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露水干去,枝叶被太阳晒得暖了,姚金池才捧着洗漱的玩意儿敲门进了北竞王的寝间。说是敲门,也不过是礼仪罢。身为苗王遣来王府看护王叔的贴身管家,姚金池被准许随意进出歇房,可她本人却是遵规守矩,不曾逾越半分。 XZ%,h
姚金池先将盛水的盆搁置在外间的桌上,再入内去唤竞王爷起床。王爷本就体虚,又常常抱恙在身,觉总是短。但前些日子咳疾症状稍缓,昨日晚膳时又多添了小半碗肉粥,想来应该是能睡得沉些。她本是算着时辰来的,可踏过内间的坎,姚金池才发现榻上竟无人,用金线绷的缎面被随意地堆在床榻里侧,亦不见原本应在床边叠放着的衫。 eg;7BZim{
竞王爷或许是已经起了…她这样想着,迈了步子要去弄床上的被。可待她走近,才瞧见那缎上竟然卧了个红褐色的毛团,打着细细的鼾,听起来似乎睡得正香。那皮毛不似寻常猫儿,何况王府也不曾养过什么,见此姚金池一时愣住,不小心碰歪了脚边的雕花凳,却是惊到榻上的那团——似乎也惊到屏风后的那位。 ]UvB+M]Lv)
“金池,发生何事?”竞日孤鸣单袍外披了件衫,看起来似乎刚醒来不久,还未来得及束发,头上那些零碎的也尚未装饰。之前他让人在这屋里摆了道自己摹的山水屏风,隔出个放笔墨纸砚的位置,此时他正是从那屏风后施施然而出。可金池早已被那团毛茸吸引目光,忘了回身施礼,只是应道:“无事…可是竞王爷,这卧了只猫儿。” huC{SzXM
那“猫儿”听了响,也不团着身子了,四只短又茸的爪恣意舒展。瞧见有一只略略抵在被上,金池轻声惊叫,赶紧将被往旁挪,怕那毛茸的爪抓花了缎面。见此状竞日孤鸣抬手掩唇小声呵笑,迈步上前自榻上捞起那团毛茸。金池站在旁侧,这才看清那是什么:似猫非猫,似熊非熊,面上纹有几道白,黑眼豆眉看起来可爱得紧,一条箍着浅色环纹的粗尾坠在身后,还时不时勾起几下。 .t@|2
可就算看清了,金池以前也没见过,估摸是什么罕见的兽。 arL>{mj
“部落里贡来的奇珍异兽,苍狼那孩子让人连夜送来的。应是称作猫熊,这只小,小王瞧着像是小猫熊。可惜王上不让养,就送这儿了。”竞日孤鸣双手托在小猫熊腋下,再伸去金池身前。姚金池便接过,像哄小孩似的小心翼翼地抱在怀里。这小东西也乖,除了尾巴尖儿摇来晃去,整只都安分地倚在人胸口。 59Pc:Gg;
“它倒也会挑地方。”竞日孤鸣嗤笑一声,接着说道:“小苍狼过段时间应是会来王府,还劳烦金池将这猫熊喂得胖些,看着也讨喜。”闻言金池诺了声,低头伸指去抚怀中小兽的绒耳。小猫熊那双黑豆眼滴溜溜地转,一对小爪捉了金池的指,再牵至嘴旁用粉舌轻轻舔舐。北竞王府内不曾养过什么宠物,姚金池之前也未侍弄过这类事物——她在美人阁时没逗过小猫小狗,此时食指被小兽温热的舌濡湿,也是觉得新鲜。 $wUYK%.
“竞王爷,这小猫熊起名了吗?”姚金池从兽爪中抽出食指,顺着它下颌的曲线挠了挠,那小猫熊也如猫儿似的舒服得眯缝着眼。“也不知该喂些什么…” Pm/<^z%
“应该是要吃新鲜的笋子,还有寻常瓜果,一并切来喂它就是。至于名字,就等小苍狼来了再说。” <[db)r~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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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那猫熊在北竞王府住了三五日,也不见苍狼王子前来。又去七八天,这才传了口信来,讲是苗王恐王子玩物丧志,便将其禁足在宫中一段时日,亲自看管他习文练武。于是竞日孤鸣便让人再捎话回去,说苍狼年岁尚小劳逸结合也未尝不可、数日不见小苍狼自己这个做祖王叔的甚是想念云云。几分真心且不可知,但这礼已经做足。 ZE=sw}=
在此之后,姚金池又问北竞王,请竞王爷给府里养着的小家伙赐名。竞日孤鸣摇头,同她讲道: M/<ypJ
“没名字就算是养着玩,若是有了名字,便容易生感情。一手养大再遭分离,届时该是何等伤心难过。”姚金池只得颔首应下,此后便不再提这事。 O)dnr8*
而小猫熊不管这些,仍是心安理得地在王府里吃着笋。 /z-rBfd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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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说王府事务并不繁忙,但偶尔也会让姚金池抽不开身,这种时候她便将小猫熊交予旁人代为看顾,而作为护卫的令狐千里就被托付过这一事。他见了那兽先一愣,随即又摩挲着下巴眯眼打量,一人一兽两双眼对视了片刻,令狐千里恍然像是明白了什么似的,盯着猫熊身上的橙白纹路接连发问:“这是主人吗?主人你怎么变成了这样?主人你好厉害,我也想学。”听他如此无厘头的发言,姚金池连忙向人解释。结果令狐听得云里雾里,只想着这是给主人供毛料子做氅的东西,照看着便是,遂应下了请求。 b9j}QK
待工作告一段落,姚金池再去寻他的时候,便看见令狐千里正贴墙根杵着,怀里还抱个箩筐。冰心和珊瑚围在他旁边,透过箩筐的编缝去瞅里面的物什。只见顶盖被拱开了一条缝,黑褐色的爪从内里探出,勾着筐沿不放。冰心瞧见了,惊讶道:“嘻,这里面关的是什么?” $Z G&d
“…我不知道,你去问主人。”令狐千里面不改色地将那只爪塞了进去,将顶盖重新盖好,装作无事发生的模样。 d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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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问什么都讲不知道呢?从刚才起你就这么答——呀,金池姑娘。”远远瞥见姚金池的身影,珊瑚也不多嘴了,拉着冰心回房去做因偷闲而撇下的洒扫工作。令狐千里见原主回来了,便卸下箩筐顶,从里面抻出一长条的小猫熊。“它自己爬进去的,我也觉得抱箩筐比较方便。”小猫熊四爪虽然着地,但似乎是在筐里被颠晕了,往金池迈步的姿态看起来总有些颤颤悠悠,到人脚边后直立起身,前爪扒着浅绿裙摆,黑眼瞪向令狐千里,俨然一副受了委屈的模样。而此时的令狐却已经放空自我一脸迷茫,他想的是这兽生得也真小,算上尾也只够做一副手捂。 V"#0\|]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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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年节,那小家伙也没有像令狐千里想的那样被剥了皮,竞日孤鸣捧着的手捂是只倒霉狐狸的毛,余下的料还做了只垫,就垫在他常坐的那把太师椅上。竞日孤鸣闲时便坐在那椅上,饮一小杯烫过的酒或茶,瞧着一团红褐绕在王府女官脚边。本是他应下收养的兽却不同他亲近,除了用膳时总在桌下或抓或拱他的小腿之外,其余时间都围着给它加餐的姚金池打转。有时瞧见金池将苹果去皮切块用细竹签扦来喂到小猫熊嘴边,竞日孤鸣也会打趣地讲:“金池也不曾用此法喂苹果给小王吃,它这待遇可差异太多咯。”闻言,金池手里的签便落进盘里,沾了汁水,被趴在桌沿的猫熊捉来啃咬。她从旁取来帕子又低头去擦桌上水痕,额前发遮了眉眼,可竞王爷搭话在前,她也只得小声应答:“竞王爷说笑了…不过小小一只猫熊,怎能和王爷做比较呢?” =!\Nh,\eQ
“哈,也罢。”竞日孤鸣呷尽杯底的最后一口茶,“那小王便不同它计较。” <j'K7We/tP
茶盅磕在桌上发出声响,小猫熊耳尖轻颤,随即一扭身,转用圆臀朝向竞日孤鸣,茸毛粗尾扫过人手背,又甩回身侧,瞧着也是不同他计较的意思。 V8n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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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苗王宫来了人,竞日孤鸣便让那人抱小猫熊回去给苍狼王子瞧上一瞧。再后来,听闻那猫熊在半路跑丢,虽又加派人去寻,却已是寻不到了。消息传到北竞王府时,姚金池正在给削成小块的苹果去籽。她念起那团胭脂色,上面绘着浅白色的纹,可如今许久不见已经想不清,没有供她唤的名,模样似乎也同寻常小兽一样。 1-gM)x{Jr
兽归山林也是好事。姚金池想。 KtQs uL%
待去完籽,她便洗净手,再将盘中果端去给坐在狐狸毛垫上披着胭脂色毛氅恍若浑圆的竞王爷品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