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蛊温皇来此并未刻意隐匿行藏,因此不久之后,便有各方势力前赴后继纷至沓来。以神蛊温皇之智,自然不会对如此显而易见的结果料想不到,只是一来招猫逗狗作死上天的老毛病突然发作,就算带了个球也不能阻止他只要作不死就往死里作的愉悦之路,二来孤鸿羽虽然一副温文尔雅任人拿捏的软柿子样,却绝非能被人随意揉圆搓扁的易与之辈,收敛爪牙的猛虎还是猛虎,藏起锋芒的利剑还是利剑。神蛊温皇眯眼瞧着一道利落的翻上墙头,就又用比来时还干脆利落的姿势跌了回去的黑色身影,端着手里的青花瓷杯,哼笑了声,对正在一旁调试瑶琴的地君道:“你放倒了我还珠楼的人。” Us&~d"n
正在侧耳倾听冰弦轻颤的医者连头都未回:“这里是我的地盘,放着正门不走,专事飞檐走壁,翻墙越户的一律按照鸡鸣狗盗宵小之徒论处。”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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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敌我不分,未免太过不近人情。” [e.`M{(TB
孤鸿羽指尖微勾,七弦琴上漱玉流泉,珠走玉盘:“哈,好友说的差了,你与我又何曾有情呢。” \"K:<+RH
接下来,又是二三四五六七波,不知是否当真隐居日久,修身养性,消磨了昔年锐利的杀性,虽然前来打探的人马跟割韭菜似的一茬又一茬的被接连放倒,却都没有性命之虞。清萍镇的六先生望着又一个摔在院子里不省人事的黑衣人,颇好脾性的俯下身替他正好摔断的臂骨,又寻了手边一根长得颇为标致的翠竹,三两下徒手劈成合适的长短大小,缠在手臂上做了夹板。 JKYl
“我们离开这里吧。”说这话的时候,孤鸿羽正在替手中的骨骼绕上绷带,他说话的语气平常,温吞的,略有些缓慢的,就像是送走了白日里最后一个登门求医的客人后,懒洋洋的转过身来问神蛊温皇“今天的晚饭打算吃什么”,话音落下,挑在修长指尖的白色布条被他猛然勒紧,打了一个极漂亮的结。 LwQYO'X
神蛊温皇从一本《搜神记》的上沿看向那个像拖死狗一样将人事不知的男人丢出门外的地君,他的眼睛狭而长,眼尾在一片幽艳的蓝中微妙的上扬,看人的神态便出人意料的锐利,却也无法形容的妖娆:“现在,又能走到哪里。” /4*>.Nmb,f
关门落锁的地君面无表情的转身,平直延伸的嘴角忽而扬起一点柔软的弧度:“走到哪里,就算哪里吧。” G8W^X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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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鸿羽会驾车,且驾的极稳。就那么堂而皇之的走在北上的官道上,从春风十里扬州路,走到塞上燕脂凝夜紫,无论是大漠孤烟,长河落日,还是秦淮灯火,软红十丈,都不过是六先生温柔指尖下的一场风月,温文笑意里的一段过往。这个男人荒谬荒唐放诞放荡,像是十分多情的,无论在哪处温柔乡里都寻得到红颜知己,解语佳人,又像是无心无情的,总是选在一个夜深人静的时候,扬起鞭稍,将一段辘辘蹄音毫不留恋的拓印在青石古道尚未散尽的冰凉。 >?X(,c
不知是从什么时候,神蛊温皇便发觉身后再没了那仿佛见了血腥的鲨鱼蜂拥而至的明桩暗探,自然也没有了那些每隔一段时间,便会从还珠楼的方向飞来的,小巧的,咕咕鸣叫着的,白色精灵。 ` NvJ
还珠楼的杀手,彻底把他们的楼主弄丢了。 @q" #.?>s
从一场太过漫长的午睡中醒来的神蛊温皇昏昏沉沉的想,半晌,略有些迟钝的勾起一点哂笑的弧度,就像是弄丢了自己的良心一样。 Wzh#dO?7
然后,依然一身灰衣的地君推门走了进来,站在床前的时候,神蛊温皇闻到了一股浓腻得令人窒息的甜香,混着医者衣袂间幽幽浮动的,清冷微苦的药香,不知为何,突然有了一种久违的,饥渴的,甚至是焦躁的,迫不及待的欲望。 PsS8b
“早就跟你说过,别用自己的血养相思蛊。”灰衣的地君只是冷冷扫了一眼床榻上倏然红了脸庞的雨露客,比平日里更慵懒倦怠的声音慢悠悠的落在夕阳最后一点温暖的余晖里,“那东西,对你,对雨露客,可不是什么好玩意。” @2A&eLwLH
小腹深处隐约传来的抽痛反而让神蛊温皇笑了起来,他探手慢慢撑起倒在榻上的身体,雨露客的体质,怀胎三月应该已经开始慢慢显怀,然而这个寄生在他的母体深处,出乎所有人的预料到来的小东西却被高明的医术牢牢限制了成长,但是,却也到底是一点一点,慢慢的成型了。 QfU{W@!h
“我从未想过,你竟然会去做信客。”——雨露客春潮来时称信期,与雨露客共渡一季春信而不绶印者,称信客。 Wf$P+i*
“是九界最好的信客。”孤鸿羽挑眉,挽起宽大的袖口,雪亮的刀锋娴熟的自腕间雪白的肌肤划过,淋漓的鲜血便与碗中浓黑的药汤混合成一种妖异的深褐。 v.H@Ey2
再没有任何时候,更能像现在这样令神蛊温皇切实的感受到孤鸿羽的异常。神情温煦,笑容恬淡的地君面不改色的抬起执刀的手掌,落下的时候,手腕内侧完好无损的肌肤再度绽开触目惊心的伤口。 &>auW}r
“喝了它。” 0_map z
“无论看过几次,你的身体还是这样的有趣。”神蛊温皇望着那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再度从孤鸿羽的手腕上消失无踪的伤痕,将碗中混了鲜血的汤药一饮而尽,“‘凤凰’的血,竟然能压制我的毒。” b;(BMO,(
“就算配合药物,也只能压制七成罢了。剩下的三成……”孤鸿羽接过空空如也的药碗,随手放到桌上,“还是要散。” ud,_^Ul
“你考虑的怎么样?”孤鸿羽随意的坐在窗边,他挑了一个极刁钻的位置,满天月华倾落入户,将窗前的那一块照的发亮,却偏偏映不亮灰衣的地君安坐的一角,这让神蛊温皇全然看不见他此时此刻的表情,只有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温柔,也一如既往的寒凉,“如何决定你腹中之物的去留,这是最后的机会。” ATU]KL!{
“这一局还未至中盘吧。”神蛊温皇低笑。 ^pa -2Ao6
“不错。”孤鸿羽微微一顿,“所以,此时入局,为时不晚。” }&*,!ES*
“先手已失,只怕追之难及。” )VR/a
“我以为越是困难的游戏,好友便越是兴致高昂。” OOX}S1lA
“神蛊温皇对毫无悬念的对局并无兴趣。” +D+Rf,D
“哦?好友兴致勃勃,是寻到了更有趣的游戏?” m&r?z%
“也许,是想要旁观一个更加有趣的赌局。” K~>ESMZ5
“嗯?”孤鸿羽似乎神情微动,却也只是月色的边缘,一片几乎与黑暗融为一体的衣角隐约的轻颤,“好友啊,你心急了。” SA16Ng
“可总有人……”神蛊温皇重新躺回柔软的床铺,“比神蛊温皇更心急啊。” IOOAaa @(
话音落下,一阵不徐不疾的敲门声倏然响彻陡然静默的暗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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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晌,一个低哑,轻柔,像是久抱沉疴的虚弱声音清晰的从紧闭的门扉后传来:“策天凤……”顿了顿,那个声音又响了起来,“开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