湖心的月亮。一渡微尘好像是在叹气，接下来的话显然把他自己都逗乐了：“你总不能说，我是你‘干爹’这一类的吧。唉，你若这么叫……我怕等下把兰花草交给你就要一个手抖。”

凤舞迟被他这番玩笑闹得一僵，可爱的脸颊马上涨红了，连连摇着脑袋，像那个小鸟游戏里的胖红，嚷嚷着乱讲什么啦。

一渡微尘也只是微笑，伸出手指在小男孩额头上点了一点：“还没想好吧。所以呢，就说我家凤舞还没长大，等你想好了，再来拜托我吧。”

凤舞迟似懂非懂地挠一挠后脑勺。他蹲在地上这么长时间，脚都麻了，整个人软乎乎的任由一渡微尘提着领子拎回沙发上坐着。小朋友牺牲午休时间特意来找他，又被拒绝一番，心里肯定空落落的，思来想去还是打开手机外卖APP，打算买几道小孩都喜欢吃的甜点慰劳一下。

凤舞迟窝在沙发里，一渡微尘的办公室他都不是第一次来了，早就当成自己家一样，这会儿就随便找了一个靠枕抱着，下巴垫在上头，看着一渡微尘万分宠爱地把各种小蛋糕加进购物车。一渡微尘总当他是小孩子、小宝宝，唯恐他会因为这个生气，其实凤舞迟一点也没有。平心而论，一渡微尘实在是个很好的朋友，他很低调，凤舞迟身边都没几个人知道他的存在。一渡微尘虽然年长他十多岁，但是一点老气横秋的架子也没有，生活中无微不至，学业上也倍加照拂。一渡微尘跟他这样的毛头小子不一样，永远都那么优雅稳重，从容不迫，凤舞迟只要找他，似乎就没有他不懂不会、解决不了的。一渡微尘长得又好看，高挑白皙纤尘不染，仿佛某种高贵的动物，走在街头都比寻常人惹眼一些，有时候凤舞迟看他久了都有些脸红。

一渡微尘，一渡微尘，一渡微尘。

交朋友就好像身边跟了一枚镜子，有这么聪明漂亮的朋友，凤舞迟也不好意思不求进取，做事情都更刻苦了，自从跟他交往以后学习成绩亦跟着突飞猛进，这其中当然也有一渡微尘不小的功劳——唔，如果他没有那么多洁癖就好了。

但是一渡微尘有洁癖又怎么样呢，还是会允许他躺在他的沙发上，用着一渡微尘平时自己会用的靠垫，甚至他们有几次还喝过同一杯水——虽然他不确定是不是一渡微尘不小心拿错了，凤舞迟鬼使神差的也没有说。

凤舞迟吸了吸鼻子，开始有点昏昏欲睡，也不知是被什么东西迷住了。他模模糊糊觉得可能是一渡微尘身上的气味，但哪有可能呢，他那样的大洁癖，身上从来都是干干净净清清爽爽，还会嫌弃凤舞迟在外面跑来跑去汗味太重。可那是男人味的象征啊，男孩子说着还撸起袖管，展示了一下薄薄的肌肉，一渡微尘哭笑不得，只是弯着唇角保持着良好教养，手中的签字笔不客气地在凤舞迟脸颊上戳来戳去，小朋友都没长大，还知道什么是男人味啊。凤舞迟咕噜着，早晚让你见识一番。一渡微尘也只是笑眯眯说好好好。

男孩打第三个呵欠的时候一渡微尘才摇晃了他两下：“困了？这么睡容易着凉的，我送你回家吧。”

今天星期六，只有半天课，凤舞迟身上的弦松弛了不少，摇摇头说不要，我想在你这里呆一会儿。小朋友说完眨巴着眼，大眼睛因为困兮兮而变得雾蒙蒙的，声音也软了好几分：“跟你在一起好舒服。”

一渡微尘耐心地坐在沙发边瞅着他，过了一刻又探出指尖抚摸小朋友柔软的头发，淡淡浅浅的金色调皮地穿梭在白润的指缝间，凤舞迟的发质原先还有点偏硬，自从用了他推荐的洗发水就愈发柔软蓬松，像是被细心洗完澡又打上护毛素的小金毛。男孩子脑袋被他掌心贴着，下意识循着那温度来回蹭了一蹭，深深吸一口气跟做梦似的恍惚一下，又一个激灵弹坐起来，差点把一渡微尘吓一跳。

“怎么了，凤舞？”

凤舞迟张着大眼睛：“下午还有作业。”

一渡微尘点点头，表示了对学生的同情和理解，又问道，那凤舞是要在这里写吗？

凤舞迟揉了揉头发，他真是一只爱扑腾的小狗，把刚刚有人给他费心理好的额发又搞乱了：“可以吗？”

他问得小心翼翼，这个时候知道要乖了。

这番严谨态度倒让一渡微尘忍俊不禁。

“当然喔。”

一渡微尘简单把办公桌上的东西收了收，把地方挪给小朋友用。这还是凤舞迟第一回坐一渡微尘的椅子，上头铺着一层柔软的白色毛皮，质地上好，轻轻一坐就好像要陷进去一般，宛如落入一个怀抱里。一渡微尘的位置无论春夏秋冬都这样干净整洁，办公室也窗明几净一尘不染，凤舞迟情不自禁想，一渡微尘家里呢？是不是也这样白白的，大大的，色调清冷的？他漫不经心将课本和教辅书乱糟糟在桌子上堆成一摊，掏文具袋的时候顿了顿，又将那满桌子东西收拾成整齐的一摞，才乖乖翻开试卷开始写，笔尖微滞，又开始胡思乱想——他从没去过一渡微尘家……

凤舞迟没睡午觉，又花了大量精神在说服好朋友参加他家长会的事，写着写着就开始打瞌睡，渐渐的意识都不由自主往上飘。他奋力挥舞了两下手臂，发现两条胳膊不知何时变成了一对翅膀，身躯也娇小了很多。他也许变成了一只麻雀，又或许是个别的什么鸟，圆圆小小的身体颤巍巍飞啊飞啊，最后落在一片柔软雪白的皮毛上，那触感同一渡微尘的那把椅子很像很像——小鸟在上头蹭了蹭，那东西竟然是个活的，稍微一动他就骨碌碌掉下来，落在繁茂的绿草地上。凤舞迟奋力又滚了两下，扑棱翅膀忽然被一只巨大的爪子轻轻压住了，扑蝴蝶一般——眼前是一只雪白的狐狸，毛蓬蓬的尾巴在小鸟柔软的肚皮上来回扫弄着，它的嘴巴甚至也凑了过来。凤舞迟对着这只庞然大物居然一点也不害怕，任由它柔软的舌尖舔舐生着细小绒毛的肚子，很奇妙……触感有点粗糙，但并不讨厌，就是微微有点湿，还有点疼……

“啾啾。”

凤舞迟想喊一渡微尘，结果只能发出这样的声音：“啾啾。”这可把他急坏了，不顾一切胡乱叫唤着，一渡微尘，一渡微尘！

“一渡……”不知尝试了多少次，这回终于给他喊出来了，不如想象中那般气急败坏声若洪钟，反而绵绵软软含着一股没睡醒的调调，奶乎乎从鼻子里哼哼出来。凤舞迟甩着脑袋，胡乱挣扎了几下，手指不经意触碰到一渡微尘的电脑鼠标，就在他迷迷糊糊想“一渡微尘怎么这么不谨慎我正好看看他的桌面是什么样子的但是万一看到工作内容就不好了这说不定是机密如果泄露会连累他吧”，倏然亮起的屏幕映亮了凤舞迟的脸。

他好像猛然清醒，呆滞了几秒。

屏幕上赫然是个不知道什么网站，密密麻麻的英文少年一时翻译不出来，只能抓住几个常见的字母和单词——可是上头纠缠的两条男性躯体就这样冲入凤舞迟的视线。男孩瞳孔缩了缩，瞠目结舌的，不知要作何反应，这这，这是一渡微尘的隐私吧……自己这样可不好。

“凤舞，你睡醒了？正好，外卖早就送来了，我拿给你吃。”

沙发上的一渡微尘好像才听到动静，望了男孩子一眼，从容自陷落的棉麻布料中起身走来，手心里还捧着一个奶黄色的小盒子。隔着这样的距离，仿佛都能闻到奶油馨香的甜和刚刚烤好的蛋糕胚的气味。

“不是……”凤舞迟连连摇头，你先别过来啊。一渡微尘这用的什么浏览器，为什么他连关闭按钮在哪里都找不到——

凤舞迟紧张得手心一直冒汗，只好敛着眉眼拼命把自己往椅子里缩，以为这样就能凭空从这尴尬的氛围里消失掉。正不知所措的时候，一只手冷静地将男孩的腕子按住了。

一渡微尘问，凤舞，你在发抖吗？

他从侧面而来，一只手绕过凤舞迟的身体，不经意将他半圈在怀里。鼻尖都是干净的气息，眼前也只剩云朵般的白，凤舞迟好像变回了梦里那又小又圆的麻雀，一点点感觉着狐狸温热的呼吸。一渡微尘的目光淡淡落在莹亮的屏幕上，眼底情绪莫名。

男孩干巴巴地解释：我可能是点错哪个键了，是广告吗？这才会……

“没有哦，凤舞。”一渡微尘只是坦然摇了摇头，然而这回他没有露出平日里如沐春风的微笑。他还是游刃有余的，只是剔透的蓝眼睛像一颗易碎的宝石，更清更亮了。凤舞迟呆呆望着，那条视线又巧妙避开他，一渡微尘依旧不紧不慢同他说话，作业写完了吗？

“写……写完了。”

“嗯。”他缓缓看了一眼腕表，又转向窗外渐渐泛红的天色，不知不觉都那么迟了。一片片橘色的云朵正顺着微风涌向城市的尽头，像是层层无尽无止的波浪。白色本就易染，此刻一身雪色的一渡微尘亦被晕上了一层迷糊的色泽，柔和又朦胧，若不是他一直握着凤舞迟的手，少年几乎以为他也要随着那滚滚浪潮漂浪到他再也看不见的地方。一股莫名的恐慌倏地萦绕上心头，男孩几乎是下一秒，伸手牢牢按在了一渡微尘的手背上。

年轻人滚热的体温似乎吓到他了，一渡微尘歪了歪脑袋，凤舞？他拎起少年的书包，帮他把课本书籍还有小蛋糕都一并装进去，想了想又把蛋糕盒子拿了出来，塞到凤舞迟怀里：“还是小朋友抱着吧，撞坏了就不好吃了。”

——坏不坏跟口味能有什么关系？凤舞迟低头瞅着上头精致的奶油裱花，反射性要吐槽一句，结果不知怎么都说不出口，差点咬痛了舌头。

“起来吧，拿好你的东西，我送你回去。若是晚了你父亲又要担忧了——走的时候别忘了把那盆花也带上，凤舞答应我的。”

“哦，哦哦哦。”凤舞迟连声应着，抱了满怀的东西，就这么被一渡微尘领着，下楼，上车，回家。

依旧是日常的道别，一渡微尘在分开时还摸了摸他的脑袋，力道轻柔，就连这样的小细节都跟往日并无二致。

凤舞迟却还是觉得怅然若失，他握了握一渡微尘的手，那纤细漂亮的手指亦轻轻回应了他，然后便如一尾滑溜溜的白鱼，一下子滑走了。

学校的时间总如白驹过隙，尤其对高三生，一眨眼便过了。

对某人来说，却漫长地好像过了好几个秋。

一连几天凤舞迟都无精打采，上课时候还开了小差，他被玉龙隐士叫起来的时候一头雾水，呆愣愣的，就连朱弦偷偷跟他传递的答案都迷迷糊糊无法完整复述。结果自然是下课就被请到了教师休息室，岳云深跟他简单聊了两句，当然还是以鼓励的爱心教育为主，最后说，等这周五开家长会的时候，我跟好友再详细说说吧。

岳云深的“好友”当然就是他的父亲太古云了。

今天周三，凤舞迟甚至连家长会的事都还没告知太古云，原本想着找一渡微尘蒙混过关——毕竟一渡微尘是他唯一一个长辈朋友，这件事当然因为当天种种意外没有说好。家长会几乎迫在眉睫，不过凤舞迟现下也没什么心思管这件事了，唉，其实一渡微尘送给他的那盆兰花草还摆在他家里呢，凤舞迟的房间有个小阳台，那盆花就被他摆在小架子上，每天都可以沐浴到阳光。阳台对着凤舞迟的床，男孩每天清晨的第一眼和晚上睡前的最后一眼都能轻易瞧见那盆小花。凤舞迟买了两盆小小的多肉放在上头陪它，男孩子还在书桌上贴了一张便利贴，提醒自己给它通风浇水……它长得很好，一渡微尘肯定不知道，过两天它就要长出花苞了……一渡微尘怎么会知道呢，他们都好几天没发消息也没打电话了。

哎，一渡微尘一渡微尘，他怎么满脑子都是一渡微尘？

少年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

“为赋新词强说愁，凤舞这是怎么了？”曲飞英原本在写作业，被他的长吁短叹打扰到，从题海里探出个脑袋。

前桌的朱弦也转过头，忧心瞧着凤舞迟，凤舞，你最近精神不太好。

这不是肉眼可见嘛。男孩子咕哝着，一副无精打采被晒蔫了的模样。他趴在桌子上，下巴低着光滑冰凉的桌面，嗯，桌面是白色，上头被他不知什么时候涂了一个黑点，一渡微尘看到肯定又要不喜欢了。曲飞英问凤舞究竟怎么了，凤舞迟也不肯说，他只是磕磕巴巴不知如何说起，更不知道这心绪从何而来，不是有意欺瞒。在凤舞迟脑袋又在桌子上蹭了几个来回，几乎要把桌面蹭秃了之后，朱弦才犹犹豫豫：凤舞，你……是不是谈朋友了？这几天不开心都是因为这个吧？

啊？女朋友吗？曲飞英跟着发出一声惊呼。朱弦望着凤舞迟，嘴巴张了张，犹犹豫豫在后颈的地方指了一下，你的脖子……周一来的时候我就不小心看到了，有点像……像……朱弦眨眨眼，不知道怎么说，曲飞英立刻插了一句，像什么？是不是像吻痕？朱弦大惊失色，你你一个女孩子，怎么……曲飞英哼了一声，因为这个就小瞧我，以为我不懂哦。她目光又落回凤舞迟身上，仔细盯着少年脖子后面那一小块瞧，现在还有淡淡的痕迹没有消下去，像是桃花的汁水滴在上头又被晕染开来，浅浅泛着暧昧的色泽。

凤舞迟那个地方被这样盯着便觉得发烫，下意识捂住，“怎么可能！”

挡住又是一阵心虚，他平生不做亏心事，这时候虚什么！

凤舞迟尽管是青春期的男孩子，但是感情上可是老老实实，从来不在外头胡乱混——他家老头管得可严实了。也就上周六找了一渡微尘那一次，聊天，写作业，他不小心睡着了，醒了又被送回家。也许是朱弦和飞英认错了，还显得很有经验似的忽悠他，他只是被蚊虫叮咬了一口而已，一渡微尘不是说他的小兰花会招惹小虫吗？可是一渡微尘办公室那么干净……凤舞迟想着想着又糊涂了，开始发呆。

大课间比较久，成日里苦于学习的高中生总有说不完的话，闹不完的乐趣。曲飞英却非要抓紧时间写作业，朱弦说是因为那个代课老师？曲飞英说，嗯，是青玉镜老师。朱弦纠正，他只是青玉镜老师的代课老师。曲飞英重重把字典一合：就是青玉镜老师。朱弦拗不过，小声说你对他的课倒是上心，少女骄傲地在教辅书上写下一道附加题的答案——正确率百分之一百：你不懂啦。我哪有不懂，朱弦又问凤舞迟，凤舞，那你呢？你的女朋友是什么样的？凤舞迟正神游天外呢，完全没注意朱弦和曲飞英把“女朋友”直接打成定论这回事，手指抵着下巴磨磨蹭蹭，慢吞吞一个字一个字地说：嗯……瘦瘦高高，皮肤很白……爱干净，蓝眼睛……

曲飞英说，怎么听着像意教授？凤舞迟马上反驳道，意琦行太古板严肃了！他……他可风趣幽默多了！

朱弦和曲飞英相互看了一眼，说得这么具体，还说没有背着他们偷偷谈朋友。

曲飞英还要忙着学习，一看快到上课时间了，催促着凤舞迟赶紧把下节课的书拿出来温习一下，免得被提问到又要出洋相，末了又叮嘱凤舞迟：今天放学以后足球队有训练，你别忘了！

“知道啦。”

好不容易熬到第二节课结束，凤舞迟换好衣服赶到操场。今天是校队训练的日子，操场各个角落里已经聚了不少人，男孩子刚开始跑步热身，就见一道身影风一样从他旁边略过。凤舞迟奋力追赶几步跟他拉近距离才看清楚，是隔壁班级的最光阴。最光阴成绩平平，在他们年级里倒是很出名，各种脱线的逻辑能把各科老师气得不轻。曾经听同学们私下里说最光阴校外有个男朋友，凤舞迟也见过一次，对方比最光阴年长一些，亦是高挑瘦削的身材，长得清秀又斯文，雪白的头发雪白的衣衫，甚至连他手里牵着的敖犬都是通身雪白的。他就站在校门口静静等待，一向学校里待人不冷不热的最光阴只有在这个时候会跑得飞快，扑向他心爱的敖犬，大狗摇摇尾巴连忙往后躲，最后他被牵狗的人接了个满怀。

一个人喜欢男性还是女性，好像真的没有分别，自己喜欢不就好了？都是自己不对，那天反应看起来太大了，但是他真的半点歧视一渡微尘的意思都没有。凤舞迟跑着跑着，也许是汗水糊到眼睛了，那里变得有些酸涩和朦胧，他委屈地想，要是没有窥见一渡微尘的隐私就好了。

一渡微尘是个会跟人保持距离的人，就连凤舞跟他那么要好的朋友关系，有时候望着一渡微尘纤尘不染的笑容，都恍惚隔着一层厚厚的雾气。或许是因为他年纪小，又或许是因为他太天真，又没有什么社会经验，这样的他和一渡微尘这样的社畜当然没有共同话题……总之他们差异太多了，多得令少年不安。

暮色渐渐开始四合，热闹的操场变得人影稀落，偶尔能听到谁经过的絮絮低语，慢慢地又只剩周遭的树影斑驳。

男孩扶着膝盖弯下腰去，消化着小腿的酸痛感。他今天真是意气用事失了分寸，这时候一个劲地大口喘气。他只一心想把这满腔杂念都摒弃在外头，才会训练得这样刻苦。

一只洁净莹白的手出现在模糊的视野中。

男孩抬起头，那一瞬间有些不可置信，一渡……微尘？

他又揉了揉眼睛，惊呼出声：“真的是你！一渡微尘！一渡微尘！”

一渡微尘犹豫了一下，还是牵了牵男孩子全是汗水的手，搭着那几根细瘦的指节上下来回握了几下，微微蹙着眉哭笑不得：“你再喊下去，整个操场都会知道我的名字了。”

“周围又没人。”虽然这么说，凤舞迟想起他的“距离感”，还是收敛心绪，只是不由自主牵着一渡微尘不放。一渡微尘偏过头，小声提醒：“凤舞，你的手很脏哦。”

“我刚刚摔了一跤嘛，稍微沾了一点土。”

一渡微尘说，竟然还有尘土，快点把手放开。

“什么啊，你听到这句话都不关心我有没有事，受没受伤，只顾着在意那点尘土！”男孩子负气般地嘟嘟囔囔，更是报复一样拽着一渡微尘不撒开了。好在对方也只是随口气一气他而已，掌心里几乎没什么挣扎的力道，一渡微尘好像还挺享受被小朋友这么纠缠着，好了好了，我是来接你放学的。

“哦！”凤舞迟应了一声，似乎还在想着灰尘的事，没头没脑地说，其实我爬起来以后，马上就把手在衣服上蹭干净了。

一渡微尘笑一笑，蹭一蹭怎么可能干净呢。可是仔细一看，凤舞迟上衣的衣摆两侧确实脏乎乎的两团印子，污秽本应看着难受，一渡微尘却盯着不放，淡然深邃的目光逐渐向上游弋，落在男孩红扑扑的面颊上。

少年穿着一身红色的球衣和球裤，白皙分明的关节都露在外头，看起来青春可爱又热血洋溢。为了防止头发碍事，凤舞迟还戴了一条同样鲜红的发带，就束在他汗湿的额间。男孩子被他盯久了又开始不好意思，慌慌张张将汗都擦干净，努力让脸蛋恢复洁净俊俏的模样，大眼睛一闪一闪小心翼翼瞟他。

一渡微尘说，走吧。

凤舞迟嗫嚅了一下，难得羞赧地，那我先把衣服换回去，这样不好意思坐你的车。

“真乖。”一渡微尘点头，又问，更衣室在哪里？远不远？凤舞腿酸吗？还有力气过去吗？要不要我扶着你？

男孩受宠若惊地，“没事！我自己走去就可以！”

“嗯，凤舞确实是长大了。”一渡微尘又说，那我陪你一同吧，总是不放心。

“……嗯。”

这是几天以来他们再一次并肩而行，一路都相顾无言。

天色已经擦黑，余下无声的月亮。校队的人早就走光了，小小的更衣室里空无一人，少年小心掩上门，在一渡微尘从容淡然的目光中犹豫着拉开属于自己的那个小衣柜。

一渡微尘似是愣一愣，继而点了点头：“凤舞若是介意，我不看便是了。”他说着真的转了过去，留下一个清冷高挑的背影，在一片昏沉的小房间里尤为刺眼和孤独，让人的心都皱缩起来。一渡微尘停了停，又低声说，凤舞，其实我这回来接你，也存私心，有件事想单独与你说……我——

“对不起！”

闻言，那条身躯呆了一下，顿住了。

“对不起一渡微尘，那天我不是有心的，只是一不小心才会碰到你的电脑。那些东西……我从未在意，真的！无论你是什么样的人，无论你喜欢什么样的人，你都是我的，我的……”男孩子说得太急太快，只觉得一慌神血气都忘脑子里冲，亦跟着缺氧，气都不大顺畅，哽咽了一刻才道，“是我的好朋友……”

他愈说愈小声，满满的怀疑和不确定。

无论如何，那认错的模样实在很乖。

一渡微尘叹一口气，静静道，凤舞，我其实是想告诉你，我答应家长会的事了。

这本该是一件令人欣喜的好事，凤舞迟梦寐以求，可如今听在耳中只有满腔的苦涩——一渡微尘这样诚心待他，他却……

凤舞迟抽一抽鼻尖，只是胡乱应答着，对不起，对不起一渡微尘。

“……凤舞。”一渡微尘温柔道，我的小朋友啊，我没有生气，不必再道歉了。

他虽然这么说，却还是只留给凤舞迟小半个侧脸，纤长的睫毛在昏沉沉的光线里微微颤抖着。

“那你转身看我一眼吧。”凤舞迟小小哼唧了两声，不是滋味道，不然我总觉得你还在生气。

一句淡淡的轻笑自那人嘴巴里传出来，短促得只剩下捉不住的气声。那柔柔婉婉的调子仿佛在男孩的心尖挠了一把，凤舞迟望着那月亮般朦胧孤冷的背影，许是怕他还不肯原谅自己，今后连朋友都没得做，男孩子顾不得许多，哪怕他现在上衣都没穿，一渡微尘肯定又要犯洁癖症——可他抱怨自己两句都好过不搭理他，凤舞迟两步走上前，大着胆子去扯一渡微尘的袖子。

一渡微尘看起来腰身纤纤弱不禁风，平时力气却大得很，总能轻易把倔强的少年捉在手里，轻描淡写间阻止凤舞的某些胡作非为。这会儿他倒是猝不及防的，呼啦一下就这么轻飘飘被凤舞迟拽倒了。两个人滚到更衣室那把长长的皮面椅子上，男孩子被他压了个结结实实，脑袋也跟着撞了一下，有一点疼……一渡微尘好重啊……

“一渡微尘，你没事吧？”凤舞迟顾不得自己，他身强体健又那么年轻，倒是一渡微尘（长相上）白净又孱弱，一看就是久坐办公室从来不锻炼的类型。

“无妨。”伏在他身上的好友轻轻应了一句。

凤舞迟呆住了。他还是第一次听一渡微尘这么说话，尽管他这位好友一向温柔，讲话轻声细语，这个时候又不一样——华丽的腔调中夹杂了三分沙哑，三分迷糊，像是没清醒一样，又像是一只小猫在心尖挠啊挠。不知道为什么，落在凤舞迟耳中，青春期的小男孩竟还听出一点儿性感魅惑来。

男孩子脸马上热了，这近在咫尺的距离教他不知所措——他从没这么近的看过一渡微尘。

“那你先起来？”凤舞迟问。

一渡微尘望着他，不能哦，凤舞。

啊？

凤舞迟迷惑地推了一推，只觉得贴着下半身的地方有点异样，刚刚被他这番推搡，异常得更厉害了。有什么东西正热腾腾顶在他的胯上，一渡微尘白皙的面庞浮上一层艳丽的嫣红，虽然只有一点点，宛若一滴胭脂绽开在清水中，随着情绪浅浅浮动。他小声叹了一句，将凤舞迟又用力往下压了压，阻止小朋友继续好心办坏事，凤舞，你若是想害我，大可以继续。可是我很难不怀疑，你是在故意报复我啊。

“没，没有！”凤舞迟脑海中亦是一片空白。

凤舞虽然纯，又不是完全不谙事的小孩，他当然知道怎么回事。

不小心把最好的朋友弄硬了，应该羞愧尴尬的人是自己才对吧——他小小嗫嚅了两声，望着眼前呼吸都可以听得一清二楚的一渡微尘，那个总是清白洁净厌恶污秽的一渡微尘，那个永远言笑自如俊秀儒雅的一渡微尘，此时此刻，他脸上展露的那一丝窘迫和脆弱令凤舞迟整个人都战栗起来。胸口好像被无尽浪潮淹没般无法喘息，男孩子短暂失语片刻，忽而不自禁摸一摸一渡微尘的脸，他完美如上好白瓷的外貌好像生出一条裂纹，凤舞迟心疼得不得了，只想赶紧把它修好。

“我，我帮你好吗，一渡微尘？”

“嗯？”

好友略带迷惑的回音让男孩瑟缩了一下，但是眼一闭心一横，一渡微尘这么善解人意，肯定知晓他的心思。再说，这不正是一个证明他真心的机会吗？

“我……我……”

“凤舞。”一渡微尘定定瞧着他，你不会后悔吗？

男孩子张大了眼睛，咬住下唇，执拗道，什么后悔？男子汉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一渡微尘发出一声柔软绵长的喘息，自凤舞迟身上爬起身。

他撇了一眼方才纠缠中被男孩蹭到的膝盖，顾不上拍打上头的灰痕，略微在狼狈中整理好衣服下摆，在长椅上坐好，才轻轻松了一口气。凤舞迟规规矩矩不敢乱动，等一渡微尘好了，才磨磨蹭蹭到他身边半蹲下来。

一渡微尘那个地方还起着反应，除了脸颊和耳根泛着粉色，面色还是娴静悠容的模样。或许这个世界上也只有一渡微尘会这样，明明起了欲望，依旧可以面不改色，反而是他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男孩子深深吸气，手指探出的一瞬被一渡微尘挡了一下，他遮挡得不甚及时，凤舞迟的指尖还是触到了那个位置，陌生的触感虽然短暂，却还教它跳动了一下。

小朋友喉咙里发出紧张的声音。

“一渡微尘？”他抬起眼皮，眼巴巴瞧着年长的朋友，希望从他那里多得到一些鼓励和引导。

“凤舞，你想好了？”

“……”

“我不喜欢半途而废，凤舞。抱歉，有些话一开始一定要和你说清楚，我要对你负责任，凤舞。”一渡微尘略略低下头凝视少年，柔软的白色发梢拂过稚嫩清秀的面庞，轻轻扫着他额头上鲜艳的发带。一渡微尘在那上头摸了一摸，是他平时就喜欢做的安抚小朋友的动作，这时候隔着一层发带温度也那么清晰。

“……”

“如果你真的确定了，开始了，我可能……不会允准你停下来。抱歉。”他忧心的蓝眼睛像一汪深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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