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金光論壇九脈峰 09.22 【史家貴亂/赤俏/網空】家庭樹（現代AU 心理相關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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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skaakir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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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142)

樓主發表於: 2020-09-23 02: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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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22 【史家貴亂/赤俏/網空】家庭樹（現代AU 心理相關全文完）

家庭樹

非常溫馨提示：
***第一篇AU，一定程度OOC
***史家貴亂，俏總受，有少量赤俏和網空
***表面上正常，真相有雷，我什麼都做得出（暗示：一切都是豔文的錯）
***假如金光四智全都是心理師諮商師，怎麼寫到一半覺得主角其實是溫皇？
***俏俏和空空的創傷

第一章

　　「跟我走！」戮世摩羅在大學的正門處一把抓住大哥的衣袖，似乎要強行將人帶走。然而俏如來卻是微微曲膝，將身子後傾，與他在原地拉扯。把頭髮染成墨綠色的戮世摩羅，光從遠處看便知道不是什麼好學生，而他旁邊站著的那個高個子，外表雖然穩重，但從衣著看來也不像什麼善男信女。

　　剛剛上完課的欲星移見狀，連忙上前用他教書時拿來指白板的那把長尺擋在二人之間。俏如來的同學風逍遙連同他的學長千金少亦及時趕到，二人聯手推開了戮世摩羅。沒對上兩句話，三人便大打出手，幾乎扭作一團。

　　「這裡是學校，不是你們打架的地方！」欲星移以教師身份介入，又將俏如來擋在身後，場面一度混亂。

　　在戮世摩羅眼中，這是家事，眼前的人無非是自己兄長。他退了一步，又給網中人及時按住肩膀，才慢慢地冷靜下來：「我要帶銀燕走！」

　　「銀燕在家舍，你隨時可以去看他。但我不會簽名讓你當監護人，父親也不會。」俏如來說得冷靜，卻見戮世摩羅在聽見「父親」二字後瞬間爆發，若不是網中人從後拼命將他抱住，他也許已經衝前撲倒了兄長。

　　混亂之間，風逍遙與千金少急忙護送俏如來離開，欲星移則聯絡了學校保安。他們都聽見戮世摩羅情緒激地不斷在叫罵：「蠢才、懦夫、沒膽鬼……你逃啊，你有膽就逃啊！廢物！俏如來！！」

　　俏如來走得更急，只想盡快回到學校宿舍，把自己的臉泡進洗手盆裡冷靜。但他知道戮世摩羅一定會再來，他從沒有放棄用自己的方式讓兄弟團聚。但只是兄弟……

　　「一家人嗎？」赤羽接過溫皇遞來的文件夾，裡頭夾著數張單薄的A4紙，上面是一個父親和兩個兒子的基本資料。赤羽仔細翻閱了一遍，只感覺這三人的臉份外眼熟，尤其是史精忠。

　　「說是一家人，其實就不過兩兄弟。史豔文會由默蒼離親自處理，剩下那兩兄弟就我跟你每人照顧一個。」溫皇抽起了父親的資料，放到最底下，又在赤羽反應過來之前搶走了史精忠的學生檔案：「雖然默教授指定要你接手史精忠，但第一節不計算在內，我想先見一見他。」（第一節一般是填寫問卷，做登記，基本資料搜集為主）

　　「你就看人家長得漂亮……」

　　「欸欸欸，溫皇一向以誠待人。你可以侮辱我的品格，但絕對不能侮辱我的專業操守。」溫皇搖著食指，眼神掃過赤羽桌上那堆剛收回來的情信，又回到正題上：「反正我們早晚要會診這兩兄弟，這絕對是家庭問題。」

　　「溫皇，你對史豔文有印象嗎？」赤羽總覺得他在什麼地方見過這三父子，若無記錯的話，他們應該是父子四人才對。

　　「史豔文博士，醫學院的。」畢竟是從醫科轉系到輔導學的，溫皇當然認得他。只是大家一直稱他為史博士，就是沒好好記住他的全名。然而這下子讓赤羽更摸不著頭腦，既然是醫學院的博士，要見心理輔導大可以在私人執業的地方見，怎麼要一家人來到大學的輔導組？

　　「史仗義在學校裡跟兄長拉扯被保安抓住，查了紀錄才發現這學生幾個月沒來上課，也有整整一年沒回家。至於史精忠則是被默教授親自抓過來的，說什麼處理不好自己的問題就不會讓他開始實習。」

　　「七逃囝仔跟高材生的組合嗎？」
　　「赤羽大人真聰明。」

　　默教授是精神動力學派的追隨者，說是心理師，卻有一種會把學生逼瘋的氣場。尤其在課堂示範操作自由聯想時，總是動不動就把學生的潛在衝突引發出來，然後把人弄得當場痛哭，一發不可收拾。所以這幾年來，教授都只專注在研究之上，很少再接個案了。至於用當卷來恐嚇學生這件事，也確實是他一貫作風。

　　雖說將學生弄哭是常態，但直接把人帶去見輔導卻是史無前例的第一次。

　　「時候不早了，我要去見史仗義。」赤羽看了看牆上的掛鐘，便趕緊收拾紙張，臨行前不忘轉身提醒：「溫皇先生，下次請不要把文件放到最後五分鐘才拿過來。」

　　「唉，要走幾張桌子的路，太遠了。」他裝作若無其事地笑著，看一看時間，史精忠應該已在外頭等他了，這特別的兩兄弟不知道又會是怎樣的一個故事。

　　說到中原大學的輔導組，它主要由四位掌握不同學說的資深輔導員，及其所帶領的團隊組成。若說默教授是精神動力學派的信徒，那麼赤羽信之介便是個案中心學說的忠實擁護者，溫皇尤其擅長認知行為治療，至於正在放假享受人生的競日孤鳴則是完形學說的專家。

　　赤羽今天的個案很特別，他不僅遲到了十五分鐘，而且還是由一個高個子抓著衣領掉進輔導室的。網中人連眼尾都不曾望過赤羽，直接轉身關門離開，只留一肚子不爽的史仗義盤膝坐在躺椅上。

　　「他看來很關心你。」赤羽坐在距離對方約2米的另一張小沙發上，沒等對方回應，又說：「當然，我們也是。」

　　「少給我來這一套。」看來赤羽的友善，史仗義完全不買帳：「先旨聲明，我叫戮世摩羅。」

　　「謝謝你告訴我正確的稱呼。我是赤羽信之介，這裡的學生輔導員，多多指教。今天就是閒聊，請問戮世摩羅有沒有什麼話題想說的？」

　　戮世摩羅，戮世摩羅。這男孩顯然不喜歡他的原生家庭，再看他無論坐姿和說話方式都充滿敵意，莫不表明自己是被逼進來的。戮世摩羅不說話，似乎是想用沉默把時間耗掉。

　　「若你沒話題，那就換我了解一下你。剛剛那個人是……」
　　「男朋友，網中人。如何？」這倒答得非常直接。

　　「看起來感情不錯嘛。」赤羽既不是他的老師，更不是他的父母，自然不會對他的取向有任何質疑：「大家都是成年人，我也不妨開門見山。戮世摩羅知道自己怎麼會被送來見輔導嗎？」

　　「上星期去了找俏如來－－史精忠。」
　　「原來你習慣叫自己大哥做俏如來。若一會兒準時離開，你們也許會在外頭打照面。那麼有什麼話打算跟他說嗎？」
　　「沒了。」

　　赤羽好奇地打量他的表情，既是無話要說，那又何以在大門外拉扯？但看對方不像在說謊，又一臉拒絕溝通的模樣，他於是再釋出一點善意來：「有沒有什麼是我能幫到你的？」

　　「讓我早走十五分鐘。」
　　「戮世摩羅，你若真心要赤羽幫忙，也得讓我知道原因才行。」
　　「就是想避開俏如來，你滿意了沒有？」

　　赤羽微笑著頷首，連忙到旁邊的書架上取來一份問卷，一支墨水筆，交了給戮世摩羅。見對方二話不說伸手接下，敵意明顯已下降了不少。一個小時的面談，遲到十五分鐘，再早走十五分鐘，那剩下的半小時就只夠填個問卷，問一兩道重要問題而已。

　　戮世摩羅三兩下兒就填好，趕快把問卷交還給赤羽後便打算走出輔導室。只見赤羽伸手將他攔下，稍為指了指腕上的手錶，又領他坐回躺椅上：「至少好好回答我一道問題吧，你怎麼形容自己的兄長？你應該只有一個兄長吧？」

　　「蠢才、懦夫、沒膽鬼。」

　　見戮世摩羅答得爽快，赤羽亦不留人，只叮囑他留意電郵，負責他的治療師會再給他下次見面的時間。戮世摩羅似是聽見，更像是無心裝載，也不勞赤羽送行便拔足狂奔。

　　他本可以追問下去，但既然戮世摩羅由溫皇接手，就儘管交給溫皇再問好了。蠢才嗎？這不是用來罵陌生人或者沒啥期望的人的詞語。赤羽一面想一面整理好文件，才剛離開會面室，便跟一團白色的東西抱個滿懷。

　　「對不起，不好意思。」史精忠走過治療室時，一個不留神一頭撞向剛走出來的赤羽，把自己撞得頭暈目眩。就在這個巧遇的當下，赤羽終於想起他是文件裡頭的另一個個案，也是經常來聽講座的研究生。那個因為全身白色一片，笑起來很甜，所以被同事私下喚作「牛奶糖」的史精忠。

　　「沒事，你怎麼在這兒？」
　　「赤羽先生認得我？」
　　「我記得你是默教授的學生……請問該怎樣稱呼你？」理論上他們尚未約見，赤羽便當作沒有看過他的檔案。

　　「朋友都叫我俏如來。」俏如來笑得尷尬，目光不時東張西望，似乎在尋找些什麼：「不曉得赤羽先生有否看見一個染了墨綠色頭髮的男生走過，就這麼高。」俏如來比了一下戮世摩羅的身高，才突然驚覺，原來仗義已經快要跟自己一樣高了。

　　又一個不喜歡自己名字的人。赤羽笑說那個男生已經走了，故意沒提及剛才的會談。這是保密守則，離開輔導室以後，他不會對外宣稱任何人是他的個案。見俏如來一臉失落的模樣，他從衣袋裡取了名片，寫了幾隻字擠給對方：「那男生看起來走得很輕鬆。對了，這是我的名片，以後多多指教。」

　　俏如來低頭一看，只見名片旁邊寫了一行字：「下星期三，下午2:00來輔導室見我。你接下來的輔導員將會是赤羽信之介。」

待續

任性開坑，先輔導級，某天突然再任性時會改回來。
第一次寫架空，希望不會太難懂。

靈感來自某天突然覺得默教授的「再說一遍」很像精神動力學派的自由聯想，於是突發其想覺得，如果金光四智都是心理師……那赤羽一定是人本主義，這麼重感情。
而且俏俏也快跌入憂鬱症的圈圈了

[ 此帖被askaakira在2021-03-06 16:11重新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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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俏俏過來，后媽保證不虐死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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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樓發表於: 2020-09-23 17: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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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09.22 【史家貴亂/赤俏/網空】家庭樹（架空更新第二章待續）

***就暗示兩兄弟的創傷，繼續暗示

第二章

　　十多人的課室裡，默教授取了一張椅子放在白板前方，讓史精忠背對著同學坐下。白板的左上方是一面鏡，角度正好讓同學能透過它觀察到精忠的反應。至於默教授則站立於史精忠的右後方，那個他完全看不見表情的位置。

　　「放鬆，只管看著白板，它什麼都沒有。」
　　「是的，教授。」

　　默教授指示，每當他講出一個名詞，史精忠都必須馬上作出回應，腦海跑過任何想法都要說出來，就是不讓他思考。這本是一個簡單的自由聯想操作示範，其餘的學生需要用盡方法將精忠講出的每一隻字筆錄下來，氣氛緊張非常。

　　剛開始的時候還是順利的，精忠對顏色的回饋非常正面，對一些中性的名詞反應亦良好。也似乎是照顧到正在忙著抄寫的同學，有刻意放慢了說話的速度。當然，這肯定瞞不過默教授。

　　「講快一點。再來，白色！」
　　「光、溫暖，平靜。」
　　「繼續，再講。」
　　「父親、床舖、紙張。」
　　「下一個詞語：父親，再講快一點。」
　　「豔文、醫生、仁慈。」
　　「繼續，再講：父親。」
　　「白色、溫暖、床舖、溫柔。」
　　「繼續，再快一點：父親。」
　　「仗義、綠色、被子……」

　　隨著語速愈來愈快，史精忠的呼吸變得愈來愈急。過度提取訊息導致他必須閉上眼睛讓畫面浮現，緊皺著的眉頭訴說著他的不適，但默教沒有停下來的意欲。當潛意識的訊息浮出水面的當下……

　　「是，被子。繼續，關於父親。」
　　「仗義、眼睛……不要……」
　　「繼續！」
　　「不要！！！」

　　換氣過速引致驚恐發作，史精忠在眾目睽睽之下急喘不止，全身劇烈顫抖，雙手緊抓住胸口，彷彿心臟快要跳離軀體似的。一瞬間瀕臨死亡的壓迫感襲來，他甚至無法說話，無法求助。

　　默蒼離舉手示意其他學生坐下、安靜，自己側放慢了節奏，蹲到精忠的身旁。他一手遮蔽精忠的雙眼，順勢將他整個人拉後，讓他的背脊緊貼椅背：「對，你看見黑色，整個人貼在椅背上。安全就是這個意思。史精忠，跟著我呼吸的節奏。慢點，對，可以慢下來了。陪我數，只管跟著我數，一……二……三……」

　　默教授愈數愈慢，直至他數至十的時候，眼前的人直接昏倒在他的懷中。他試過惹哭無數的學生，哭對他來說只是情緒的其中一種，但把人刺激得當場昏厥還是史無前例的第一次。當天，教授直接吩咐學生自修，自己將精忠抱到醫務所。後來當然是給杏花君說了大半天，說他過份、沒人性，還說他有病，怎麼可以沒同理心到這個程度。

　　若他真的完全沒同理心，就不會親自把學生抱過來，但默教授就是不喜歡解釋。後來，史精忠對當天的課堂完全失去記憶。而默教授對學生負責的方式卻是：「到輔導組去，沒搞定自己的問題你不用想實習了。」

　　第一次會面的時候，俏如來有跟溫皇提及默教授的命令，溫皇的反應卻是大笑不止：「換著是從前，那個人會叫學生從辦公室跳下去。但這個年頭不能這樣對待學生了，會被投訴的。跟你說，我到現在還搞不懂為什麼他會是心理師。反正我跟他就在兩道平行線上，完全搭不上線。」

　　真的完全搞不懂。

　　保密守則之下，赤羽一般不會翻別的輔導員的檔案，但會診的個案另作別論。史家兄弟之中，兄長出現了輕度憂鬱症狀，包括長期食慾不振、失眠、罪疚感、猶豫不決，以及長時間情緒底落，幸而還沒有發展至有自傷傾向。平日那些笑容恐怕是擠出來的，都沒有真的在笑。

　　至於小弟，不外是離家出走、逃學等一堆行為問題，加上喜怒無常，溝通相對困難。網中人後來有向輔導組同事展示學生證，證明自己是設計系的兼讀生，沒有擅闖校園。所以，設計系的學生品味都這麼特別的嗎？

　　兄弟二人都出狀況，這很難讓人不去思考，到底父親是怎麼一回事。

　　默蒼離抽起了史豔文的檔案，但史精忠表示自己仍與父親同住，大概是每個周末回家的狀況。周末……

　　「溫皇，史仗義跟兄長衝突那天在星期幾？」
　　「周五，下午5:30。」
　　「謝謝。」赤羽筆記下來了。

　　溫皇翻了文件，只開玩笑說這小子若換掉那一身奇裝異服的話，其實長得滿可愛。畢竟赤羽就給他留下了那麼一份精神健康問卷，還有遲到早退的紀錄而己。

　　「不然你要我威逼利誘他講話嗎？這不是赤羽信之介的風格。」
　　「欸欸，我可是什麼都沒說。不合作就是一種表態，足夠了。」

　　溫皇最喜歡處理七逃囝仔，說到叛逆，還有誰能比年少的溫皇更愛作死？只是他天資聰敏，就是花了半個學期去作死，還是能用半個學期來考入醫學院，再在醫學院裡繼續作死。

　　不曉得是天意還是如何，人到中年了，因為一次車禍幾乎半身不遂，以後才突然懂得收心養性。不然，赤羽哪受得住以前的溫皇作同事？美中不足就是，懶這一方面從來沒改變過。

　　星期三下午2:00，戮世摩羅又被網中人提著後領丟到輔導組門外，這一次在大廳與俏如來碰個正著。他的大哥試著喚他仗義，最後還是喚了戮世摩羅。兄弟的相處彷如陌路人，戮世摩羅說不上討厭自己大哥，但卻無法正眼看他。

　　「仗……」
　　「你若不打算搬過來，也別將我當成小弟，去做你史豔文的好兒子。」

　　戮世摩羅說得堅決，卻見溫皇原來早就站在一旁看戲。他不滿地「嘖」了一聲，自己走過去。溫皇本想拍他的肩膀示好，但戮世摩羅反應非常敏捷，敏捷得整個人躲開，自己鑽進了治療室。

　　溫皇自然不會錯過這個細節。

　　「戮世摩羅身旁有你真好。」明知道網中人不愛說話，俏如來還是禮貌地跟他示好。這時候，赤羽也從另一邊走來，領他到別的會面房間去。

　　戮世摩羅不爽地盤膝而坐，卻沒想到溫皇直接放下紙筆，跟他一模一樣地坐在沙發上。

　　「你遲了十五分鐘。」
　　「如何？」
　　「沒有如何，我故意提早了十五分鐘來約你，就是想幫你避開俏如來，沒料到你這麼想見他。」
　　「你可以讓我提早走啊。」
　　「不可以，但我可以讓你遲走十五鐘，一樣能夠避開他。」
　　「X的，你是耍我不成？」
　　「X的，溫皇一向待人以誠，你不遲到誰可以耍你。」

　　戮世摩羅被耍得一愣一愣，突然似是意識到什麼似的，他將雙腿放下，讓身子靠在椅後。果不其然，溫皇也隨之回到正坐的姿勢。他是刻意複製對方的言行舉止的，沒有諷刺的意思，就是單純技巧的一種，讓對方知道自己是同一類人。

　　「溫皇嗎？你真有意思。」
　　「你也很聰明嘛，戮世摩羅。」

　　這邊兩個大小孩鬧著玩，反之，另一邊的會面卻是溫文爾雅得多。赤羽邀請俏如來到躺椅坐下，人是坐下來了，姿勢說話卻是拘謹得很，也不願意靠在躺椅上。

　　「是我一直看著你，所以感到不自在嗎？」赤羽體貼地問。
　　「也不是，只是……就是不習慣這感覺。」
　　「是怎樣的一種感覺？」
　　「就是……壓迫感。」

　　俏如來是個很乖巧的少年，大學畢業後成績優異的他馬上跟著默教授成為研究生，修讀輔導學。赤羽使用的談話技巧，他大概都略知一二，也不抗拒。通常選修這科就兩種人，一種是天使，慈悲為懷，一心造福世人；另一種是病人，正因為自己有心病，才對這方面倍感興趣。赤羽自問是第一類，而溫皇和默教授顯然是後者，至於競日孤鳴則常常自嘲說他病到找不到自己的面具了。

　　眼前的少年表面看似是前者，但骨子裡卻是後者。赤羽觀察到他笑得很牽強，處處道謝的背後卻是遙不可及的距離感。成績很好，人際關係很好，跟父親的關係很好，身體很好，個性很好……趨近完美的一個人，卻在量表裡測出輕度憂鬱症狀。

　　「俏如來。」
　　「嗯？」
　　「將教授的說話放一邊去。你自己有沒有什麼想跟我聊的？」

　　俏如來想不出來，他只覺得自己不該依靠他人的協助，也沒有什麼想要的。畢竟，戮世摩羅的意願不應該成為他的問題。銀燕生活得很好，父親也很仁慈。一切都很好，不是嗎？

　　沉默，是想不到，也是想不通。而赤羽則選擇一直陪伴，一直觀察，輔導員本來就很適應這種專注內在的時刻。

待續

任性更新
特別提醒，治療師的確會複製Mirroring個案的行為舉止，但其實是不會複製到用髒話罵個案的。溫皇那一個完全是戲劇效果。

[ 此帖被askaakira在2020-09-28 13:53重新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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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樓發表於: 2020-09-27 23: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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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09.22 【史家貴亂/赤俏/網空】家庭樹（架空 3/F更新第三章待續）

***溫馨提示, SPA半黑
***不要隨便跟朋友玩默教授操作的實驗

第三章

　　赤羽曾經誤以為，相較於史仗義，史精忠是個很好處理的個案。然而，當對話開始後，才發現這完全是另一回事。他的問題幾乎都抑壓在潛意識的深處，繼而在意識上雕琢出近乎完美的冰山，讓人無從入手。

　　他有人生目標，目標對他不成問題。
　　他對身邊的人沒任何不滿，那怕是面對叛逆的二弟，也能體諒與協調。
　　他沒認為過去有什麼遺憾與缺失，相信一切是最好的安排而盡力而為。

　　但……這樣的一個人，為什麼會出現輕度抑鬱？是量表填錯了嗎？

　　赤羽曾就著抑鬱量表的細項進行探討，但俏如來一概表示「不知道，不清楚」，甚至「不重要，沒關係」。他心中並非毫無頭緒，只是對方處於一種柔性的阻抗狀態，赤羽便不打算逼迫他太過。

　　「俏如來，就今天的對話，你感覺如何？」
　　「很平靜，很自然。赤羽先生是個很溫柔的人，謝謝你。」

　　畢竟只是第一次會面，赤羽默默在草稿紙上留下「壓迫感」三字，便送俏如來離開。

　　沒想到才步出治療室，另一抹白色的身影隨即迎面而來。那個人表情溫厚，舉止莊嚴卻友善，目光側不偏不移地落在剛走出來的二人身上。俏如來主動上前，對眼前俊朗的中年男人親切地喚了一聲「爹親」，換句話說，他便是史豔文。

　　史豔文看起來比真實年齡要年輕許多，但當下赤羽更在意的是，堂堂醫學系博士怎麼突然出現在此？

　　「爹親剛剛找過默教授閒聊，接下來再沒有行程了，精忠願意陪爹親吃晚飯嗎？」史豔文自是一臉慈父的模樣，見俏如來溫順地點頭，他亦不忘轉向赤羽說：「感謝赤羽先生對我兒的照顧，若先生不嫌棄就讓豔文作東，一起吃晚餐吧。」

　　赤羽先是謝過對方，接著便婉拒了邀請，這是助人工作者的操守問題。身為醫生的史豔文其實深明這一點，也許只是習慣了客套，一時間沒注意對方的身份限制。

　　「精忠這陣子有見過仗義嗎？」仍是關心的口脗。

　　只見俏如來的目光掃過一直站在角落的網中人，察覺到他的左手不知不覺間握成了拳頭，對史豔文滿懷敵意，同時警悈著俏如來的反應。

　　最後，俏如來不知何故稍稍移過了身子，一臉和善地應道：「沒有，上課時間不同，沒有碰上。爹親，能陪孩兒到書店買教科書嗎？這次的參考書目很多，孩兒一個人怕搬不來。」

　　「好。」史豔文沒追問下去，跟在場的人點頭示意後，便搭著長子的肩膀離開。

　　如此父慈子孝的畫面，在赤羽的眼中卻看出了另一番波濤洶湧的景象。俏如來不但沒有透露二弟的行蹤，從言談間亦不難發現，史豔文對兄弟早前發生的碰撞一無所知。看來默教授沒有提及此事，俏如來亦然。

　　更重要的是，俏如來適才那一個動身，無非掩護了身後正要從治療室走出來的史仗義。這孩子在三言兩語間，化解了一場可大可小的衝突。至少，由始至終保持沉默的網中人會同意這一點。

　　但史仗義到現在還沒有走出來……

　　網中人看著赤羽的手提電話響起，又見對方冷靜地應了幾句。從那打量自己的目光可以確認，他們在談關於史仗義的事。

　　最後，赤羽掛了線，保持著友善的笑容跟網中人交代情況，哪怕對方仍像個啞巴似的對他不理不睬：「仗義會多留在治療室一會兒，他一切安好，你不必太過擔憂。治療師必然會以個案最大利益作考量，只要他願意，其實我們可以站在同一陣線。」

　　至於為什麼留下，他們心照不宣。剛剛仗義鐵定看見了自己的父親。

　　治療室內，溫皇掛了電話，整個人泰然自若地靠後在椅背上，又支頤看著一直呆站在門前的少年，以那一貫懶洋洋的聲線說道：「我見個案時，對自己有一個要求。就是個案走出房間的狀態，一定要比走進來時好。戮世摩羅，看來你需要多留一陣子了。」

　　戮世摩羅不爽地盯了對方一眼，努力地平復情緒，試著讓繃緊的四肢放鬆，只是成效不太理想。

　　「剛剛看見了什麼？」這是明知故問的問題。就在剛才門被打開的一瞬間，史家的衝突，矛盾的關係，種種跡象盡收溫皇眼底。

　　戮世摩羅先是看見了俏如來的背影，然後便是史豔文。在短短半秒之間，這個少年的情緒由驚慌轉變為憤怒，再在俏如來用身體將他擋住的時候，立馬關門，喘息不止。俏如來肯定是故意掩護他的，因為兩兄弟在史豔文背後那面反光的玻璃之上，對視過關鍵的一眼。

　　見戮世摩羅不予回應，溫皇換了一個方式再問：「剛剛在想什麼？」

　　溫皇其實並非不能閱讀情緒，雖然這方面確實沒有赤羽在行。但他需要戮世摩羅親口說明及確認，哪怕對方最終拒絕回應，對他而仍然是一個重要訊息。然後，戮世摩羅果真拒絕作答。

　　見對方兩次拒絕回答關於自己的問題，溫皇避開了本人，再避開了最大敵意的對象，轉而詢問一個衝突較少的焦點：「那麼俏如來剛才在做什麼？」。

　　「那蠢才擋在中間。」
　　「為了什麼？」
　　「……」戮世摩羅說不出口，因為他意識到大哥在保護自己。

　　「他以前有沒有試過這樣做？」
　　「有。」身為小弟的他，曾多次疑問，在那個時候，到底俏如來有沒有曾經盡力拯救兄弟，還是始終與史豔文一伙，為虎作倀。但事實擺在眼前的當下，他到底還是相信了，他大哥的確在保護他。

　　「你說這樣做很蠢，擋在中間有什麼後果會讓你覺得他蠢？」

　　然後，又是一輪沉默。這一次，溫皇將櫃子裡一隻白色海豹布偶丟了給戮世摩羅，說可以將它當成俏如來那樣，隨便揍隨便罵。偏偏，這少年卻是愣然抱住它，不打不罵，甚至什麼也不做。

　　良久，他又自行在櫃上選了一隻有黑色頭髮的白犬布偶，這一次把布偶抽起丟下。可憐的白犬被揍得出一個凹陷，少年方才感覺有點消氣，又將布偶直接丟進垃圾箱。

　　而他罵的每一字一句，都清晰聽在溫皇耳中。

　　人渣、偽君子、無恥……

　　「恭喜你成功保護了海豹。」溫皇打趣地說，一方面在思考要怎樣買回一隻差不多的布偶給學校，另一方面在注意戮世摩羅聽見這話後的反應。他平靜下來了，看起來是這樣。但溫皇仍是堅持去確認：「現在好一點了沒有？」

　　「嗯。」
　　「很好，我們今天到此為止。」

　　容讓戮世摩羅自行離開，溫皇凝視那安坐在椅上的海豹，再看看垃圾箱裡的白犬。不禁在椅上自說自話起來：「到底關鍵是你，還是你，還是你們呢？史家人的故事，真是不簡單。」

　　治療室外，網中人終於看見了戮世摩羅。這臭小子一向多話，至於沉默至此，就只會為著一件事，這些年來都是同一件事。他搶過了對方的包包，二話不說便替他提著往外頭走。

　　「怎麼了？」
　　「肚子餓，去吃飯。」
　　「你請客。」
　　「要看吃什麼。」

待續

任性更新，按心情更新，諮商情節果然是不夠張力。
大哥抑壓
二弟退行
這叫防禦機制。

[ 此帖被askaakira在2020-09-28 22:21重新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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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142)

3樓發表於: 2020-09-28 22: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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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09.22 【史家貴亂/赤俏/網空】家庭樹（架空 3/F更新第四章待續）

第四章

　　赤羽抱著止不住的惱火，撥開溫皇意圖攔阻的手，不顧一切直奔默蒼離的辦公室。在十五分鐘之前，他與溫皇不約而同地發現這兩兄弟皆出現不同程度的創傷反應。

　　史仗義的情緒激動，可說為大哥密不透風的心理防衛打出了一道不淺的裂縫與缺口。

　　然後，赤羽質問為什麼史豔文會出現接走俏如來。儘管兄弟二人的檔案已經各自獨立開來，但默教授在抽走史豔文的資料同時，定必會留意到今天兄弟二人約見的時間。到底是俏如來自己透露的，還是默教授出賣他個案的隱私，他急不及待要馬上知道。

　　「默教授！」打開那扇緊閉的大門，赤羽只見默教授埋首於批改學生的論文之中。紅色大字疊著打印出來的英文，利利落落地寫下「重做」，將報告打了回頭。對方用眼角掃過赤羽不悅的神情，不為所動地喝了一口咖啡，又繼續埋首批改。

　　「默……」
　　「安靜，我在打分。」

　　赤羽沒好氣地靜候他再寫下一個英文字，可憐的研究生慘被當卷，然後對方才慢條斯理地抬頭，詢問他有何貴幹。一般情況下，赤羽跟他幾乎全無交流，連行政上的事務也是透過電郵傳達，甚至聽溫皇轉述。只是這一次，他實在急於要知道箇中細節。

　　「你讓史豔文帶走了俏如來。」極準確的假設，這反而讓赤羽在瞬間動怒。

　　「所以你是故意讓史豔文知道俏如來在這裡的？！」

　　「戮世摩羅可以與俏如來同一時間來這裡，為什麼史豔文不可以？」默教授不曾正面回應赤羽的問題，倒是反問對方情緒激動的原因：「才一節的會談便移情了嗎？」

　　「這兩兄弟可能是家暴的受害者。」

　　「你既然覺得有問題，為什麼當時不阻止？」因為俏如來沒表示拒絕，也沒有求助。赤羽一時間無言以對，支吾間又被默教授教訓了一頓：「不要將自己的內疚轉移到我身上。我沒有出賣你的個案，是俏如來自己說的。」

　　赤羽的確在內疚，若他能及早發現戮世摩羅對史豔文的憤怒與恐懼，或者便能夠在治療室內更早探索，甚至詮釋俏如來感到壓迫感的來源。然而，哪怕他將所有真相揭開，只要當下俏如來不表示拒絕，他就沒有攔阻史豔文的理由。

　　俏如來沒有拒絕史豔文，那是否意味著受害者只有史仗義？那俏如來是共犯還是選擇對一切視若無睹？他看起來不像這樣冷酷無情的人。但在這推論之前，他們其實連這兩兄弟過去發生過的事也尚未挖掘。

　　而且，俏如來本來就跟史豔文同住，若家庭暴力真的持續發生，他應該能從俏如來身上觀察到傷口才對。是他反應過敏了嗎？

　　「不要在我的辦公室思考，你會讓我無法呼吸。」
　　「默教授為什麼要將俏如來交給我處理？」
　　「關於個案的問題你應該自己問他。」

　　赤羽突然有一種自找被罵的感覺，其實默教授的壞脾氣也非今天的事，情緒上來的當下他竟就沒料到這結果。不過，赤羽到底是赤羽，很快便平靜下來，將麵包放到教授的桌上，只說是杏花君託他送來的。

　　默教授連半句道謝也沒有，拿了麵包直接咬了一口。當赤羽無奈地轉身離開之際，他突然又說話了：「防禦機制裡包括『抑壓』，俏如來從來無法描述史豔文的外貌，但卻從未試過在面對面時認不出自己的父親。我同意家暴這個可能性。若無他事，出去的時候記得關門。」

　　「謝謝。」

　　默教授是關心自己學生的，至少赤羽如此相信。他也許恨不得自己親手解開俏如來的心結，只是俏如來既是他的學生，為免過於複雜的關係反而害了個案，才會忍心將他交給自己。在冷酷無情的面具下，默蒼離其實是個很體貼的人。

　　才剛離開辦公室，赤羽便看見溫皇那副讓人想一拳揍過去的笑臉。

　　「真了不起，赤羽大人竟然能讓默教授開金口。」
　　「有時候，我寧可他一直別說話。」
　　「你要到哪裡？」
　　「準時下班。順帶一提，你忘了把海豹放回櫃子裡。」

　　赤羽走得匆忙，但溫皇知道如此重情的一個人，絕對會放不下那個少年。剛才只是想善意提醒他別一頭栽進去，不過對方顯然沒有聽懂。溫皇無奈地搖首，鳳蝶的結婚假期還沒有結束，他實在很不習慣自己收拾治療室。不過，就當是賣赤羽一個人情，這一次，他幫對方收好了那份忘記合上的個案資料。

　　史精忠跟史豔文仍然同住。

待續

***特別提醒, 輔導情節不要太認真，戲劇效果啦

[ 此帖被askaakira在2020-10-01 02:00重新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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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alu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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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6)

4樓發表於: 2020-09-29 22: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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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题材和太太写作的风格都好棒！期待更新

昙花一现，只为韦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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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enyif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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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樓發表於: 2020-09-30 01: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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哇咔咔，同住的主要原因是什么，小空又为了什么离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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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skaakir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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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樓發表於: 2020-09-30 15: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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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用第4樓malus于2020-09-29 22:24發表的 : [9NrPm3d
这个题材和太太写作的风格都好棒！期待更新 _./s[{ek

感謝太太回覆，喜歡就好了，我還在想輔導學題材會悶死大家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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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用第5樓chenyifan于2020-09-30 01:40發表的 : YV@efPy}n
哇咔咔，同住的主要原因是什么，小空又为了什么离家 *0Fz." v

感謝太太回應～有動力更新了（笑）
那個其實史家一家四口本來是住在一起的，小空離家出走，銀燕進了家舍，俏俏就不忍心父親孤獨，一星期總有兩三天回家睡。
小空離家呢……下一章說，可能對某些人來說是個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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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142)

7樓發表於: 2020-09-30 15: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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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09.22 【史家貴亂/赤俏/網空】家庭樹（架空 7/F更新第五章待續）

***再溫馨提示，SPA半黑，很難解釋怎樣黑一半……
***是俏俏和小空的刀

第五章

　　俏如來在當天晚上接過三通電話：

　　第一通是9:00pm赤羽打來補約下次會面時間；
　　第二通是11:00pm怪異的沉默來電，從背景可以判斷對方在室內，還有一些零碎收拾物件的聲音。後來，電話自行掛斷；
　　第三通是11:30pm的來電，也是沉默無聲。俏如來思考了一陣子，只喚了一句「小空，你好嗎？」，對方便馬上再次掛線。

　　當夜再無來電。

　　直至午夜12:00，史豔文為著默教授的一句話，特意從床舖上爬起來，動身走到客廳。他沒有真的喝酒，只是將啤酒一罐接一罐倒進洗手盆，又將壓扁了的鋁罐留在大廳的垃圾箱內，故意讓精忠看見。

　　默教授當時如是說：「你不必記得自己做過什麼，只需要留意在同一場景之下，你的兒子在做些什麼。」

　　而他看見的是精忠像夢遊似的，從自己的房間走到已經空無一人的房門外，那原是仗義與存孝從小到大睡覺的房間。只見精忠無聲無息地取來腳踏車鎖鏈，將門牢牢地反鎖住。然後，一動不動地呆在原地，像祈禱，也像在懺悔。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史豔文的心裡喚起一絲莫名的衝動，他迫切想要知道長子在幹什麼？他在此刻、在當時在想些什麼？為了什麼？

　　「精忠？」小心翼翼的走近，他盡量放輕聲線地呼喚，生怕把長子嚇懷。

　　尚未清醒的精忠反應像是慢了半拍似的，直至他茫然回首，映進史豔文眼中只有那雙絕望的金眸。為什麼？為什麼用這種眼神看爹親？一下子接受不了這畫面，史豔文使勁地將長子搖醒，他真的怕了，他怕面對一直以來將這個家逐步摧毀的真相。

　　「爹親？」猛然驚醒的俏如來感覺到父親異常關切的目光，隨之而來是將自己緊緊環住的雙臂。仗義和存孝的睡房被反鎖，而自己手上正好拿著鑰匙：「爹親，我做了什麼？」

　　他作了一個噩夢，夢中的自己目無表情地將仗義從大門拖回室內。他聽見存孝在旁邊反覆詢問：「大哥，你為什麼要抓二哥？」，又扯著他的衣袖說我們是兄弟。然後他看見自己親手將仗義推入房間，再抽著存孝的衣襟狠狠地將他丟進去。在夢中，他存心要禁錮自己的小弟，是他親手把雙子鎖在房間裡頭的。

　　所以，仗義離家出走，存孝在學校無故傷人，都是他害的嗎？但……為了什麼？

　　「不是，不是你，不是精忠。」史豔文捧住長子的臉反覆唸著，精忠儘管反鎖了房門，但這也不代表什麼。

　　反而是他，是史豔文喝酒的訊息刺激到精忠。

　　是夜，俏如來一直亮著自己的房燈，再無法入睡。至於史豔文，為了安撫受驚的長子，編了一個連自己也難以置信的理由蒙混過去，然後獨自回到房間裡。那個在深夜撥打的電話竟然真的得到接聽，默教授似乎早料到他會打來，他知道史豔文鐵定放不下俏如來。

　　「看見什麼了嗎？」
　　「默教授，豔文收回今天下午的決定，我願意接受你的諮商。」

　　事實上，赤羽應該憤怒，他沒有估計錯誤，默教授的確擅自動了他的個案，只是用另一種他料想不到的方式，而結果卻是連默蒼離本人也始料不及。他本以為史精忠只會出現一定程度的焦慮反應，可是依據史豔文的描述，這已是接近夢遊甚至輕度解離的症狀，情況堪憂。

　　「你的臉色不太好。」再次步入治療室，赤羽首先注意到便是俏如來蒼白的臉。雖說一星期裡有四天都住在學校宿舍，但自從發現自己有夢遊狀況以後，俏如來凡是回家的日子都睡得不好。

　　但他仍然堅持周末回家，因為史豔文身邊只剩下自己一個親人，他無法丟下父親不管。他至今仍然會替兩位弟弟收拾房間，期盼著有一天存孝和仗義回來，然後他們一家人平平安安、齊齊整整地吃一頓晚飯。他保證這次不用銀燕下廚了，他會早一點回家買菜。他保證。

　　俏如來多想留住每一個人，然而，事實是他無力挽回一切。這些日子裡，表面上很適應、很接受現實的俏如來，甚實在心底裡亦不斷質問自己：你為什麼這麼沒用？

　　「抱歉，俏如來沒事。赤羽先生不用擔憂。」哽咽的聲音，訴說著眼前的少年如何拼命穩住情緒。

　　「不用勉強自己。會感到傷心，是因為你始終在乎每一位親人。」赤羽見狀，上前蹲到俏如來的身前，以最輕的聲線跟他說：「俏如來，在這個所在，在今日，你可以不用壓抑。你是人，不是工具，也不是機器。」

　　就這麼的體貼的一句話，俏如來終於撐不住那微笑的面具，在赤羽面前碎作一串串眼淚。

　　「哭出來，讓自己有傷心的空間。」

　　「不是俏如來。」戮世魔羅認真地說著，從櫃子裡抱出那白色海豹丟給溫皇，又再重申一遍：「我離家出走的原因不是俏如來……應該與他無關。」

　　原先肯定的陳述，在思考片刻後開始產生疑惑。戮世魔羅對兄長的感情是矛盾的，他若痛恨兄長，決不會再三邀請他隨自己離家出走。但若說他相信兄長，偏偏又要在有意無意間避開對方，甚至言語間針鋒相對。

　　「在懷疑什麼？」

　　溫皇搓揉著那可憐的海豹，試圖探討當中矛盾的所在。然後又是一頓惱人的沉默。這一次，他終於按捺不住，直接提示：「你若將我視作學校派來勸你上學的人，那我們的確沒啥話可說。但溫皇從來不受任何人指使，我感興趣的是你們兄弟之間的矛盾。在這個問題上，我們可以合作去釐清你的疑惑。」

　　戮世魔羅深信，若俏如來始終與他同一陣線，他理應馬上離開史豔文，否則他便是一個蠢才、懦夫。但若俏如來從來只打算袖手旁觀，將一切視若無睹，他便算是共犯。

　　「有沒有第三個可能性？」溫皇突如其來地問。
　　戮世魔羅思索片刻，也許的確有他沒想到的第三個可能：「你今天還有多少時間？」
　　「你需要多少時間？」
　　「就講一個故事的時間。」
　　「溫皇洗耳恭聽。」

　　那是精忠23歲，仗義及存孝15歲時候的事。

待續

俏俏真的有把雙子鎖在房，而且很多次，但他每一次都會不記得自己做過。
而小空的說法是，他不是因為俏俏鎖他而離家出走的。
（怕寫得太亂，所以解釋一下）有沒有已經猜到發生什麼事的朋友……？

***雖然有資料搜集，但不要對輔導過程太認真，多半戲刻效果啦

[ 此帖被askaakira在2020-10-01 02:05重新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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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142)

8樓發表於: 2020-10-01 11: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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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帖被askaakira在2020-10-27 19:25重新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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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142)

9樓發表於: 2020-10-03 11: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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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豔文不是一個好的父親。」
　　「這是事實，不必期望我會說什麼來安慰你。」

　　默教授的說話猶如一個巴掌打在史豔文的臉上。幸虧史豔文的脾氣好，加上他並非為博取同情而來的，自然沒因對方的回應而動氣。

　　教授的私人辦公室同時是他的專用治療室，平日那張躺椅總是放滿書本和學生論文的，今天特意為了給史豔文使用而清空清理過。正因為默教授信奉精神動力學派，他的治療室架構與一般治療室有著關鍵的分別：治療師的椅子永遠置在個案背後，而個案的前方斜對面總會有一面鏡子。

　　那是一種讓治療師能觀察個案，但個案卻無從看見治療師表情的設置。當然，赤羽對於這做法很感冒。

　　「史豔文，你今天為什麼要來見我？」
　　「因為教授說豔文有問題需要處理。」
　　「再問一次，你為什麼要來見我？」
　　「因為豔文看見精忠被啤酒罐刺激而出狀況來。」
　　「最後一次，你為什麼要來見我？」

　　史豔文沉默片刻，腦海中再次閃過俏如來凝視自己那絕望的眼神，方才明白教授的用意：「因為我想當一個好的父親，不願意孩子再因為自己而受苦。」

　　這才是教授要他認清的答案，只有明確那個屬於自己的求助動機，而非其他人認的需要，治療才算是真正開始，才能達到應有的成效。

　　「你的問題在哪裡？」

　　「是豔文喝酒的時候不知節制。」他看不見默教授的表情，自然不知道對方對這個答案的想法。當然，默教授沒認為這是最終答案，他重視的從來都不是那個行為，而是驅使那個行為背後的動機和慾望。

　　畢竟，要是沒有解決那真正的矛盾和需要，不少的個案戒了酒便去賭錢，戒了賭便去吸毒。若只處理表象而忽略掉核心問題的話，這便是身為心理師的他犯了少思的錯誤。

　　「在什麼時候開始喝酒？」

　　「三年前，開始的時候是為了應酬，通常是下班以後。然後便是病人手術失敗的時候……」沒有待教授追問，史豔文自行補充細節。其實史豔文並非全無覺察，只是要處理和面對卻是另一回事。

　　一來一往的對話間，逐步揭露了史豔文身為大醫生承受的壓力。生死看得多了，不是麻木了便是受不了。每一個救不了的人，如同身上一刀接一刀割下來的肉，他也得忍著，承受著。只怕有所疏漏，怕再有半點錯謬。身為醫生，他就得盡力做下去。

　　歇盡心力的同時，也委屈了自己的家人。從未陪伴兒子學習，沒有在小時候給他們餵過一口飯，沒有替他們蓋過被子，更沒讀過睡前故事哄他們入睡。史豔文很想讓孩子們知道他愛他們，卻不知道該如何愛他們。他唯一可以做的便是將身為醫生的難過藏得穩穩妥妥，然後容讓孩子走屬於自己的路。

　　「每一個人都說精忠最像豔文，但為父從來不希望將自己的責任加諸他身上。」

　　「史豔文。」默教授鮮有地打斷了對方的思考：「俏如來已經是我的徒弟。」

　　默蒼離說的不是「學生」，而是「徒弟」，清楚地點明了這少年早已走在不一樣的道路上，他絕對不會變成第二個史豔文。然而，這也可能是另一處更艱難更壓抑的煉獄。

　　酗酒行為的背後，理所當然是無法適當緩解的壓力，但默教授並不認為這是問題的全部。他更在意的是，失當行為所隱藏的另一重要的訊息，那個足夠讓俏如來在課堂中驚恐發作的秘密。

　　但今天仍不是時機。

　　「暫時到此為止。你需要在這個星期內減少5%的工作時數。」
　　「可是，教授……」
　　「你沒有討價還價的空間，我對你已經非常仁慈。」
　　「是的，豔文明白了。」
　　「放下救人的工作是自私，丟下自己的親人也是自私。這就是你史豔文的悲哀。」

　　默蒼離的評價是多麼的直接和不留情面，他深知道這些話都不是以心理師的身份而說，而是以俏如來師尊身份道出。結果他還是擅作主張，替自己的徒兒稍為教訓了這個不負責任的父親。

　　另一邊廂，赤羽讓俏如來盡情哭了一場。從俏如來口中所述，他在夢遊時鎖了二弟和三弟的房門，這行為其實與一家團聚的想法是互相呼應的。個案中心學說的威力在於同理心和對情緒的無條件接納，而赤羽便實實在在地讓他體驗一遍，被接納和接納自己的感覺。

　　說到底，這少年還是太壓抑了。

　　「若你選擇相信信之介，那就得相信我能接納你的想法和情感。」這是他的再三叮囑。

　　這一天，史豔文還是來接走了自己的長子。不一樣的是，隨後從治療室走出來的戮世魔羅看見父親搭著兄長的肩膀離開，再沒有之前的恐慌，也沒有追上去，反而將怒火莫名地轉向了站在一旁的赤羽。

　　那是短短一秒間的動作，戮世魔羅直接衝向他，突如其來的衝力將他整個人撲倒在地上。同一時間，赤羽意識到的除了是戮世魔羅對兄長的關注，還有明明身在現場卻袖手旁觀的溫皇。

　　「你不是他的輔導員嗎？為什麼又讓史豔文帶他走？」

　　知道自己的好同事完全不打算幫忙，赤羽冷靜地接住了戮世魔羅揮過來的拳頭，同一時間，網中人用手臂從後扣住了這小子頸。這樣太衝動了。

　　「我知道你這一刻很生氣，你可以動怒，但至少讓我知道為了什麼。」
　　「蠢才！史豔文會……」
　　「你說……什麼？！」

　　說不出口，但那無聲的唇語給赤羽閱讀得一清二楚。在史家發生的不止是家暴！沒有相關記憶的俏如來一直誤以為自己只是加害者，所以赤羽對於這些事幾乎毫無線索。

　　此刻，溫皇終於出手輕拍戮世魔羅肩膀，提醒他此處有閉路電視。萬一赤羽受傷，校方追究起來事情必然會再鬧大，俏如來知道的話定必會擔心得寢食不安。再者，戮世魔羅說過今天要到家舍找銀燕，若不趕快啟程便會錯過探訪時間。

　　權衡過利害，戮世魔羅還是放開了對方，頭也不回地轉身跑掉。溫皇知道赤羽鐵定不會追究，另一方面，赤羽亦猜度到對方的心機。

　　「你是故意看我被揍的吧？」
　　「欸欸欸，你這是污衊我的人格。況且，我最後不是出手阻止了嗎？」
　　「哦？那是要我感謝你的意思？」
　　「有些事情不能繞過個案告訴你，但若由他親口說出來便是另一回事。」

　　然後赤羽再沒回應，默然回到座位上。是的，若他能早一點發現，或者會在俏如來離開前再三詢問他的意願。然而……身為輔導員，他就是沒能力阻止，因為俏如來不曾求助。

　　也許下次回來，要像溫皇訓練女婿那樣，教他「抬頭、仰天，喊救命」才行。希望下一次不會太遲。

待續

[ 此帖被askaakira在2020-10-03 17:22重新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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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六雨九脈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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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如劍、雨如霜，電掠秋雨山河鳴

醉顛狂、雨飄紅，血披秋水一色劍

舞秋月、佾江風，也是疏狂也任真

難為知己，半生飄零愁是雨；難為手足，一夢吹醒江無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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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如劍、雨如霜，電掠秋雨山河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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