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布布文學 09.25 【鑄骨相關現代架空】絲‧思 9F 終章與 10F 跋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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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使琉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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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主發表於: 2015-08-03 00: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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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25 【鑄骨相關現代架空】絲‧思 9F 終章與 10F 跋尾

對不起在前面幾篇還沒完成的情況下，我又－－
這次是心病和大學生手札的外篇，關於某個人的故事。
楔子稍微短些，日後會盡快更新的……
警告：裡面有All鑄骨，若有雷到敬請見諒。

－－－－－－－－－－

【楔子】夢已逝

鮑老當筵笑郭郎，笑他舞袖太郎當。
若教鮑老當筵舞，轉更郎當舞袖長。
──北宋‧楊億〈詠傀儡〉

進門的身影如同鬼魅，落在心底一處想抹去、卻又不自覺依賴著的位置，四目相交的同時，一雙看透世局的眼，望進如深潭般不見波瀾的眸。
「許久不見了，不過，我的聲音你應該很常聽見才是。」
啟齒的聲音如同鐘聲，敲響著倒數計時。隨後，是宛如判決一般的沉冷話語：「你變了。」
靜默著的他，只是望著面前人，連眉梢也不曾稍動。
「我們是該好好談談了，最起碼，你也該請我喝一杯茶吧？」逕自跨入屋內的人，每一步踏近，都滿溢威嚴。
直到他面前，才微微俯下身，在極近的距離下依舊肅穆令人起畏。
「一字鑄骨──或者，該叫你若葉央措。」

[ 此帖被天使琉璃在2015-09-25 00:34重新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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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樓發表於: 2015-08-03 13: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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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幻中道真

「我要你監視的人，你有盯緊嗎？」

霓虹燈招牌下，一人衣著樸素，仰頭再三確認後，在門口守衛有些懷疑的眼神下踏入店中。
瀰漫在空氣中催人醉的濃烈氣味令他蹙眉，走向吧檯後向酒保道：「兩杯冰西瓜汁。」等飲料送上後，他便端著這兩個漂亮的玻璃杯邊走邊張望，空座雖多他卻不急於坐下，轉悠一陣後回到檯前。「請問，是否有一位丹華先生訂了包廂？」
「請隨我來。」酒保放下擦拭空杯的布，走出後引他往一包廂，按下門旁的鈴聲鈕，聽到細微解鎖聲才離去。
單手端托盤，另一手啟門而入，只見包廂內一人獨坐酒紅色沙發上，密閉空間內冷氣極強，而且酒味比外面更濃。
看見桌上橫倒個四五個玻璃酒瓶，本啟齒一喚友人的聲音未出，三步併兩步向前拉住欲舉酒再飲的人。
「鷇音子，你瘋了嗎？別喝了！」居然在他趕來的短短三十分鐘內飲乾如此大量的含酒精飲料，還能面不改色繼續喝，到底該慶幸自己來得及時還是驚嘆這人好酒量？
眼眸冷冷傲視少年，鷇音子放下只剩四分之一的酒瓶，換拿對方放在桌上的果汁，啜了一口後便直盯著少年。
少年也喝了些果汁，然後皺眉，「這西瓜汁味道好像有點奇怪……」
「裡面兌了威士忌。」鷇音子緊鎖的眉略紓，眼中首見笑意，「第一次上酒吧嗎？鑄骨。」
不理會對方打趣言語，一字鑄骨放下杯，問：「為何約這裡？又為何喝這麼多酒？」
「因為有愁。」拿過一字鑄骨面前西瓜汁，鷇音子輕輕舔舐了一下方才對方嘴唇沾過的杯沿，就著那處將之仰盡。
「你是跟我有仇吧。」眼神抗議未果，少年也不多做無意義的事，話語直奔主題：「跟倦收天有關，是嗎？」
鷇音子沒有否認，將另一杯果汁飲盡了，才娓娓道來：「那傢伙到底想怎樣？打算讓我內疚到自殺嗎？全天下就我跟他最清楚誰下的手，居然還像隻大狗一樣求順毛求餵食，最近還食髓知味求一起睡，他腦袋是外星球思路嗎？」
難得看到冷靜傲岸的友人形象全失，一字鑄骨默默聆聽。
「去他的黃金獵犬，一個呼風喚雨的政治家每天收看『可愛動物集』是怎麼回事？一看到我就想撲上來，根本是黃金獵犬星人吧！」充滿無奈的滔滔不絕，靠著沙發椅背的鷇音子闔上眼，即使在這裡也能想像到一隻金毛大狗的形象。
「他對你挺好的不是嗎？」除了最前面的事以外，一字鑄骨聽不出愁何在。
「就是對我太好了，你會像對飼主一樣對你的殺父仇人嗎？」鷇音子本欲再拿酒瓶，在那雙漂亮的藍眸注視下不禁收手。
一字鑄骨揮開腦海中出現的人影，回問：「你討厭他嗎？」
鷇音子像是被電到般全身一震，「也不是討厭什麼的……應該說是，彆扭。鑄骨，如果是你，你會接受嗎？」
沒有注意到鷇音子灼灼的眼神，一字鑄骨平淡地說：「如果我對這種相處方式不反感，對他的好感大於惡感，這樣做能讓他開心，我認為接受也無妨。鷇音子，怎麼－－」
一回頭卻迎來友人一吻，一字鑄骨不禁想退，鷇音子卻像是很享受似的閉上眼，一手還抓住前者肩膀。
一吻過後，主動獻唇的青年轉過頭去，不敢直視自己的友人。
「鷇音子，你還好嗎？」被吻很驚訝的一字鑄骨，本來想問對方原因，但見對方隱隱有些顫抖，話語便成關心。
青年突然用力擒住少年手腕，神色惱火：「你平常不是總跟我頂嘴嗎？為何不反抗？」
「你心情不佳，我不想傷害你。」一字鑄骨口吻極淡，絲毫不因對方反應而怒。在鷇音子驚愕的眼神下，一字鑄骨繼續道：「我並不討厭你，如果拒絕你會傷心，那我就不做。不過現在看來，你似乎更希望我反抗？」
「喝酒吧。」被友人的遲鈍和精明驚得啞口無言的鷇音子，就著兩個空酒杯斟下佳釀。
「你喝得還不夠多嗎？」一字鑄骨連忙阻止。
他永遠不會理解，鷇音子俊臉上一片紅霞不是酒精的緣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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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樓發表於: 2015-08-08 22: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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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三非焉罪

「我要你收養的人，你什麼時候才要從他身上收取回饋？」

消毒水的氣味是乾淨的代表，也是有人病重住院的證明。
坐在家屬等候區的少年手裡拿著一份醫學雜誌，專注地盯著上面的字。和一般等待手術病患的家屬不同，少年神色淡然，白皙的臉蛋不見一絲焦慮浮躁，靜謐空間中唯聞自己輕淺呼吸聲。
直至牆面上燈號一跳，醫生走出，少年也沒有起身，只是昂起頭看護士們推出病床遠去，這才悠悠晃到醫生面前，啟齒：「我沒有什麼問題要問，不過非常感謝你。」
「這是應該的，病患不久便會清醒，您或可前往關心，我不奉陪了，告辭。」容貌與聲音皆十分陰柔的醫生轉身離開。
少年在半小時後進入某間單獨病房，走到各種儀器插管的床邊。
床上躺了一名潔白的少年，和他年齡相仿，手術方過還虛弱得很，臉上仍無血色。
「抱歉，找病房花了些時間。」他望著床上病患，淡淡開口：「辛苦你了，三餘。」
只見床上人緩緩睜眼，吐出綿長的氣息：「你才辛苦，鑄骨，謝謝。」
一字鑄骨溫和地微笑：「不會，身體還好嗎？有沒有哪裡不適？」
「習慣了，這次又麻煩你照顧，三餘總感過意不去。」本名三餘無夢生的少年就躺著的姿勢養是自己的友人。
「照顧你是我應盡的責任。」微微俯下身的一字鑄骨髯起一絲無夢生的白髮，「你安心調養，未完之事我會接手。」
提起手一指窗戶邊的高靠背木椅，從以前到現在挺過不少疾病的無夢生以一個重病患難得的冷靜堅強口吻道：「你坐吧，有幾件事困擾三餘很久了，希望你願意回答。」
「你儘管問。」搬了那張椅子到床邊，一字鑄骨以不變的柔和態度回應。
「第一個問題，你為什麼總是叫我三餘而不是無夢生？」除了那個性格複雜外加對情感認知力不足的弟弟以外，幾乎沒有人會這樣叫他。
「對鑄骨而言，你就是三餘……」就只是三餘，這句話一字鑄骨放在喉間，不願吐出。因為收養了卻不能盡親情，總是遠觀著，不能有更親近的表示。
「你不想說實話也沒關係。第二個問題，你接近我和小四的目的是什麼？」無夢生沒有勉強對方，關於稱呼問題他也不是太在意，只要知道是在叫自己就好，下一件事更重要。「不要用你沒有惡意呼嚨我，事出必有因，無緣無故釋出善意是不可能的，我希望你對我給予你的信任有相應的回報。」他從來沒有對一字鑄骨講過重話，因為對方一直都很溫柔，不僅替他隱瞞素還真一些事情，也代他照顧小四，幫了很多忙，但若被這一層關係影響，就無法問出想知道的事，朋友間不該有這種顧忌。
「來到苦境的我沒有什麼朋友，我在你們身上看到了寂寞，和我很像的那種，所以我才和你們相交。」稍微思考了一下措詞後，一字鑄骨以淡漠的語氣回答問題。
他其實想說「你要的原因，沒有」，但是與其用那種閃爍其詞的答案增加無夢生對自己的不信任，還不如說一個善意的謊言。
一字鑄骨的苦心都丟到水裡了，只見無夢生靠著床頭努力坐起身，卻提手拒絕一字鑄骨的攙扶，逕自道：「鑄骨，我們不是朋友嗎？你為什麼不願意回答我呢？」跟弟弟天踦爵不同，他擅長跟別人交涉，也善於利用各種條件達成目的，包括感情。
「正因為是朋友。」微微垂下掠過悲光的眼眸，一字鑄骨以彷彿要啜泣的極細聲音喃喃。
沒有漏掉對方的話語，無夢生暫且放棄糾纏這個問題，又說：「最後一個問題，鑄骨，你為什麼不問我讓你被天踦砍那幾刀的用意？你為什麼要這麼順著我、這麼幫著我？」因為對自己太好了，所以無法不猜忌。
「因為，你是三餘。」直到最後他還是連隻字片語都沒有透露，並不是說謊，而是他隱瞞了部分事情，他並不想傷到對方，所以才帶入了情感。
否則，就會讓對方發現自己和他之間「什麼都沒有」了吧？

[ 此帖被天使琉璃在2015-09-13 18:08重新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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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樓發表於: 2015-08-19 21: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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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十面洞心

「我不是要你離那個什麼都知道的少年遠一點嗎？」

上次的事件似乎稍微過分了些，除了被鷇音子從上到下摸透全身，後來還被太歲用無聲的眼神刺了半個小時。
但若問他是否生氣，老實說並沒有，所以他也不能理解事後三餘不停道歉的意義。他是自願讓那名少女……偽裝成少女的少年砍那幾刀的，這麼說或許很奇怪，畢竟沒有人會想讓自己身上受傷或挨痛，能讓計畫進行得更為順利對他而言便是答應原因。
雖然學校邀請他去做演講很奇怪－－他看起來跟那些學生年齡相近－－但反正最近接到的訂單比較少，只是稍微演講一下工作的事情也無所謂，又有一筆意料之外的收入，大概也可以算是一種小確幸。
然而縱使他準備好一切，也不會想到會在演講場地見到認識的人：自己把頭髮修短以便偽裝成少女的少年；還有數面之緣的佛鄉真正領導人。
走出大學的多人教室，一字鑄骨很明智地選擇了人比較少的小道走，然後被剛剛才見過的熟人攔路在前，並沒有和同學一同出現。
「天踦爵。」望進對方茶色的眸中，下意識地想起前不久在醫院裡和其兄長的對話，最後還是有些不歡而散，雖然不歡的從來就不是他。
「鑄骨哥哥，天踦有些話想跟你說。」天踦爵臉上掛著燦爛的笑容。
工作方面已經請假，既然沒有他事，他便答應下來。
於是十分鐘後，兩人在學校外的冷飲店點了飲料坐下交談。
「如果你是想提三餘問過的事，那麼我們之間沒什麼好說的。」一字鑄骨很少用這種強硬的口吻，只是這時他覺得必須堅定自己的立場，只有此事他不能退讓。
「鑄骨哥哥，不處罰天踦嗎？」沒有回答他的問句，天踦爵低下頭，小口小口的啜飲著杯中液體。
「我為何要處罰你？你做錯什麼事嗎？」話語才問出口，一字鑄骨就後悔了，他不該問的，這感覺像是故意裝傻的惡劣態度，肯定會傷害面前脆弱的少年。
結果並沒有，他把天踦爵想得太聰明了，其實後者根本不了解這麼複雜的情感。
「我傷害了你，就是、上次、用刀子……那個、一刀一刀的、劃開了你的……」天踦爵看起來有點忐忑不安，讓他自己來解釋就是有點彆扭，雖然用他自己的語言來說就只有自己現狀「不太好」。
真是具體的描述，就算不願回憶也不得不想起了，刀刃破開肌膚直刺入肉中，最深者翻開肉直接見骨，流出的血染紅了衣服，卻很謹慎地計算好距離沒有濺到對方半分，那時候感覺到胸前的一刀不是痛，而是更深的痛入心扉，恐怕對彼此都是一樣的。
即使如此，一字鑄骨也不會因此動容，他試圖用最溫柔的聲音回應：「我不會因此而生氣，你、跟三餘一樣，沒有必要把那件事一直放在心上，好嗎？」
「可是，素還真說要天踦理解自己做錯什麼之前不准跟他說話；三餘哥哥禁止天踦接觸任何工作直到能跟素還真說話為止；鷇哥哥和名劍無名直接打了天踦一頓；慧座沒收了天踦的手機直到理解自己做錯什麼為止；山龍先生要求了兩倍的報酬；沐哥哥要天踦保密所知道的事；宮哥哥和澎哥哥則是要天踦請他們喝飲料……所以，天踦猜測，鑄骨哥哥應該也會有所表示吧？」完全的經驗法則，比野獸更精準的思考方式，天踦爵不敢直視一字鑄骨那清澈的藍眸。
這麼長一段自白，也虧得一字鑄骨能一字不漏地聽進去，同時進行分析，分析完後不禁搖頭嘆氣：「我不會處罰你……」因為不像那些人一般，所以不想也不必施行任何懲處，或許處罰反而能證明自己在乎過對方－－這時候該慶幸天踦爵並不理解這麼複雜的事嗎？
「要你自己理解太困難了，素還真先生這次真的很生氣呢。」連平常最引以為傲的理性和智慧都不知放到哪裡去了，「我可以指點你一些，可別讓其他人知道了。」
在少年應允的頷首後，他繼續說：「雖然詳細情況我所知不多，但我相信他們都不是因為你傷害了他們才生氣。實際上，他們應該是因為你把自己陷入危險之中，雖然三餘一直都很相信你，但是……這樣說吧，如果有一天三餘為了你不惜用自身作餌殲滅敵人，你會如何？」
一瞬間那白淨的笑臉上出現顯而易見的殺意，即使笑得在燦爛也掩不住心慌，「天踦不會讓他有這樣做的機會。」
「這樣你明白了嗎？明白的話就好好向他們道歉吧，我就不需要了。」發現自己幾句話就解了困擾少年的問題，一字鑄骨難得覺得有成就感，雖然也只是如葉落湖面般短暫的漣漪。
茅塞頓開的天踦爵，保持著那無瑕的笑容，問話卻十分犀利：「鑄骨哥哥不需要的原因，跟你背後那人有關嗎？雖然藏得很好，但是要毫無破綻是不可能的，那個人到底跟你有什麼關係？為什麼你要－－」
一字鑄骨用他雪白的手摀住了天踦爵的嘴，他沒想過自己竟會有這種近乎哀求的口吻：「不要問，好嗎？」

[ 此帖被天使琉璃在2015-09-13 18:09重新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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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樓發表於: 2015-09-13 18: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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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幾多絕唱

「你還惦記著傷害過你的人嗎？」

因為手腳和胸口被劃了好幾刀，所以只能躺在床上動彈不得的少年，今天睜開了雙眼，手被什麼東西握住了吧，微微側過頭一看發現是坐在床邊闔眼小憩的男人。
「太歲……」口乾舌燥導致聲音有點沙啞，但這不妨礙他的思緒，瞥了一眼掛在牆上的日曆後，他試圖叫醒旁邊的人。
說太歲掙開那雙銳利的眼，那瞬間一字鑄骨彷彿感覺到殺意，但很快就消失無蹤。
一字鑄骨微微瞇起眼，身體記著痛與恐懼，所以幾不可見地顫抖了一下。
「要喝水嗎？」說太歲起身到桌邊取來兒童愛用的水壺，扶起一字鑄骨上半身後，將飲口湊近其嘴邊。
「謝謝。」朝同居人綻放一抹笑，一字鑄骨小口地啜著水，因為要照顧天羅子所以變得溫柔了吧，這個雖任國師卻鮮少管事的玈人。
「誰攻擊你？」餵完水後，輕柔地攙扶一字鑄骨躺下，然後太歲才坐回去。
「只是意外。」床上的人避重就輕地回答。
這睜眼說瞎話破綻百出的藉口，是一醒來就知道要逃避問題但腦袋還有些轉不過來的一字鑄骨當下能想到的唯一回答，想當然爾說太歲頓時怒上眉間，若非傷患在床需要靜養，肯定少不了一頓罵。
「你還想隱瞞我什麼？」太歲的語氣瞬間降到冰點，質疑的話語宛如冰錐直刺心虛之人。
一字鑄骨望著天花板，在刷得白淨的磁磚上腦海中描繪出一幕驚心動魄的場景，他知道說太歲以為他已經遺忘，他也照著說太歲所想表演著像是失憶的模樣，但是用身體記住了的事情，儘管中途發生了一些事，卻不可能真的忘卻。
「你沒有資格對傷害我的人生氣。」一字鑄骨無法確定什麼樣的話語會完全惹惱人，不知道為什麼他突然很想再多看幾眼太歲的模樣－－在絕交之前－－於是他努力地坐起。
「央措……」低聲地喚著名字，一如既往的冷酷，卻像是乞饒一般，令人心痛。
看著對方的眼中流出痛苦，一字鑄骨驚覺自己說得太過，輕囓下唇想著要如何挽救，對方卻又繼續開口：「你真的那麼討厭我嗎？」
或許不要回答比較好吧？一字鑄骨闔上眼逼自己不要再望，口吻也變得極淡：「並非討厭。」
「你、唉。」有動怒的欲求還是值得慶幸的，但不能好好地對一字鑄骨發火讓說太歲顯得狼狽。
雖然還不到隱瞞不住的狀況，但彼此的情緒或許已容不得半分隱瞞，一字鑄骨才要啟唇，太歲卻又開口：「既然你醒了，我就去點輪迴那邊接回天羅子了，你好好休養吧。」

完事後回到家的隔天，被太歲堵門了。
可能只是想取掛在門邊牆上的物品，稍等了片刻後，一字鑄骨決定掠過對方直接出去，儘管之前發生了驚天動地的大事，日常的工作還是少不了的。
也不知道視線往哪飄的太歲居然很精準地抓住了他的領子，把他直接扯撞上那練有肌肉的胸膛，被這莫名其妙的舉動驚嚇，一字鑄骨一時沒反應過來，就這麼順著對方回到了電視機前的沙發上。
「你想聽的解釋昨天已經說過了。」望著那隱含風暴的雙眼，一字鑄骨嘆氣，如果不讓對方滿意，可以想見今天的工作會堆積到明天，所以也不逃避，逕直切入話題，縱使他根本不知道太歲到底想幹嘛。
「央措，你果然不想跟我一起住。」每一次的喚聲都是痛苦，從自己口中吐出的聲音還是一如從前的冷漠，坦率面對比想像中更困難，說太歲斟酌著用詞，卻是難以在隻字不提過去的情況下說出想問的事，只能拐彎抹角地去探求。
「是你不想跟我一起住吧，太歲。」要期待對方主動開口恐怕會消磨掉一整天的時間，大約推敲出對方想說什麼以後，一字鑄骨幽幽開口：「放不下的人不是我，惦念著早已死去的若葉央措的人也不是我。我按照你的想法適當地扮演著『已遺忘』的樣子，雖然明知道毫無意義但我還是願意為你而做，你知道真正的悲哀是什麼嗎？辛苦一生卻為他人作嫁，或是讓他人跟自己一起被過去折磨。枉費身為閻王所信任的國師、天羅子的師父，在你指責我的所作所為之前，你有深入了解我嗎？抑或者是要你理解『現在在說什麼』這件事本身就不可能呢？」
「真正的……悲哀？」被一字鑄骨溫柔表情下咄咄逼人的話語震懾，說太歲喃喃地重複了少年的問話，最後決定不要被對方牽著鼻子走，「你、記得一切，又為何答應同居？」
「因為我早就捨棄了若葉央措。」一字鑄骨勾起嘴唇，作出一個溫和卻沒什麼喜悅之情的微笑：「我捨棄的不是若葉家，而是若葉央措本身，如果不這麼做，一字鑄骨就不可能存在於此。」
「你怎能－－你到底把我們之間的情誼當作什麼了？」懷抱著一絲歉疚所以向來不願對同居人動怒的說太歲，出奇地揚起手作勢要打。
「你一廂情願的友情，或者是你單方面的歉意；死在你槍下的人是誰？或者你還在乎那些惡毒的話語，如果你虛要虛偽的道歉我也能給予，不過－－」毫不畏懼那高舉的拳頭，一字鑄骨的神情是全然的淡漠：「正因為你是太歲所以我老實地回答你，在一字鑄骨眼中『你什麼也不是』。」
說太歲沒有打他，而是搖搖晃晃地往門那邊走去，走出去後用力地摔上門。
只怕這次，真的要絕交了吧。

－－－－－－－－－－
感謝0211的小花～
也感謝點開此篇閱讀的人們
我可以感覺到自己更新的速度愈來愈緩慢了（去反省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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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樓發表於: 2015-09-13 23: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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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更新好開心
我以為成坑了

太歲加油快去把鑄骨追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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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樓發表於: 2015-09-14 22: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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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用
引用第5樓0211于2015-09-13 23:25發表的 : hQi2U
看到更新好開心 ys~x$
我以為成坑了 wbHb;]
"fI6Cpc
太歲加油快去把鑄骨追回來!!! HhpDR

感謝回應
雖然樓主不敢說自己從來沒坑過，但只要是這系列相關的都絕對不會坑掉的！

要等太歲把鑄骨追回來……
可能還要等上一段時間了，畢竟是各單元各人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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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樓發表於: 2015-09-14 22: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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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雨盡燈殘

「指令外的一舉一動也會牽引目標的方向，閒事少管這一點你沒有做到。」

坐在臺前的一字鑄骨看著手中的訂單，飛快地在紙上繪出詳細的製造元件，雖然用電腦可以更快更精準，但他還是用紙筆習慣。
感覺到人影投射檔住光源，他抬起頭，朝對方露出一個溫和的微笑：「是你啊，今天是朋友、還是顧客？」
「既是朋友也是顧客。」在迎客的座椅坐下後，那人微微傾身看著一字鑄骨桌上的文件，「你很忙，或許我該改日再來。」
那人戴著口罩所以面容和聲音皆不甚清楚，只露出一雙帶笑的眉眼，以純然的善意瞅著一字鑄骨。
「闋聲雲舵，如果是你的委託，可以提到最前。」停下手邊工作，一字鑄骨輕輕扳開對方攢住紙張的指，將那張有些揉皺的紙拿近了看，完後從旁邊取一張新的白紙，將方才未完成的作品先推到一邊，動筆作畫，邊畫邊開口：「看起來是送人的禮物，這種盒子市面上也不少，純木製造而非貼上花紋的話成本會提高，要作出有時代感的紋路這邊就無法刻得更細，建議把蓋緣的花樣消除以便開闔，另外需要一個跟盒子材質相同的鎖嗎？」
「加鎖和鑰匙，製造成本會提高多少？」面對突然切入工作模式的友人，來客依舊是以那溫和的口吻詢問，他的聲音雖被口罩隔開，但仍能使聽的人感覺善意與舒服。
「不加錢，畢竟只是製作時稍微作些改變，你需要的話我就加上去。」一字鑄骨依舊低著頭，在把繪畫能力幾乎等於零的闋聲雲舵的委託，從文字化成圖樣，嘴邊還不忘談話：「錢等完工再一併交付，先收十分之一的金額作為押金，交貨時一併返還。」
「那就加上吧，麻煩你了。」拿出紙鈔放在一字鑄骨面前，闋聲雲舵站起身。
「裡面休息室有飲水機，茶包和糖都放在牆上的櫥櫃裡，給我三十分鐘，完成這部分我就進去。」一字鑄骨喚住要離開的人，口吻並不急迫，但有挽留之意。

當一字鑄骨進去休息室時，闋聲雲舵已經茶過二巡了，當然口罩也被拿下來收起。
闋聲雲舵的嘴唇上有一條割痕，雖然沒有影響到他俊秀的容貌，但成為顯眼的記號，因為職業關係他平常不能隨便露臉，比起墨鏡，口罩實用得多。
「抱歉，我高估了自己完成半數訂單的時間。」晃到闋聲雲舵對面的木椅上，看著已經放涼了的茶，他毫不猶豫地拿起飲下。
平常休息頂多是趴著小憩，但今日有朋自佛鄉來，他也就不吝於把時間撥給對方。
「最近好嗎？娛笑顛還是一如既往的彆扭吧？」一字鑄骨放下茶杯，閒話家常。
「是啊，他還是跟以前一樣，什麼事都藏在心裡。」闋聲雲舵的聲音中有著濃濃的感激，還有一股淡淡的怨懟，無奈、卻又幸福。
噙著淡笑，一字鑄骨不禁回想起一段時間前發生的那件轟動整個苦境的大事，那時他就跟平日一樣坐在臺前，一個戴了口罩的人闖進以後又慌慌張張地想要退出去。那時的他毫不猶豫地把人延請到休息室，裡面的配備不像現在有桌椅、茶包，只有一張板凳和飲水機，他才剛奉上一杯溫水，外面就傳來喧囂。示意陌生的年輕男子噤聲喝水，他就走出去，只用簡單的幾句話就把警察們都請走了。
直到確定警察們暫且不會回來搜查以後，他才早早休業進到裡面，那個人抬起頭看著他，表情溫和而悲傷。
「你為什麼不把我直接交給警察呢？」被通緝跟逃走都非本意，但此時絕不能就範的男子半是疑惑半帶警戒。
「你是闋聲雲舵，我很喜歡那首〈殘酷的慈悲〉，你不像壞人，而我討厭因為誤會造成的各種結果。」不知為何面對這名陌生男子，一字鑄骨願意訴說自己的情感，彷彿回到剛至苦境的銳鋒和喜怒哀樂，能辨善惡分好惡，所以他沒有多作思考就行動了。
另一方面是闋聲雲舵就像是大海，能包容一切好與不好，不會特別去挖掘別人不願多說的事，且能適時的給予溫柔，某一方面而言，一字鑄骨將他當作榜樣在學習，儘管一開始只是萍水相逢的過客，一來二往也會變得熟悉。
因此直到今日，這段感情他還是分外珍惜，儘管……
「一字鑄骨。」發覺少年想事情出神，闋聲雲舵喚了聲，拉回對方的注意力。
「抱歉，我出神了。」一字鑄骨拿起桌上的陶瓷茶壺，「這幾天煙都送來『雪芳尋桂』，大宗師真是捨得把好茶給我這種不安品茗的人呢，也幸好你懂飲茶……」
闋聲雲舵注意到，一字鑄骨的笑容愈來愈少了，一邊回應一邊微微瞇起眼的他，暗自做下決定。
笑著閒話家常，回憶著種種，相處的時分總是融洽，是否愈是珍惜，就愈無法把握住鮮少的幸福光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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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130)

8樓發表於: 2015-09-17 15: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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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凝雨成淚．翹楚溫飛

「其他人對你而言有那麼重要嗎？」

水貝絃聲顫響，一派悠閒的漂鳥放假不像一般大學生那樣跟人出去玩，而是待在家一邊彈水貝一邊哼著自邊的歌詩，只要這樣就很滿足了，雖然他從未想過自己未來要做什麼，反正時間仍長。
不合時宜的敲門聲打亂了他正高昂的興致，荒蕪之根很少有人來訪，一般都是熟人會自己找房客，來這裡敲他房門的人除了魄如霜之外，也沒有他人了。
跟魄如霜偶爾一次的見面對他而言，是生活中少數如同甘泉一般的幸運，跟他相比更為清純而乾淨的氣質，雖然偶爾會陷入情感的漩渦中，會為了其嫁到黑海的姊姊而逼得他無處可去，但依舊是他感到幸福的來源。
滿懷期待走過去開門，但佇立在外的並非那名天真爛漫的少女，而是三名男性，且皆是認識的人。
「好久不見了，水晶靈的漂鳥少年。」領頭那人拋來一雕刻成精美鳥形的木塊，以那有些輕浮的口吻喚出一個稱號。
「嗯。」接過那個對方手雕的禮物，漂鳥語氣平淡，完全沒有對方是滅族仇人的樣子。
另兩位青年也微微頷首致禮，漂鳥把禮物放到矮櫃上相框旁後，便去泡茶，把小小的陶瓷茶杯放到兩人面前。「若葉知秋、若葉凝雨、若葉溫翹，來此何事？」
「拜訪故友算是原因嗎？」將茶一飲而盡後，知秋拿出秋夜笛放到唇邊，「你我很久沒有合奏了。」
旁邊凝雨皺起眉，「知秋，莫忘正事。」
「合奏就是正事啊！」藝術家一臉「你不懂，沒有比知音更重要的事」，讓身為堂兄弟的凝雨感到很挫敗。
「凝雨哥，我們去處理吧。」眼看大自己一歲的親哥要發怒，溫翹不得不充當和事佬，能快些把事情完成他就能快些回去找他的玄囂太子。
「嗯。」凝雨把注意力放回溫翹身上，並給與漂鳥一抹淡淡的微笑：「我們來找央措，特來知會你一聲。」
「自己上去吧。」漂鳥把樓梯間的備用鑰匙交給凝雨，便不再理會。

凝雨跟溫翹的運氣非常差，當走到三樓房門之前，才發現人根本不在家，門自然是上鎖的，兩個人站在走廊上一時不知道該下樓去晃晃還是待在原地等。如果現在下樓，之後還要打擾漂鳥跟知秋的合奏，打擾詩人跟藝術家的興致是很可怕的。
幸好在他們還在猶豫時，後面就響起救贖般的嗓音：「凝雨、溫翹，要來苦境怎麼不先通知我一聲呢？」
如果汝嬰那孩子在這裡肯定會給少年一個大大的擁抱，但凝雨只是回頭朝對方一頷首，溫翹也是少見地露出了笑容，然後就讓對方開門延請進去。
央措並沒有請他們喝茶，應該是知道他們先被漂鳥請過了，所以只端出小點心，那親手烤的布丁肯定比便宜的即溶茶包更有價值。
溫翹還記得央措從小就很擅長料理，或許是因為常照顧幼子的緣故，對小點心也很擅長，這個烤布丁他是第一次見，看起來十分美味。
「來苦境有什麼事嗎？」現名一字鑄骨的少年微笑著坐下。
「我們送這個來給你。」凝雨從後背包中拿出一活頁本，隨意攤開一頁遞給對方。「整理故居時發現的，溫翹說想加洗一份給你。」
翻看透明護套之下的相片，一字鑄骨依舊是那溫和的笑：「怎麼不用寄的呢？特地走這一趟不是既花錢又費時嗎？」
「你很久沒回若葉家了，大家都很想你。」發現溫翹不太想開口，凝雨主動接下交談的責任，突然很希望知秋在場代勞，不太擅長講話的他試圖表達出想法：「拜國相所賜，若葉家才能出國。」
只是想見面，所以用盡各種方法前往，無論少年之前做了什麼，都不是拒見的理由。若非小汝嬰太年幼他們都無暇顧及，也會帶他來的。
「是嗎……」一字鑄骨放下厚厚的相簿，拿起桌上的小盒布丁，雲淡風輕地轉移了話題：「需要我幫你們安排住處嗎？」
「不用了，謝謝。對了，知秋也來了，只是在樓下跟水晶靈合奏，你有時間也去看看他吧？」凝雨舀了一小匙布丁，軟綿綿的口感和適中的甜味讓他感到一陣懷念，央措一直都記得他們的口味，所以才會把粉色的遞給他，裡面有切得碎碎的草莓丁；溫翹的是褐色的，應該有放巧克力醬吧，雖然不是特別為他們做的，但這種溫柔的差別待遇還是很窩心。
「如果他也想見我會自己過來的。」一字鑄骨保持那一貫的態度，若即若離的距離既溫柔又疏遠，即使現在坐在面前的是自己的家人。
「央措，你不考慮找一天回來嗎？」溫翹很快就把他那一份吃完，口吻雖平靜卻透出真實的願望。
一字鑄骨用那雙平靜無波的藍色眼眸凝視著同姓若葉的兩名青年，微啟薄唇吐出凍結人心般的話語：「一字鑄骨，是不可能回去若葉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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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130)

9樓發表於: 2015-09-25 00: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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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章】恨飄零

嘆人身，如傀儡，五彩妝成，盡是虛瞞昧。叉手棚頭談今古。相呼相喚，空向人前舞。　出來時，如風雨。氣斷之時，七魄三魂去。饒你棚前車畫鼓。喚不回頭，終沒回來路。
──宋‧無名氏〈蘇幕遮〉

面對那咄咄逼人的話語，從方才到現在皆默不作聲的少年仍以那雙平靜的眸子凝視對方，薄唇微微開啟，卻沒有吐出任何聲音。
「你不肯跟我交談嗎？」老人低沉的聲音響在耳邊，同時也如電流在腦海中竄動。
依舊不發一語，少年進廚房沖泡了即溶咖啡後放到桌上，一舉一動都精準得彷彿計算好，又像是被扯住線頭的人偶，一個指令一個動作。只是，緊抿著唇不說話，並非用怨懟眼神作無語的抗爭，而是無感般的靜。
「一字鑄骨，我並沒有禁止你發言。」老人的嗟嘆帶有不自然的強硬。
「是。」一字鑄骨以淡然的口吻輕吐話語，只一個字後又沉默下來。
「說真的，你讓我很失望，我原以為你會做得更好，明明在你腦中植入了晶片，你卻還是常常反抗我。」老人端起咖啡，吹涼表層後小口啜著：「就是小孩子都做得比你好，而且也比你好打發，給你幾根棒棒就該滿足了吧？」
一字鑄骨的身軀微微顫動了下，那雙藍眸猛地瞪大，然後恢復成波瀾不驚的模樣，牙關緊咬著像是在忍受什麼苦楚，直至嘴角咬破也無暇注意。
「你變了，或許我該收回你現在擁有的一切，讓其他人頂替。」老人的話語如無情的判罪，此時映在他眼中的少年像是螻蟻般令人鄙夷，儘管他從來不用那種眼神看待當初潦倒街頭的可憐少年。
「您需要的不是代行者，而是不會思考的機械。」極力壓抑而渾身顫慄不已的一字鑄骨，用右手按住額角，聲線帶有顫抖與無法控制的喘氣，「我不知道自己何處做錯，身為傀儡我不是未曾問您原因嗎？不是把一切都依您要求完成了嗎？如果表現得毫無感情目標就會起疑，莫非我演出的友情戲碼還不足以讓您認為我已經做到傀儡的極限了嗎？」
每一句的疑問都是真情，沒有假飾也無修正的言詞，甚至連怨恨也不具有。
「傀儡會向主人問這些嗎？又，陽奉陰違是你一貫的工作態度嗎？」絲毫不畏懼也不愧疚對方的質問，老人僅以兩句淡然的反詰作為回答。
「若葉央措是反骨的罪惡者，一字鑄骨是不會思考的傀儡，那麼，我是誰？」少年的問句是自言自語，或是以最平靜的態度控訴著對方，「一直以來都有感激，但您從來都不想幫我吧。當您收回『玉鞋』時，我－－」眸中閃爍著的微光洩漏出了一直以來都控制得很好的情緒，每每逼自己不要去想，卻又不自覺地意識到，為了使自己不要落入恐慌中，全力的頭入生活之中，精神方面的空虛卻更清晰了，惡性循環之下他差點連自己最後一絲人性都扼殺。
明明還能保持著某種程度的溫婉和善，內部卻已經破碎不堪。
眼眶的熱度和些許潮濕是何故？一字鑄骨以憐自己都沒有察覺到的悲傷口吻，小小聲地重複著一個名字，是視為依賴或者只是單純的茫然無依時無暇細思的大腦反應，他一直不願去傷害的、小心翼翼保護著的－－
「鷇……」

門被用力甩開，門口站著五個人，剛剛用腳把門踹開的那人直接衝進屋內，抓住一字鑄骨肩膀就是一陣猛力搖晃，言語在最沉重的時候卻是出不了聲。
「啊……天鑑先生，這個幻像做得挺真實的，既然早就洞悉我的弱點了為何還要大費周章的先數落我一頓呢？」被痛楚折磨得有點神智不清，卻還保留了最基礎思考能力的一字鑄骨，不自覺地伸手就往面前人臉頰上摸，「您大可不用對我這麼好的，滿足傀儡的要求並不會得到什麼，我不是您的棄子嗎？」既有實感又把咬牙切齒的聲音也做得唯妙唯肖，不知道要花多少時間去驅動晶片中的資料和腦內知覺。
「鷇音子，冷靜。」後面跟進的口罩少年試圖阻止一臉憤恨要拔槍的青年，儘管效果十分有限，於是他轉向另一個人：「太歲先生……」
只見男子怒火灼眼，右手也伸向口袋，就無夢生直覺，那裡面肯定放著危險物品。
「鷇音子、還有太歲，能見到你們，真是太好了。」是預見自己將死而由衷的話語，打心底判定出現在場的人是幻像以後，一字鑄骨臉上竟露出安然的笑容，交代遺言般絮絮叨叨著：「我什麼都不能說，所以不能答應你啊，鷇音子。難道不是絕交比較好嗎？這樣你就不用懷著歉疚面對我了，太歲。對不起，如果我更勇敢一點，就不會什麼都瞞著你了，三餘。雖然我不能採納，但還是謝謝你的提醒，天踦爵。下次不要再做危險的事了，娛笑顛會擔心，我也是，闋聲雲舵。」
「做了很過分的事情呢，正法天鑑先生，無論您有什麼理由，都不能原諒。」掏出掌心雷的跛腳少年天踦爵，微笑著說：「為什麼我們會在這裡？您自己也說了，天踦『什麼都知道』啊，包括您對鑄骨哥哥做的一切，而且，方才你們的對話已經錄下了喔，如果不想被傳出去的話，就停止這一切吧。」
對於老人敵視的眼神和現場緊繃到隨時都可能發生憾事的狀況，三餘無夢生雖介意卻只能順著天踦爵的話把威脅的話語講完：「我們不會揭穿您的，只要您放棄那個晶片，把我們的朋友一字鑄骨還來。」
「直接、殺了。」鷇音子的臉色很可怕，一手還溫柔的攙扶著神智不清的一字鑄骨，就充分展現了行動派的一面。
「贊同。」難得跟鷇音子意見相同的說太歲，用凌厲的眼神把老人從上到下掃了好幾遍。
「死人的話一字鑄骨會出事喔？」剛剛最後才進來的闋聲雲舵，溫聲提醒。
「壓下便罷。」道德觀大概哪裡淪喪的鷇音子咬牙切齒地回應，看來已經有點失去理智。
這時後知後覺地驚知這五人真不是幻像的一字鑄骨，突然掙開了鷇音子強而有力的右手，敞開雙臂護到了老人面前，「誰也、不准－－」本能動作或者晶片驅使的行為，他自己也不清楚，但他清楚知道不能讓這些人動到、他的操偶師。
「你們口口聲聲要我把一字鑄骨還你們，但是如果沒有那個晶片，你們所認識的一字鑄骨就不存在了，你們想讓『他』消失嗎？」老人超然物外的聲音適時響起，完全沒有被抓包的慌亂，泰然自若地笑了：「你不是最清楚嗎？跛腳的孩子。」
「天踦？」無夢生確認般望向自己的親弟，他不喜歡別人這樣稱呼自己的弟弟，但是，也知道天踦爵對此根本無感。
「是真的。」天踦爵沒敢直視無夢生，撇開頭道：「如果不保留那個，鑄骨哥哥早就死了，但是天鑑先生好像有弦外之音。」對他而言，能夠說出這個詞已經是極限，太過情感面的事物他一向理解力低落。
「意思應該是指，會讓一字鑄骨這幾年來的生活和目標土崩瓦解吧？因為仰賴著老人的命令而行，已經連他本人都把自己當成傀儡，突然將之拔除反而會讓他不知所措，進而自毀，我這樣理解應該沒有問題吧。」闋聲雲舵以那雙清澈的黑眸盯著老人，侃侃而談跟平常的溫和判若兩人。
「真正的悲哀是－－連身在悲哀之中這件事都渾然未覺。」沉默不語將怒氣蔓延開來的說太歲，對阻擋在面前的同居人說出冷酷的言論，這是他上次負氣離家後初和對方交談，開口就是把兩人關係陷入冰點的話題。
一字鑄骨以毫無情感波瀾的視線緊凝著同居人，左手卻是操起手術刀，一向鮮有情感表線的面容浮現出顯而易見的敵意。
「你還要否定自己到什麼時候？」不管對方隨時都能用刀射殺自己的殺意，說太歲淡淡地補上一句話，那時未能想通的事情、被對方堵到無言以對的狀態，還有對現狀的怒火，一口氣爆發：「要你理解現狀難道是苛求嗎？」
那邊還在真心喊話，這邊天踦爵帶著令人不寒而慄的笑容道：「我們的要求很簡單，把晶片的控制權給我，還有您從此不要出現在鑄骨哥哥的生活中，只要您答應並做到，我能保證那些錄音會被刪除。」
無夢生放心將局面完全交給天踦爵，之所以帶這麼多人來，只是因為「所有人」都很擔心一字鑄骨，包括回黑海的若葉家人、琉璃仙境的小四和續緣，還有佛鄉跟妖界的一些人，人多事情結束方便逐一解釋。
「但是，只要我想，現在也是可以讓你們永遠失去他。」看著護在自己面前的少年，老人面不改色地說：「請慎思喔！」
發覺天踦爵無法反駁老人的言論，無夢生適時接話：「您若願意這樣玉石俱焚我們自然無法阻止，不過從方才的對話聽起來，您似乎也有放棄鑄骨的打算，不如各退一步，晶片交給我們，但不限制您與他見面這件事－－當然前提是不能對他造成任何傷害，還有如果他不願見你，也不可強迫他。」
不等老人答話，一字鑄骨突然將刀刃一轉，抵在自己頸邊：「三餘，你們都出去。」
鷇音子對這個動作非常熟，因為一段時間前他曾看對方用同樣的路數威脅別人。
「我們出去可以，但鷇音子必須留下。」無夢生當機立斷，拉起天踦爵就往外走。
非常有配合度的闋聲雲舵也扯了扯說太歲的衣袖，用眼神請對方相信自己以後，就跟上領頭者的腳步。然而說太歲可沒有這麼聽話，這裡再怎樣也是自己家，他往旁邊站定就是不肯離開。
一字鑄骨把刀拿開後，以從未有過的悲愴口吻對老人道：「天鑑先生，鑄骨從沒想過會有這樣的一天，也許我把您當成師父一般敬重吧，雖然從一開始就是完全服從的關係，但我並沒有恨過您，央措正是因為恨得太多才會鑄下大錯，既然您給了我改正的機會，我也就順著您的想法去改正一切，並且期待著總有一天您會讓我自由，那一天到來時能容許我稱呼您一聲爺爺嗎？」作踐自己的低下要求，伴隨著自己許久的微弱願望，一字鑄骨向老人單腳下跪，昂起頭眼中卻閃爍著淚光。
「你應該恨我的，我剛剛有一瞬想殺你，你忘了嗎？」老人撇開頭，不忍去看那雙眼中迸發的光芒和純然的善良。
「太歲曾經真的殺了我。」一字鑄骨的視線移往同居人，果然看到後者那線條冷毅的面孔一絲僵硬，他繼續說：「若葉家不會憎恨自己認定的家人。」
老人沒有回答，只是把右手從口袋裡拿出來，然後一個小小的黑色物體飛向一字鑄骨面龐，被後者一把抓住。
「密碼，你知道的，我走了，有時間再回來看你。」老人轉身往門那邊走去。
一字鑄骨用眼神示意兩名護衛般的友人不要攔阻，目送老人的背影消失在門後，那瞬間竟感觸到對方散發出絲絲孤寂。

待眾人都進來後，一字鑄骨端坐在單人沙發上，桌上放著方才老人飲到一半的咖啡，已經涼了。他想起身去整理環境，至少也把桌上那杯放涼、不會有人想喝的飲料收起，但五個人聚焦在他身上的視線讓他沒那個膽量離座。
「我說……呃、三餘？」環顧眾人後，一字鑄骨視線定在無夢生身上，完全不知道如何啟齒只好望向顯然是這幾個人之中臨時推選出來的帶頭者。
因為太過專心於無夢生的反應，他沒有注意到鷇音子一瞬掠過臉上的失落和懊惱，還有說太歲那難以言喻的慍怒神情。
「那個人跟你有什麼關係？」雖然聽天踦爵和一字鑄骨皆稱呼其為天鑑，但他還是不知道那人到底是哪裡來的、為何要找上鑄骨。
「可以理解為……傀儡師，或者主人。」一字鑄骨話才剛說完，鷇音子和說太歲分別往他左右一站，前所未有的壓迫感。
無夢生掃視那兩個看似冷淡實則衝動的人，隨後道：「鑄骨，之前你不願意告訴我們的事，都跟那個人有關嗎？」
「我不否認，但只有這件事你就算問我也無法回答。」直至今日也不願吐露任何相關片段，一字鑄骨挺直背脊，深呼吸以後開口：「倒是你們，今天為什麼過來？」
「因為天踦－－」那邊跛腳的少年正要開口，無夢生卻搶了話端：「我們是來幫你慶生的，小四一直惦記著要送你生日禮物。」他沒有說謊，但是天踦爵愈來愈強的感知力不該太過彰顯，所以刻意隱瞞。
一字鑄骨不禁倒抽了一口氣，然後他撇開頭抿住唇。
「知道自己做錯什麼了嗎？」鷇音子咬牙切齒且帶有冷怒的聲音響起。
明明被責備的人是自己，一字鑄骨還是感覺到了對方冰冷的眸中深邃的痛楚，還有什麼都不說卻沉默地注視著自己的說太歲，一旦事情曝光就變得不知所措，這也是他不肯說白的原因。
「對你而言，我們是什麼？」完全沒有打算放過這個一再惹惱自己的少年，鷇音子半蹲下，用力掐住一字鑄骨的肩膀把人往自己方向轉，逼他抬起頭來直視自己，他討厭那雙藍眼避開視線。
說太歲不同於鷇音子的直接，前者只會用凝視和無語表達內心的不以為然和憤怒，但因為對彼此足夠了解，所以感受更為清晰。
知道態度較不強硬的三人和用各自的方法施加壓力的兩人正期待自己回答，一字鑄骨不自覺微勾唇角，自從來到苦境就未曾落過淚的他，當淚水滑過面頰滲入嘴角的時候，答案自然地匿聲消失。
鷇音子鬆開手，把眼前哭泣的少年攬入懷中。
闋聲雲舵已經悄然退了出去，無夢生也帶著天踦爵說著「先行告辭」就不多打擾，唯說太歲嫉妒的視線火辣辣地射在鷇音子身上。玈人就是太過內斂，不擅長表達自己，所以才讓外來者捷足先登。
但是，只要那名少年，依靠著那人哭完以後，能對眾人露出真心的笑容，一切就都值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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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如劍、雨如霜，電掠秋雨山河鳴

醉顛狂、雨飄紅，血披秋水一色劍

舞秋月、佾江風，也是疏狂也任真

難為知己，半生飄零愁是雨；難為手足，一夢吹醒江無雲

09.25 【鑄骨相關現代架空】絲‧思 9F 終章與 10F 跋尾

引用

風如劍、雨如霜，電掠秋雨山河鳴

醉顛狂、雨飄紅，血披秋水一色劍

舞秋月、佾江風，也是疏狂也任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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