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文學創作同人文學 08.04【冰魔】東之塔的點點滴滴(楔子)~(六)完，10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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蓮月．冰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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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主發表於: 2007-05-06 07: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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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04【冰魔】東之塔的點點滴滴(楔子)~(六)完，10F

【東之塔的點點滴滴】

(楔子)

魔物，終其一生得不到神的祝福。

因為啊…牠們是黑暗的產物……

是不是所有的魔物，都得不到幸福？甚至，該說是，留不住幸福？

墮入黑暗的人，成為黑暗的人，毫不在乎地任由自己與黑暗同化，共生。

直到，命運的那一刻……

[ 此貼被蓮月．冰夜在2007-08-04 09:36重新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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蓮月．冰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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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178)

1樓發表於: 2007-05-06 07: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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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05【冰魔】東之塔的點點滴滴(一)，2F

(一)

背著木箱子，一如往常地走向森林深處，那座矗立於濃密綠林中的白色高塔，身形頎長的黑髮男人，被斗篷遮掩的俊顏，帶著一抹迷人笑意。

嘴角愉悅地上揚，步伐有些輕快，隱於衣袖下的手，再次探進胸口，摸了摸置於胸懷衣服內的紙包裹。

之前到鎮上辦事，行經廣場時，看見了幾名少女，她們臉上的笑靨，讓他想起了他的陽光。

那伴著自己的陽光啊……幾乎不曾向自己要過什麼，卻讓自己心甘情願地為其付出。此次到街上辦事，順便把那天為他訂製的衣服領回來。

想來自己也有段時間沒為那人添購新衣裳了。

天色漸趨昏暗，黑髮男人加快腳步，往林中高塔走去。

微醉薰風迎面而來，輕輕拂上高塔頂端，佇立窗邊的金髮人兒，那張泛著淡淡憂愁的臉蛋。

一向清明的眼瞳，此刻有些黯淡，失神地遠眺漸漸被夜色吞噬的森林。

太陽都已經看不見了，可是，他……還沒回來……

天一黑，森林會暗的伸手不見五指吧……

會有魔物出來的……

一顆心，不安地蹦跳著。

是擔憂，是害怕，是牽掛……

別怕，別怕呀……不會有事的…他不會有事的……

膝蓋有些痠麻，輕吐口氣，將身體倚靠在磚牆上，藉以舒緩不太舒服的雙腿。

掌心輕輕地壓按在胸口，不似平日節奏的急促心跳，訴說著人兒無言的心慌。

咬咬唇，一下下地拍撫著胸口，試著平復逐漸失控的節奏，亦試著讓自己平靜下來。

「拉普耶魯！」

熟悉又期盼的呼喚，自下方傳來，彎身拉起長長的辮子，從窗口拋下。

不一會兒，黑髮男人拉著金色辮子上到塔頂，自窗口躍入。

就著柔和的光線，男人拉下斗篷，俊顏上盡是迷人笑意。

走了兩步來到金髮人兒身前，在其頰邊極輕極柔地落下一吻。

「我回來了！」
十分溫柔地說道。

臉上的溫柔碰觸，撫平了心上的不安，一如以往的溫柔話語，教拉普耶魯漾開淺淺淡笑，抬首，在黑髮男人左頰，給予祝福的咒語。

「歡迎你回來，魔法師！」

用完晚餐，拉普耶魯起身欲收拾碗盤，手才伸出便被黑髮男人阻止。

「今天我來收就好，你先去洗澡吧。」
笑得溫柔，起身動手收拾，一邊催促微愣住的人兒先行沐浴去。

乖順地點了點頭，拉普耶魯離開餐桌往房間走去。

當浴間傳來水聲嘩啦嘩啦，本在清洗碗盤的黑髮男人，停下清洗的動作，把手上水珠甩了甩，快步走進房間，將包裹自懷中取出放到床上，而後又悄悄無聲地退出房間，繼續未完的清洗工作。

不知過了多久，只聽見一聲木門開啟聲響起，一股好聞的清雅芬芳自裡面飄了出來，盈滿一室。

以浴巾擦拭仍在滴水的長髮，拉普耶魯走到床邊，入眼的是沐浴之前已放置在床上的衣服，以及一個…包裹？

用深褐色不透水的紙包著，有些鼓起的包裹，讓拉普耶魯不由自主停住了擦拭濕髮的動作，動手拆開包裹。

打開，柔和的白映入眼簾，眼瞳微微瞠大。

褪去身上的浴袍，小小翼翼地拿起柔軟的白，穿上。

扣好釦子，柔婉臉龐漾開淺淺笑靨，離開房間朝外頭走去。

結束了善後工作，黑髮男人坐在桌案旁，一如平常習慣地進行飯後閱讀。

身後傳來了輕巧熟悉的腳步聲，讓他將頭抬起。方抬首，一張柔婉欣喜的笑顏，襯著純然的白，躍入其闇黑眼瞳。

宛若純白蛺蝶翩然而至，晴朗如藍天的眼眸盈滿了喜悅。拉普耶魯面帶羞怯地來到了黑髮男人面前，輕聲問道：「我……好看嗎？」

害羞的詢問輕輕地傳入耳中，將男人出遊的心神拉回，點頭，笑柔了唇眼。

「轉一圈讓我看看，拉普耶魯。」
溫聲提出要求，闇色瞳眸裡滿是寵溺。

轉了個圈，純白衣襬飛揚，像是朵朵浪花，迷眩了闇黑色的眼。

移動腳步走向男人，身子微低，在那人臉龐輕輕落吻。

「謝謝你，魔法師！」

＊＊＊

熄了燭火，起身走回臥房，在柔和月色拂映下，床上的人兒睡得極為安穩。

無聲無息來到床邊坐了下來，靜靜地凝視在月光映照下，沉睡的柔婉人兒。

伸手撫了撫散落枕畔的金黃，那是自己十分珍視的寶貝，一如對睡夢中的人兒那般的珍視。

拉普耶魯啊……是我該謝謝你才是，因為有了你，我才真正明白，黑暗中也有陽光。

所以，別離開…不要離開……

或許會有那樣的一天…或許真有那樣的一天……

但我於心底企求著，那一天，永遠…永遠……不要來……

… … ※ ※ ※ … …

「喀咻…」
「喀咻…」

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中，響起了東西輕輕碰撞的聲音。

封閉的高塔，蜿蜒而上的階梯，與闇色相融的男人，抱著臂彎裡昏睡之人，一步步往上走。

窸窸窣窣，很快的一群身體漆黑看似虛體的浮靈朝行走的男人聚攏。

「主人，是獵物嗎？」

就像是被封閉在瓶子裡急欲衝出的空氣，同樣的帶著無比興奮語氣的問話此起彼落地響起。

「獵物嗎？」

「主人，獵物嗎？」

腳步頓了頓，口氣略顯不悅地冷道：「別靠過來，煩死了！」
隨著警告性的低喝，渾身散發出濃烈威嚇氣息，浮靈紛紛退開，不再靠近。

來到階梯盡頭，男人推開緊掩的木門，抱著人進入住在塔頂的居所。

彎身將人放下，臂彎裡的孩子雖已逐漸甦醒，意識仍有些模糊。

微微睜開的雙眼感覺光線折射，忍不住瞇了瞇眼，而後完全張開。

穩住小小的身軀，伸手揉揉眼皮，眼前的黑暗教孩子呆愣了會兒，下意識朝光線射入的方向看去。

向前走了兩步，踮起腳尖向下望，詫異地發現自己竟在一座高塔裡。

好高…是高塔……

停止運轉的小腦袋不及思考，身後微揚的嗓音鑽入耳。

「喂！小鬼，我拜託你不要大哭大鬧哦！」
半是警告半是威脅地冷哼：「哭泣的小孩子…最令我討厭了！」

轉身，驚訝地注視低下頭一臉不耐睇著自己的男人，一雙眼睛不自覺瞠大。

黑色的頭髮，還有一對尖尖的耳朵，這麼特別的人，一定是書本上所說的那個人……

仰起臉蛋，軟軟的童音將心中的疑問說了出來：「難不成你是…『魔法師』？」

魔法師？

這下子反倒是黑髮男人被問住了。腦中先前閃過數種在孩童醒來後可能會遇到的狀況全數作廢，只見其微挑起眉，有點反應不過來地盯著金髮孩童瞧。

為什麼不說話呢？難道不是嗎？

不對，他一定是魔法師！因為只有魔法師才會長得這麼好看！

雙手握拳，對自己認定的答案抱持肯定態度，孩童開心地說道：「你是魔法師對不對？我聽說魔法師因為會變很多魔法，所以在外表上和普通人有點不一樣。」邊說，邊看著男人的尖耳朵，「我以前曾經在書上看過喔！」十足強調自己猜測無誤的口氣。

現在是什麼情形？

愣了一會兒，終於回過神，男人發現被自己擄來的金髮孩童，與一般的孩子似乎有那麼點不同。

「下面是魔法森林，對不對？媽媽說裡面住著『黑暗使者』。」
一股腦兒地把話說出口，沒有察覺男人臉部表情因為他的話而產生的些許變化。

黑暗使者……那個說的就是我……

微偏著頭，像是想起昏睡之前發生的事，軟軟的語調漸漸轉慢。「我…在森林附近被小魔物追趕……」

黑暗使者理所當然地點頭，因為那些小魔物正是他派出去的。

「可是之後的事，我就不記得了…」
說到最後，孩童安靜下來。

就在男人以為孩童不再講話之時，孩童再度仰起臉蛋，朝其展露笑容。
「是魔法師救了我，把我帶到這兒來的，對嗎？」

嗯？

到此刻，黑暗使者的表情已經可以用錯愕不已來形容了，忽然之間，他發現自己無法對孩童說出事情真相。

「謝謝你！」
靦腆地道謝，說道：「可是我得回去了，爸爸媽媽一定很替我擔心。」

誰會自動放你回去啊？

心裡沒好氣地冷哼，開口說道：「你的父母…大概已經不在了吧？」

「咦？」

「因為害怕森林的魔物，早就不知道逃到哪兒去了。」
淡淡地說著，忽見面前的孩子失去笑容，受驚地注視著自己，只得生硬地轉口：「啊！不是啦…不會有事的，這個塔這麼醒目，總有一天，他們若想到你，就會來接你了。」
看著驚慌的小臉蛋恢復平靜，說話的語氣漸趨柔和。「所以在那之前你先留在這裡，拉普耶魯。」

雙眼眨動了下，好奇地看向唸著自己名字的黑髮男人。「你為什麼知道這個名字？媽媽說過不可以告訴別人的。」

因為你的名字是我取的呀！當作記號…

「因為是魔法師的關係，所以不用問就可以知道嗎？」
語氣裡滿是崇拜，漂亮的藍眼睛閃動燦爛光芒。

因為…你是我那棵楊梅樹果的替身啊－－

沒有回答，心裡默默喃道，決定讓拉普耶魯繼續保持這個美麗的誤會，因為他討厭會哭鬧的小孩子，如此而已！

既然要讓他留下來，該交代的就要說清楚。打定主意，黑暗使者開口了。

「你不可以進去我的房間，這房間的角落就給你用吧。」
邁開腳步往客廳走去，身旁的小人兒努力以小跑步的方式跟上步伐比自己大上兩倍的男人。
「架子上的東西你不要亂動。」
隨意環視客廳吩咐道，拉普耶魯點頭。「好的。」

漫不經心環視的雙眼，在看到緊閉的門，續道：「還有…裡面的那扇門絕對不可以打開。」

「為什麼？」
疑惑不解，拉普耶魯輕聲問道。黑暗使者語氣冷淡地解釋：「那是通往下面的樓梯，但是從上到下到處都是魔物，如果你跑到那邊去，最後就會被魔物給吃掉的。」

詫異地睜著一雙眼，看著面帶微笑的黑髮男人。「這麼說的話…就沒有辦法從這條路出去了嗎？」

「再忍耐一陣子就好了，反正森林中也都是魔物呀！」
耐著性子安撫，表情已有些不自然。拉普耶魯帶著失落孤單語氣的喃語傳入耳中。「魔物…那爸媽也來不了……」

「可能哦！」
頓了下，又道：「他們總有一天會來的，所以你要乖乖等他們。」
真是的！再等十年他們也不可能會來的……

黑暗使者心裡泛開嘲諷的笑意，對孩童的天真覺得好笑不已。

幸好他純樸的近乎笨，而且居然還叫我魔法師，真的是和我太不相襯了，居然用這麼美的名字稱呼我…

「好的，魔法師。」
勉強打起精神，認真地點頭答覆，卻看見黑髮男人已走到門口，右手手掌欲將門拉開，心裡一震，立刻往門衝去。

眼神瞬間轉為銳利，表情冰冷地瞪視緊挨著門，看似要逃跑的孩子。

搞什麼？這小鬼…這麼快就想逃了？！

「拉普耶魯？快讓開，我要開門了！」

「可是…」
用力壓住門不讓男人拉開，仰起臉語氣擔憂地輕喊：「這扇門的外面，不是有很多的魔物嗎？魔法師會受傷的！」

錯愣，默然無語。

「所以不可以開門，太危險了！」

壓下心裡突然湧現的異樣感，黑暗使者試著安撫拉普耶魯：「沒關係，我不會有事的。」

「因為你是魔法師嗎？」
軟軟的童音，吐出想要得到保證的問話，他知道魔法師學了高深的法術，但門外有許多魔物呀！

「沒錯，就是這樣！」

「真的嗎？」

「真的。」
它們不可能會攻擊我，因為它們都是我的部下呀！黑暗使者的臉部肌肉快要僵硬了。

安心地點頭。「原來如此！」
百分之百相信，沒有一絲懷疑的成份。「那就沒有關係了！」
清靜的臉龐綻開如花般美麗的笑靨，一時之間，男人的視線膠著在孩童恬靜的笑顏，深深地凝視著。

沒有說話，僅是拉開門，離開塔頂的居室。門外再度響起靴子跟部扣擊階梯的聲音。

到鎮上進行例行性的擺攤，為人占卜，算命，一如人類那樣的工作賺錢，同時收集情報。

拉開小布幔緩步進入，今天上門的第一位客人，是一名容貌稱得上為上等的美麗少婦。盤著包頭的少婦來到男人面前，微微瞇起的視線由上向下，細細打量端坐桌子後方那名面孔俊俏，性感薄唇邊噙著神祕淺笑的黑髮男人。

「人家說算得很準的占卜師，是不是你呢？」
細聲詢問，一顆心砰砰地跳著。

嘴角微勾弧度未有些許改變，啟開的唇吐出融入了迷魂甜香的言語。
「我什麼都會，不管是占卜還是焚香，毒藥、絲綢或者是調藥…」
未竟卻又拉長的語音，繼續輕吐迷惑人心的言語：「如果妳希望的話…就算是寶石也是可以的。」

好奇心完全被挑起的少婦，食指屈起頂著下頷，喃語：「哎呀！這樣子…我就要請教你的大名了。」

名字就是咒文……

而呼喚名字之人，那出口之聲便是對那名字思念的束縛力。

所以要仔細選擇叫你名字的人。

「隨便您稱呼，夫人。」
四兩撥千金將話帶過，俊美的男人以其自身具備的利器──無人能擋的招牌笑容，迷惑了少婦的心。

稀稀落落的客人，來來去去，就在黑暗使者瞇眼小憩之時，入口的小布幔被人拉開，進到裡面的是一個遮遮掩掩，行動詭異的男人。

似是有難言之隱，猶豫半晌，男人開口了。
「呃…就是你嗎？只要肯付錢，你什麼都願意接嗎？」
說話之時，還不忘拉緊頭巾，努力遮住臉的上半部。

啊，來了！我的目標物出現了！

笑著仰起頭注視對方，一邊聽著對方提出的要求，一邊體諒地要他繼續遮著臉沒關係。

當交易成立，畏畏縮縮的男人迅速離開。

收拾好東西，黑暗使者春風得意地離開擺攤地，往街上走去。

賣出去了！
真是巧合，沒想到對方剛好喜歡金髮的…

把錢花在小鬼身上有什麼樂趣啊！

不過話又說回來，有錢人在用錢時還真是不一樣呢！

訕笑地直搖頭，即便自己擁有的財富比那人多上數倍，也無法理解所謂的「有錢人」，他們的禸心到底在想什麼。

趕在太陽西沉前一刻，黑暗使者回到森林中的高塔，甫推開門，小小的身影迅速奔至，抱住了男人的大腿。

「你回來了呀！」
興奮地喊著，臉上雀躍神情一覽無遺。

顯然的，並沒有想到會面對如是的情形，黑暗使者表情不自在地說道：「幹嘛？快放開我！」
啊啊…小孩子就是愛到處亂竄。

抱住大腿的手臂收緊，拉普耶魯輕聲道：「你這麼晚還不回來，我好擔心。」

沉默，說不出現在的自己，自胸口湧出的究竟是什麼樣感覺，在聽到那個睽違百年的字眼後……

當天晚上，用過晚餐之後，拉普耶魯提出了請男人教他做菜的要求，黑暗使者皺眉，有些不耐煩地咕噥著：「實在是很麻煩耶！」
邊說邊自櫃子上取過幾本書放到桌上。

「這個是什麼？」

「你看這個就知道了。」
如果沒學過字的七歲兒看得懂的話。

拿起書本，興沖沖地翻開，拉普耶魯開心地叫道：「啊！是料理的書。魔法師，謝謝你！」

再度被眼前出乎意料的情景震住，黑暗使者已經找不到任何可以形容拉普耶魯的話了。

他在看…這麼小的孩子居然在看食譜，而且還看得那麼津津有味的。

決定早點休息養足精神，準備明天繼續和這個孩子再奮戰的黑暗使者，努力維持平常的語氣，對坐在不遠處認真閱讀的拉普耶魯說：「我要去睡了。」
和這小鬼相處真的好累人。

說完，頭也不回地步入房間，坐到榻上。

就在男人拉開棉被，準備躺下，外頭傳來敲門聲，跟著門被人推開了，孩童小小的身影映入眼，只見拉普耶魯來到床邊，踮起腳尖，以唇輕柔地碰了碰男人面頰。「魔法師晚安。」

什…什麼？

「媽媽經常這麼做，雖然我不明白是什麼意思。」
偏著小腦袋說道，隨即轉身跑到門邊，又像是想到什麼似的回頭補充。「我想，可能是一種保平安的咒語。」
說著，笑了開來。「晚安了！」
小小的身影離開房間，不忘將門掩上。

撫著被柔軟碰觸過的地方，呆愣了好半晌，一句聽不出是生氣的情緒多了點，還是煩躁的情緒多了些的低語自房間裡響起。

…………真是無聊透頂……

＊＊＊

清晨的陽光穿過玻璃灑入房間，被逐漸刺眼的光線擾醒的黑暗使者，睜開狹長黑眸，坐起身望向晴朗藍天。

好天氣，希望今天那小鬼不會再有讓自己出乎意料的表現了……

下床走到門邊，將門推開。

眼角餘光很快看到靠坐門外的金髮孩童，皺眉，彎身將人抱起。

這樣也能睡…該說他太強了，還是太用功了……

視線移至不遠處的書本，大抵明白拉普耶魯仍然熟睡的原因。

看書看到睡著了呀……

他幹什麼這麼急著看那本書呢？

「嗯…」
尚在思索，掛在雙臂上的孩童發出了輕軟的聲音，接著張開眼。

「啊！早安，魔法師！」
乾淨的聲音，天真的笑容，是屬於孩童該有的一切，絲毫沒有察覺自己正懸在半空中。

沒有回話，將人放下，逕自到廚房準備早餐。

當熱騰騰的餐點擺上餐桌，黑暗使者喚來拉普耶魯一起用餐。

吃著，微揚的嗓音流瀉而出。「其實，你不必急著一晚看完。」
竟然還在那種地方睡著了。

捧著杯子的手停頓了下，拉普耶魯低垂著頭，注視杯子裡的液體。

好一會兒，輕軟的嗓音慢慢地逸出口：「可是如果我學會做菜的話，就可以在魔法師回到家之前把菜煮好。」
抬起頭，笑得靦腆，「魔法師一整天都要出去外面工作，回來還要做飯的話，一定會累壞的。」

表情有些錯愕，乍聞小人兒會如此積極想學習做菜原因的黑暗使者，一時之間不知該如何接話。

茫然地收拾好碗盤……茫然地離開高塔……茫然地來到鎮上開始擺攤卜卦，敷衍地與每一位客人應對著……黑暗使者一整天心不在焉的，注意力不知到哪裡去了……

直到送走最後一位客人，準備收拾之時，外面走進一名用布遮掩臉部之人。

眼角餘光瞥見佇足入口的人，心裡響起一聲輕哼。

啊！昨天戀童癖的人……

遮遮掩掩行動詭譎的男人迅速來到桌子前，開口：「關於昨天談的事，本來講好在一週內把孩子交給我的。但我想改變心意了，你能在明天交給我嗎？」

黑眸閃過一絲銳利，腦中瞬間浮現那人燦如春陽的笑靨。

「還是算了。」
像是放鬆情緒似的，出口的語氣有著連自己也不明白的愉悅，視線停留在臉部表情急速轉變的男人。

「咦？」

「實在是很抱歉，剛好…發生一點小問題。」

把他交給這個人，想想實在有點可惜。

激動地衝上前，揪住黑髮男人衣領，咆哮道：「到底是怎麼回事？我已經把訂金交給你了耶！」

「我會把錢退還給你的。」
不想引發對方更大的怒氣，儘可能讓自己的態度壓低些，雖然他並不在意對方的背景是什麼，也不擔心會被人挾怨報復。

「問題不在這裡吧！」
憤怒地抓緊男人衣領不斷搖晃。就在一陣拉扯，裹在黑暗使者頭上的頭巾掉了下來，乍然之間，男人驚嚇地瞠大眼睛，不敢相信地注視那對與正常人類相異的耳朵。

尖…尖…是尖耳朵！

這一刻，男人巴不得自己沒有和面前之人接觸，更懼怕方才無禮的行為會為自己帶來殺身之禍……他惹上魔物了呀！

跌坐在地放聲大叫：「唔哇…魔…魔物啊！」
邊喊邊退，掙扎著要站起，卻發現雙腿虛軟，怎麼也起不了身。

深吸口氣，繞過桌子走上前，向面前嚇壞的男人伸出手欲將人扶起。「我不會對你怎麼樣的。」

身軀顫抖，臉部已明顯扭曲，過度的恐懼讓他不斷揮舞雙手立刻站起身。「是我不對，請你饒了我！」
不待黑髮男人開口，已轉身往外奔去。

逃跑的男人，此時此刻只恨父母沒有多生一雙腳給自己，讓他能跑得更快些。
「我不要錢了，求求你饒我一命！」
瞬間身影消失。

……

佇立原地，一臉陰鬱地瞪視掉在腳邊的頭巾。

到底該怎麼說呢？

與髮同色的眉皺起，發現自己這時的心情真是糟糕透頂！

很抱歉，我並不是人類……不過就是耳朵有點不一樣而已嘛！幹嘛嚇成那副德性？讓人看了忍不住要生氣！

帶著極度不悅，黑暗使者收拾好攤位，踩著洩忿似的沉重步伐離開。

真是不爽，他也不過是外表有那麼點和人不同，就被人這樣說那樣怕的，實在是…實在是…

一定是黑暗使者做的！

住在森林裡的可怕魔物……

哇啊啊……吵死了！

讓人忍不住要冒火！！！

「你回來了呀！」
甜軟的嗓音鑽入耳，剎時間，層層累積似要湧出的不滿立即消失殆盡，取而代之的，是一種連自己也說不出口的放鬆感。

如鷹般尖銳的眼神轉為柔和，抿緊的嘴角放鬆，轉而彎出輕淺弧度。

回來了，回來了…

仰起的小臉蛋笑得天真，向男人傳達高興見到他歸來的喜悅，猶如春天的小花迎著和煦暖風俏生生地綻開了。

金髮孩童的笑容柔軟了黑暗使者的心，只見其彎身凝視可愛的孩子，啟口：「我回來了。」

哄著拉普耶魯去看書，黑暗使者走回房間卸下行李，隨意打理了自己，鑽進廚房準備晚餐。

水槽前，高大的黑髮男人正忙碌地清洗馬鈴薯，一抹小小身影已進來廚房。

「拉普耶魯，過來這裡。」
頭也不回地喚道，拉普耶魯小跑步來到男人身旁。「是，有什麼是我可以幫忙的？」

「去搬張小凳子過來。」

飛快地回到客廳把小凳子搬來，男人已讓出水槽前的位置，示意其過來。

放好小凳子站上去，黑暗使者吩咐道：「等下你負責把馬鈴薯洗乾淨，放到這個籃子裡。」
說著，已將擱在一旁的小籃子拿到水槽旁的平台上放好，「清楚嗎？」

「嗯！」
用力點頭表示自己聽到了，拉普耶魯捲起袖子，彎身開始工作。見狀，男人轉身準備其他食材，偶爾回頭看看情況，觀察孩童的做事態度。

很快的，拉普耶魯完成男人交代的工作，當他把最後一顆馬鈴薯放到籃子裡，回頭將雙手清洗過，便要提籃子，黑暗使者已來到其身旁，「洗好了嗎？」

「嗯，魔法師要檢查嗎？我怕沒洗乾淨。」
語氣有些羞怯，眨動的眼睫讓人看了不由得心生疼惜，黑暗使者輕撫了下拉普耶魯柔軟的髮頂，道：「不用了，我相信你能達到我的要求。」
拿起一只陶碗遞給拉普耶魯，示意其下來。「櫃子旁邊有一袋豆子，去把莢果裡的豆仁剝出來，放到這個小碗裡，全部剝完後拿來給我。」

「好的。」
跳下凳子，小跑步來到黑髮男人指定的位置，蹲下身開始進行第二項工作。

半個小時後，廚房裡傳出濃郁的食物香，其間夾雜幾句對話。

「對，就是這樣，豆子不要煮得過熟，太熟顏色會不青翠，那就失了食物的色澤之美。」

「來，料理盛起之前先試試口感味道，確定食物已經煮熟。」

隨著叮嚀的語句，黑暗使者將盛了一匙濃湯的木匙移至拉普耶魯面前。「小心燙。」

依言吹了幾下，就著湯匙啜了一小口。
「嗯，好香好好喝喔！」
臉上的表情自然不做作，不知怎麼來著，男人發現自己內心波動因為孩童天真的言詞逐漸擴大，連他也無法解釋原因從何而來。

一小時過後，高塔裡傳出撲鼻的香氣，聞了令人忍不住食指大動。

餐桌上一片寧靜，闇黑瞳眸注視低著頭專心用餐的孩子，若有所思。

嗯，就這麼決定了，把他留下來。

「好好吃，魔法師真的好厲害！」
笑瞇瞇地抬起頭說道，發現直視著自己的視線，疑惑地眨了眨眼。「魔法師？」

「沒事，吃飽了嗎？」

「嗯，吃飽了，我一定要快點學會做菜，而且要煮得跟魔法師一樣好吃！」

「嗯。」
輕應了聲，不再說話，舀起一匙湯送入口開始用餐。

當拉普耶魯洗完澡準備就寢，他進入主臥房，來到黑暗使者面前，一如昨夜那樣，在男人頰邊親吻了下。
「晚安，魔法師！」
隨即離開房間。

不自在地撫摸被那柔軟碰觸過的地方，仍覺那一瞬間的溫熱感猶在，表情有些不自在。

……又來了。

拉開棉被躺下，對於孩童睡前的習慣，甚感無力。

明天一定要跟他說，不要這樣做。

[ 此貼被蓮月．冰夜在2007-05-05 23:24重新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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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樓發表於: 2007-05-17 04: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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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16【冰魔】東之塔的點點滴滴(二)，2F

(二)

醒目的高塔聳立在少無人煙的森林，四周一片寂靜。直到天黑，蜿蜒旋轉的階梯響起喀咻喀咻的聲音。

當男人推開門的那一刻，熟悉的嬌小身影已在門邊等候。

「你回來了呀！」
喜悅的語氣，襯著宛若小花綻放的燦爛笑靨，讓人看了頓覺一天的疲憊在此時已全數洗去。

冷竣的臉部線條在孩童朝自己撲來之時轉為柔和，彎下身以掌輕撫了撫孩童柔軟的髮頂。「我回來了。」

半小時後，廚房裡香味四溢。

「魔法師，請你試試湯的味道。」
拉普耶魯舀起一小匙濃湯裝到淺盤，遞至洗好手轉過身的黑暗使者面前。

接過淺盤，優雅地啜了口，對於入口的味道頗為滿意。

「嗯，可以了，雖然味道稍嫌淡了些，但玉米的甜味都已融入湯裡，可以起鍋了。」
放下淺盤淡淡地說道，拉普耶魯點頭，記下男人的評語。

魔法師說湯頭味道稍微淡了點，明天要記得鹽巴多放四分之一茶匙。

「好了，到前面去，我把湯擺上就能吃飯了。」
邊說，邊以濕抹布圍住燙熱的木碗端起，往廚房外走去，後面拉普耶魯小跑步跟上，快一步趕至餐桌前，拉開椅子，讓男人得以不受阻礙地靠近餐桌把湯放到桌上。

坐上椅子，看著盛了自己那一份餐點的小淺盤被男人推至面前，拿起湯匙笑瞇瞇地等待男人開口。

為自己盛好主食，坐了下來，黑暗使者語氣柔和宣佈道：「開動了。」

吃著，男人啟口道：「等會兒我要驗收昨晚的成果。」

吞下口中食物，拉普耶魯認真點了下頭。「好的！」

收拾妥當來到客廳，金髮孩童已乖巧地坐在書桌前看書。

隨著熟悉的步伐節奏鑽入耳，專心閱讀的拉普耶魯坐直身，闔上手邊書本推到旁邊，注視在書桌另一方坐下的黑髮男人。

拿起沾了墨水的羽毛筆，快速在紙上寫著，拉普耶魯靜靜看著那修長有力的手與指執筆在白色紙面揮灑，一道道題目立時出現。

畫了圈，擱下筆於墨水瓶旁，將題目紙推到等待的孩童面前。「來，這幾題你算算看。」

輕點頭，快速瀏覽題目，拿起筆開始作答。

單手支頤眼眸半掩，閒適地斜倚於椅背。

謹慎地把答案巡視一遍，確定答案不再更動，拉普耶魯抬起頭，看向似是進入淺眠狀態的男人。

魔法師睡了嗎？

偏著頭盯著那人俊魅臉龐膲著，小小臉蛋漾著遲疑，猶豫著該不該將人叫醒。正在思考，勾揚薄唇吐出貫有的微揚嗓音。「都算完了嗎？」

眨眨眼，看著雖然睜開眼身子仍然斜倚椅背的黑髮男人，伸出修長手指拿過試卷開始批改。

眼下的測驗結果讓黑暗使者不住點頭，對於孩童聰穎資質感到滿意，再次覺得當初的決定是正確的。

「很好，昨天教的你都記住了。」
把試卷交還給面露緊張神色的金髮孩童，柔聲給予讚美。被魔法師如此稱讚，放鬆心情的白嫩臉蛋泛開蘋果紅，因為高興而上揚的嘴角，襯著紅撲撲的雙頰，看來十分可愛，那副天真無邪的模樣竟教男人一時之間呆愣住了。

……

「魔法師？」
單純的孩童無法理解大人複雜的心理，在發現男人有些怪異的表情，半跪起身朝男人出神的雙眸伸出手，揮了幾下。

眼前晃動的影像召回黑暗使者的意識，發現自己再度因為拉普耶魯的笑容失了神。

出色外貌非是吸引男人目光的絕對條件，黑暗使者本身便擁有一張讓人既妒又羨的俊美臉孔，高朓頎長的身形讓他在人類世界更顯出眾。活了百年，來去眼中者早已不下數千人，就連魔物世界裡的異類──北方的濺血者，他亦已看過其面，當時他以為這一生再也不會有人能讓他的視線為之停留。

直到帶回人類的孩子──有著一頭金髮的拉普耶魯，尚未出世便由自己取了名做了記號的孩子，黑暗使者發現，每天每天，他總會在不經意之際為了這孩子走神。

留下拉普耶魯到現在已過月餘，雖然只是個孩子，但其反應靈敏個性直率，十分好相處。頭腦好的他，不管自己教什麼，幾乎是一學就會，可說是人類兒童裡的高材生，教導時完全不需要花費太多力氣，一點就通，所謂良師得高徒而教之的得意，便是指這種情形吧。

雖然不過才七歲大，但已可斷定成年後絕對是一名迷倒眾生的美男子的拉普耶魯，擁有與黑暗使者完全不同的容貌。一雙好似天空那般碧藍晴朗的眼眸，無時無刻閃動屬於孩童的純真光采，細緻五官襯著粉嫩白淨的臉蛋，看起來是那樣的惹人憐愛；總是上揚彎起的唇瓣，漾開甜蜜沁心的天真笑容，好似能融化冰雪的春陽，永遠散發暖人溫度。

安靜時的拉普耶魯，看起來柔順乖巧；而笑得雀躍時的拉普耶魯，就像是迎風綻放的小花，讓人不知不覺便因那抹掛在嘴邊的笑而情緒波動，膠著在那張小臉的視線再難移開。

就像現在，因為被自己稱讚泛開笑容的孩童，再次吸引住自己的目光，怎麼也拉不回來。

「魔法師累了嗎？要不要早點休息呢？」
收回揮動的手，躍下椅子來到黑暗使者跟前，仰起臉注視亦看著自己的男人。「我去準備熱水，魔法師先洗好嗎？」

拉住轉身欲離的身軀，黑暗使者起身淡淡地說道：「乖乖待在這裡看書，我去準備熱水。」
拉普耶魯還那麼小，連一桶水都提得很是吃力，更別說是將滿桶的熱水倒入比他還高上兩倍的浴桶了，這項工作說什麼也不能讓他去做。

將人留下的黑暗使者，本著不能白吃白喝白住的原則教導拉普耶魯學會分擔家事，但不是每一項他都會教，一切視情況而定。準備洗澡水這項工作對還是孩子的他而言太過危險，男人下意識地避開這項，亦不曾讓他做過。

「可是…」
啟口欲言，男人已將人抱回椅子落座，拉過稍早前孩童讀了一半的書放到其面前。「你還小，等長大一點再讓你來。」
輕拍拉普耶魯柔軟的髮頂，轉身往主臥室走去。

自己還小嗎？那要到什麼時候，魔法師才會認為自己長大了呢？

偏著頭不明白魔法師的話，想了好一會兒後，決定放棄繼續進行傷腦袋的思考，把注意力移轉到未看完的書本上。

明年自己就多一歲了，魔法師應該會願意讓自己幫忙準備熱水才是。

看著看著，腦中浮出如是的想法，抿緊的小嘴彎出淺淺弧度，笑容再度浮現。

安靜的塔頂傳來淅瀝嘩啦的水聲，孩童不受影響靜靜閱讀，半小時過後，主臥室那端傳出淡雅香氣。

換上墨色睡袍，一手執布擦拭猶在滴水的頭髮，漫步走到客廳，朝那人背影喚道：「拉普耶魯，該你了。」

闔上書本來到客廳一角，黑暗使者撥出來給他使用的小沙發，將書放下，抱起換洗衣服，小跑步來到男人面前。

「去吧。」

點頭，跑進房間，到浴室裡洗澡。

為了避免拉普耶魯身高不夠高，泡澡時會發生意外，黑暗使者另外買了一個小浴盆回來供其使用。每天男人沐浴完畢，便會將乾淨的洗澡水倒入小浴盆，同時把原來的澡盆清洗好推至角落，一切就緒才會離開房間叫孩童來洗澡。

回書桌前坐下，思索著明天回來該洗衣服了。他的衣服是很多沒錯，但拉普耶魯不過才幾件可以更換，不能拖太久的。

衣服…拉普耶魯的衣服的確是太少了，一般的孩子有的都比他多，而且……

驀地，心頭滑過一絲異樣感，立即做了決定。

沉靜的夜，萬籟俱寂，只有喃語似的風聲輕輕滑過葉梢。黑漆漆的森林裡，隱約可見到微弱的燈火晃動，方向來自矗立於森林深處的醒目高塔，唯一還亮著的是塔頂的主人臥房。

靠牆倚坐閒適地看著擱在腿上的詩集，燦如群星的修眸已然凝聚淡淡的睏意，門邊傳來輕扣門板的聲音。下一秒鐘，門被人推開了，笑容靦腆的金髮孩童走入房間，來到半靠半躺的黑髮男人旁，爬上床鋪伸手捧住那人的臉，湊上小臉。

男人微愣了下，隨即感覺左頰傳來溫熱的碰觸。尚不及開口，軟軟的童音鑽入耳：「魔法師，晚安！」
滑下床，快步跑向門外，輕輕帶上門。

呆愣了好一會兒，抬手撫摸被人兒印上吻的地方。

拉普耶魯什麼都好，就只有這個奇怪的習慣改不掉……

皺眉，回想一個多月來，每晚就寢前，總會進來房間給予自己晚安吻的孩子，當那張單純可愛的笑容浮現於腦海，無力感再度湧現。

一定得要他改掉才行……

熄燈前，男人如此想著，打了個哈欠躺平身子，沉沉睡去。

＊＊＊

清早時分，幽靜林間傳來鳥兒鳴叫，是歡樂的歌唱，也是愉悅的交談，微冷涼風自枝葉之間溜過，帶來秋之氣息。

步下階梯，拉開門踏出高塔，旋身將門關上。仰首望去，塔頂窗口旁，一抹小小的人影興奮地朝自己揮手。

「拉普耶魯！」
揚聲喊道，金髮孩童愣了下，踮起腳尖看向喚著自己的黑暗使者。

「不要把頭手伸出來，掉下來會摔死人的！」

當場收回揮動的手臂，倚靠磚牆立正站好。「是…」

確認孩童已回到裡頭，男人轉身往鎮上走去。

心不在焉地回答求問者的問題，看著迷津得到解答的女人一臉心喜地離開，黑髮男人起身收拾。

半刻鐘後，裹好頭巾收拾妥當的黑暗使者走出擺攤地，往熱鬧的街上行去。

四處轉頭張望，當欲尋之物入眼，行走的步伐緩緩停下。

嗯，這裡應該有自己要的東西。

走進店家，一一瀏覽掛在牆壁竹杆上的衣服，與心裡欲採買之物逐一進行比對。

視線膠著在一項物事上，心裡有所思量。

唔嗯…這個比較好的樣子。幫他買條小圍裙吧！

男人目不移轉的專注神情，引起老闆娘的注意，微笑地過來招呼客人。

「您看得還真是認真呀！是不是要送給孩子的禮物啊？」
留意入門的客人視線放在小孩子服飾上，老闆笑瞇瞇地問道，開始為客人做商品介紹。

「……算是吧。」
淡淡地回道，黑眸隨著老闆移動的手指而動，專心聽內行人說明小孩子的衣服要如何挑選之類的話。

兩個小時過後，男人手上抱著一個紙包裹走出來。

小孩子的衣服原來還有那麼多種區別，他一直以為都差不多的。

時間也差不多了，該回去做飯了。今天比較晚回去，不曉得拉普耶魯有沒有自己先吃點東西墊墊肚子，小孩子禁不起餓的…

邊想，行走的速度加快，往居處趕去。

當天的晚餐較平日慢了兩個小時上桌，拉普耶魯沒有抱怨，僅是安靜地幫忙準備，進出廚房的身形像隻勤勞的小蜜蜂。黑暗使者沒有說什麼，然而手邊料理的速度不知不覺加快許多，甚至興起使用魔法讓食材快點煮熟的衝動。

沐浴過後，男人將紙包遞給拉普耶魯。

眨眨眼睛，驚喜地接過來自魔法師手上的禮物，迅速拆開。

是新衣服！

拿起衣服在身上比對，發現尺寸與自己的身形極為吻合，就像是事先量過再行訂製那樣的貼身，春陽小花似的笑靨在那張粉嫩嬌俏的臉蛋上綻開了。

低頭凝視繡功精細的綢質布料衣服，每一只釦子旁邊都繡上細碎的小花，鵝黃色的碎花襯著米白色的底布，很是好看。

衣服下襬亦同釦子那般，有著比鵝黃淺些的淡黃色小花朵圖案，整件衣服看來散發濃濃的春天氣息。

再看向另一件，樣式看起來像是做菜時穿的圍裙，淺咖啡色布料柔軟不磨手，裙襬處繡了一排以乳白色亮片排列而成的小碎花，胸口則是一隻捧著菜籃的白兔，圓滾滾的眼睛看起來十分淘氣。

「我能收下嗎？」
輕聲問道，語氣裡有著讓人心憐的不確定。「魔法師，謝謝你！」

他真的好開心呀！魔法師送自己衣服呢！

表情不甚自然地瞥了眼沉浸在喜悅中的金髮孩童，黑暗使者開口解釋：「啊！這個…以後天氣就要變冷的關係……」
欲言又止地解釋買衣服的動機，卻見拉普耶魯已經把衣服穿上，高興地舉起雙手輕喊：「穿起來好不好看？」

讓那滿溢喜悅的笑靨奪去所有注意力，黑暗使者怔愣地注視轉了個圈，衣襬飛揚的金髮孩童，半晌說不出話來。

拉普耶魯……是從天上偷溜下來的精靈嗎？

默然凝視面前笑得開心的人兒，鼓動的心，悄悄加快了蹦跳的速度。

之後悠悠歲月，男人不曾忘記，在多年以前，在自己面前，踩著碎步，快樂地轉著圈跳著的嬌小身影，和那張動人心弦的笑容。

點亮的燈火未熄，書桌旁黑暗使者端坐，低首檢視案上記事本，執拿著羽毛筆的手緩緩移動，雪白的紙張上出現一行行字，記錄最近數日發生的事情。

小小的身影慢慢接近，不及男人半身高度的人兒已來到回過神側過臉的黑髮之人旁邊。

「魔法師，你還沒要睡覺嗎？」
抬起被燈光映照得微微發亮的臉蛋，藍天色澤的瞳眸注視男人輕聲問道，溫和微揚的嗓音回覆其問題。
「是呀！你先去睡。」

「好的。」乖巧地點頭回應，一如每天睡前那樣，雙手捧住男人的臉，柔軟唇瓣輕柔印了下，給予男人軟熱的一吻。「晚安！」

…………

墨色劍眉像是碰到什麼事似的，攢起，而後嘆了口氣，閉上眼。

看樣子是沒有辦法改掉了……

張開眼睛，看著背對自己走向角落的金髮孩童，開口喚道：「拉普耶魯。」

停下腳步，迅速轉身。「是」

看到男人朝自己揮動的手勢，拉普耶魯小跑步回到其面前。才剛站定，男人已於其頰邊以唇輕觸了下，旋即坐回椅子上。

耶？

張大雙眼，對於男人今晚的回應，感到意外。

「魔法師…」
喃語著，怔愣地望向已回復原來坐姿，低頭寫字的男人。

「這個…老是你一個人做總是不太好。」
嗯，對，就是這個原因，拉普耶普應該不會再問為什麼了吧…自顧自地為自己的行為作了解釋，不甚自在地埋首寫字，心跳無端加快。

像是明白，又有些不懂，看著不再說話的黑暗使者好一會兒。

「啊…嗯…啊…晚安了。」
不自在地輕聲說道，而後看到拉普耶魯再度綻開笑容，快樂地往角落走去。

彎起的嘴角滿是笑意，對於魔法師終於肯回應自己的晚安吻之舉感到開心，邁開的步伐有些輕快，看起來已是快樂地像是要跑起來了。

「祝你有個好夢！」

後面傳來男人獨有的微揚嗓音，低柔的聲音伴著躺到床上的人兒，進入黑甜鄉。

拉普耶魯不會知道，當他沉沉睡去時，案上燈光讓人拿起，移轉至床邊，小心翼翼地提著燈火照亮那張純淨睡顏，闇黑瞳眸膠著於人兒熟睡臉龐，靜靜地凝視。

許久，塔頂才完全變黑，一切是那樣的安靜無聲。

＊＊＊＊＊

風聲颯颯，外面盡是拂過枝幹的刺骨寒風，彷彿是受不了如此的侵襲，枝幹發出了細碎聲響，微顫顫地在風中抖動。

晃動的燭火照亮塔頂一角，柔軟床鋪上，屈起的膝蓋之間，是孩童的臉蛋，此時深埋於雙臂圈起的小天地。

身後，黑髮男人俐落地將孩童散落的金髮編成瓣子，以髮帶紮緊。

「春天…在我家附近的樹就會開滿白花。」
細小的聲音自坐直身子的人兒口中逸出。「非常的漂亮喔！」

漫不經心地點頭，拍拍孩童頭頂。「然後呢？」
嗯，編好了，可以去睡覺了。

正欲走開，輕軟的嗓音復又響起。

「馬上就又要到…開花的季節了。」
頓了下，雙肩抖動哽咽出聲：「爸爸…和媽媽沒有來……他們是不是已經把我給忘記了呢？」

腳尖一頓，不語地注視伏在臂膀上哭泣的人兒，闇色瞳底複雜情緒一閃而過，聽著細碎啜泣的聲音自金髮孩童那方傳出。

拉普耶魯…

閃爍晶瑩光采卻是那樣令人不捨的淚珠掛在該是晴朗無憂的藍眸旁，凝於顫動的眼睫上，其間的壓抑顯而易見。

「拉普耶魯。」
柔聲喚道，在小臉蛋仰起轉過頭看過來時，朝其伸出手。「過來這裡。」

嗯？

猶豫地望著男人，在自已尚未作出反應，男人已彎身將孩童抱起。

「魔法師？」

沒有說話，僅是踩著沉穩步伐走向臥室，推開門抱著人來到床邊。

將人放在床上，躺了下來。「很晚了，該睡了，拉普耶魯。」

沒有解釋，只是輕聲哄著，止住哭泣的拉普耶魯乖乖在男人身旁躺下，動也不敢動地僵硬著身軀。

手臂環過那人肩膀，來到人兒硬直的身軀背部，輕柔拍撫。

規律的拍撫，化去拉普耶魯的不安，熟悉的氣息環繞周遭，讓他覺得心安。不一會兒，闔上變得沉重的眼皮，靜靜睡去。

一刻鐘過後，僵硬的身體逐漸放鬆，像是要尋求依靠似的，下意識靠向旁邊的男人，當小腦袋枕上那人手臂，小手依戀似地揪住男人的枕頭，終於睡了。

微微仰起上身，動作輕柔拉整好棉被，將之拉高蓋到金髮之人肩側，確定不會讓人冷著了，才吐了口氣復又側躺回枕上。

凝睇那張即使沉睡，依舊凝著微憂之情的容顏，男人若有所思。

深植於記憶裡的白花，是嗎…

如果，這是你想要的，我會為了你……

閉上雙眼，睡去。

隔天傍晚，黑暗使者踩著夕陽映照的林間小路返回高塔，當其步上塔頂，推開門進入，守在門後的金髮孩童一如往常那般，仰起頭笑得天真可愛。

「我回來了。」
和平日一樣的問候語，是兩人之間早已培養出來的習慣，金髮人兒正要回話，鼻子像是嗅到什麼似的，俏挺鼻尖動了動，碧藍眼珠轉了一圈。

「咦？魔法師，是什麼味道這麼香？」
啟口問道，但見黑髮男人提起背後的木箱，手指擱在箱蓋上。

熟悉卻有些陌生的香氣，這是…

舞動的眼睫好似上下拍動的蝶翼，尚未將疑問說出，微揚的輕嗓已溫聲喚道：「拉普耶魯。」

「是！」
抬起頭看向瞇起眼、嘴角上勾的男人。

微笑地注視面前那張仰起的臉蛋，以行動給予解答。「送給你的禮物。」
掀開蓋提起木箱向前傾，自裡面倒出滿箱東西，瞬間香氣四溢，整座塔頂瀰漫濃郁花香。

張大眼睛，雙手已自動抬起，掌心朝上，接住落下的純白。

哇啊…是白色的花！

腦海深處的影像立即浮現。

詫異地凝視躺在掌心上的花瓣，發現它與記憶裡的白花氣味形狀相同。

同樣白色的花…

魔法師，他摘了與自己家附近的樹，開著一模一樣的白花，來給自己……

修長手指反轉，推動氣流，將原本下墜的花瓣帶往半空中，隨著男人的手勢，花瓣好似具有生命，在空中上下飛舞。如此夢幻的情景，教一旁觀看的拉普耶魯呆愣了會兒，旋即笑了開來，向上的手掌托起落至面前的一朵白花，珍惜地捧至眼前細細凝視。

這是魔法師送給自己的禮物…滿滿的，充滿回憶香味的白色花朵……

闔起的眼瞳底，滿滿是心喜，嗅著飄散廳室的花香，孩童粉嫩臉蛋綻開了更甚於花朵飛舞之姿的笑顏。

「魔法師，謝謝您。」

這是我收過最棒的禮物了！雖然昨晚您不曾問過我任何一句話，但是，真的…謝謝您。

低首看著笑得柔美的小人兒，黑暗使者強烈地察覺到，此時此刻，他的內心充塞連筆墨也難以形容的滿足感。

他終於明白為什麼，自己會執意留下拉普耶魯。

對魔物而言，這個理由說來或許可笑，但他知道，自己就是為了這個簡單又可笑的理由，不顧一切地要將人留下來。

拉普耶魯呀，為了看到你的笑容，只要是你想要的一切，就算是掛在天上的月亮，我都願意為你摘下來……

我只希望，天真的你，每天都能笑得如此燦爛、無憂無慮。

在心裡默默許下如是之願，成為魔物之後，生平第一次，對自己以外的事物，男人興起強烈的意念。

這年，拉普耶魯剛滿七歲。

[ 此貼被蓮月．冰夜在2007-05-16 21:23重新編輯 ]

參禪何須山水，滅卻心頭火亦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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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178)

3樓發表於: 2007-06-01 22:19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06.01【冰魔】東之塔的點點滴滴(三)，3F

(三)

寒風陣陣，森林被冬雪覆蓋，綠意被銀白色的霜雪冰凍，大地一片蕭瑟。

坐在桌子旁邊，金髮孩童安靜地看書，颯颯風聲不斷迴盪耳邊。

忽然，一陣強風吹開了關著的窗扇，冷風夾帶刺骨寒意灌入，桌上的書頁啪答啪答翻動響著，金髮孩童回過神，下了椅子跑到窗戶旁，伸手欲將被吹開的窗扇關上。

就在孩童踮起腳尖伸長了手努力要把在塔外晃動的窗扇拉回來，下一陣強烈的風卻將窗戶吹向外頭，離那隻本快搆著的手越加遙遠。

深吸口氣，瞪著在眼前晃呀晃的窗扇好一會兒，金髮孩童轉身走回桌子旁，搬了張小板凳過來。

將板凳放下，人站了上去，一手撐在窗檯上，上半身橫到外面，努力地伸長手，試著要將窗戶拉回來。

就差一點點了…

眼看伸直的指尖與木製窗框擦過，人兒小嘴抿緊，腳尖踮起，繼續與搖晃的窗戶奮戰。

就在此時，出入塔頂唯一入口的門被人推開了，高塔的主人方入廳室，立即被眼前的景象凝住所有心神。

腦袋未及下達任何指令，身體卻已做出反應，黑髮男人迅速奔至窗前，將上身完全橫在外頭的金髮孩童撈回來，下意識緊抱於懷。

嗯？

眨了眨眼，發現自己被人騰空抱起，拉入塔內，正要回頭，微怒的嗓音已在耳邊響起。

「我不是警告過你，頭手不准伸出去，會摔死人的！你是聽不懂嗎？！」
一邊罵，一邊將人放下，男人再次肯定自己的心臟比一般人要來得強壯有力。

魔法師生氣了……

低垂著頭，不發一語，他知道是自己不對，惹魔法師生氣了。

「拉普耶魯。」
看著站立面前任自己訓斥的孩童，那副安靜乖巧的模樣，黑暗使者停住了斥責，蹲下身摸摸他的頭。「說過的話要記得。」
他的心臟再強也禁不起多次的驚嚇，黑暗使者已記不得這是第幾次將這小傢伙自危險邊緣搶救回來了。

點點頭表示自己把話記下了，拉普耶魯抬起頭，靠向黑暗使者，溫熱唇瓣在男人冰涼的臉頰輕觸了下。「魔法師，歡迎你回來！」

魔法師的臉頰冰冰的，外面一定很冷…

想著，雙手已自動握住男人的手輕輕揉按起來，試著要將掌心的溫度傳遞給包覆雙掌的大手。

即使才被自己罵過，拉普耶魯依然不會想離自己遠些，瞧，現下的他已經開始搓揉起自己的手掌來著了。

明明告訴過他這點風不算什麼，他也不是怕冷之人，冬天到了，拉普耶魯還是維持不變的習慣，每天只要自己從外頭回來，迎接自己回家、送上祝福咒語之後，孩童便自動自發捧起他的手揉搓回暖。這樣的人兒，那顆心到底是如何的柔軟善良？

暖了，魔法師的左手和自己的手一樣溫暖了，換右手！

放下比自己的手掌大了一倍的大掌，拉起另一隻手，繼續方才的動作。

注視面前那張專注的容顏，如藍天般的瞳眸倒映的，是自己的身影，深邃墨眸閃過一絲疼惜，站起身，在拉普耶魯反應性地發出一聲「咦？」之時，將窗戶關上。

魔法師的右手還是冰的…

一雙眼兒定定地看著男人插入口袋的右手，黑暗使者淡淡地說道：「已經回溫了。」
牽起拉普耶魯往廚房走去。

「馬鈴薯的皮削好了嗎？」
邊走邊問，拉普耶魯點頭，回話：「嗯，削好了，蛋也打好，與蔥花拌勻了。」

「嗯。」
來到洗碗槽，檢視今晚的食材，黑暗使者決定今天的晚餐會比往常來得豐盛些。理由是今天是這一年的最後一天，他的習慣是在這天吃頓好料，犒賞已經辛苦了一年的自己。

這幾天外面下著大雪，蔬菜的產量驟減，但無妨，今晚的菜色不會因此而變差，他可是東之塔的黑暗使者，這點小事尚難不倒他！

思索著，男人挽起袖子，動手準備晚餐。

站在男人旁邊的拉普耶魯，眨眨眼睛看著男人身手俐落的切洗食材，又覺得自己不能站在這裡等著吃，啟口輕聲問道：「魔法師，有什麼是我可以幫上忙的？」

孩童的聲音喚回忙碌之人的注意，側過臉看向雙手交握、一臉期待的金髮孩童，開口下達指令。

「看到角落的櫃子嗎？去那裡把白色蠟燭和燭台拿去餐桌上擺好，擺上之前，先把米白色的碎花桌布鋪上。」

「嗯！」
小跑步奔到櫃子前，拉開，找出男人指定之物，接著又小跑步離開廚房，目標是小客廳的餐桌。

「慢慢走，不要用跑的！」
揚聲喊道，在食物滾煮聲中凝神傾聽廚房外頭的動靜。

冬天地板沾染水氣，容易打滑，走路需要格外小心，活潑的拉普耶魯卻常用跑的，只為了早點完成自己下達的指令，結果便是這個冬天男人已見過那小傢伙滑倒數次，有一回還將額頭撞出一個小包。為了不被自己發現，那時的拉普耶魯偷偷躲在角落找藥擦，卻在上藥忍痛時壓抑不住絲絲抽氣聲，最後還是被黑暗使者發現他撞到頭腫了個包的事實。

瞪著那對閃動無辜的藍眸，本欲出聲責罵的男人終是不忍再斥責，捧起那張多了顆腫包的小臉，以指腹壓按檢視紅腫處，而後將人抓到懷中，以藥酒替其推散瘀血。

痛！

還記得那時的拉普耶魯，吃痛低喊的表情令黑暗使者是好氣又好笑，有點懲罰意味地加重揉按的力量，卻又在乍見人兒臉蛋皺成一團時減輕指腹下壓力道。

嗯，很好，沒有聽到滑倒的聲音，這次安全抵達目的地。

沒有注意到自己的表情像是如釋重負那般地放鬆下來，男人繼續處理手邊食材，加快烹煮的速度。

繞著桌子走了一圈，確認鋪在桌面的桌布是平整的，擺在上頭的燭台放在桌面正中央，餐具亦是整整齊齊並排於白亮的淺盤旁邊，藍色眼珠轉了轉，脫下鞋爬上椅子，調整插在燭台的粉紅色蠟燭。

看起來有點歪歪的，這樣不好看。

一手扶住燭台，另一手努力將有些歪斜的蠟燭調正。

「拉普耶魯，進來一下！」
廚房傳來男人的聲音，金髮孩童停下動作，跳下椅子，快速將鞋子套上，奔進廚房。

「用走的，不准用跑的！」
耳邊響起的跑步聲，讓男人正在盛湯的手頓了下，回過頭出聲提醒，卻見那人已進來廚房，小跑步的勢子立刻緩下，快步走到黑暗使者身旁。

「看到桌上的全雞了嗎？」
開口詢問，拉普耶魯順著男人的話看向桌上的大盤子，雙眼瞬間發亮！

今天的晚餐有烤雞耶！

開心地點頭，黑暗使者吩咐道：「等會兒教你辨識一隻雞是不是烤熟了，現在去把烤爐的門拉開。」
眼角餘光瞥向兩步遠的目標，下達指令，拉普耶魯點點頭，走到烤爐前把白鐵製的爐門拉開。

拉普耶魯十分喜歡用手把爐門拉開此一動作，那代表著當天會有較為特別的料理上桌。

擱下木勺子，轉身端起盤子，把雞送進烤爐，確定完全塞入了，示意拉普耶魯將爐門關上。

關好烤爐的門，拉普耶魯退至黑暗使者身後，由其接手之後的動作。

略微彎身，查看火勢大小，將風爐的小門關上，走回冒出熱煙的大鍋子前。

拿過淺盤，舀了一匙湯入盤中。「拉普耶魯。」

「是！」
仰起臉微笑地應聲，掌心朝上接過男人手中淺盤。

「先喝點湯，烤雞要熟透還要等兩個小時。」

依言將盤子端至嘴邊，朝其吹氣，而後湊至唇邊慢慢啜飲。

嗯，好香，有甜甜的洋蔥味。今天的濃湯是用洋蔥當湯底熬煮，不用加糖也有甜甜的味道。

那蔥花和蛋呢？魔法師要用來煮什麼呢？

接收到拉普耶魯好奇的眼神，黑暗使者又舀了一匙湯給金髮孩童，開口說道：「等會兒教你做蒸蛋。」

蒸蛋？

眨眨眼，注視黑髮男人，對於入耳的名詞感到新奇。

和拉普耶魯同住到現在，每當男人看到坐在桌邊的孩子專心地閱讀食譜，腦中總會響起那日孩童認真的話語。

『如果我學會做菜的話，就可以在魔法師回到家之前把菜煮好。』

『魔法師一整天都要出去外面工作，回來還要做飯的話，一定會累壞的。』

這番話拉普耶魯並不是抱著開玩笑的心態說出口的，年僅八歲的他，早已讀完房間裡所有的食譜。每天在廚房幫忙時，亦會牢牢記下自己說過的每件事，就連當天調味料放了多少，太多或太少，味道嚐起來如何，他都一一記下，下次再煮相同的料理時，會提醒自己之前的缺點不要再犯。

將孩童的認真看在眼裡，黑暗使者常會利用做準備晚餐的時間，教拉普耶魯煮東西。偶爾不出門，也會撥出半天，帶著金髮孩童一起做小點心。今天則要教他做簡單的蛋料理──蒸蛋。

「拉普耶魯，搬張小凳子過來。」

依言搬來了凳子，站上去，看著男人把打好拌勻的蔥花蛋液放到自己面前。

「蛋和水的比例是二比一，一顆蛋要放半杯水。」
說著，拿起裝好水的杯子傾倒，倒了數杯水進去。

「稍微攪拌一下就好，注意不要起泡，這樣蒸蛋的表面會坑坑洞洞的，很醜。」
解說著做法，同時交待注意事項，拉普耶魯點點頭，把男人的話記下。

「好了，來吧，把它放到蒸籠裡加熱。」
端起木碗離開流理檯，走向廚房的另一頭，拉普耶魯跳下凳子，跟在男人後面，兩人停在蒸籠前，拉普耶魯抬起頭，看男人把碗放入蒸籠正中央。

「把蓋子闔上就可以了嗎？」

「這樣雖然會熟，但做出來的蒸蛋表面會有許多小洞，看起來一樣不漂亮。」
微笑地說道，自碗櫥中拿來一枝湯匙擱在竹蓋與蒸籠之間，留了一道小縫。「讓蒸籠保持透風，不要封得死緊，透過穩定的加熱過程，只要不讓蛋液起水泡，蒸好的蒸蛋就會跟鏡面一樣平整光滑。」

咦？原來還要注意蒸煮時的氣泡問題呀…

用力點了下頭，表示自己明白了，在男人眼神示意下退開兩步，黑暗使者蹲下身將蒸籠下方的爐火點燃，牽起拉普耶魯的手走向廚房門口。

「好了，到前面去，現在能做的，是等食物煮熟。」
將人推出廚房，要其去看書，男人轉回廚房，進行看顧料理的工作。

當最後一絲夕照餘光消失在地平線的彼端，高塔傳出令人食指大動的食物香。

開心地坐在椅子上，桌面下一雙腳晃呀晃的，閃動光采的藍眸看著來回廚房餐桌間的黑髮男人，乖巧等特一切準備就緒之後的開動聲。

將今晚的主菜──散發濃郁香氣、全身被一層薄薄的油光裹住的烤全雞端上桌，男人坐了下來，看向落座身側漾開興奮笑容的金髮孩童，微抿的嘴角因著那張滿臉期待的表情而牽動，微微揚起，緩和了臉部的線條，坐直身子開口說道：「開動了！」

跪在椅子上，橫至桌面的雙手，手中的刀叉伸向目標物──烤雞。

小心翼翼卸下其中一隻雞腿，在男人未開口，將雞腿放入男人盤子裡。

？

「魔法師，謝謝您這一年來的辛苦，也謝謝您這一年來對我的照顧！」
面對男人微感錯愕的神情，拉普耶魯靦腆地說道，粉嫩嫩的雙頰因為害羞浮現可愛的蘋果紅，讓人見了不由得心生憐愛。

再一次，黑暗使者感受到拉普耶魯異於其他同年齡層孩子的地方。

就他對這個年齡層小孩的認識，看到喜歡的東西，不是想辦法佔為己有，就是會用盡各種手段把東西拿到手，總之是不可能會乖乖交出來的。但拉普耶魯卻把它讓出來給自己，不見一絲猶豫。

照顧拉普耶魯辛苦嗎？

其實不然，小小的他照顧起來一點也不辛苦！

和拉普耶魯一起生活的日子已過一年，黑暗使者從未覺得多了一個人，自己的生活有什麼不便。相反的，他總能在不經意之時，從這名年紀只有自己十分之一的小人兒身上，發現自己生命中未曾注意到的事物。

拉普耶魯呀，善良純真的你，究竟會為我的生命帶來多少驚奇？

思及此，薄唇勾勒出淺淺弧形。見著這一幕，讓本是擔心男人沉默反應的拉普耶魯放下心，坐回自己的位置上，開始用餐。

雖然不是很明顯，但是魔法師的嘴角有一點點向上彎，代表他的心情變好了，太好了！

偷覷了眼男人平復往常表情的臉孔，在確定自己並沒有看錯，單純的人兒做出以上的結論，心情也跟著變好。

盛好了湯，拉普耶魯低下頭湊至盤子上方，嗅著撲鼻而來的香味，小巧挺俏的鼻尖動了動，模樣很是可愛。

哇！好香喔！魔法師的廚藝真的很棒呢！自己要到什麼時候才能煮出跟他煮的湯一樣好吃的濃湯呢？

挖起一匙仍冒著縷縷白煙的蒸蛋放到金髮人兒盤子裡，雙眼瞥見孩童毫不掩飾喜悅的笑容，眸底滑過一絲笑意。

那張單純的小臉藏不住心事，拉普耶魯在想什麼，自己一看便知。

墨眸微掩，任眼裡淺淺笑意泛漾，替自己舀好湯，低頭吃了起來。

看著盤子裡滑不溜丟的淺黃色固體，上面有著青翠的綠色點綴，散發香濃的蛋的氣味，藍瞳眨也不眨地盯著盤中物瞧。

這就是蒸蛋呀，看起來跟布丁很像呢！

拿著湯匙從邊邊輕敲了下，小心舀了一小匙送入口中。

嗯，味道有一點鹹，因為在準備蛋液時，自己灑了一小匙鹽巴摻進去，所以有鹹鹹的味道。

咀嚼兩下，吞入肚中，滑順的口感讓其瞇起眼，笑了開來。

口中的蒸蛋完全沒有蛋的腥味，入口香味夾帶些許蔥的味道，是拌在裡面的蔥花吧。

「蒸蛋比起水煮蛋較容易消化，也不會哽到。它的做法簡單，不用花太多時間，食材準備只需要雞蛋、水和鹽巴，再依各人喜好自行添加其他食材，蝦米、蔥花，甚至是碎肉都可以。」
開口說道，在那對藍眸視線與自己對視時，續道：「以後如果我比較晚回來，你可以弄一小碗蒸蛋當點心來吃，墊墊肚子。」

這是魔法師教自己做蒸蛋的理由嗎？

原來他是怕自己一個人在家餓壞了，才會教自己做這道能當點心的簡單料理呀！

對於男人話裡的關心感到高興，一種暖暖的、自己也不知道該怎麼形容的感覺，自胸口跳動的心臟湧出，讓他的笑容愈加燦爛！

「嗯，我知道了！」
開心地回話，一雙眼睛閃動晶燦光芒，認真的模樣讓黑暗使者嘴角勾揚弧度加深，臉部表情已明顯浮現笑意，只差沒笑出聲音而已。

「好了，趕快吃，等會兒要考你默背昨天教你的幾首詩。」
叉起一塊雞肉，放到拉普耶魯盤子裡，催促其快點用餐，男人不再說話，專心享用美味的晚餐。

見狀，拉普耶魯乖巧閉上嘴，安靜地吃著。

時間緩緩流逝，寧靜的氣氛環繞充滿食物香的小廳室，除了偶爾響起的金屬碰撞聲，高塔頂端未再有其他聲音傳出。

這天是一年的終結，距離新的年度只剩下幾個小時。這樣的夜晚和往常並無不同，餐後拉普耶魯幫忙收拾碗盤，之後到客廳的桌子前坐下，等候黑髮男人驗收昨晚的成果。

收拾完畢，來到客廳，黑暗使者拿起詩集，開始進行測驗。

當清亮的嗓音背完最後一句，黑暗使者滿意地點頭，給予讚美：「很好！昨天教的你都記住了。」
對於拉普耶魯的聰穎，他從不吝惜說出讚美的言詞，有好的表現自然該得到稱讚，不要吝嗇給予。

起身走進主臥房，從每天出門時隨身背著的木箱子拿出一個小紙包，走回客廳桌子旁坐下。「拉普耶魯，來。」

伸出手接下紙包，在男人應允下拆開包裝紙，淡藍色的方形小禮盒裡，有著魔法師要送給自己的禮物。

掀開盒蓋，柔軟純白的絨布中央，一顆如玻璃珠般大小的珠子躺在上面，圓圓的乳白色的珠子，看起來很普通，並無特殊之處。

拿起珠子放到拉普耶魯掌心，隨即吹熄桌上蠟燭，黑暗中，溫和的瑩白光芒自金髮孩童掌心的珠子亮起，照亮面對面的兩人。

「哇！」
驚呼出聲，張大了眼睛看著手心裡發光的珠子，滿臉不可思議。

好神奇！珠子居然會發光耶！

臉蛋湊近掌心，盯著珠子瞧，好奇不已。

光芒映照中，孩童沒有注意到凝視自己的那雙眼睛，眼底深處一閃而逝的疼愛。

活了百年，早已見過無數稀奇珍物的黑暗使者，一顆會發光的珠子對他而言，根本不算什麼，但對拉普耶魯來說，這絕對是生命的頭一遭，這也是為什麼男人會把珠子當作禮物送給孩童的原因。

將人帶回來同住的這一年，除了白花和衣服，黑暗使者鮮少送拉普耶魯東西，而拉普耶魯也不曾對男人提出要求，除了一開始的食譜，拉普耶魯真的沒有什麼物質方面的需求，總是乖巧地接受男人的安排，沒有任何反對。

今天是特別的日子，男人用豐盛的晚餐犒賞自己，對金髮孩童，他選擇送他一份小禮物。

是的，小禮物，以黑暗使者的能力，他能找到更好的，但拉普耶魯還只是個孩子，太過貴重的禮物他不會願意收下。再者寶石香水鑽戒之類的東西對他而言，也無任何幫助，自然也不能當作禮物來送。

為了應付上門的女性客人，黑暗使者手邊永遠不缺華麗的珠寶首飾。而剛採集到手的寶石對魔物來說，是主要的能量來源，只有等級低下的魔物才會靠吃人維生，如黑暗使者此種等級極高的魔物，是以吸取寶石中的能量來維持生命。

當寶石蘊藏的能量被吸收完畢，黑暗使者會將寶石進行加工，賣給需要這些閃亮裝飾品的有錢人，所以每年他會固定安排一段時間出遠門，為的就是要把一年份的寶石採集完畢。

送給拉普耶魯的珠子，是黑暗使者前陣子到森林另一頭的山洞採礦時發現的。那個山洞的石壁，整片全都是會發光的原石，黑暗使者採下約莫如手掌大的一塊原石，帶回住處切割。

珠子就是當時分割之後餘下的礦石，因為只有拇指大小，男人思索片刻，有了決定。

花了幾天的時間把原石磨成圓珠狀，到鎮上買了個小紙盒，放入，蓋上，就成了一份不用花上多少錢的小禮物了。

看樣子，他很喜歡那顆珠子呀！

倒映笑容的修眸有著了然，拉普耶魯的少求他一向是知道的。

著迷地凝視掌中物好一會兒，當眼角餘光瞥見坐在身旁的男人時，拉普耶魯輕輕地「啊」了一聲，回過神來。

自己居然只顧著欣賞魔法師送自己的禮物，忘了做一件事了。只見那隻捧著珠子的手挪至絨布上把珠子放回原位，仰起臉蛋看向黑髮男人，天藍眼眸再度映入那人頎長身影，和那張帶著淺淺笑意的俊逸臉龐。

「謝謝您，魔法師！」
道謝的話語伴著微羞笑靨，自啟開的唇間逸出。注視人兒的眼瞳，那目光，更柔了。

只要你喜歡就好，拉普耶魯……

放下膝上的詩集抄本，斜倚的身子一派慵懶，男人表情不變，任由人兒如往常那般，在自己頰畔送上晚安吻，人兒輕軟的聲音亦同時響起。

「晚安，魔法師，祝您有個美好的夢。」
甜甜地微笑著，把每天睡覺前一定會說的祝福話複誦一遍，小小身軀鑽入棉被裡，在男人身側躺下。

將棉被拉高覆至拉普耶魯頸下，確認沒有遮住其口鼻，側過身吹熄小几上的燈火，黑暗使者躺下，和往常一樣用臂膀圈住人兒嬌小身軀，將人帶入懷中靠至胸前。

規律輕淺的呼吸聲於耳邊響起，環在那人身上的手臂，清楚感覺到胸部上下起伏著…他知道，拉普耶魯已經入睡了。

低首，上勾薄唇在那張恬靜的睡顏落下如羽毛般，輕柔的吻。

晚安，拉普耶魯。

還有，新年快樂呀！

森林裡安靜無聲，本是不斷飄落的大雪，不知在何時止住了。

樹木睡了，風兒也睡了，天上的雲朵睡了，可星星還沒睡。

它們正眨著一對對的眼睛，守護地上的人們，陪伴人們繼續一個又一個的美夢。

參禪何須山水，滅卻心頭火亦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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蘭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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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38)

4樓發表於: 2007-06-02 03: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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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冰之魔物語】的文耶！想當初這是阿蘭第一次接觸的BL漫畫，也是最喜歡的一部。
清新但不失溫馨，而且每個人 (魔)，即使是最終BOSS黑區，阿蘭都很喜歡。

而魔法師和楊梅果這對長髮公主的傳說創始，根本就是源氏物語的另類版本嘛。
很喜歡大大的文，期待接下來的發展。

肖仔有什麼不好，快樂沒煩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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蓮月．冰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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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178)

5樓發表於: 2007-06-02 04: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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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覆蘭丸的留言

蘭丸：

安安~^^~

謝謝妳的鮮花

冰魔系列裡，冰最喜愛黑暗使者和拉普耶魯這一對，
活脫脫是西洋版的美少年養成日記(笑)

是黑暗使者養大了美麗的拉普耶魯，也是他教會了拉普耶魯許多事，
同樣的，拉普耶魯亦讓他看到了許多，在他過往生命裡，不曾見過的美好，
這在以後的故事裡會有描述。

謝謝蘭丸留言(欠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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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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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159)

6樓發表於: 2007-06-07 23:23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真令人感動的日常生活，這樣平靜溫馨的感覺真好˙˙˙
看著拉普耶魯長大，看著魔法師改變，真是令人感到有一種愉快的感覺˙˙˙
那是一種這兩個人合該就是該在一起~看起來是如此的協和安祥的感覺~
幸好，最後，他們是幸福的˙˙˙˙

閑眠草堂(痞客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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蓮月．冰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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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178)

7樓發表於: 2007-06-12 00:41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沐閑：

安安~^^~

平淡的幸福是這世上難能可貴的希冀，
也許沒有什麼了不起，但卻是多數人渴望得到的。

即便是在人世沉浮百年的黑暗使者，心裡的希望也是很簡單的，
拉普耶魯雖然年幼，然而其所具有的單純善良的心性，能讓黑暗使者看到不一樣的人性。
這兩人合該是要在一起，誰也缺不了誰，離不了誰。

謝謝沐閑的留言~^^~

[ 此貼被蓮月．冰夜在2007-06-19 10:55重新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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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178)

8樓發表於: 2007-06-19 18: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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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19【冰魔】東之塔的點點滴滴(楔子)~(四)，8F

(四)

啪答…

高聳入雲的大樹，小湯匙般大小的葉子承受不了過大的水珠覆蓋，水液自葉子邊緣溢出，滴落到下方的葉面，清脆的聲音此起彼落地響起。

嘩啦嘩啦…

當樹葉再也無法負荷聚集在上頭的水液，往旁傾斜時，一陣似是潑水在地的聲音乍然響起，於濕軟的泥地上造成一個積水的小坑。

於是樹根附近到處是水窪，有大也有小。

三月初，東方的森林已是滿林綠意，春天已來到人間，為封凍的世界換上新裝，並且溫柔地喚醒沉睡的萬物。

當寒冬被驅逐，隨著春神而來的和煦東風帶來令人欣喜的溫暖，也帶來滋潤大地的綿綿細雨。

聳立於綠林深處的高塔如往昔一般，接受雨水的洗滌，象牙白的石質塔身立於綠意林間，特別醒目。

和平常不同的，今天塔頂早早熄了火，代表裡邊的人兒已經休息。

倒在床上，翻來覆去，在忘了是第幾次轉身，半瞇眼睫因為灑入房中的光線微微顫動，乾脆拉開被子坐起。

耳邊傳來水滴拍打樹葉的聲音，外面正下著雨。

下雨了…

粉色的唇瓣動了動，無聲喃語。

凝視窗外因為水氣顯得迷濛的發光體，高懸在漆黑天空的，是一彎下弦月。

不曉得魔法師沒有被雨淋濕…會不會冷…

手肘枕著屈起的膝蓋，將下巴擱在掌心上，雙眼眨也不眨地，望向透著光暈的彎月。

『當月亮再度變成圓形的時候，我就會回來。』

耳畔響起微揚的輕嗓，那是高塔的主人離開前對自己說的話。

好快呀，已經兩個多月沒有看見他了，不知道他沒有好好照顧自己呢？下雨的路想必更不好走吧…

凝視的目光沒有焦距，幽幽地落在漆黑那頭。

魔法師，已經過了兩輪滿月，您卻沒有回來，是什麼事絆住您的腳程了呢？

「好想您…魔法師…什麼時候您才會回來……」

隨著呢喃吐出口，金髮人兒知曉，今夜又將不成眠。

＊＊＊

東南方，一處遠離城鎮的山腳下，一名身形高朓、穿著闇色斗衣之人佇立，在其面前的，是一片荒涼已久的廢墟。

很久很久以前，這裡曾經是一個小村莊，住了十幾戶人家。

曾經，這裡的居民過著和樂的日子，他們努力耕作，彼此照顧，生活雖然稱不上富裕，卻也能自給自足。

然而，一場意外，使這裡變成無人居住的廢地，大火燒毀了一切，殘存的居民也遷徙至他地，任由此處沒落荒廢。

種種傳說從那個時候開始流傳。

漸漸的，落居廢村邊緣的居民因為恐懼流言，紛紛搬離原生地，這裡也成了人們口中的不祥之地。凡是路過此地的旅人沒有不加快腳步通過的。每到天黑，沒有人肯靠近，陰森林空蕩蕩的一片，更加重了恐怖的氣氛。

沉穩的步伐，微微揚起的塵沙，無人敢靠近的荒廢之地，今天有了客人來訪。

斗帽之下，是一張俊美無儔的臉孔，彷若與黑暗融為一體的穿著，增添了來人幾許神秘感，深邃修眸定定地注視前方。

和記憶裡的模樣相同，「死寂」是此地予人唯一的感覺。

蹲下身撈起一把泥土，對於指掌之間的觸感覺得滿意。

許多年來的風吹雨淋，這裡的土壤已經充滿營養，不管種什麼都很適合吧。

將背後的木箱子放到腳邊，自懷中掏出一包東西，拉開束口細繩，倒出裡頭的東西。

滾入掌心的，是一顆顆圓圓的種子，是的，是植物的種子，這是長大之後，能開出白色花朵的種子。

揚手，將種子灑落，種子落入被雨水溽濕的泥土，一陣雨來，深深地埋入土中。

「對不起…」

遲了多年，終於有勇氣說出口，薄唇逸出歉語，為著自己當年的行為向已逝之人道歉。

未來就讓白花陪伴無辜的你們，但願能以此撫慰已逝的亡魂……

風來，斗帽飛起，隱約之間，可見一頭隨風飄揚的黑髮，髮絲之間現出一對異於常人的尖耳，顯示來人不同於平凡人的身份。

仰起頭望向天際的彎月，腦中浮現一抹熟悉的笑靨。

該回去了…

記憶中的臉龐，總是漾著淺淺柔和笑意，一如迎風綻放的小花，散發令人憐愛的羞澀。

他有好好照顧自己嗎？有乖乖吃飯嗎？外頭下著雨，室內雖然比較溫暖，可溫度也沒高幾度，他的衣服可有穿暖，棉被有蓋實麼？

愣了下，對於心裡一個又一個的問題感到詫異，也覺得好笑。

與其在這裡空擔心，不如早點回去，見到人，所有的問題不就都有答案了。

不再猶豫，背好木箱站起身，視線再度移回面前的空地。

深深地看了一眼，轉身，邁開腳步離去。

男人行走的方向是東方，目的地，無庸置疑的，是他的家。

＊＊＊

下了數日的雨，終於在清晨停止。久未露臉的太陽，在人們期盼下，自層層雲朵中鑽出，笑呵呵地散發熱力。

高塔頂端，東西挪移磨擦地板的聲音一陣陣響起，小廳室正在進行大掃除。

一早起來，見太陽出來了，連忙將洗好的衣服晾起，就在金髮人兒準備早餐，腦中閃過一絲念頭，立即決定今天要做的事。

匆匆用過早餐，金髮人兒挽起衣袖，決定把住處清理一遍：是的，大掃除，便開始從客廳一角打掃起。

這些年來，每次大掃除，都是魔法師用法術移動傢俱，自己只要負責簡單的清掃就好，根本不用出什麼力。今天魔法師不在，當自己費力把傢俱一樣一樣搬開，掃好後再挪回去，金髮人兒才明白大掃除是多麼粗重的一項工作。

因為不確定魔法師今天是否會回來，金髮人兒打定主意要在太陽下山前完成清掃，這會兒忙著將靠牆的高木櫃推開，準備清理平常看不見的木櫃後面。

唔！好重…

深呼吸，雙手抵住木櫃，用力往外推，好不容易將櫃子推出一小道隙縫來，鬆手，吐了口氣，將不遠處的抹布拿過來。

小心翼翼擦拭櫃子後方的牆壁，正要收手，忽覺臂膀一陣刺痛，反射性地鬆開拿在掌心的抹布，迅速抽回手臂。

皺眉，瞪著橫在手臂上，一道約莫五公分長、血絲自破皮處滲出的傷口。

吸了口氣，繞到木櫃前，找出櫃子裡的藥箱，一一看過瓶外的標示，很快找著了需要的外傷用藥和包紮用品，拿著便往主臥房走去。

把手中取得之物放到床邊矮几上，自房間櫃子拿出乾淨的布，覆上傷口按住。

好痛！

細緻臉蛋皺成一團，眼淚差點掉下來，只見人兒吸了吸鼻子，小心地把布拿開，開始上藥。

藥粉灑在傷口，免不了又是一陣疼痛，抖動的手臂差點讓剛附上的粉末抖落。忍著疼，把藥粉均勻灑上傷口，確定藥粉灑勻了，側過身拿了紗布把受傷之處包好，接著用繃帶一圈圈包好，剪斷，末尾打了個活結，方便下次換藥時拆。

好了，魔法師的藥效果很好的，傷口應該能在他回來之前復原吧。

邊想邊收拾，把東西放回原位，小心地擺動了下受傷的手臂。

「還好，不會影響行動。」
自言自語著，將高木櫃推回原處，繼續清掃工作。

到了傍晚，忙碌一天的清掃工作將告完成，主臥房裡金髮人兒站直身子伸展勞動了一天的雙臂，以及有些酸的腰背。

差不多了…

頗覺滿意地環視整個房間，審查的視線來到浴室入口時，像是想到什麼似的，皺起好看的眉。

還有一項工作，自己差點忘了做呢！動動手臂，邊往浴室走。

這項工作也挺適合留到最後再來做的…想著，人已來到目標物前方停了下來。

浴室靠窗的角落，一座有著普通成年人身高三分之二高、大小只能恰好容納兩個大人的檜木製桶子座落於此。

看著眼前的東西，金髮人兒想起這幾年來那人對自己的，隱藏於微笑背後的保護。

當年自己還只是個孩子時，魔法師為了自己的安全，總是不讓自己準備洗澡水，當然對他而言危險度更高一層的、清洗比起那時的自己高上兩倍的澡盆的清理工作也不可能落到自己身上。

可現在，自己己是十四歲的少年了，早己不再是當年那個即便踮起腳尖伸直雙手也搆不著浴桶頂端的孩子了，魔法師依然不曾讓他做過清洗浴桶此項工作。

是呀，自己己不是那個小小的孩子了…

曾經問過魔法師為什麼，也告訴他自己可以的，魔法師總是漾著溫柔的笑容，搖頭拒絕自己的請求。

是了，魔法師僅是微笑地注視眨動眼睫、臉上浮現疑惑神情的金髮人兒，搖了搖頭，便又專心做起自己的事。

仔細想想，魔法師對自己真是太好太好了！大掃除，一定是他在時才會進行的工作；浴桶的清潔，是魔法師負責；當自己因為思念久未見面的家人面露鬱悶時，表面上沒有什麼反應的魔法師，會在隔天返回時，送給自己滿滿一個木箱、香氣盈滿一室的白花。

「魔法師…」

當那對微啟唇瓣逸出熟悉的呼喚，站立的身軀不由得一震。

是的，自己想他，真的好想好想呀……

您何時會回來？拉普耶魯真的好想您…會不會在下一個月圓時，仍不見您的笑容？

第一次，思念的對象，多了那人，一名讓他念著思著想著的人。

＊＊＊

無人的林徑，頎長身形緩步而行，沉穩的步伐在仰起頭望向天際時停止行走。

快滿月了嗎？

漆黑夜幕，不見任何星子，只有散發銀亮光輝的月亮高掛，形似圓盤的月，告訴住在地上人們月圓之日即將到來。

凝視目光移了開來，順勢轉向前方，那端，是男人的目的地，聳立在密林深處的高塔。

第一次，自己離開那人如此長的時間，他會想念自己嗎？

思及此，眼前彷彿浮現了熟悉的柔婉笑靨，一雙碧藍眼瞳閃動較藍寶石更加動人的光采，認真又乖巧地注視自己。

止住的步履再度邁開，不再猶豫往高塔的方向走去。

靜謐的廳室，唯一的出入口傳來細微聲響，而後門板由外向內讓人推開，面對滿室漆黑，歸來之人感到有些意外。

現在時間還早，他那麼早就休息了麼？

想著，踩踏的雙腳聲音儘可能放輕，一邊往主人臥房走去。就在剛旋開門，裡面傳出夾帶疑問的嗓音。

「……魔法師？」
聲音裡有著不確定，更有著明顯的詫異，驚訝那人怎麼會選擇在夜晚進入充滿危險的森林。

推開門，藉著灑入室內的月光，彼此看見了對方，視線膠著在對方的臉龐。

一頭柔和金髮披散在頰邊背後，半坐起身的金髮人兒靜靜凝視亦是同樣望著自己的黑衣男人。

微掩墨瞳定定地凝睇那雙倒映了自己身形的藍色眼睛，不語。

朝男人攤開手，熟悉的嗓音打破一室寧靜。

「歡迎您回來，魔法師！」

＊＊＊

「拉普耶魯，醒了嗎？」

鑽入耳中的呼喚，伴隨撲鼻香氣，將睡夢中的人兒溫柔喚醒。

「嗯…」
應了聲，坐起身子，眼角餘光瞥見窗簾已被人垂放下來，一股暖流悄然滑過心田。

順手撥了下頭髮，拉開被子，小心地讓左腳先著地，看了右腳好一會兒，半晌，才將右腳移往床下。

稍稍施力，膝蓋傳來刺痛，一陣一陣地發作著，讓拉普耶魯微笑的臉蛋摻入幾許輕愁。

希望魔法師看到自己這樣不會生氣才好…

苦笑著搖頭，站起身開始更換衣服。

將色香味俱全的豐盛餐點端上桌，拿過餐具擺至兩人平常坐著的位置，側身看向房間入口，闇色眼瞳閃過一絲寵溺，笑著搖頭。

昨晚回來，拉普耶魯還未入睡，待自己洗好澡來到床鋪，便見那人兒眨著一雙眼兒，直勾勾地盯著自己瞧。

甫坐到床上，柔婉臉龐已朝自己貼近，落下一吻。

「歡迎您回來！」

扶住人兒雙肩，回予同樣輕柔的吻。「我回來了！」

之後他說著這些日子以來走過了那些地方，發生了的什麼事情，就像是在說床邊故事那樣地說著，拉普耶魯僅是安靜地傾聽。直到身旁響起細微呼吸聲，黑暗使者知道，拉普耶魯已經睡著了。

思及昨晚那張雖顯疲憊、卻是滿溢喜悅的表情，男人的表情愈加溫柔。

剛剛似乎有聽到房間裡傳出聲音，是醒了嗎？

邊想邊往門口走去，剛到門外聽到裡面傳來走路的聲音。

醒了呀…

推開門，披散著一頭長髮的拉普耶魯停住腳步。「早安，魔法師！」
燦爛如朝陽的笑容，讓人看了心裡暖烘烘的，就像要化了似的。

走到金髮人兒面前，伸手捧住那張仰起的臉蛋，薄唇輕輕地在左頰碰觸了下。
「早安，拉普耶魯。」

笑著，柔順地回吻，給予男人祝福其一天美好順利的幸福咒語。

「來吧，我做了早餐，這兩個多月你大概沒有好好吃過一頓，今天要多吃一點！」
旋身率先步出房間，離去的男人沒有瞧見停在原地的人兒，額際沁出了細汗。

呼…

深深吸了一口氣，有些站不住地退了一步，反射性地用左腳穩住。

再平常不過的走路動作，因為右腳摔傷而變得困難，光是站立就顯得辛苦，更別提要維持原來的姿勢和速度了。

已來到餐桌旁坐下的黑暗使者，在發現身後之人遲遲未到，不解地回頭喚道：「拉普耶…」
聲音乍然中斷，只因他看到以著一步一停頓的速度，緩慢走出臥室的金髮人兒，立刻起身快步回到那人身側。

低下頭，雙手下意識地交握，淡金色眼睫不住顫動，安靜等候接下來的責罵。

沒有說話，彎身將站不住的人兒抱起，迅速往沙發的方向走去。

魔法師？

不及開口發問，男人已將人放下，在其跟前蹲下身。「那一隻？」

「…右腳。」

小心地挽起右邊的褲管，在膝蓋的部位看到腫起的紫黑色瘀血，以食指指腹壓按了下，坐著的人兒反射性地抽動了下，極輕的呻吟逸出口。

站起身，到櫃子前拿出藥酒和包紮用品，回到沙發前蹲下。

旋開蓋子倒出藥酒於掌心，「會很痛，忍著點。」
把手掌覆上受傷的部位，開始揉按。

「唔…」
冷汗直流，雙手緊緊揪住衣服，因為揉按力量產生的劇痛，透過神經傳達，讓人全身繃緊。

強忍著痛楚，不發一語，心裡不斷告訴自己再忍耐一下下就好了……就在拉普耶魯懷疑自己快要暈過去之時，揉壓傷處的手停了下來。

拿起平時備好的草藥，均勻抹上膝蓋，覆上紗布，以繃帶一圈圈纏繞，末尾打了活結。

順手撩高另一邊的褲管，在小腿的地方看到一塊紅腫，拉普耶魯見狀，輕聲說道：「那邊沒事…」

沒有理會，僅是重複剛才的動作，倒藥酒，開始將紅腫揉散。

雖然只有紅腫，但過程一樣痛得讓金髮人兒直冒冷汗，平整的衣袖也因此被抓得皺成一團。

「好了。」
簡短的兩個字，卻像是救星一般，讓已疼得淚花不住在眼眶裡打轉的拉普耶魯鬆了口氣，身子放鬆靠向沙發。

收拾手上東西，語氣冷硬地開口：「怎麼摔的？」

看那樣子，應該是這一兩天發生的，這幾天拉普耶魯做了什麼事，居然會摔成這樣！

「……」

挑眉，看向低垂著頭，沒有答話的金髮人兒，黑暗使者也不催促，耐心等待。

「冷掉的濃湯很難喝。」
淡淡地說了一句不相關的話，卻見那人身子震了下，黑暗使者面無表情，繼續等待。

魔法師還沒吃早餐，可是…可是…

「拉普耶魯。」
輕嘆似地喚道，坐上沙發將人擁入懷中。「跟我說，不罵你的，好嗎？我只是想知道你做了什麼事，會讓自己摔成這樣…」
頓了下，瞥見被衣袖掩藏的另一處傷，有些無力地搖頭，將被布條纏住的手臂拉過來，挽高袖子，檢視傷處。

剛用拇指按下去，耳邊已響起那人吃痛的低吟，便知傷口也是這幾天才產生的。

他是不是該替這人來個全身檢查，看看在他出遠門期間，拉普耶魯究竟多了幾個傷口來著。

「你呀…」
開口想責備，卻又捨不得，何況自己已承諾過不罵他的。

「……前天大掃除時受傷的。」
沒有抬起頭，僅是輕聲解釋，乖順等著該有的責備落下的模樣，讓黑暗使者心下湧出一股憐惜，環住人兒身軀的臂膀，稍稍收攏了下，讓人能靠上自己胸膛。

「下次想要大掃除時，先讓我知道，好嗎？」
每次打掃時，黑暗使者總會使用魔法讓清掃工作快速完成。這回拉普耶魯自己一個人做，不會魔法的他，打掃起來完全只能靠自己的力量，該是因為太累，不小心才會受傷的。這樣認真的拉普耶魯，自己又怎麼忍心再罵他…

點點頭，仍是不肯把頭抬起。

抱著拉普耶魯站起，走向餐桌。「餓了嗎？我做了你愛吃的蒸蛋。」
說著，兩人來到餐桌旁，將金髮人兒放下，跟著在其身邊的位置坐下。

拿起小木勺舀了一匙蒸蛋，放進拉普耶魯盤子裡，而後舀起濃湯移至唇邊試了一口，挑眉。

湯冷掉了…

起身，端起湯往廚房走去。

已拿起湯匙吃著蒸蛋的拉普耶魯見狀，放下湯匙，等待黑暗使者回來。

幾分鐘後，當黑髮男人再度回到客廳，手中的木鍋子冒著白煙，令人食指大動的香氣瞬間充斥整座廳室。

「好了，開動。」
幫拉普耶魯舀了碗湯，放到其左側，確定不會被打翻，這才開始用餐。

安靜地吃著，兩人沒有交談。

「那個…嗯…」
放下手中湯匙，黑暗使者起了個頭，卻像是不知該說什麼才好似的，又止住口。

跟著停住進食的動作，拉普耶魯抬起頭，看向有話要對自己說的黑髮男人。
「是，魔法師請說。」

「呃，那個…」
雖然事先已想好了台詞，但在接觸到那對碧藍的眼瞳，仍是有些緊張。

「魔法師？」不解地喚道，隨即說道：「如果您不想說，我不會問的，沒關係。」
魔法師也是人，也有不想讓人知道的事情吧！遲歸的日子裡，他去辦了什麼事自己雖然好奇，但卻沒有過問的資格，因為那是魔法師的私事，自己必需尊重他的決定。

「還記得十歲那年，我告訴過你的事嗎？」
淡淡地問道，金髮人兒點頭。「魔法師的家人嗎？」
他還記得當年魔法師回憶時的表情，那種像是領悟到什麼道理、眼神有些憂傷的表情。

「我到故居去看他們。」
平淡的語氣裡，隱約中透露出些許的不自在，然而自話出口之後，黑暗使者心裡卻有種如釋重負的感覺，原本纘起的雙眉，亦舒緩開來。

咦？魔法師是在跟自己解釋為什麼會晚回來的原因嗎？

驚訝地眨了眨眼，在看到男人不甚自在的別開臉時，嘴角輕揚，笑了。

魔法師在不好意思呢！但自己真的很高興！

好高興魔法師告訴自己為何晚歸的原因，好高興魔法師願意跟自己分享他的心事！

彎起的唇瓣弧度加深，漾開令人感到溫暖的柔婉笑靨，那是讓男人永遠也看不厭的、宛若春天盛開的小花那般、燦爛迷人的笑容。

「謝謝您，魔法師！」
謝謝您願意告訴我。笑瞇瞇地眨眼，率真地表達感謝。

「…快吃吧，湯要涼了。」
低下頭舀起一匙湯送入口，眼角餘光瞥見那人的碗已淨空，直接拿過來替其盛了一碗湯，放回其面前。
「多吃一點，這樣吃太少了。」

雖然已經不是當年那名七歲的孩子，他還是覺得拉普耶魯的食量實在太少了，還不及自己的三分之二。每次吃飯時，自己總要叨唸著他多吃一點。也常在想，是否當自己外出時，他便不會按時用餐。

微笑地接受黑暗使者的關心，端起碗慢慢飲用，吞下口中食物，轉頭看向以優雅姿態放下湯匙的男人。
「魔法師帶了什麼東西去放在您家人的墓地呢？」

長睫微掩，腦中閃過多年以後的景象，滿山滿谷的白色花海…也許有一天他會帶拉普耶魯去看吧……

「花。」

「花嗎？魔法師的家人一定會喜歡的！」
的確是很適合的東西，他相信魔法師的家人會喜歡的。

喜不喜歡男人也不敢跟拉普耶魯做保證，因為死人是無法表達意思的…但看著那張滿溢暖暖笑意的容顏，黑暗使者忽然覺得，那些個日子裡多走的路是值得的。

「吃飽了嗎？」以手巾擦拭嘴巴，詢問一旁已停下進食的金髮人兒，在看見其點頭，續道：「今天我來收拾就好，你過去沙發那裡看書。」
說著，倏地想到拉普耶魯不便於行，起身將人抱起，拉普耶魯窘紅了臉，掙扎地說道：「魔法師，我可以自己走的…」
身軀扭動著，試著想下來自己行動。

「如果你的腳傷沒有起色，我會留在家裡，直到我認為可以讓你一個人行動為止。」
一句話打消了拉普耶魯的念頭，他知道魔法師向來是說到做到的，如果自己想在之後幾天還能自己走路，不要每次都被他抱著行動，現在最好乖乖聽他的話。

抱著乖順的拉普耶魯來到沙發，順手拿過桌上書本，放到其面前，就要轉身去收拾，輕軟嗓意復又響起。

「我很想您…」

頓住腳步，回頭，本是泛漾笑容的臉龐，已為另一種情緒所取代，澄澈藍眸裡，深深的思念流轉其間。

「魔法師不在的時候，我真的很想念您…」
輕聲喃語，而後淺淺笑意染上眼，「我真的很高興魔法師願意告訴我這些日子裡您去了哪裡，也很抱歉在您不在的時候讓自己受了傷，以後我會小心一點，不讓魔法師擔心。」
一如那些個一起生活的日子，只要自己受傷，魔法師總是又氣又不捨，雖然他不說，但自己每每都能從那對眼睛裡發現在怒氣遮掩下的心疼。

拉普耶魯想念自己…

世上再也沒有比這句話更具有束縛力了…

想念一個人，呼喚那人的名字，是思念之人對彼此的束縛，但他甘心為此所縛住，只因為對象是他生命中唯一的陽光，他唯一想留下的人兒！

在那人面前蹲下身，雙手捧住人兒清麗臉龐，上勾薄唇輕柔地於頰畔落下如羽輕吻。

「我回來了，拉普耶魯！」

比陽光照在身上要暖和的溫度滿溢於心，揚起的花瓣同樣在男人俊逸臉頰回予感謝。

「歡迎您回來，魔法師！」

春天真的來了呢！

感覺彼此體溫的傳遞，偎靠的兩人如是想著。

是呀…春天，真的來了…

＊＊＊＊＊

澄色光線映照，樹林裡只見群鳥飛過，羽翼振動帶起一陣風吹鳥鳴。遠方山頭，一輪轉為澄金色的太陽猶掛，距離日落尚有一段時間。

森林中，醒目的高塔上，金髮人兒佇立窗邊。

安靜地閱讀手中書本，身體倚靠牆壁，等待熟悉的呼喚響起。

高塔下方，全身闇色的男人步至垂放而下的金辮旁，單手握住髮辮，開口喊道：「拉普耶魯，要上去了唷！」

被施了魔法的長辮子向上飛昇，將男人往高塔頂端帶去。

後退兩步，轉身，入眼的，是等了一天的歸來人，這座高塔的主人。

洋溢自信滿滿的俊美臉龐，黑眸流轉喜悅，東之塔主．黑暗使者，自窗口躍入，迎向等待自己的金髮麗人，拉普耶魯。

「我回來了！」
微揚嗓音響起，說著平常回到家時一定會說的開場白。

淡開淺笑，回道：「歡迎您回來！」
頓了下，回頭看向尚未西沉的太陽，續道：「今天好像比較早嘛！」

「是呀！」
兩人併肩而行，往客廳走去，行走之間，黑暗使者卸下背後的木箱子，交給伸出手等候的拉普耶魯，「幫我把行李整理一下，我先去洗澡。」
時節已是春末，在外面待了一天，流了一身汗，黏呼呼的感覺著實教人吃不消，回到家第一件事，就是先把這身汗洗去為先，還自己乾爽清淨的感覺。

「好的。」
點點頭，跟著男人走進主臥房。

男人拿了事先準備放在床上的換洗衣物進入浴室。耳邊傳來嘩啦嘩啦的水聲時，拉普耶魯坐上床沿，打開木箱欲整理，一張便條紙映入眼裡，上面只有簡單的一句話。

「給拉普耶魯的禮物」

笑著，拿起用深褐色不透光厚牛皮紙包裝的紙包摸了摸，猜想裡面會是什麼東西。

就在拉普耶魯準備拆開，浴室的門打開了，只見用大毛巾覆在頭上，邊走邊擦拭頭髮的黑暗使者緩步走來，拉普耶魯往旁邊讓出位置，讓男人坐下，雙手亦自然地接過毛巾，接續擦拭濕髮的動作。

輕輕柔柔的力道，透過手指壓按傳遞刺激末稍神經，讓人覺得舒服，只見黑暗使者閉上眼睛，享受金髮人兒貼心的服務。

半晌，擦揉的動作停下，男人亦睜開了眼。

接過被水氣潤濕的毛巾，朝浴室方向走去，在離入口尚有兩步遠之時，將毛巾扔過去，非常神準的命中目標，進桶得分！

轉身，看向已站起身等著自己的拉普耶魯，微笑地說道：「今天的晚餐我來做。」

「嗯？」

「你去客廳看書，不用來幫忙，我自己來就好。」

點頭，對於黑暗使者的安排沒有再提問題，乖乖坐到沙發上看書去。

當太陽完全沉下山谷，高塔傳出了令人食指大動的香味。

用完餐，拉普耶魯在黑暗使者的輕哄下，回臥房去沐浴。

半小時過後，金髮人兒離開收拾好的浴室，單手邊按著毛巾擦頭髮，另一手則拉著及地的浴袍衣襬，趿著乳白色的軟絨鞋走到床邊坐下。

眼睫微垂，身體微微彎下，專心把一頭柔軟金髮擦乾，雙手緩慢移動著。

忽然，微瞇的眼眸睜開，像是發現什麼事情，眨動了幾下，就像是要做確認似的，俏挺鼻尖動了動，笑了開來。

空氣裡有甜甜的芋頭香，聞了會讓人心裡充滿無法言喻的幸福，其間夾雜了鮮奶的奶香味……是蛋糕的味道，魔法師烤了蛋糕！

加快擦乾濕髮的速度，隨手拿起一作外褂穿上，興匆匆往外奔去。

廚房裡，戴著厚手套把方自烤爐裡端出來、碰到盛裝的盤子怕是會燙出小水泡的蛋糕放到桌上，外面響起的奔跑聲，令其心下一緊，提聲喊道：「拉普耶魯，不准用跑的！」
人亦離開廚房盯人。

聽到男人的警告，趕忙停下奔跑的雙腳改用走的，但仍止不了因為奔跑所引起的急喘。

甫抬頭便瞧見站在廚房入口，一臉不悅瞪著自己的黑髮男人，拉普耶魯不意思地低下頭。

被發現了…

沒有說話，僅是開口提醒：「慢慢來，不要急，東西不會消失不見。」

雖然已是十五歲的少年了，但拉普耶魯還是常會用跑的，常讓黑暗使者看得是直搖頭，只能一邊擔心一邊叮囑，偶爾還得幫忙摔傷的人兒上藥，同時暗想這小傢伙到底有沒有把自己的話記在心上，不然怎麼需要自己三不五時地提醒呢…

「去餐桌那裡坐著，我把蛋糕端出去。」
轉身回廚房去忙。

一刻鐘後，黑暗使者端著大小約莫有八寸、上面以漂亮的鮮奶油小花裝飾點綴、散發濃濃芋頭香的粉紫色蛋糕出來，將之放到桌上，拿起口袋裡的蠟燭，用旁邊的燭火引燃，插在蛋糕上，順手熄了桌上燭火。

在拉普耶魯身邊坐下，闇色瞳眸浮現顯而易見的溫柔，注視驚訝不已的人兒。

「嗯…那個…情人節快樂……」
有些不自在地說道，亦說明了今天做蛋糕和送禮物的原因。

魔法師…

不管再怎麼忙，魔法師永遠記得如此特別的節日，也不曾忘記在這天帶給自己驚喜…

起身來到黑暗使者面前，彎身，臉蛋貼近男人的，輕輕碰觸了下。

「謝謝您，魔法師！」

謝謝您為我所做的一切！不管是蛋糕，還是禮物…真的都很感謝您！

「情人節快樂！」

金髮人兒因為喜悅而生的純淨笑顏，是黑暗使者此生最珍貴的寶物！他知道自己甘心為了伊人的笑容，付出一切，只求人兒能每天無憂無慮地展露笑容。

敞開的窗戶，被風吹起的窗簾忽上忽下飄動，月光灑入照亮一室，輕柔撫上依偎的兩人。

忽地，睡臥在床右側的金髮人兒翻過身，肩上的被子滑至背後，人兒渾然未覺地繼續安睡。

同一時間，另一側的黑髮男人亦醒了過來，見到此景，輕笑地直搖頭。

動手將人朝中間移了下，拉起被子覆上那人，而後以食指將幾綹滑落額前的髮絲撩至耳後勾好，動作之間輕柔地像是怕驚擾伊人好夢那般，小心翼翼。

不一會兒，金髮人兒又翻了個身，下意識靠向身側男人，安穩睡下。

薄唇勾勒出一抹極為輕淺的弧度，呵寵的吻，落於人兒額前。

單手環上人兒，將人擁入懷中，修眸闔上，帶笑入夢。

靜謐的夜，靜悄悄的，沒有任何聲音，萬物都睡了。

醒著的，只有天空一彎皎月，如母親般守護沉睡的大地，直到天明。

--- --- ---

粽葉飄香慶端午，烈陽高掛，盛夏已臨。

祝大家端午佳節愉快

參禪何須山水，滅卻心頭火亦涼

頂端

蓮月．冰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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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178)

9樓發表於: 2007-07-06 17:06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07.05【冰魔】東之塔的點點滴滴(五)，9F

(五)

歲月的流逝，並未改變伊人燦爛的笑容，他的人兒，依然笑顏如花…

然而隨著歲月的流逝，我的心情卻一天比一天更沉重。

為什麼？

… … ※ ※ ※ … …

清早時分，森林裡鳥鳴啾啾，涼爽微風徐徐而來。抬頭望去，綠葉之間，時見小鳥跳過枝頭，或是仰首唱歌，或是伸展雙翅，低下頭用尖喙打理自己的羽毛，整座森林因為此起彼落的悅耳鳥叫聲而顯得熱鬧非凡。

聳立的高塔，氣氛一片寧靜。

一如往常那般，用完美味的早餐，金髮人兒起身收拾碗盤，將疊起的碗盤堆捧起，正要走向廚房，那人已站起來到自己面前。

擁住微笑的人兒，薄唇於那人額頭輕輕一吻。

「拉普耶魯，我出門去了。」
說著，唇移至白晳臉頰，給予祝福的咒語。

「好的。」
仰起頭，任那溫熱印上，嘴角淡開小花綻放似的輕淺微弧。

抬手，以指撫了撫被吻的地方，神情有些疑惑。

這麼多年了，自己還是不懂這個動作到底是什麼意思…魔法師知道嗎？

想著，視線再度回到男人臉上，有些遲疑地開口：「那個…魔法師，我經常在想…」

「嗯？」

撫摸被吻的臉頰，輕聲問道：「這個到底是什麼意思的咒語呀？什麼地方都可以用得上嗎？」
真的很好奇呀…

愣了下，隨即順著拉普耶魯的話表情有些僵硬地笑了笑，點點頭。

「嗯…大概是吧！」
這可不是什麼咒語…儘可能讓自己維持笑容，加快收拾手上東西的動作。

把碗盤放進水槽浸水，擦乾雙手，回轉客廳送男人出門。

兩人併行來到塔頂的窗戶旁，仰起的臉蛋，溫婉的笑靨，晴朗藍眸注視黑髮男人。

「我今天會晚一點回來。」

「今天也是嗎？」

「嗯，是啊…有什麼事嗎？」
拉普耶魯怎麼了嗎？

晶亮的眼瞳，眨也不眨，直勾勾盯著黑暗使者看。
「魔法師工作得好勤奮，真的好了不起。」

表情一僵，腦中浮現昨天接下的生意。

『那個男人會在下午一點左右經過吊橋。』
刻意壓低的嗓音，被兜帽掩住半張面孔的中年男人，快速交代委託的事情。
『內容很簡單，到時候你只要把橋的一邊切斷就可以了。』
停頓，像是要停下喘口氣，深吸一口氣，繼續說道：『只要讓那個男的掉到橋下就行了。』

看不見眼睛的臉孔有些扭曲，語氣陰狠地啐道：『我只要那小子消失掉就行了！』

語畢，看向面前始終維持淺淺微笑的黑髮男人。『你的報酬這樣夠不夠？』
錢不是問題，只要這人有能力除掉那個礙眼的傢伙，花再多錢都值得！

今天自己要做的事，是奪走一個陌生人的性命…這樣的事，了不起麼？

面前那張完全信任的臉孔，令其回過神，力持鎮定地回話：「是…是嗎？」

「是呀！不過…請你要小心注意自己的身體。」
因為黑暗使者的堅持，在一年前拉普耶魯逐漸改掉以敬語來稱呼男人的習慣，儘可能減少用「您」來稱呼男人的次數。

拉普耶魯會擔心是正常的，最近魔法師總是早出晚歸，工作固然重要，但身體健康遠比其他事情來得重要，沒有健康什麼事都不能做，這是他從書本上看來的，魔法師也常常這麼告訴他。

怔愣，不語，拉起人兒的髮辮。「那我出去了。」
縱身躍下。

到達底下，放出魔物，命之看守，轉身往鎮上走去。

一步一步，腦中全是方才金髮伊人的話。

拉普耶魯…

今天我要做的事…並不是…不是魔法師應該做的事……

黑暗使者離開，留在窗邊的拉普耶魯，神情有著擔憂。

魔法師…最近外出的次數真的很頻繁，會不會太辛苦？

重要的是…

他這樣出去，自己的頭髮要固定在塔邊，不把頭髮拉上來的話，自己就無法靈活的活動了…

尚在神遊，耳邊傳來聲音。

有登塔的聲音…是魔法師嗎？

正在疑惑，窗邊出現的手，推翻拉普耶魯的猜想。

不是！那並不是魔法師的手！

是誰？

驚恐的注視窗戶，張大的藍瞳滿是恐懼。十年來從未離開過高塔一步的拉普耶魯，等到的，是一名即將顛覆自己生命信念的王族。

＊＊＊

黑夜籠罩大地，靜謐的夜，漆黑的森林，低喃的，輕唱的，是無形的夜風。沒有形蹤的風，只能從晃動的枝葉察覺到它的存在。

遠遠望去，高塔頂端，仍有一絲光亮，忽明忽滅地搖晃。

從吃過晚餐開始，便坐在桌子旁發呆的黑暗使者，腦中耳邊全是下午發生的事。

…………

被人蓄意弄斷的吊橋，深谷底下，一名男人趴臥，大量的刺目的鮮紅自破裂的頭部流出，看來已經氣絕。

收回完美執行完任務的魔物，黑暗使者走向等在附近的僱主。

『真不簡單，做得太好了！』
興奮地說道，自懷中拿出準備好的後金。『這麼一來，那個男人的財產就是我的了。』

把裝著錢的袋子交到男人面前。『這是剩餘的報酬。』

…………

魔法師…

倏地，腦中閃過那人燦爛笑靨。

幾乎是反射性地抓起錢袋往窗外扔去，像是要洩憤似的，用盡力氣把它丟了出去！

就在同一時間，心裡生出問號。

…………

…怎麼搞的！

深呼吸，要求自己冷靜下來，一句句催眠似的安慰自心裡湧現。

這種對我而言…根本是很稀鬆平常的事。

是呀，很平常的事呀…

不要多想！

這個是…契約嘛！

不要想！

因為這個是契約嘛！

別在意…

這麼做是理所當然的！

手握成拳，指間關節因為過度用力扭曲泛白。

別在意！

我只是…完成我的契約而已。

拉普耶魯！

驀地，耳畔響起久遠的，女子的泣喊…

還給我！

把孩子還給我！

胸口一緊，身軀不由自主地向前微彎。

不要想那麼多！因為我…

我只是完成契約而已……

……要是我在意，那一切就全都完了……

「魔法師？」

身後傳來輕柔的呼喚，伴隨而來的，是淡雅的香氣，套著軟絨拖鞋的金髮人兒走向瞬間回神的黑暗使者，不解地詢問：「您還不睡嗎？」

「拉普耶魯…」
鬆了口氣，側過臉看向那張滿溢關心的臉龐。「嗯，我還有一些東西要查一下，你先睡吧！」
他沒看出自己的異樣吧？努力維持自然表情的黑暗使者，有些緊張地想著，看著那人緩緩朝自己靠近。

「好的。」
乖順地點頭，仰起臉，輕柔地在男人面頰落下輕吻。「那我先睡了，晚安。」
這是每天都不曾中斷的晚安吻，從那年被魔法師所救到現在，除了男人不在，每天每天，自己總會在睡前給予祝福的咒語。

退開一步靜靜等待，卻不見對方有任何回應，不禁疑惑地啟口：「嗯…魔法師？」

愣了下，不自在地回道：「啊！哦哦…晚安。祝你有個好夢。」
說完，轉回桌子旁坐下，埋首書中，沒有其他動作。

微微瞠大眼睛，表情很是意外。

到底是怎麼回事？

不明白彼此之間出了什麼問題，拉普耶魯疑惑地看了眼那該是自己最熟悉的背影。

平常他總是會回吻我的…

失落地走回主臥房，將門關上，立身黑暗之中。

怎麼回事呢？

呃…是不是因為…最近魔法師的工作很忙，總是一大早就出門的關係呢？

但…真是因為這樣，他對自己才不再如往常那樣親近了嗎？

看著隔間廳室之間的牆壁和門，若有所思。

感覺牆壁和門…都變得好厚。

坐上床沿，回想這些日子以來的種種。

他自己可能沒有注意到，最近…每次我呼喚或是看著他的時候，在那瞬間，都會看到他痛苦的眼神。

這到底是…為了什麼呢？我做了什麼讓魔法師煩惱的事嗎？

心頭悶悶刺刺的，彷彿被針扎疼了似的，因為無措交握的雙手下意識地絞緊，漂亮雙眉鎖起。

啊！魔法師，為什麼…

為什麼現在連祝福的咒語都不回我呢？

直到腦海被睡意侵佔，凝聚憂傷的眼眸終於不敵疲倦，閉眼睡去。

清早，高塔響起簡單的對話。

「我今天也會晚歸，晚餐你就先吃吧！」
雖然對著金髮人兒說話，但目光根本沒有放在其臉上，匆匆說完，便拉起長辮子走到窗口。

拉普耶魯乖順地點頭回應：「好的，一路上請小心。」

「那麼我出去了」
沒有多作停留，跳上窗口縱身而下。

今天也一樣，都沒有給我祝福的咒語。

嘆了口氣，很是失望。

還是會很晚才回來嗎？

想著，忽然記起昨天冒然登塔的王族。

「啊！昨天的人…我忘了跟魔法師提了。」

對於昨天來訪的男人沒有什麼印象，說過的話卻有幾分記憶。

他好像說過明天還會過來？

那不就是今天！

真糟糕，自己完全忘了有這麼一回事了！

莫名的，拉普耶魯開始對自己的記憶力感到懷疑。

之後，男人來了，開口說出的事實，是讓拉普耶魯怎麼也無法相信的真相……

濃蔭蔽天，粗壯的枝幹上，一名全身闇色的男人躺在上面，左手狀似無聊地抓玩著面前的樹枝，一會兒抓著，一下子又鬆手放掉，被放開的細枝彈向左右，打落了幾片樹葉。

散慢的視線，在瞥見上方的天空時，有了反應。

啊…已經黃昏了呀！

真是的，做什麼事都提不起勁……

差不多該回去了，再不回去的話，拉普耶魯會擔心。

想著，很自然地順勢坐起，本欲跳下樹，卻止住不動。

可是我…我不想…看到他的臉。

想著，腦中浮現伊人柔美笑顏。

每次當我看到他的笑臉時，我的心就好像被什麼東西刺到一樣。

是什麼呢？

頓了下，修眸瞬間睜大。

別發現！

警告聲自心深處響起，聲如雷鳴。

別在意…別發現！

不要去想！

是的，是警告，再嚴厲不過的警告著自己，絕對不能讓這個答案被發現！

……不要發現！

因為…因為……

如果被發現了，一定會有什麼即將失去……

守在火爐前準備晚餐，手裡拿著木勺子小心地攪拌一鍋濃湯，一顆心卻不在冒著白煙的料理上。

『你其實是被黑暗使者給強行帶來這裡的。』

反覆思索早上聽到的話，拉普耶魯百思不得其解。

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那個人到底在說些什麼啊！

是魔法師把我撿回來，也是魔法師把被拋棄的我養育長大的！

忽然，敏感地聽到外頭傳來聲響。

「拉普耶魯，把你的頭髮放下來！」

魔法師他回來了！

「好的！」
趕忙擱下攪拌的勺子，跑向客廳。

拉起辮子朝下拋去，映入眼的金黃讓他不經意想起那人的話。

『在我的眼中，你的辮子只是束縛的枷鎖。』

枷鎖？

是嗎？

恍神之際，黑暗使者已上到塔頂。

「我回來了，拉普耶魯。」
熟悉的嗓音響起，頎長身形映入碧藍眼眸。

如平常那般，漾開柔美笑容，迎接在外面忙了一天歸來的男人。
「歡迎你回來，魔法師。」

「唔嗯…」
淡淡地應了聲，迅速別開臉，沒有再看，更無其他動作。男人的冷漠，教拉普耶魯不由自主地微微瞠大了眼，心裡悶痛的感覺再度浮現。

怎麼又是如此，為什麼沒有像往常那樣給予祝福的咒語呢？

暗自兩回吸吐氣息將情緒穩定，再度啟口：「要馬上用晚餐嗎？」

「哦…我有些東西要查，你先吃吧！」
他就是下意識想避開那對眼睛的注視，一點都不想再與之接觸。

「好的…」
失望地回道，轉身走回廚房，當他回過頭看到那背對著自己的背影時，再次發現某件事。

今天來的那人，那個人的眼神，為什麼會那麼地直視我？

但為什麼？魔法師他會不斷逃避我，而且不肯正眼看我呢？

為什麼？到底這之間出了什麼事？

是我做錯了什麼嘛？

壓抑著腦中幾欲脫口而出的疑問，靜下心把晚餐完成。

「我吃飽了。」
放下湯匙，站起身，揚聲喊道，拉普耶魯立刻從廚房裡走出來。

經過一個多小時的自省，拉普耶魯人已平復許多，只見其搖搖頭，好笑地想著。

呼…那個人…

我居然會因為一個剛認識的人說的話而動搖，實在是太愚蠢了！

邊想，一邊收拾碗盤，心裡有了決定。

我要請魔法師當面告訴我，事情不是這樣的。

打定主意，拉普耶魯抬起頭，看向正要走向沙發的黑髮男人。

「魔法師，有件事我想請問你。」
深吸口氣，認真注視因為自己的請求停下動作的黑暗使者。

「什麼事？」
漫不經心地回應，表情不甚在意。

「我…是在七歲的時候被你撿回來的對不對？」
輕聲說著，藍天似的眼，瞬也不瞬，定定盯那人的眼睛，等待答案。

剎那間，異樣的光芒自闇色眸底一閃而逝，看向提問者的眼，異常犀利。

怎麼了？為什麼…自己最熟悉的魔法師，會露出如此陌生的表情？

他的眼神…為什麼會那麼可怕？就像是自己說了不該說的話似的？

空氣凝固，周遭的一切入不了眼，入不了耳朵，黑暗使者瞪視同樣愣住的金髮人兒。

「那個……魔法師？」
遲疑了一會兒，鼓起勇氣把壓在心裡的問題講出來。
「我…說我是被強行搶來的話，是騙人的吧？」

說話……求您說話……

我要聽他…親口告訴我說…

………不是的。

額際冒出細汗，被空氣裡莫名沉重的氣勢所迫，拉普耶魯發現自己就快要撐不住了。

拉普耶魯…

別發現！

要是發現的話…

闇黑瞳眸張大，表情顯得猙獰。

要是被發現……

所有的一切全都會結束！

「你…從哪兒聽到這個…」
一字一字，自咬緊的牙縫裡鑽出，聲音低沉的駭人。

「是誰…告訴你這些事的？」
一字，一句，定住的雙腳向前邁開，單手握成拳，微微發抖。當黑暗使者走到拉普耶魯面前，抓住他的手，客廳裡立即響起東西掉落地摔碎的聲音。「有什麼人來過這兒嗎？」

不顧兩人周圍滿地的碎片，黑暗使者憤怒地逼問：「你讓那個人進到這裡面來嗎？」

手…好痛！魔法師他從來不曾這麼對待過自己的！

忍不住閉上眼睛，雖然害怕，卻仍執意要得到答案。

「請回答我！」

「我不在家的時候，你讓陌生人進來過嗎？」
面無表情，僅是重複著方才的問題，被瀏海遮掩的眼，看不清是何情緒。

「回答我！是你強行把我帶來的嗎？」
第一次，拉普耶魯用連自己都感到驚訝的高昂音量對自己最尊敬的男人說話，睜開的雙眼，不畏懼地看著神色明顯不對勁的黑髮男人。「你騙我的嗎？你一直都在騙我嗎？」

拉普耶魯他…用質疑的眼神看著我……

「……沒錯。」
不再隱瞞，全盤託出。「是我把你強行搶來的。我是說謊，欺騙了你。」
頓了下，續道：「而我也並不是什麼『魔法師』，而是『黑暗使者』！是個被人們忌憚害怕的生物！」

說吧，把所有錯誤的一切都說出來吧！然後…

…放開緊握的那雙手……

「為了要你的父母為所犯的錯誤贖罪，所以才把你搶來的！」

張大的眼睛已無任何反應，腦海被不願相信的事實所衝擊，呈現一片空白。

「……怎麼可能…」
喃喃自語，難以置信那人口中所述之言。

轉開的視線，落至角落，抽出整理盆栽的大型刀子，往完全呆愣的那人擲去。

我要把所有的一切，全部都給結束掉！

魔法師？！難道您要…

雙腳無法動彈，只能眼睜睜看著朝自己飛來的利器。

一聲巨響，刀片沒入磚牆，截斷留了數年的長辮。

冷冷地開口，沒有一絲溫度：「我只要有辮子就可以了。下次那個人來的時候，你就跟他走吧！」

不敢置信地轉回了頭，一滴晶瑩，沿頰滑落。

「為什麼？我非要去相信一個…才剛認識沒多久的人呢？」
哽咽地說道，不明白為何那人不願意說服自己。「為什麼…你不想辦法讓我相信呢？」

……一直以來，我都相信…

我明明比魔法師……還要相信這一切的。

為什麼您不肯說服我，不願意留下我？

心，隱隱泛疼，人兒的眼淚，一如當年，燙痛自己的心，依然令自己感到不捨。

抬手，以指腹輕柔拭去，力道柔和的好似掌下撫的是件稍加施了力便會碎去的水晶飾品。

魔法師？

眼看無法拭淨止不住的淚水，乾脆雙手並用，耐心擦去頰畔肆流的水液。

別哭，拉普耶魯，別哭…

深深凝視伊人面孔，俯下身，如過去那般在其額頭落下溫柔的吻，慢慢鬆手，轉身走回主臥房。

望著轉身離開的身影，拉普耶魯迷惑了。

魔法師！

這個是什麼意思？

撫著仍有那人嘴唇溫度的額頭，美麗的臉龐除了未乾淚痕，更有解不開的疑惑。

為什麼，現在這麼做呢？

我不明白…我一點都不明白！

思及過往兩人在一起的時光，腦中浮現的，那些個日子的點點滴滴，靠壁蹲坐的拉普耶魯迷惘了。

那是謊言嗎？那些快樂的日子，全是謊言嗎？

難道真實的事物…連一個也沒有嗎？

這一夜，失眠的，是曾經深信彼此的兩個人。

昱日，一夜沒有闔眼的黑暗使者，被鑽入耳裡的鳥叫聲喚回神識，疲憊地翻過身，坐起，眼角餘光瞥見一整晚沒有進來房間，在外邊睡著的那人。

下床，把人抱進房間，輕柔放至榻上，拉起薄被子覆上，沒有多看一眼，直接走出房間。

把掉落地上的髮辮拾起，固定在窗邊，往下扔去。

望向外頭，沒有焦距的視線，越過幽幽綠林，落至遙遠那方。

直到現在，男人才露出無奈憂傷的表情，眼底深處不見銳利，只有一碰即碎的脆弱隱隱浮現。

一直到了現在，我終於明白，自己討厭小孩子的原因。

苦澀地想著，那是自己在久遠之前的瞬間，領悟出來的答案。

每次當他用那純潔無垢的眼神，注視著我時，我的心臟就好像被絞緊了一樣。

想著，腦中浮現那人兒時單純天真的笑靨，耳邊軟軟童音迴繞。

『魔法師！』

『謝謝您，我好喜歡！』

『哇！是白花！跟以前的家附近，相同的白花！』

對魔物而言沒有必要的東西，魔物所沒有的東西…

自覺…犯罪意識這樣的東西……

神情更顯落寞。

哈…真是沒想到，我原本一直希望，他不要發現，居然會在這個時候…

難言的苦澀滿溢在心，此時此刻，男人心中只有滿腔說不出口的後悔。

當我還是個人類的時候，也從來都不曾有過那樣的東西，從未在意過這些…

如果當初我沒有奪取你的話，我就可以一輩子都不用嚐到這種滋味！

如果不知道…如果沒有注意到這種東西的話，我…我…

我就可以…不用讓你離開我了……

一切都已太遲！

閉上眼，任由千萬思緒於腦中如泉水般湧現。

忽然，耳邊響起聲音，突來的情形讓男人迅速調整情緒，再睜開的眼裡，只有利如劍刃的冷寒。

登上高塔的，是正氣凜然的銀髮男人，這個國家的下一任王位繼承人──克勞斯王子。

像是初次相遇的敵手，兩人冷冷打量對方。

半晌，克勞斯開口了。

「你就是黑暗使者嗎？」
鎮定地問道，接著進行自我介紹：「我叫克勞斯。是來要回被你擄走的拉普耶魯！」

沒有多加理會，僅是安靜地審視面前的侵入者。

頸項戴著的是鑲有珍珠的黃金紋章項鍊，再從他的氣質看起來，應該是第一王子，雖然性格奔放，不過好像很受到大家喜愛，也沒有聽過他不好的傳聞，看起來有不少的財產，而且…他的眼睛不是偽善的眼睛！

這個人的話應該沒問題吧？把拉普耶魯交給他，該是可以放心的…

別過臉，壓低音量淡淡說道：「他在裡面睡覺，別吵醒他了。」
停頓，又道：「等他起來，你就帶他走吧！」

面對黑暗使者的乾脆，克勞斯反而有些不知所措，他以為自己會碰上強硬的阻攔。
「你倒是很乾脆的放人嘛！」

「我不喜歡麻煩的事。就隨你喜歡帶他走吧！我無所謂。」
語氣冷淡，不想多加理會面前之人，若不是因為拉普耶魯，他早將人轟下塔了。

口是心非呀，曾幾何時，自己也變成心口不一的人了？

黑暗使者嘲笑著自己，強迫自己說出違背本心的話。

「真的只有這樣嗎？」

「啊？」

克勞斯真的很難相信一切會如此順利。
「難道除此之外，你沒有別的感覺嗎？」

「什麼？」
這傢伙到底要說什麼？

「你在十年前擄走拉普耶魯，不是嗎？在神之名、法之下，你都算是大罪人！而且，你還是魔物。」

百年以來，自成魔物到現在，黑暗使者頭一次有想對普通人類發火的衝動，只因眼前這個自詡為是正義審判者的人類王子。
「把魔物和罪人並排在一起，實在是不太恰當。」
語氣冰冷，眼中溫度降至冰點。「如果你要說我是罪人，那拉普耶魯的父母也算是罪人了。」

「什麼？」

「十年前拉普耶魯的父親，跑進我的庭院偷取我的果實。」

「偷取？」
詫異地驚語，對於聽到的陳述有些意外。

「不止一次，甚至連續二次！」
回想起那時的情景，黑暗使者表情很是不屑。「當時我並沒有殺他的意思。」

嘲諷地掃了克勞斯一眼，繼續說道：「沒錯，你們人類總是這樣，只要有魔物這個名字就擅自想像，然後被自己所想像的一切嚇得發抖。被人家過度誇張成壞人的滋味可是不好受的。」
只有身在其中，方能體會這種感覺是如此令人厭惡，也只有人類才會喜歡做這種自己嚇自己的事，真是奇怪的生物！

「但是事實上…你確實是擄走拉普耶魯吧！」
激動地大喊，一點也不覺得男人有何令人值得同情的地方。

「那個人的太太當時懷孕，所以我才開玩笑對他說出『如果你肯把那孩子給我』這一句話。如果他拼命拒絕我的話，我原本打算原諒他。」
斜睨了激動的人類王子，哂道：「沒想到他居然立刻答應了，一點猶豫也沒有呢！」
冷笑地側過臉，涼涼地回問：「不錯的父母吧？很值得信賴吧？真的，自己的孩子怎麼樣都無所謂，只求能夠保住自己的性命！」

「結果生下孩子之後，他們卻因為劣根性和別人的看法，加上對自己孩子的疼愛，他們完全無視於和我之間的契約，他們藏起拉普耶魯，還偷偷地養育他。」
把落到頰邊的頭髮勾回耳後，輕搖著頭，笑了笑：「人類…好辛苦呢，為了狡猾的生活而忙碌。」

看著一派悠閒語帶不屑的黑暗使者，克勞斯認真地反駁：「魔物是不會明白的，那些是因為人有心的關係。因為想要活下去所產生的恐懼和軟弱，還有對人的愛情！」

「只要有心就可以被原諒嗎？盜取別人的物，拿小孩當自己的替代品，最後甚至還打算毀約的人？」
對於克勞斯的強辯之辭感到不悅，音階低了幾度。「應該被懲罰的到底是誰呢？」

「在我這個魔物看來，我確實只是實踐所訂的契約而已。」
是的，這樣的自己並沒有錯！

「那是因為你沒有心的關係！」
打斷黑暗使者的話，克勞斯駁斥他的說法：「因為你沒有人類的良心，所以才會墮入魔道吧！」
瞪著男人，就自己的觀點提出反駁：「你不是堅持實踐契約嗎？結果還不是如此簡單放棄了，拉普耶魯可不是物品！你擅自把她擄來，還一直斯騙她，一旦覺得麻煩就放手。你之所以做出這種事，乃是因為魔物不懂人類的心！墮入魔道的你，一輩子都不會明白什麼叫做罪惡感！」

真的是忍無可忍了！

眼底一閃而逝的殺意，被人嚴重曲解的誤會，教自己忍不下這口氣，這傢伙憑什麼這般侮辱自己！

「臭小子…你到底懂什麼！」

瞬間爆發的怒火，男人不肯輕易對凡人施展的黑暗力量，就這麼沖著克勞斯衝擊而來，強大的力量震毀磚牆，站在牆邊的克勞斯登時因為背後失去倚靠，重心不穩向外跌去。

就在此時，主臥房裡衝出一道人影。

「克勞斯王子！」
急忙趕到窗戶旁，沒有多想跟著躍下。

張大眼睛，不敢相信越過自己身旁的那人，居然就這麼離開自己追著那個陌生人而去。

掉下去…糟了！

拉普耶魯！

「荊棘，求求你！」
失控地大喊，奔到毀壞的窗戶旁，眼睜睜看著最珍惜的那人直直落下。就在男人心急如焚之時，自地底破土而出的荊棘，迅速向上蔓生，護住墜落的兩人！

呼…幸好，來得及…

緊繃的情緒一旦鬆卸，再也站不住地跪了下去，勉強用手扶著牆壁，支撐顫抖的身軀。

參禪何須山水，滅卻心頭火亦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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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如劍、雨如霜，電掠秋雨山河鳴

醉顛狂、雨飄紅，血披秋水一色劍

舞秋月、佾江風，也是疏狂也任真

難為知己，半生飄零愁是雨；難為手足，一夢吹醒江無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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