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布布文學 05.14 【迹冥】恰雪不逢春（天迹×地冥，玉逍遥×十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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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主發表於: 2024-05-14 19: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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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14 【迹冥】恰雪不逢春（天迹×地冥，玉逍遥×十七）

* 天迹/地冥，仙魔决退场时间线但没完全原作

* 一点温情（？鬼故事，但是不明显，冥冥老师真的很适合当鬼（。

* 冥这边十七/论主场，但有很多人……嗯很多人……

*☼*―――――*☼*―――――

玉逍遥睁眼时就觉得不对，脑子里大片的空白像是蒙了一层缥缈的雾气，又如同剪报上被生生剪去的空窗，稍作思量便觉得奇怪。

然而身体的本能反应比脑子来得更快，扑面而来的风雪中，他无法自控地奔跑起来，要跑向某处未知的前路。夕阳在视线里融化成流淌的血河，粼粼波光的来源却是映射阳光的冰雪，无数怪异凸起的冰凌像是要刺穿这片雪原，山顶的冰雪反射出如同刀刃般锐利的银光。天迹觉得熟悉，又同样觉得陌生，脚下的每寸土地都显出一种出奇的光怪陆离，他想这里原来不是这样的。

顿了顿，又想，我如何会知道这里“原来”的模样？

被推着不断向前的脚步慢了下来，视线的尽头出现一小团黑黢黢的影子。那大概还是个少年，一副身量尚未长开的削薄模样，肩头挂着粗长沉重的铁链，在冰面上拖一只巨大的木棺。

这样严酷的雪地里，他只穿了件被风一吹就透的浅灰单衣，身上还沁着深深浅浅的血痕。

这已是漫天冰雪里唯一的人影，玉逍遥顾不上怪异，追上去停在他身边，“喂！你——”话一出口，他便卡住了，少年沉默着抬起头来，面上扣着一张丑陋又厚重的面具，显得颇是不近人情。

然而黑铁面具的眼洞处，竟是一双分外干净的眼，映着明澈天光，像是凿了两颗紫晶细细打磨后放入其中，好看到带着些非人的怪异感。玉逍遥打量着他的反应，揣测道，“这是哪儿？你……你原本就在这么？”

少年的目光定定落在他身上，点了点头，却是答非所问，“这是我的心。”

这算什么答案？哪有人的心会是这样怪异危险的一片冰原。天迹暗自腹诽，他把目光投向少年身后，双眸落在那具棺材的瞬间便觉出一股悚然，却听耳畔响起一道轻软的声音，“玉逍遥，你不该来此。”

那并非刚才少年开口时偏于稚嫩拖沓的嗓音，显出一种异样的愉悦和轻快，让人想起午后的蜂蜜糖、甜乎乎的苹果馅饼或是什么更柔软的东西，比如羽毛、蒲公英甚至云朵。然而这样的声音完全不能打消此刻天迹心底的震惊，他的视线无法从棺材上挪开——那是一只阴沉木所制的棺材，铁链将木棺栓得严严实实，其上结结实实钉着四十九枚封棺钉，每一枚都直没入顶，不留半点空余。

常人钉棺多是七根，钉时丧锤三次颂咒祈福，第七根封棺钉只入一半，意味留有余地、后继有人。但他眼前这口棺材阴气缭绕，没一根长钉留了丝毫“分寸”，像是要生生钉死棺中的人，镇得对方永世不得超生才好。

“你不该来。”这一次，是另一个截然不同的声音，显得冷漠而紧绷。玉逍遥闻言移回目光，从尚未闭合的唇意识到声音的来源。

面前似乎又一次换了人。

然而与初见时澄澈干净的那双眼不同，此刻面具之后的眼显得偏执又狠戾。他无端想起寒冬里的铁链，冻得覆了层层严霜，若想用手捂热只会撕得连皮带血，而它冰冷如故。

然而此地唯一的铁链正压在对方肩头，因过分的沉重而深深嵌入皮肉，落下凝着血的压痕。

可是好奇怪，面对这样的怪人，脑中竟生不出恐惧。玉逍遥眨了眨眼想，这样的冰天雪地里，难道世间真有人只穿一件单衣，披着满身的雪，竟不会冷么？

动作向来比脑子跑得更快，在自己意识到之前，天迹凑上前去，主动伸手掸掉了堆叠肩头的雪，还试图去握对方抓着铁链的手，“为什么不该来？”他好奇道，“你又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被握住的手竟比铁链更凉，一股鬼气森森的阴寒从皮肤接触的地方缠绕上来，他不禁打了个哆嗦，少年飞快地把自己的指尖从他掌心抽走，响亮地啧了一声，比起不耐烦他表现得更像是困扰，身体始终紧绷，像是在戒备甚至畏惧什么。

没有回答此前的问题，重新握紧肩头的铁链后灰衣少年沉默地拖着木棺向前走去。与单薄的身形相比，那副棺材显得太过沉重——事实上它也当真沉重，被拖着走过的每一寸雪地都翻起破碎雪粉，冰面上留下深深的犁痕——玉逍遥注意到，随着向前走动的步伐，铁链更深刻地往那段肩骨里嵌，他以为布料上深灰的部分竟是血液浸透后所染成的颜色。

所负木棺的重量拖累了他的步伐，灰衣少年走得很慢，玉逍遥轻而易举再次追上了他，“有什么我可以帮你的吗？”少年沉默如故，只是摇摇头，雪落之地的四野一片寂静，他只听得见对方费力拖动棺材时发出的轻微气喘声，于是试着搭话道，“若是不想回答之前的问题，起码让我知道你叫什么呀——我叫玉逍遥，好吧你已经知道了，这里就我们两个人，我却连你的名字都不知道，岂不是很不公平？”

少年的脚步顿了一下，铁链因他止步而不再紧绷，垂下去时发出清脆冰冷的声响。那张黑洞洞的面具转向他，寒铁内传出尖利冷峭的一声笑，“你不会记住，知道了又有何意义？”

“谁说我记不住，不要信口开河！”玉逍遥拍拍胸口，自傲道，“我玉逍遥的记忆力可是一等一……”

余下的话戛然而止，天迹一瞬愕然，觉出一种匪夷所思的熟悉感。似乎很多年之前他也曾说过相似甚至全然相同的话，然而本该存在记忆的地方如同被火烛烧过的宣纸，被吞噬得只余灰烬，他想不起来任何东西，只是瞠目望着对方掌心滚落的血——在他那句话出口的瞬间，对方像是不可忍受般狠狠扯紧了铁链不管不顾地埋头向前走去，或许是太过用力，殷红的血液正从他掌心沿着铁链滑落，一滴滴落在白雪之上。

陌生又奇怪的少年头也不回地拖着棺材向前行去，只落下一句利落的“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玉逍遥，不要跟过来！”最后一句话几乎撕破嗓子，显出一种带血的决然。

“好吧，我不跟过来就是了……”对方如此决绝，天迹只好耸耸肩以示放弃，默然注视少年拖着棺材在雪地上蹒跚走远。

然而四境一白，好似此地是被单独辟出一方天地，各处的时间流速也全然不同。那灰衣的少年上一秒还在他身前，下一秒便成为冰原上一个小小的黑点，他仍拖着那副巨棺，向远处冒出浓烟的山口走去。

那是一座天然火山，是这片冰原上最巍峨的所在，即使相隔很远依然能感受到压顶而来的无声威势。拖棺而行的少年一路攀援向上，出现在靠近山口的地方，然而下一瞬，似乎被某种无形的力量又送回了山下。

小小的黑影在原地停了片刻，又一次向火山口行去。

冰原开阔无垠，天迹四处探看都找不到出口，思来想去还是只能找此地另一个活物问问究竟。

在他四下闯荡时，又看见那少年数次靠近山口，却都在下一瞬出现在更遥远的地方。这完全是一场西西弗斯式永无止境却又徒劳无功的酷刑，但他似乎学不会放弃，依然拖着沉重的棺材向山顶行去。

又一次看到对方的身影在山口处扭曲了一瞬，重新出现在更远的地方，玉逍遥循着身影出现的方向寻去。

或许因为二人时间流速的不同，那人片刻之前尚是身量未成的少年，此刻已显出修长挺拔的模样，像是在时光之河里孤身趟了一遭。他换了身新奇打扮，与初见时灰扑扑的模样大相径庭。若说此前像是翎羽纤弱的灰燕，此刻骤然蜕变成煊赫华美的凤凰。

然而玉逍遥仍是认得出他——毕竟这片冰原看起来也实在没第三个人。况且他仍拖着那只钉满封棺钉的棺材，世上怕是再也不会有这样奇怪的人了。

似是倦极，那人蜷靠在棺材侧面勉强避些风雪，委然垂落的深紫长发遮了大半面孔。

发觉他竟真的睡在这片冰雪之中，天迹心底莫名一软，踏雪而行的脚步放轻了一些，在对方面前蹲下身，垂袖替他挡了周遭呼啸的风。

此刻离得近了，才看到对方怀中抱着什么东西，在黑衣掩盖之下散出微弱温暖的光。与之前一样，玉逍遥仍是未能得见真容。他面上覆着一张新的面具，斜飞的两翅恰如凤凰羽翼，当中镶着一只澄蓝的眼珠，一种诡异的凝视感便自其上传来，好似它真能看穿人心。

顶着面具之眼的凝视，抬手撩开他脸侧长发的时候，其下露出一张鼻梁挺括苍白俊秀的半脸，天迹想这张脸看起来很眼熟。可是为什么？像是感应到他的气息，对方骤然睁开了眼睛，视线相对时，那片浓重的紫色骤然生出什么锋利的东西，又在下一瞬消融，眸光潋滟中他很低地说，“玉逍遥……不要追上来。”

这句话说得没头没尾，先不说他为什么会知晓自己名姓，若说“追上来”……又要往哪里去追？

天迹按下疑惑，只道，“你已经知道了我的名字，我却还不知道你叫什么？”

这样的问题先前问过一遍没能得到回答，这次他终于肯开口，“十七号。”地冥垂下眼闷闷地说。

这样随意的名字叫天迹一怔，几乎本能要说这算什么名字，岂非太过玩笑，却听对方轻声补完了后一句，“……你叫我十七号。”与面具给人的冷硬感不同，他说话的语气显得柔软，天迹甚至生出一种错觉——他似乎可以剖开面前的血肉，触摸到尚还跳动的心脏。

这样的感觉分外怪异，似乎从他与这人相见的第一眼起心头就横陈着挥之不去的怪异感，他觉得莫名熟悉，仿佛有无数个日夜曾同对方抵足而眠肢体交缠；又同样觉得十分陌生，他甚至喊不出那个应该被记得的名字，素日灵巧的唇舌像被什么不可见的东西打了结，只干巴巴重复了对方的字句。

“十七号……”天迹轻声复读了一遍，却以与他低沉语调截然不同的轻快，而后又说，“十七！我会叫你十七。”

地冥默然以对。

短暂的休息后，他重新握住那段冰冷的锁链，转身拖着棺材向火山口走去。

真是好奇怪的执着，你明明知道即使靠近山口也依然会被远远送走，却还像个撞了南墙也不死心的人要再做尝试。玉逍遥跟在他身后，心中蓦地生出一种柔软的悲哀，你为什么一定要去那里呢？

他试着去问，并没有得到回答，拖棺而行的人只是一味沉默，一路淅淅沥沥的血迹在皑白的大地上拖出一条触目惊心的痕迹。

于是他又换了一个问题，“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他本以为面前的怪人会再次沉默，出乎意料的，地冥转头看了他一眼，像是答非所问，“我在等人。”

片刻后，又很小声的说，“但我希望他永远都不要到。”

在冰雪里向上而行的路分外艰难，何况他又拖着这样一口沉重诡异的棺材，完完全全将每一步都拖成一场酷刑。天迹问他是否需要帮助，地冥却只是摇摇头，说这是你不该沾染的。

本以为在靠近火山口时，对方会像自己此前看到的那样，被不知名的力量扭曲，重新送回山下某一处。然而火山口的热浪扑上面颊，天迹听到山口内部熊熊燃烧的火焰发出噼啪声响，浓重的硫磺气味中，忽地意识到他们这次居然真的走了上来。

地冥在他身边微微喘息，神色是同样茫然，而后那双紫瞳落在天迹身上，那是此行唯一的变数。

“果然如此……”他喃喃地说，面上神色似哭似笑，“多谢你。”

“你来这里，是要毁了这副棺材？”一股不知从何而来的心悸摄住了他，玉逍遥忽地意识到什么，涩声问，“里面是什么？”

他永远有这样近乎本能的直觉。地冥沉默着抬起脸，静静凝视玉逍遥那张与他相似得如同双生的面容，良久后才轻轻叹息了一声，“是我。”

—— “我的罪孽。”

玉逍遥不曾出现时，他所行便是一条生死里浮沉的死循环，地狱诸苦加诸于身，连活着都不过是痛苦与恐惧的延伸。玉逍遥的出现是他少年光景里唯一的曙色，往后很多年他都在黑暗里靠咀嚼回忆挨过等待晨曙再临的漫长岁月……

而今他终于明白，殉道者所能选择的从来都只有死路。

像是明白了什么，天迹的目光落在他身后的巨棺上，看着地冥一点点把棺材拖到了火山口的边缘，几乎下一刻便会坠入其中，“你……一定要这样么？”他走近对方，低声问。

地冥点点头，叹息般说，“这是从我出生就注定好的……只是时至今日我才想明白。”

袒露脆弱是比袒露伤口更亲密的事，所以直到最后他才肯吝啬的掉两滴眼泪给玉逍遥，那双紫水晶般的瞳漾动着水流，连最后告别的声音也显得低不可闻。

“此生能见你最后一眼，已算是……天不薄我。”

黑金武甲的身影从面前消散，他身前再一次站着一身伶仃灰衣的少年。

原本明净的天空出现裂开的线条，整片雪原开始瓦解，天迹感到难以压抑的惶然，脱口而出，“你要走了么？”

“嗯……是啊。”末日十七轻声说，“可是曙晨不一样……十七想要你好好活。”

最后的勇气在胸臆中充盈，十七终于肯迈前一步，仰首碰了碰天迹的唇。

他的唇很软，却带着太深重的凉意，玉逍遥错觉自己含了一片冰，又从中觉出太沉重的悲意与眷恋。

耳畔响起一声金属交击的脆响，而后连成丁铃当啷的一片，一直以来背负在肩头的铁链被松开，少了人力的支撑，本就在火山边缘摇摇欲坠的棺材终于坠落。

阴沉木的棺材在下落中发出怦然声响，灰衣的少年在巨响中拥抱了他，而后用力推在天迹胸口。

那一下推得极重，失重中天迹生出从云端坠落的错觉，仓促间伸出手想要抓住什么，柔软的流云裹着浓重水汽绕过指尖，本就虚无的云雾又怎能承托这般重量，他再一次向下坠去，山风呼啸中，听到一声幽幽的叹息。

“这一次，便算我未曾履约。”

“曙晨，忘了我吧……”

淅淅沥沥的春雨之中，天迹缓缓睁开眼睛，觉得自己做了何其漫长又稀奇古怪的一场长梦，刺破天际的傲岸雪峰，古怪沉默的负棺少年，周而复始的轮回，一切都显得分外离奇……他似乎答应了对方什么，可回过神来脑内竟一片空空荡荡，连那张面孔都回想不出。

曾经冰封周身的霜雪不知何时消融而去，玉逍遥活动着数甲子纹丝不动的身躯，几乎听到筋肉僵硬得嘎吱作响。有什么东西轻飘飘擦过指尖，他本能反手一捞，捧起一只早已僵硬的银蝶。

那只蝶不知死去多久，先前同他冻在一起，此刻冰消雪融才看到两片单薄的鳞翼早在风雪中摧折，翅膀末端的眼斑残破得宛如泪痕。被冰封的时间实在过了太久，而今被冻结的时间重新开始流动，即使再轻的动作也无法阻止蝶翼灰化的速度，不过数次呼吸之间，掌心便已空无一物。

你是来陪我的么？玉逍遥怔怔望着空空如也的掌心，慢慢将之收拢，喃喃道，“春天才刚到，你怎么要在冬天来啊？我早说过，没有留蝶梦，蝴蝶是挨不过严冬的……”

与天迹一起解封的还有仙脚凝固百年的时光，冰封了太久的花树骤然盛放，像是要把百年未开的妖娆韶光在这一刻补回，满眼都是美不胜收的生动春色。

人间万象桃花恣肆，随风吹落遍地绯鳞。

又一次陌上春至，无声细雨随春花纷纷而下，淋了他满面湿透。

—— 终 ——

后记：

题目出自李贺“回看南陌上，谁道不逢春”，原题目叫《以死付生》但是划掉了

冥冥老师真的很适合当鬼（复读（小声

[ 此帖被xinjiuneko在2024-08-21 17:22重新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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