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布布文學 01.02 【劍蹤談X蓬蓬談/慕少艾朱痕】鉛華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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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uyuefeiyu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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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主發表於: 2015-01-02 18: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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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02 【劍蹤談X蓬蓬談/慕少艾朱痕】鉛華韶光

【雙談/慕朱】鉛華韶光

楔子

我說，九少爺啊，能不一回家就翻箱倒櫃麼？等會兒朱姑娘買菜回來又要嘮叨嘮叨你了，你是沒事，老人家我的耳朵還需要清淨休養休養呢。

蹲在五斗櫃前的青年晃了下腦袋表示聽見了背後挑著怪調的絮絮叨叨，繼續有條不紊的把攤在腿上的一件鵝黃毛衫袖子拉平向內反折疊了個平平整整，腳邊已經有幾件疊好的衣服褲子，摞在一起半高不高，兩手上下一兜把衣服抱入懷中，這才扭頭看向靠在門框上的老人家，此時老人家正因為自己的話沒人接，無聊地摸著自己的鼻子。

朱痕嘮叨也是嘮叨少艾，衣服都不自己疊一下。
阿九邊說邊抱著衣服往大立櫃走去，拉卡門一股時光經年的滄桑撲鼻而來，阿九吸吸鼻子，繼續道；少艾你們這櫃子多少年了，這味道，進博物館都可以了，還有啊，這些老舊物件不用了就拾掇拾掇支援鄉村吧，堆得滿滿的，下不去爪了都。

說什麼呢，疊衣服這活老人家幹不了啊……換櫃子？哎呀呀，阿九真是不懂事，這櫃子比你資歷深年頭久，可珍貴著呢，至於裡面的東西嘛……誒誒誒，別隨便就亂翻啊九少爺……
老人家看青年完全對自己所說不屑一顧，急忙上前兩步意欲阻攔，卻還是慢了半拍，青年已經順手揪出一件老舊的灰色毛衣，看著像純羊毛，就是不夠細膩，扎手的厲害。
這件有多久沒上過身了？阿九直直盯著老人家的眼睛，老人家也豪不露怯地大膽對視，卻一聲不吭，非暴力不合作。
哦，那就是不要了。阿九動一下眉毛順手把毛衣卷成個團作勢就要扔一邊。老人家敏捷迅猛的劈手攔下：哎呀呀，咋能不要，這可是真羊毛！朱痕當初薅這些羊毛薅了快半年呢！比你資歷深貢獻大，可珍貴著呢……

阿九看著老人家奪過毛衣撫摸了兩把，走到跟大立櫃正對的床邊坐下，毛衣就放在屁股旁邊還要搭上一隻手摸著，生怕再被搶似的。
九少爺，那裡面的東西別亂動啊，都是根據力學原理堆得好好的，你一不小心破壞了平衡的話，就會——

嘩啦。
這就是傳說中的天意……吧。阿九望著從櫃子裡摔出來的各種東西，沖等著他的老人家笑了一下，僵硬無比。

啪嗒。
隨著一個黑色大資料夾的砰然墜地，給這場驚心動魄的山崩畫了個擲地有聲的句號。
闖了禍的阿九再也不敢直視老爺子那犀利起來的眼神，連忙埋頭開始往櫃子裡塞東西。
手忙腳亂之間，資料夾二次墜地，散落出一地泛黃的紙張，經過歲月的侵蝕，落在地上都脆生生的響。

阿九心虛的抬眼看老人家，老人家卻是目不轉睛盯著飄遠的一張紙，阿九好奇過去撿了起來，定睛一看，是一張鉛筆素描圖，這種素描圖阿九從小到大看過不少，全部都是朱痕畫的少艾，朱痕也從來都只畫少艾。
從筆觸一眼就能認出來，這張素未謀面的陌生畫作也是出自朱痕的手筆。
近處是平靜流淌的小溪，和諧並排幾間民房遙遙立在遠方山頭上，小小的幾個方塊。民房和小溪之間是廣袤的田野，微風在田野上帶出波浪漣漪。天上飄過的數朵白雲在田野上投下幾團形狀各異的陰涼。
撲面而來的寧靜，陽光，青春……還有一種異樣，阿九一時間也分辨不清，形容不來。
有兩人相靠著坐在開滿山花的山坡上，腿自然蜷起，胳膊舒展，恣意放鬆。
雖然在整幅畫面中，這倆人只是寥寥數筆，也僅僅在風景中占了小小一處，卻是讓人無法忽視的存在。
就算眉目並未精細刻畫，就算多年來鉛筆印記已經被歲月暈開，很多細節已經模糊難辨，卻還是難掩透畫而出的氣質風骨。
畫人畫骨。阿九想起朱痕在教他畫畫的時候最常說的一句話，這張也確實淋漓盡致，但畫的卻不是兩個陌生人。
洶湧澎湃的好奇心瞬間將阿九滅頂。

這倆美人是誰？
阿九小心翼翼的舉著畫問坐在床頭若有所思的老人家。
老人家意味深長的看了阿九一眼又長長地舒了一口氣，仿佛將多年歲月流轉都吐納了一番之後，語重心長的開了口：
等你把櫃子收拾利索就講給你聽，啊，朱痕回來了，我去開門。

慕少艾側身讓進拎著塑膠袋的朱痕，眼神犀利的挑了一個最輕的裝著一小撮香菜的袋子接過來，朱痕習慣性的瞥了滿臉堆笑的慕少艾一眼，眼角一抽：阿呆你又幹啥壞事了。
百分之一千的肯定語氣。
哈。老人家甩著手裡的塑膠袋嘩拉拉的響：朱姑娘這次猜錯了，這次可完全是九少爺的錯啊。說完還擠眉弄眼的往臥室方向看。

九阿貓，來廚房幫忙。朱痕擰著眉頭甩了一句。
阿九還沒緩過來，楞頭呆腦跟在了朱痕背後。在阿九揪著同一根蘿蔔刷第三遍的時候，朱痕在阿九毛擦擦的後腦勺上摟了一把：唉，九少爺，我費盡苦心，沒想到你還是越來越像那阿呆。
我沒思春。阿九放下蘿蔔很正經的回了一句。
朱痕只想扶額：阿呆你在你兒子心裡究竟是什麼設定。
朱痕，你畫的那個倆人是不是你初戀？
朱痕只停了兩秒就反應過來阿九的意思，瞧了一眼站在廚房門口圍觀等吃的慕少艾，朱痕面癱臉別開頭看向被刷了三遍的蘿蔔：問這幹嘛。
寫稿，升職，加薪，養你倆老。
……嗯，等你洗了碗給你講……
喲~我洗我洗~
有個大人樣啊……先把蘿蔔給我。
阿九難易壓制急切與好奇，一頓飯都吃得很亢奮，還不斷用‘你們吃完了吧吃好了吧’的眼神掃視倆老人，尤其是今天格外細嚼慢嚥的慕少艾。

好不容易老人家扒拉完最後一口飯，喝了最後一口湯，心滿意足捋了一把根本不存在的假想美髯，阿九三下五除二的收了飯桌，埋進廚房，就聽裡面叮咣二五的，朱痕忍不住吼了一句：阿九，不管是什麼，只要是有一點差池，我就不講故事了。
廚房瞬間安靜下來。

阿九抱著小本子叼著兩根筆端著一杯茶挺直脊柱端坐在倆老人對面。
開始吧~
阿九翻開小本子，工整的寫下倆字：
鉛華

呼呼，這是好多年前的事了。
慕少艾叼著煙管，呼出一大團白煙。

第一章

彌漫的塵沙中，抹了一身土的綠色運兵車搖搖晃晃顛簸在盤山的土路上，輪子攪起更多的黃土，飄在車後面，空氣間充滿了渣滓，呼吸都很困難。肩靠著肩擠在一起的一圈年青人在沉默中抬手掩住了口鼻。
安靜的車廂只有發動機的隆隆和車輪碾壓過石子的咯吱。
慕少艾儘量挺著腰板不想要被車晃得東倒西歪，但是被這麼咣當了半天之後，也實在招架不住，隨了大流身子一歪靠在左邊的人身上。左邊的人早已靠到了更左邊的人身上，右邊的人原本靠在慕少艾一直剛挺的身板上，現在也就隨著慕少艾順勢歪了過來。
慕少艾動了動胳膊小聲對右邊壓過來的人念叨：“朱痕，你肩膀硌到我了。”
朱痕沉默的看了他一眼，又向對面掃了一眼。順著視線過去，對面那一排也是一溜向左歪過去，只是這趨勢在快中間的部分戛然而止。有個人還是那麼挺著坐的板板的，低著頭，一手撐腿一手擋住口鼻，帶著黃土的髮絲間透出一小塊白皙的皮膚。
慕少艾體會完朱痕眼光間的揄揶，因為雙手不方便就只能動動鼻子表示我怎麼能跟人家比我就是一個俗人啊。

對面這人在早上上車的時候慕少艾就注意到了。
藍布衣，黑褲子，黑布鞋。清爽乾淨。腳邊安靜的靠著一個粗布包，在包袋的地方還放著兩個白底紅花的搪瓷缸子。
在熙熙攘攘排隊等車的人群中，慕少艾單單就注意到這麼一位，如此特別的人。
在慕少艾打算換個角度看看這人的正臉的時候，拎著包的胳膊被人使勁扯了一把，就在他扭頭對拽著他胳膊的朱痕表示不滿之後再轉臉看向那人的位置，那人已經從剛才側對他轉為徹底背對，有另一個比他略低半個腦袋的人站在他的面前，隱約可以看見一身黃色衣服，褲子也是幽深的黑色，說話的時候還不時晃晃腦袋，晃動的瞬間，慕少艾看到陽光在那雙眼睛裡折射出的火花。

現在那個低一些的人也在車上，就在藍衣服的左邊，已經熬不住車程顛簸的靠在了更左邊人的身上，黃布衣服在擠壓中皺出一道一道褶子，露出裡面白色的跨欄背心，浮著土沫的一段脖頸，還有爬在皮膚上一道暗紅色的，傷疤。

慕少艾盯著看了一陣就被車晃得眼暈，再加上朱痕也沒客氣的壓在他肩上，便乾脆眼一閉，養神去了。
再被搖醒的時候，聽見帶隊的老師傅敲了敲車上裝水的鐵桶，說再有半小時就到了，大家清醒清醒，到了村子，還要集體聽聽講話，受受教育，精神面貌一定要體現出來，萎靡不振可不是當代知識青年該有的風貌。

慕少艾一聽還有講話教育就覺得腿軟，轉眼看見朱痕面無表情的臉，就覺得釋懷了：反正有人陪著一起腿軟。
心一釋懷便不由自主的打量起對面那倆人。
黃衣服的已經坐直了身體，在僅有的那點空間裡試著抬起兩條胳膊呼啦兩把頭髮，無奈空間實在有限，抬起的胳膊不時碰到旁邊的人，一邊藍衣服那位仍然是沉靜的用一隻胳膊把衣領處的扣子塞進扣眼，而另一邊的人轉過頭不滿的看他，他倒也不怯，就那麼直直看回去，倒把對方看得招架不住，先一步錯開了視線。

總算是在困難重重之下收拾俐落，車子也緩緩開進了村子。
外面的景色早已被籠在重重暮色以及飛揚的塵土之中，但就是這樣，也不妨礙那荒涼蕭索的氣息壓抑著車裡的年青人。

車子終於停住。
一車人拎著各自的行李下了車，排了隊站在村委會前面的空地上。
說是村委會，其實就是村子裡最大的一棟磚房罷了，要不是外面掛了個木牌子，誰也看不出來這跟倉庫有什麼分別。空地一角聳著一根很高的木頭杆子，上面噹啷著一個大喇叭，跟喇叭正好九十度角的位置，懸著一顆大燈泡。
此時這大燈泡就在這夜色中散出昏黃帶橘色的一團光，照的每個人面如土色。

帶隊的老師傅跟穿戴整齊的村長，支書打過招呼，簡單說了一下這一批來自城裡的知識青年的人數年齡，就退到一邊，把話交給村長來說了。

老套的話不論在哪裡都以一個論調。慕少艾確信在場的所有人都能把那段冗長而空洞的話倒背如流。但是也要堅持聽完。慕少艾為了讓自己打起精神，就凝神盯著站在他前面兩排出的那一藍一黃。
藍色的那個看不出有什麼情緒，安靜的跟所有其他人一樣，相比之下，黃色的那位就明顯有點不耐，當然他也不敢明目張膽的大動作走神，只是隔一段時間就微微動動脖子，微微的改變一下面對的方向，向左偏一點點，再向下低一點點，再換成向右偏一點點……總之就是不去正面還在背稿子的村長。

慕少艾看得有趣，這時間就感覺過得飛快。
村長在結束的時候喊了口號，大家熱烈的鼓起掌來。

接下來老師傅又登場了，帶著隊伍開始分配住處。一行人順著土路路過村子的原住民，走向建在村子邊緣處的幾排磚房前面。
老師傅說，這些磚房宿舍蓋好才5年，算是半新的，住進去也要好好愛惜，一切都是國家的財產，有什麼需求可以跟組織上說，出了什麼問題，組織上也會嚴查的……
總之慕少艾越走越困，一路就覺得朱痕拎著的包不時狠狠撞在他的腿上，想必朱痕也好受不到哪去。
磚房宿舍開間都很小，所以撐死也只能四人一間，慕少艾邊走邊打著算盤，要是能跟那兩位分到一間就好了。畢竟來來回回掃視過這次一同過來的百十號人，也就這兩位感覺上與眾不同。
隊伍隨著分配進程漸漸縮短，在倒數第四排走著的慕少艾和朱痕前面也只有三排人了。再又四個人拎包進了一間宿舍之後，慕少艾失望的發現自己跟那兩位是不可能一間房了。
老師傅帶著人又停在一間宿舍門口，抬手點了順序的四個人，正好那位藍衣服的第四個被點到，而他後面那位黃衣服的排在第五，自然順位進了下一間。
前三位都拎包進入了，藍衣服那位走到老師傅面前，躬了下身，說起了什麼，邊說還便指一直跟在身邊的黃衣服。
朱痕伸著脖子看，離得並不遠，但是說話的聲音還是太小聽不真切，隊伍前面的人開始小聲議論著往後傳資訊，原來這藍衣服想和黃衣服分在一間屋，理由是兩人關係很熟，而且黃衣服才十六歲，熟人在一起也好有個照應。黃衣服的一直緊緊跟在他身邊，雖是不說話，卻跟著在關鍵的地方配合的猛點頭。
老師傅見他說的在理，倆人態度也好，就從後面又點了一個人補上，帶著他倆去了下間房。
慕少艾和朱痕跟另外兩位住進了再下一間。慕少艾想，鄰居也不錯，可以隨時去打擾一番。

跟自己同屋的室友互相熟悉了一下之後，四個人皆是頂不住滿身疲累，匆匆躺床休息了。
連行李都是第二天才開包收拾的。

來到農村，生活節奏也要跟上農村的步伐。
日出而作日入而息。大清早的，村裡那標杆一般的大喇叭就豪邁得吼了起來。慕少艾醒的還算早，就是賴在床上不想動。勾著脖子看到睡旁邊床的朱痕已經站在床邊往身上套衣服，剩下兩位室友雖然也頂著迷茫的臉，但至少已經坐起來了。
困。
慕少艾默念著這個字被朱痕甩了一臉衣服褲子，不情不願的起了床。

早上先是要去食堂一起吃早飯，然後才是跟著老鄉們下地幹活。關宿舍門的時候，慕少艾就跟朱痕說，等下要多吃點，幹農活可不是一般的累。朱痕看他一眼，小心別撐死。
慕少艾嘿嘿一笑，轉臉就看見隔壁鎖門的那一藍一黃的倆位。
慕少艾撇開朱痕麻溜小跑過去，正經而友好的進行了自我介紹，在朱痕隨後跟上與他們並排朝食堂走的時候，慕少艾已經從藍衣服的口中收穫了這兩位元的基本情況。

藍衣服的這位跟慕少艾和朱痕一般大，都是十八歲，黃衣服的小一點只有十六歲。兩人是在下鄉集合處認識的，聊了幾句覺得很是投緣，很快熟絡起來，加上又是去同一個村，就正好結了伴。雖然認識也不過幾天時間，卻相處的十分融洽，好像親哥倆一般。
嗯，確實像。慕少艾想了想說，你倆長得都有些像，兄友弟恭的，偏偏還都姓談，比親兄弟還像親兄弟。
聽罷藍衣服笑了兩聲，黃衣服卻是別過頭去，說了句：幹嘛要跟別人比。
慕少艾聽了個正著，有些尷尬得望向朱痕希望他來救個場，朱痕眯著眼睛看他兩下，沒有張嘴的意思。
這時候藍衣服適時的打破這氛圍，問道，你們也是兄弟？
慕少艾噗了一聲，朱痕在這同時斬釘截鐵道：不是。藍衣服看向慕少艾，慕少艾摸著鼻子說：這位嘴巴很壞的同志叫朱痕，年方二九，政治面貌良好，未婚……
慕阿呆。朱痕不著痕跡的搥了慕少艾一下，打斷他那不找邊際的介紹。
看著慕少艾一個趔趄，別過臉去的黃衣服一掃剛才的彆扭，笑的咯咯的。藍衣服說了句小心，音調都飄著笑音。

說著話，就看到飯堂的大門。鄉下食物並不豐富，製作也不講究，但是架不住大家都餓了一晚上，所以小米稀飯配饅頭加上燴成一鍋的洋芋絲也能吃的狼吞虎嚥。
慕少艾吃的迅猛也不忘觀察到坐在對面的兩位元速度也不差。
客氣的讓菜過程也不是沒有：在兩雙筷子同時在菜盤子磕巴上的時候，慕少艾迅速收回筷子，比了個請的動作說小談你吃。這話是對筷子打架了的藍衣服的說的，藍衣服也抬起筷子回讓慕少艾一下，慕少艾正準備再讓回去，就看一直低頭喝粥的黃衣服一筷子戳進菜盤子說那我就不客氣了。藍衣服歪頭笑了一下也學著黃衣服的語調說了句那我就不客氣了。
慕少艾這才反應過來，對面倆都是小談！這一讓就是讓兩張嘴！趕緊也顧不得許多了，埋頭吃起來。
風捲殘雲過後，桌上已經連渣都不剩了。

走出食堂的時候，慕少艾跟那兩位打商量：為了區分，藍衣服以後就稱呼為老談，小談就專指黃衣服那位。
被叫做老談的那位表示接受這個建議，慕少艾又看向小談徵求意見，小談回看了他兩眼說：你比老談看著老。
朱痕時機正好的哼哼笑起來。慕少艾咳嗽兩下，自嘲道：哎呀呀，我是老人家老人家行了吧。

早餐過後就是整隊集合在大喇叭前面的空地。
昨天那位老師傅——慕少艾直到這時候才真正記住了老師傅的名字叫號昆侖——帶領大家喊了口號，進行了戰前動員般的有力演講後，給大家進行了分工。
果然房間沒能分一起的遺憾是為了現在這一刻的圓滿：老談，小談，朱痕跟慕少艾分到了一個小組，跟著同一位老鄉一起幹活。

真是有緣。
慕少艾喜上眉梢。

正是秋天，收割的季節。金黃色的麥浪在秋風中有如萬傾波濤泛著金光，遠遠望去猶如一片浩瀚的海洋。

農活對於從城裡來的他們來說一開始是新鮮，半天過後就只剩下累了。
慕少艾幾次都想偷懶，但是想著號昆侖師傅那充滿煽動性的動員，就又能挺著一口氣再堅持堅持，再加上朱痕在一邊略帶鄙視的眼神跟小皮鞭一樣抽在慕少艾敏感的自尊心上，慕少艾還是咬牙切齒堅持了下來。
老談和小談幹起活來完全看不出他們平時性格上是有差別的。倆人雖然年齡不大，領悟力卻是出眾。聽老鄉講了兩遍，示範幾下，就能手到擒來立馬投入進去。而且也不喊累也不說休息，哪怕是頭上汗如雨下，哪怕是背後已經被汗浸透出一塊濕跡。

中午是不回去食堂吃飯的。每個小組都派倆人去食堂拎飯菜來田埂上，吃完繼續幹活，晚飯的時候再回去食堂。

慕少艾主動提出方案：倆倆輪班換。
小談聽了不樂意，說只跟老談結伴，換人不幹。老談也說，小談性子急，換個人他也不放心。朱痕附和道：慕阿呆不怎麼靠譜，必須親自監督。
慕少艾大概是料到這個局面，很自然的順著形勢說：哎呀呀，朱痕你離了我不行就直說嘛。

飯菜什麼的還是那幾樣，幾個人蹲在田埂上就開吃了，慕少艾啃著饅頭說希望晚飯能換個別的菜。小談切了一聲說有的吃就不錯了。老談說你還要長身體，營養跟不上就長不高。朱痕說打飯的時候，我趁慕阿呆發呆的時候順便打聽了一下，晚飯會加一個油菜。

四個人瞬間沉默。

有的吃，真的不錯了。

晚上說是加一個菜，實際上也就那麼幾根綠色菜毛，要論頂飽還得靠燴洋芋。
小談嚼著饅頭含糊不清地說這也能叫燴，一點油花都沒有。
老談咽下一口饅頭夾著菜說，這叫水燴。
朱痕沒吭聲，筷子也保持原速。
慕少艾聽他們說話覺得可樂，邊笑邊急：哎呀呀你們也給我留點。

晚上回到宿舍，朱痕已經累到不想說話，同屋的另外兩位也是倒床上就沒動靜了。
唯有慕少艾，因為興奮，還死撐著乏意喋喋不休：朱痕，你說隔壁那倆有意思不！
嗯。
朱痕，你說老談有意思還是小談有意思？
嗯。
你說啥？
嗯。
聽不清你說啥。
慕少艾你再不睡明天你的活你全自己幹。
……

靜謐的夜晚終於降臨。

第二章

幹農活的日子就在各位青工被汗水浸濕的衣衫又被秋風吹幹轉而再次被浸濕中慢慢過去，這幫初到農村的年青人從剛開始連自己的小組該去哪片地幹活都混沌著鬧不清楚，到現在不僅全村各個犄角旮旯閉著眼睛都能摸過去，就練村子周邊的山頭都踩了點望了風。

哎呀呀，誰知盤中餐，粒粒皆辛苦啊。
又是一天辛勤勞作之後，慕少艾靠在自己的床頭一副老學究模樣搖頭晃腦發出感慨，朱痕拿著參加完小會的筆記本辨認上邊慕少艾筆走龍蛇的字跡，試圖分辨出今天的會議精神。
老談坐在慕少艾他們舍友的床上，懷裡抱著個從老鄉那裡借來的石臼，一手捧臼一手執杵，咣咣的搗著藥材，小談在他旁邊，歪著身子，手裡捧著個中藥紙包，裡面是從醫務室領來的幾味藥材，在接到老談眼神示意的時候，捏起一小撮丟進石臼裡面。
小談聽見慕少艾念詩，歪頭做驚奇狀說：老慕你還知道這個？
慕少艾差點背過氣去：小談啊，我可是跟你老談哥一樣正兒八經高中畢業，再加上家裡也算是書香門第，不光是詩詞啊，我對中醫還略懂呢！不信你問你朱大姐——嗷！
姐字剛出口，小腿就被人狠狠擰了一把，還專挑的是神經最密集最痛的那塊肉。這是且只能是朱痕做得到。
小談聽見嗷的一聲，樂得直拍老談的肩膀：哥，他說他懂中醫！明明看著就像個二流子，哪裡像個大夫！
老談憋著笑用深不可測的語調說：記住，人不可貌相啊。
小談眼睛轉了轉，跳下床，捧著那包中藥材伸到慕少艾眼皮下面，拉高音調說：老慕你不是懂麼，你看看這些藥是幹嘛用的，猜不出來的話，明天替我幹點活！
慕少艾瞥了一眼藥材，嘿嘿一笑：別光說對你有利的，我要是猜出來了有啥好處沒？你看看你那充滿不屑的眼神……算算，我跟你哥說，老談啊，我要是猜出來，你這香藥包也給我做一個如何？
老談也停下手裡動作，但卻不回應慕少艾關於香藥包的試探，回道：要說准藥材名稱和功效才算數，不然，明天我的活你也替我幹點。
慕少艾也不再多說，拿過那紙包，從已經混在一起的藥材中撚起一些，看了看又聞了聞，專門還清了清嗓子胸有成竹道：這個，丁香，這個，冰片，這個桂枝，這個佩蘭，這個嘛……薑。一一報完就看到老談眼中的驚喜與讚賞，轉臉又對上小談的眼睛說：這是甯神助眠之方，用法也簡單，將藥材研末裝入小布袋，佩掛與脖頸或固定於衣襟，距離鼻子越近則效果越加，香藥包最好十日一更換以保持藥效。我說的沒錯吧，小談？
慕少艾擠眉弄眼的看已經一臉不可思議的小談。小談也就那麼暗暗咬牙的看著他，看到最後哼了一聲，一把揪過紙包又坐回老談身邊，一股腦把剩下的藥材賭氣似的全倒進了石臼。
老談看著將滿的石臼，無奈的搖了搖頭：我就說人不可貌相啊，雖然少艾長得像二流子，但實際上也可能不是啊，對不對？
慕少艾怎麼聽都覺得老談這話怎麼聽怎麼別有意味，但是又挑不出刺來，只能找軟柿子捏：小談啊，明天一早記得把藥包給我送過來以示願賭服輸的誠意啊。
哼。
小談扭臉不去看他。
朱痕這時候終於研究清楚了，抱著本子說，根據慕阿呆潦草的記錄來看，今天的會議還是沒啥重點。我說阿呆，你這字寫得完全不像高中畢業書香門第。
呼呼，人不可貌相啊，朱痕。
學話學得倒是快。小談在老談耳朵邊小聲念到。
這叫學而時習之，是吧，老談。慕少艾也不怎麼就聽到了，作為回應還專門挑了文縐縐的經典來顯擺。
哈。老談輕笑一聲繼續搗起了藥材。

不一會兒，藥材盡數研磨好了，慕少艾兩位去村後山頭探索的室友正好推門進來。
手裡的布袋子鼓鼓囊囊的，袋口出還枝楞出幾條深綠。
打了招呼之後，倆室友撐開袋子，露出裡面兩人趁閒置時間去山頭挖到的綠油油的各種野菜。
老談看了看，有薺菜，苦菜，灰灰菜和地達菜。
由於村子條件所限，食堂最常見的蔬菜除了洋芋，蘿蔔還有能放很久的冬瓜之外，綠菜方面不論是種類還是數量都不太能滿足需求。儘管一天活下來，每個人都又累又餓，根本顧不得食材，味道，營養等等，只追求數量能頂飽就心滿意足，但是一段日子下來，漸漸熟悉起地形的青年們開始動用勞動智慧來創造豐衣足食的美好生活了。
去村子周邊的地方挖野菜就是其中一個大專案。
另一個大項目其實就是去村子自己的菜地渾水摸魚，別的不好說，摸點胡蘿蔔水蘿蔔什麼的還是成功率挺大的。

慕少艾的室友把野菜上的土抖抖乾淨，就端著小鋁鍋去打開水，回來把野菜往裡面一燙，撒點鹽，就是聊勝於無的蔬菜湯。
當然，這種湯是見者有份的。只不過老談小談慕少艾朱痕都不是那種貪便宜的人，人家辛辛苦苦去挖來的東西，當然是讓人家自己享用才符合人情道理。
老談婉拒了室友的客氣之後，領著小談回了自己屋子，臨走之前還跟慕少艾朱痕約好，隔天傍晚一起去挖菜。

老談回了宿舍，把藥粉分成四個小包，拿出個手絹剪開四份，分別包了縫好，再拿繩子穿了好，提溜起來，還真是個像模像樣的小方包，透著悠悠的藥香。
仔細給小談掛脖子上一個，另一個自己收了，剩下的倆壓到小談枕頭下麵，囑咐他明天一早給慕少艾和朱痕送過去，一人一個。

第二天，吃早飯的時候，朱痕他們的這一片散發的藥香讓凡是路過的人都不由自主的吸溜鼻子。

幹農活看起來不容易幹起來更累。
除了腰酸背痛，更經常的就是手上被磨出水泡，腫脹疼痛，握拳都有些困難。
老談想了個法子，犧牲了一條‘的確良’的上衣，裁成了布條，幹活的時候就纏在水泡的位置，減少與工具間的摩擦。小談一開始還咬著牙說不用布條，但眼瞅著慕少艾朱痕全都包著布條幹的生龍活虎，就抖著痛手拜託老談也給自己包上。
老談拉著他的手，先是吹吹，再輕巧細緻的纏上，力道掌握的不大不小不輕不重，包的也是整整齊齊一絲不苟。
慕少艾蹲在一邊圍觀了全程之後不停的嘖嘖嘴：嘖嘖嘖，老談你這技術真是！沒的說！你對你弟真是！令人羡慕啊！
老談一邊拍了下已經包好的手掌示意一直支著不敢動的小談可以活動了，一邊笑道：就是該如春風般溫暖啊。
低頭卷剩餘布條的老談沒聽到慕少艾的回應，而是尖細的女聲：
那個，同志，能不能借我點布條？我的手也破了……
抬眼一看，是個梳著兩根大辮子的姑娘，伸出來的手上赫然三個紅得發亮的水泡。
老談把卷好的布條遞過去說都給你吧，你自己慢慢包。
那姑娘張了嘴似是還想說什麼，但是老談被小談一把扥注胳膊給拉走了。

慕少艾認出來了，這姑娘是上一批來這村子的，在同來的姑娘們大部分都回城嫁人之後，她因為他親哥哥也同在這村子，就主動放棄了一個回城的名額，留了下來。如今，成了這一批姑娘裡面的老資歷，開個會啥的，動員講話啥的，她都是要說上兩句的，也算是半個名人，名字也很特別，一般知道了就很難忘記，叫做陰無獨。
老談是沒有慕少艾這麼喜歡打聽各種事情，所以這姑娘他自然是沒有印象。
一般來說確實也無所謂，就這一面之緣，再加上當時男女授受不親，住的地方也不一樣，是個幾乎不會再有什麼交集的情況，但誰也沒能預料到，這陰無獨第三天居然抱著洗乾淨的布條主動來找老談感謝，把出來扔垃圾的老談堵了個正著。
老談看她把布條洗了乾淨，本來不打算要回的念頭被改變了，想著要回來還能幹別的，就收下了，也感謝了回去。陰無獨笑嘻嘻的還想再說點啥，老談藉口說跟別人約好去挖菜，這才揣了布條回到宿舍。
小談問他怎麼比平日回來的慢，老談摸出兜裡的布條說了大致情況，小談聽了眉毛就挑起來了，說這女的怎麼這樣，也太沒修養了，還主動來堵你云云，總之就是各種不滿。
老談順著小談的神經說，她堵我，也要看我讓不讓她堵得到。
嗯。聽了這話的小談重重地點了下頭。

老談一旦注意起來，陰無獨很難有機會再單獨堵到他。不過陰無獨很快換了方案，總是在白天午飯的時候，端著飯盒跑過來，跟老談打個招呼也不給老談說話的機會就又扭頭回去了。
那個年代裡，誰跟誰照了面說了話笑了一下都基本會被解讀為誰對誰有意思。但是因為有意思也要經過上面的批准和同意，所以任何私下的有意思都會被人檢舉為作風不正。

光天化日的，一眾正是情竇初開，對異性有著種種好奇的男青年看著一位女工每天中午來跟老談打聲招呼就跑，心中泛起的嫉妒可想而知。
而這種心理漸漸發酵成了一股流言：老談作風不正，招蜂引蝶。

嫉妒心真是可怕。
慕少艾說這話的時候，老談被號昆侖老師傅叫走談話去了。內容可想而知，就是這所謂招蜂引蝶的事件。
小談像是在聽慕少艾說又像是沒聽，眼睛一直望著宿舍門，手下無意識的扒拉著鋁制飯盒，勺子和飯盒摩擦發出刺耳鬧心的滋拉聲，聽的慕少艾直捂心口：小談啊，別緊張，號師傅人你還不知道麼，他叫著談話說明問題不嚴重，沒事兒的……另外你別撓飯盒了，聽得心難受。
小談聽他前半句的時候停了手，聽到後半句，又重新撓起了飯盒。
出去打聽消息的朱痕回來的時候就看到慕少艾捂著耳朵扭曲在椅子上。慕少艾一咕嚕坐起來說朱痕你要是沒有好消息就陪我一起聾了吧。
朱痕上前直接從小談手裡掏出了飯盒放到櫃子裡之後說，放心，沒事，老談身正不怕影子斜，那邊也找陰無獨談話了呢。
慕少艾揉揉保守摧殘的耳朵，跟小談一樣狠狠的松了一口氣。

老談回來的時候，慕少艾跟朱痕已經回去睡了，兩個室友也早起扯起了酣甜的呼嚕。小談卷著被子靠在床頭，微弱的月光映在那黑白分明暈滿擔心的眸子裡，折射出一道皎皎螢光，重重打在老談心上。
不由自主就揉上小談蓬蓬的劉海，循著位置湊過去在他耳邊悄悄的說：
別擔心，那些流言還傷不到我。

第三章

談話之後，陰無獨確實再也沒來找過老談。
慕少艾包打聽了一圈給了個准信，說是陰無獨他哥陽有偶知道這事之後大發雷霆，覺得家裡出了這麼個妹妹實在丟人，就趕緊求人上報組織，第三天就讓她跟著來送包裹的車一起離開村子，去了別的地方。
小談聽完揚著下巴哼了一聲說，算她走得快，不然我一定揍到她不敢再來。
慕少艾扔下手裡的活計，沖著老談語重心長：我說老談，你家這孩子這熊脾氣可要不得啊，有什麼問題也要講究個解決方法，怎麼能這麼簡單粗暴呢，將來打媳婦可還得了！
老慕你說誰呢你！小談像個被倒捋了毛的貓似的，騰一下撲過去照著慕少艾的肩膀就是一巴掌，慕少艾險險跳開，脖子被掌風呼的汗毛豎立。
這小子不是在開玩笑！
慕少艾發覺小談這次是真毛了，卻沒時間想是那句話點了他，眼見小談劈手又來，趕緊撤步後退。
小談如風凜利的招式最終也沒能打到慕少艾。
老談從背後一把攬上了小談的腰，一提勁直接給小談攔腰拔起，一步一頓走到遠離慕少艾的一邊才把人放下來。
老談自己先席地而坐，拍了一下小談杵在自己眼前的腿示意他坐下，小談低頭看了一眼，身子卻還是站著不動，下一秒就被老談一把揪住左手向下一扥，重心一偏身子一歪，‘吧唧’整個人都摔老談身上了。

慕少艾遠遠打量這倆人坐下了，才慢慢走回朱痕邊上，順手掏出朱痕褲兜裡的手絹抹擦頭上的汗：剛到底是哪句話沒說對，他發這麼大火……
朱痕看慕少艾臉上的土被汗液混合再被手絹勾帶著滿臉遊走扯出一條條黃色的紋路，伸手奪過手絹，反折一下換出裡面乾淨的一面，順著黃色紋路穩准狠得大力擦下去。
自己惹的禍，慕阿呆你就自己慢慢想吧。

沒幾分鐘，那邊老談就領著還是不情不願的小談過來繼續幹活了。
慕少艾被朱痕一把推出去，趔趄到小談邊上，摸摸鼻子清清嗓子撓撓頭發扯扯衣角，朱痕在他後面開了口，小談，慕姑娘這麼是糾結因為他想要跟你道歉但還有點抹不開面子。
慕少艾覺得這個時候自己既不能回頭瞪朱痕也不好再開口說什麼，就只能誠懇的望向小談。
小談回頭看了一眼老談再轉回來：好吧，這次就算了……我，也不該打你。

這事也就這麼過去了，一直到晚上去食堂，慕少艾都在糾結了，想弄明白到底是踩了哪個地雷，不過實在毫無頭緒，朱痕在一邊說慕阿呆你再使點勁揪頭髮，揪禿了就省得洗了，我也好省下一塊肥皂。
跟老談並排走在一邊的小談跳過來對著慕少艾的腦袋伸出胳膊說：朱痕我幫你省肥皂！
朱痕不著痕跡地往前上了一步，正好把小談的手隔開慕少艾的頭毛：小談，就他那個長相，禿瓢了更看不成了，影響村子形象。
老談拍了拍剛被毒舌完的慕少艾說：有人幫你說話就不錯了。

食堂最近也開始改善起來，據說是因為老談他們這批年青人來了，村民本身就覺得城裡娃娃不能虧待所以緊著他們吃好的，再者物資也陸續補了一些進來，蔬菜品種多了，菜裡也能見到點點油花。
飯桌上，老談跟小談夾著片肥肉讓來讓去，都說給對方吃了比較好。在他們讓的時候，朱痕也夾起盤子裡最後那片肉戳進正在看戲的慕少艾的碗裡。
呼呼，慕少艾樂得直哼哼，朱痕你真有階級感情！說著挑起肉咬了一半下去，把剩下一半又放回到朱痕碗裡，小小聲說：也不能虧待了朱姑娘。

吃得飽了，人的精神就好，精神好，就想作點事。

前兩天送物資的車來的時候，捎來了一些包裹，老談收了一個，小談收了一個，慕少艾和朱痕一起收了一個。
都是城裡的親人朋友擔心他們過不好就趕著這個機會送點貼心的東西——老談從他師兄那裡收了一條圍巾，一副手套還有一本詩集；小談從家裡收了一罐麥乳精，一罐家裡炒的醬還伴有妹妹歪七扭八字跡的一封信；朱痕和慕少艾的包裹是兩家大人一起寄過來，什麼都是兩份，吃的用的都是各兩份，唯有朱痕單獨得了一隻口琴。

朱痕擅長樂器，有了這只攜帶方便的口琴，閒暇時刻總能拿出來吹上一段，給枯燥的鄉村生活添上些色彩與生氣。

正好時節也快入冬，基本就進入了農閒的時期，這段日子基本就是喂喂農場的牲口就可以了，所以日子清閒一些，早上做完例行的思想彙報之後，下午除了排班要去農場幹活的，其他人就可以自由活動了。
老談圍上師兄寄來的圍巾，戴上手套，又幫小談弄好帽子和大衣，揣上那本詩集，帶著小談往村外的稀疏的小林子去，在小樹林邊上跟帶著零食出來的慕少艾朱痕回合。
幾個人圍著棵樹坐成一圈，朱痕打開放著江米條的罐子，招呼大家嘗嘗。小談掏出一個小瓶子，裡面是滿滿的奶白色的粉狀麥乳精，又拿了個勺子說這東西這麼吃也挺好。還沒等大家說什麼，又追加了一句：你們不吃我就一個人全吃了。
吃吃吃，哪能不吃呢！慕少艾擰開瓶子就來了一勺，然後把勺子遞給老談，老談說讓朱痕吃，我在宿舍老吃呢。慕少艾給朱痕遞了一勺之後笑盈盈得拖著長調說，朱姑娘，俗話說吃人嘴軟啊。
朱痕面無表情的忽略掉稱呼，從兜裡摸出那支口琴，找了找音準——一曲蘇聯小調隨即悠然飄出。
口琴那特別的顫音悠揚委婉，一下子仿佛天地都被拉扯至無限廣大。
會唱吧會唱吧，慕少艾看向那兩位，老談點點頭，小談邊搖頭邊尋求幫助似的看老談，後者釋出一個‘沒事跟著混就行’的眼神。
隨著前奏的結束，老談和慕少艾一起扯開嗓子：
田野小河邊，
紅莓花兒開，
有一位少年真使我心愛，
可是我不能對他表白，
滿懷的心腹話兒沒法講出來！
小談在一邊第一遍聽，邊聽邊慢半拍的跟著順，等老談他們進入到第二遍迴圈的時候，小談就能跟著曲子完整地一起合唱了：
田野小河邊，
紅莓花兒開，
有一位少年真使我心愛，
可是我不能對他表白，
滿懷的心腹話兒沒法講出來！
滿懷的心腹話兒沒法講出來！

唱歌也是力氣活，這一遍歌下來，幾個人的臉全都紅撲撲的，尤其是小談的臉，因為努力記歌詞努力唱又緊張擔心出錯，幾方面因素之下，好似整個人都泛著紅光，朝氣蓬勃的。
老談也一改平時沉靜的模樣，輕輕拍著小談的蘋果臉打趣說這臉看著就好吃。
小談聽見打趣也沒見生氣，臉也就那麼支著讓老談拍了又拍，臉上漾起真正屬於他這個年紀的純真笑容。
看小談笑的跟花似的！慕少艾跟正在擦拭口琴的朱痕說，跟紅莓花似的！
小談就問他，紅莓花什麼樣子？我沒見過啊。
慕少艾一時語塞，自己也就是聽這個知道這花名，也是沒有見過的。朱痕也愛莫能助的搖頭。
老談開口道，這是蘇聯的花，哪能那麼容易就見，你還是先認清楚國內的花吧、
小談點頭，腦門前的劉海一顫一顫的，隨即又搖起了頭說：我也沒機會去全國轉悠，哪有機會看花……
老談拍拍小談肩膀說：有句話這麼說的，書中自有黃金屋，書中——
小談立馬接道：自有顏如玉。
嗯，老談滿意點頭：書裡連這些都有，還愁沒有花麼？說著從兜裡掏出詩集，翻了兩頁就念到：荷葉羅裙一色裁，芙蓉向臉兩邊開。這不是已經看到荷花了麼。
小談閉著眼睛似是在感受詩句描寫的景色，大概是看到了荷開的絕美景象，驚喜的直點頭。
老談抱著詩集看小談閉著雙眼的臉龐問還想看什麼花，說吧，都讓你看看。
小談拱到老談身邊扒著他的膝蓋搖晃：就剛才詩裡面的芙蓉花，什麼樣？我還從沒見過呢！
芙蓉啊，聽好了啊，豔粉發妝朝麗日，濕紅浮影晚波青。老談注視著小談的晶亮的眸子誦出前人的詩句。
如何，美不美？
美……小談一邊眯著眼睛努力放空大腦將文字繪成嬌豔的畫面一邊歎，仿佛真的看到萬千芙蓉掛樹，粉姿豔容。
而他映在夕陽暖色的下的臉在老談看來只能用一個詞來形容——芙蓉面。

終於，橘色的夕陽也終於落得只剩一溜金邊疊在山尖，老談他們才收拾了東西拍拍褲子上的土往食堂走去。
路上慕少艾死命慫恿朱痕吹一曲這邊獨有的鄉土小調《兩隻山羊》，被朱痕嚴厲拒絕，理由是這歌不適合在人多的地方唱。
慕少艾就聽話的放棄了……才怪。
慕少艾想幹的事情，沒人能說得動他。朱痕太清楚這一點了，他更清楚，自己永遠也無法拒絕慕少艾的請求。
不能拒絕，就只能拖延了：吃完飯再說。
慕少艾就真在吃完飯邁出食堂一步之後意味深長的沖朱痕笑，笑的朱痕眉頭一皺牙關一咬，掏出兜裡用手絹卷得好好的口琴，深呼吸一口，吹了起來。
就聽慕少艾用那種二流子口氣開始跟著唱：
兩隻山羊嘛爬山著嘞
兩個姑娘嘛招手著嘞
我想過去嘛那狗叫著嘞
我不過去嘛那心癢的嘞
聽見隔壁子嘛水響著呢
一個丫頭子嘛洗澡著呢
我想要過去嘛那門鎖著呢
我不過去嘛那心癢著呢
……
小談從慕少艾開腔開始就伏在老談胳膊上笑的上氣不接下氣，老談本想提醒慕少艾這種小調還是小聲唱為妙，但見路上也就他們四個，呼呼而過的風也削弱了音量，就由著他去了。
這邊正樂著，就看前面遠遠跑來幾個人，慕少艾停下荒腔走板，朱痕也收了口琴，小談放開一直扒著的老談的胳膊，板直了身子走在老談身邊。
看是誰啊，原來是那個勾引陰無獨的小白臉啊。就在兩撥人即將擦身而過的時候，對面領頭的年青人突然冒了這麼一句，整句話不鹹不淡，感受不出任何情緒，卻是刺耳異常。
那撥人跑過的速度很快，整個過程也超不過兩秒，風聲也呼嘯過耳，可這兩句話真真切切灌入慕少艾四人耳中。
小談在那一瞬間擼了袖子回身就想追過去，被老談一把捉住手腕，扥在身邊，使勁壓制著小談揮動手臂的掙扎而不發一語。
慕少艾短暫驚愕之後馬上鬼火亂竄，待他回頭準備罵兩句的時候，對方已經跑的遠了，昏黃的路燈已經讓人看不清那人的面目身形。
走吧。朱痕一直把口琴卷好放回口袋，抬手攬了慕少艾和小談的肩膀，半強制的把倆人從怒目遠眺中掰回來。
朱痕你！慕少艾準備譴責一下朱痕此時的忍氣吞聲和無情無義，剛說三個字就被打斷了。
那人是村裡負責開車運貨的小子，姓白。朱痕攬著倆人慢慢的說道：慕阿呆你連人都看不清還準備說我無情無義麼？
哎呀呀……被戳穿的慕少艾摸摸鼻子：朱痕你太善解人意了，改名叫解語花算了。
既然朱痕已經看出來找事的人是誰，那麼報仇總有機會。想到這裡的慕少艾看了老談一眼，老談正好也看向他，對點了點頭，雖說路燈晦暗不明，老談眼中那點狠勁還是清楚的映入慕少艾的眼簾。
慕少艾心說，老談你真是壞脾氣好修養的典範。

回宿舍的路上，老談一直緊緊拉著小談的手。感覺到小談往外掙手，就狠狠一捏，緊緊箍住，等那掙動的力道消失才也松了手勁，小談趁機再掙，就像被算好了似的，再次被捏的動彈不得。倆人就這麼一扯一扯地走回宿舍。

朱痕看著這倆人的動作，小聲跟慕少艾說：阿呆，最近盯著點小談，別讓他單獨行動。
你覺得他會去找白小子？慕少艾立馬心領神會。
嗯。那道傷疤你不是也見過麼。朱痕指指脖子，慕少艾想起來，小談說過脖子上那道疤是小時候打得最厲害一架留下的。
小小年紀就打架打到在脖子上落疤，這小談的脾氣可見一斑。
哎呀呀，盯梢這事我在行啊。慕少艾拍拍胸口保證完成任務。

一連好幾天，慕少艾跟著小談形影不離，不管是上工還是吃飯，慕少艾總是搶著和小談一起。小談惡狠狠的瞪慕少艾，慕少艾完全不在意，笑眯眯回看，小談保持惡狠狠眼神保持的眼睛乾澀痛癢，眼裡泛著水光向老談求助。結果沒想到老談這次完全倒向了慕少艾那邊，回給他一個‘唉，我勸不動慕少艾’的無奈笑容。
慕少艾知道老談也擔心小談去找白小子鬧事，於是正好借他之手幫忙盯著小談。得了老談的支持，慕少艾更是有恃無恐的盯著小談。
小談氣鼓鼓的撂下手活往廁所走去，就聽慕少艾在後面跟旁人說：哎呀呀，人有三急，我去解決一下下。
小談猛一回頭，不出所料的看到慕少艾笑眯眯跟在他身後。
你再跟我就揍扁你！
打傷我我就跟老談換房，讓你負責照顧我。
他才不跟你換！
那就你跟朱痕換，反正你要負責照顧傷患。
哼！
三個選項，我跟、你搬、我搬。

小談扭頭沖進了廁所。

流言起的快，雖說是陰無獨已經走了，但是架不住白小子又重新提起這事，所以老談走街上時不常就看到有人拿眼瞥他。老談也沒發作，該怎麼還怎麼的跟小談說話，就當做沒看到。不過就算再怎麼忽視，流言還是傳進了老談的耳風，版本也花樣繁多起來：什麼故意想勾引陰無獨為了他們家那一畝三分地啊，什麼不止是陰無獨，陰無獨他們宿舍幾個姑娘都跟他有點關係啊，甚至連鄰村一面之緣聊過天的朋友都被打上了不正常關係的標籤。慕少艾強烈的感覺到老談身上散發的火氣和殺氣。於是更盡心盡責的跟著小談，將他與這些流言隔絕起來。

慕少艾跟了幾天，發現小談完全沒有什麼異常，也不知道老談跟他怎麼說的，竟能改了他的性子。但是不管如何，總歸是了了這份擔心。

天愈加冷了，大家都喜歡窩在房子裡不出去。唱歌的地點也從小林子挪進了生起爐子的宿舍。老談一宿舍四個人全擠進慕少艾他們宿舍，八個人湊一屋子，氣氛比火爐熱乎許多，還能湊合出一個小合唱，聲是聲調是調的，還挺像那麼回事。
就是不小心出了一次意外。
就是慕少艾領著剩下的六個人合唱《莫斯科郊外的晚上》的時候，剛唱了幾句，門就被敲響了，一開門，烈烈寒風中，站著裹在軍大衣裡皮球一樣的村支書，劈頭就問：唱什麼呢！
慕少艾還在想法子企圖蒙混，就聽後面傳來他老實的室友惠比壽模糊的聲音：莫斯科郊外的晚上。慕少艾側身用餘光看到小談企圖捂住惠比壽嘴巴的動作晚了惠比壽開口半拍，只能頓在半道，再默默收回。
村支書鼻子重重一哼走人了。
隔天一早，全體都被集合到了大喇叭下面，村支書在講完例行的一套話之後說：有一些小青年不注意政治學習，唱一些摩摩之音------
人群中有人忍不住笑了出來。
笑什麼笑！你以為我不知道哇！昨天有人就在宿舍裡大唱特唱黃色革命歌曲，啊------叫什麼-----啊------什麼來著-----摩托車的晚傍晌------
整個青年隊伍全體笑倒。

然後被罰嚎了三天革命歌曲。

第四章

臨近春節的時候，整個村子都喜氣洋洋的。
不光是因為村子裡過年，食堂要為大家宰豬宰羊開開葷，還因為這是他們來這裡鍛煉的第一個春節，往年都是跟家人過，今年是跟一幫革命同志一起，格外新鮮和有意義。
灑掃室內屋外是最基本的，管農場的去打掃了雞舍鴨舍什麼的，管倉庫的去整理庫房，汽車隊的人早早就拎著水桶開始擦車……一派忙碌繁榮景象。
朱痕和老談被抽走去幫農場打掃，臨走時小談把一副黃色套袖給老談遞過去。
慕少艾用大報紙折了個嚴重畸形的紙帽子正要往朱痕腦袋上扣，就被朱痕一把拿走拆開重新折成周正的紙帽子，順便還把慕少艾的灰色套袖在慕少艾哀怨與不捨得的眼神中套上了胳膊。

農場打掃起來並不輕鬆，不過朱痕和老談都是高手，中午時分已經初具整潔模樣了。
倆人坐在一幫邊休息邊啃饅頭。
老談突然發現朱痕胳膊上沾滿灰塵的套袖是鵝黃色的，而非早上從慕少艾那順來的灰色，隨口問道：少艾的套袖呢？
兜裡。
早上不是套的那個麼，怎麼換了？
他的弄髒了還是得我去洗，索性不給自己多找事啊。
捨不得就直說唄，那你幹嘛拿他的？
不給自己找事不代表不給他找不痛快。
哈，你們關係匪淺啊。
嗯……損友。
不止吧。
………………嗯。那小談給你的套袖呢？
兜裡呢。
捨不得用？
哈。繼續開工？
行啊。

利索的幹完活，朱痕和老談洗手擦身換衣服，一切妥當之後提前回了宿舍。
就看見慕少艾在自己宿舍跟倆室友拿著雞毛撣子忙的不亦樂乎。老談那邊也是忙得熱火朝天，不過只有倆室友在忙，不見小談。
問了室友，說是拎著捅去打水了，說起來嘛，也有好一陣了，按道理早就該回來才是啊。
正說著小談就拎著水桶回來了。確切的說法是，拎著水桶，掛著彩回來了。
像是沒想到老談回來的這麼早，小談閃避著老談問詢的目光，放下水桶，抬起一隻袖子擋住額角的一道傷口，蒙混著就往屋子裡沖。
過來。老談突然拔高了嗓音，原本就清冽的音色更加透骨凜冽。
小談見是躲不過，三步一挪五步一蹭地靠過去。沖著老談的那半邊臉始終被一隻袖子遮擋著。
手放下我看看。雖然是命令的口氣，但抓著小談胳膊往下拉的動作裡卻是心疼居多。
額角上劃開的那道口子差不多有三公分長，往外滲出的鮮血跟土沫混在一起，形成詭異的粘稠物掛在那裡。嘴角也有塊撞傷，青的發紫。衣服褲子一看就是在地上打過滾的樣子，個別地方因為是濕的，土都被糊成了泥巴。
仔細打量完，老談扭轉實現改盯著小談的眼睛。小談勉強跟他直視了一下，馬上又抽離目光，看向那個水桶。
老談掃一眼水桶，突然想明白了。拎起水桶，抓著小談就進了宿舍。
留下外面圍觀的六個人除了慕少艾和朱痕都沒想明白，這大過年的，小談這怎麼弄得一身傷。
慕少艾打著哈哈打發朱痕帶著舍友們去幹別的，自己從屋裡拿了白藥粉敲開了老談的門。
裡面老談正拿了衣服給小談換，只穿著跨欄背心的小談胳膊上的青印一覽無遺，胳膊肘那塊還破了皮。
跟老談配合著打理好傷口敷上藥粉，慕少艾見老談一直一聲不吭終於有點忍不住了，就問了句：那小子傷的有沒你重？
小談咬牙切齒地哼了一聲，誰啊？
你說誰啊？見小談這是打算隱瞞到底，慕少艾反問回去。
沒誰。小談完全不打算老實交代。
呼呼。慕少艾捏著聲調：你真覺得我們還沒想明白你這事？
小談有些吃驚的看著慕少艾，發覺他嚴肅地完全不像開玩笑，又偷偷去看老談，老談波瀾不驚的看他，只是眼色沉得像不見底的深潭。小談也不傻，發覺事情瞞不過去，就不再拖延，老實的說了。

他確實是拎著桶要去打水的。
好巧不巧汽車隊那些人擦車也來打水，更寸的是那個白小子也在排隊等水。
說不上是哪句話沒對上就打起來了。小談的額角就是被水桶底邊砸出的傷口。不過那白小子也被水桶結實的悶一了回。
正扭打的不可開交的時候，有人喊了句號師傅來啦，兩人這才鬆手跳開。
打架這是嚴重的思想問題，誰也不想被抓現行，去挨一個處分。
急忙拎著水桶跑回來就被老談看了個正著。
講到這裡，小談忍不住又去偷瞄老談的臉色，老談的視線正一一掠過他身上的傷口，咬字特別特別清楚地對他說：有別的辦法，別再讓自己受傷。
慕少艾拍拍被老談視線掃得有點僵硬的小談肩膀說；聽他的就對了。

大年二十九春節的安排臨時又起了變化，村子裡照計畫殺了豬，但是不在本村吃，而是一同去鄰村跟那裡的青年一起享用。
號師傅通知了大家，因為要跟鄰村一起過年，人多桌大，所以要用臉盆來裝菜，所以讓大家都借出一下自己的臉盆，每個宿舍要兩個。
為了吃肉，大家積極性都很高，兩個小時就湊好了一摞交了上去。大家摩拳擦掌就等著第二天去胡吃海塞一番。

第二天中午到了鄰村，一起開了會，也就是村領導講了話，大家鼓了掌，就是自由時間了，可以互相認識認識找找老鄉兩眼淚汪汪一下。
慕少艾自來熟得快，很快融入鄰村圈子，聊得暢快，朱痕在一邊本來坐的好好的，但是突然被慕少艾拉住要求吹一曲步步高助興，朱痕皺著眉頭差點吹成國際歌。
小談並不太喜歡聊天，就跟著老談坐在角落，來送菜的老大娘一不小心把菜籃子摔地上了，倆人過去幫著撿好，老大娘止不住的感謝，送完菜還專門過來找他倆聊起來了。
小談興趣缺缺，除了禮貌上過得去回答些問題基本不主動說話，不一會兒就走神去了，再回神，老談還在聊，說是還在聊，不過是耐心聽老大娘絮絮叨叨這村子的事兒罷了。
好在老大娘很快被村裡人給叫走了，倆人這才清淨下來。肩靠著肩不約而同長舒一口氣。

晚飯的時候，聊了鬧了一下午的男青年女青年一個個都餓得很了，眼睛都直勾勾盯著食堂出菜的口口。
在第一個臉盆散發著熱氣出現在那裡的時候，歡呼聲淹沒了食堂。
四盆素菜和一盆餃子過後就是大家期待的重頭戲——紅燒肉。
當每個桌上都擺好一圈六個臉盆之後，人群激動的情緒已經達到了滿點最值，以至於飯前唱的革命歌曲比正常節奏快了不止一拍。
因為是男女分桌，所以男青年那桌就好比蝗蟲過境風捲殘雲。女青年那邊還算矜持，不過也都是埋頭苦幹無暇分心。男青年那邊的肉瞬間見底的時候，女青年這邊只下了一半，扭頭覬覦的男青年發現隔壁桌女青年完全缺乏有福同享的階級感情，對他們渴望的眼神視若無睹。

突然也不知道是誰喊了句：哎！他們那桌盛肉的是我的腳盆！
這下，女青年瞬間停了筷子，面面相覷。男青年開始趁虛而入，端起碗就去那邊盆裡扒拉肉。
如此妙招自然效仿者前赴後繼。
一時間幾乎所有盛肉的盆都成了腳盆。
女青年本來還欲再力爭一番，無奈大勢已去，風頭被壓，男青年開始在女青年猶豫和糾結中大快朵頤。
啪！響亮而清脆的筷子與桌子的慘烈碰撞聲突然襲來：蝴蝶君，敢搶一塊試試看？
老談往那邊看去，發話的是個短髮俐落的姑娘，他剛好還認識——名叫公孫月。
剛到村裡的時候被抽去幫忙整理村辦公室，這位姑娘正好也在辦公室等村支書，聊了幾句發現很是投緣，於是就這麼認識了。
筷子拍了，話也說完了，只見幾個男生圍在那桌子邊上，竟是誰也沒敢下手搶肉。公孫月抬眼再瞄了一眼——老談判斷應該就是那位叫蝴蝶君的——為首青年，那人直接端著空碗鞠了半個躬，回自己桌坐下了。剩下人也紛紛回去了，本來搶肉風頭正勁的桌也瞬間頹勢，一場瘋搶戲碼就這麼戲劇性的收了尾。

吃完飯還有表演節目什麼的，喧喧鬧鬧過了零點，這才都熬不住的去睡了。老談這邊因為還要回自己村子睡覺，所以還要做一陣的車。
車上所有人都暈暈乎乎的，困得眼皮直發抖。小談倒還算清醒，感歎道：這還是第一次在鄉下過年呢，不知道明年會是在哪裡過。
想回城裡去？老談問他。
……小談頓了頓沒有直接回答反而回問：你呢？回城裡不？
有機會當然回去啊。
那我也回。你回去想要做什麼工作？
去報社，撰稿編輯一類的吧。
那多沒勁……
那你覺得呢？
員警。
有志向，可也得個子再高點才行。
我還要長的！
早點睡才能長。
那晚安，到了叫我。
知道了。

車顛簸著晃回村子，老談背著熟睡的小談回了宿舍。

第五章

春寒料峭。
村子裡不少人都傷了風感了冒，吃著藥片在宿舍躺著。小談就是他們中的一位。
慕少艾朱痕和老談每天中午都打了飯一起帶回宿舍吃，說是陪著吃好得快。小談也樂得見他們，聽他們說幹活的時候誰誰誰如此如此了誰誰誰這般這般了，沒什麼重要的事就是解個悶好。吃完飯陪他不一會兒，該開工的三人又都走了。
小談看外邊陽光還不錯，就端著自己的搪瓷杯子挪到外邊散步曬太陽。
看來跟他有同樣想法的人還不少，因為才走沒幾分鐘就遇到了幾個病友圍在一起聊天，看到小談自然也把他招呼過去。
反正無聊，就聽個熱鬧好了。
所以說啊，那小子現在都不太愛見人啊。
可不是，要是我，我也抬不起頭來。
野種這事……太嚴重了……丟死人呐。
聽見病友議論的事，小談有些摸不著頭腦：你們說的是什麼事？
哎，你還不知道吧，你病了這些天不知道也對，我給你說，這事現在傳的挺厲害的，就是大家都沒敢扯開了說，私下知道就好了啊。
到底什麼事？
就是那個姓白的，汽車隊那個。他呀，不知道是他媽跟誰生的……
怎麼回事？
咳，就是這小子不一定是誰家的種呢……這事傳開他現在都不願意見人，雖然沒有明著說破，但是他也知道大家都在說他……也算可憐了，突然被大家知道這種事。

聽病友講完這事，小談就端著杯子回了宿舍，倒床上睡著了。
等晚上老談打了飯回來，小談邊吃邊想起這事就問；姓白的那事，你都聽說了吧。
老談嚼著菜，點頭。
出乎意料啊，會出這種事。
嗯。老談咽下嘴裡的菜，用不成話的尾音說了聲：該。
小談聽到這聲猛的抬頭看他，這話什麼意思？
老談笑笑，沒什麼意思啊。
別當我傻…小談還打算繼續問點什麼，慕少艾推門進來了，朱痕也跟著進了屋，把手裡兩個飯盒放到桌上說：給病號加餐。
慕少艾觀察著兩人神情，小心問道；我是不是來得時機不對？你們聊什麼嚴肅的話題呢麼？
就是姓白的那事。小談搶在老談開口之前說出來。
哦，這事啊。慕少艾邊說邊看老談，一臉‘居然在說這件事’的震驚。老談挑了眉毛表示事情就這麼發生了我也無奈。

小談來回看著慕少艾和老談之間微妙的交流，心下也能基本確認這事就是老談策劃的，慕少艾和朱痕知情卻幫著隱瞞。只不過沒想通老談是怎麼知道這事又是怎麼傳播出去的。
小談的堅持追問之下，老談也覺得再藏著不說反倒顯得矯情：過年前一陣去村辦公室幫忙的時候，無意中看到過白小子和他父母的合照，當時只是覺得白小子跟他爹長得不像。從上次你打架之後，就又想起了這個事，就，這麼著了。
你告訴誰的？小談扒過去問。
就是除夕去鄰村，不是有個老大娘跟我們聊天麼。老談的話讓小談想起那位又熱情又愛扯家長里短的老大娘。她既然那麼愛講東家長西家短，我就順口給她講了白小子在他家合照裡就像個外人的話，剩下的根本不用我再說，她們自己就能發展成一齣戲。
可是，你怎麼知道他就不是親生的？
我不知道啊，我只說過他們不像而已，這是事實，我只是猜那一分可能，就算沒猜中，這個不真的結論也不是我下的。我說了九分都是事實，剩下一分留給群眾去自己分析，至於什麼分析出的任何結果，與我無干。
慕少艾聽完老談的話不住的說：老談你這虛虛實實真是……厲害。
我不過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罷了，流言之禍，人言可畏，我教他明白這兩個詞。老談說著端起碗來塞進聽得聚精會神的小談手裡，又把朱痕帶來的兩個菜往他面前推：聽完了就趕緊吃飯，朱很好心給你的加餐都要涼了。
小談捧著飯碗，這一刻充分理解了老談那句話什麼含義——有別的辦法，別再讓自己受傷。

自從白家小子的流言傳了出來，還傳了好幾個版本，不管是爹偷人還是媽偷人，還是什麼其實是不知從哪裡抱回來的野孩子之類都能聽得到。至此討論紛紛的情況下，老談的那則就跟過眼雲煙一般散去了。沒幾天就沒人再提起。白家小子也連著很多天都很難在下工時間見到他人，上工時間雖說還是如常一般說話，只不過明眼人誰都看得出來，他心裡的壓抑和強撐出來的如常。
每天都刻意躲著人群，沒多長時間整個人看起來陰鬱又癲狂。

小談同情過那人一分，不過轉念想起這不過是罪有應得，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

到了山花開了的時候，這個流言也淡了下來。
慕少艾可算等到了好天氣，趁著休息，拉著三個人就去了更遠一點的一處有小溪淌過的地方。

平靜流淌的小溪，發出潺潺聲響，遠遠眺望村子，幾間民房化成小小的幾個方塊，依稀可見。民房和小溪之間是廣袤的田野，微風在田野上帶出波浪漣漪，拼命綻放的山花蓬勃向日，自強向上。天上飄過的數朵白雲在田野上投下幾團形狀各異的陰涼。
山坡上，小談依舊挨著老談坐在草叢中，肩膀互相搭著，腿微微蜷起，胳膊向後舒展而開，恣意青春地說著什麼。

山花在他們周圍爭相出頭，炫耀自己的色彩。

慕少艾拍拍朱痕說，你看美不美。朱痕的回答就是拿出了準備好的白紙和一根鉛筆。
慕少艾慷慨地貢獻出自己的背：別客氣，我給你撐著。

畫作進行到一半，老談的一個噴嚏宣告了這次郊遊的結束——一直都沒病過的老談沒挺住這倒春寒，感冒了。
這下成了小談每天打飯幹活照顧老談，慕少艾想幫忙，被朱痕攔下來：他倆樂在其中，阿呆別裹亂。

有天小談下工回來的晚了，慕少艾和朱痕端著給老談加餐的飯盒敲開門的時候，發現提前下工去打飯的小談竟然還沒回來。
朱痕要去找的時候，小談從外面風一樣跑進來。從衣服兜裡小心翼翼的掏出一個雞蛋放進老談手裡。老談捧著帶著體溫的雞蛋笑的燦爛的連慕少艾都看不下去了。
小談說生病就吃個雞蛋，有營養好得快。
哪偷的？慕少艾問。
撿的！小談一仰脖子。
那我咋沒撿到過？慕少艾裝出酸溜溜的語調說。
你撿的地方不對。小談拿了小鐵鍋夾到屋裡的爐子上，把雞蛋丟進去煮。
等雞蛋煮熟，慕少艾也基本從小談那裡聽完了‘撿’雞蛋的經驗技巧。
原來農場雞舍後面有個缺口，伸胳膊就能觸碰到蛋舍。自從農場主要交給年青人去管了之後，這成了內部秘密，知情的也就負責農舍的那麼幾個人。小談今天提早到了食堂正好聽見給食堂送雞蛋的農場人說起這事，親自一探雞舍，左翻右找的還真發現了缺口，摸出枚雞蛋來。
老談來回倒手那枚剛煮好相當燙手的雞蛋，突然有點捨不得吃。
吃吧，我再去撿就是了。小談幫老談剝了好，監督著他吃完。

老談連續吃了三天雞蛋，身體基本好了。不過小談還是隔上幾天就摸一個雞蛋回來，老談不肯再單獨吃，就橫切了一人一半，或者一分為四，慕少艾朱痕也有份。

小談出發前總是在傍晚穿戴整齊拉開門說：同志們等我勝利消息吧。
老談每次看每次都忍不住笑。
回來的時候，小談敲三下門作為暗號，等老談給他開門然後帶著勝利果實笑著進屋。

可是老談怎麼也沒想到。
再一次目送小談英姿颯爽出門去，卻沒能再一次看到他笑意盈盈的敲門回來。

那晚小談出了門，老談看著表左等右等也沒等到他回來，正打算出去找，就聽見村裡的大喇叭突然響起集合的警鳴聲，刺耳尖利。
老談往喇叭處走去，越走心裡莫名的就越不踏實，走著走著就狂跑了起來。

老談是第一個到達集合處的。
村辦公室的門口空地上跪著一個身上帶血的人。橘色的大燈找出來一團一團深深的褐色。還有血從衣服上滴落，砸進土裡。
白家小子。老談看清這人面目之後，不祥的預感重重砸在心頭。

號師傅從屋裡出來，手裡是大團大團帶血的紗布。看到喘的急促的老談，號師傅幾次張口都說不出什麼來，最終只說了兩個字：節哀。
老談覺得眼前發黑。

天還沒亮，事件始末就明瞭了。
小談去農場回來的路上，遇到了白家小子，後者因為流言的事脾氣變得很怪，加上又想起上次打架的事，心頭憤恨，故意挑釁，小談急著要回去就忍著火氣往回跑，白小子看天黑人少就死死追著不放。最後還是扭打起來，白家小子見占不了上風就發狠的掏出了刀，然後沒幾下，刀刃就割斷了小談的喉嚨。白小子完全沒想到真的出了事，面對汩汩而出的鮮血嚇得整個人都懵了，過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哭著把已經滿襟鮮血的小談背起來，跑到村辦公室敲開了值班的號師傅的門。
把人交出去之後，白小子就像失了魂一樣，跪在門口，沒再動一下，沒再說一句話。

小談就這麼沒了，在他十七歲這一年。

老談親手給他換下血衣，換上那件小談最喜歡的黃色布衣。
被血染透的那件衣服，老談蹲在院子裡浸了又浸，洗了又洗，冰冷的井水徹骨冰寒，老談竟像渾然未覺，洗出一盆一盆絳紅的血水。
豔得刺眼，豔得錐心。
老談望著那個盆，倏然淚流滿面。

慕少艾走過去給老談遞上塊毛巾，老談拿著抹了臉，毛巾上竟有著點點緋紅。
是濺到他臉上的，小談的血。

在小談簡單的葬禮之前，白家小子就被帶走判了。
葬禮上，老談一襲黑衣，臉色更襯得白了。
在所有人的注視下，老談把胸前一枚胸章摘下別到小談的領子上，然後俯下身子，親了小談的額頭。
那個瞬間，慕少艾情不自禁的揪住了身旁朱痕的手，死緊死緊的。

沒過兩天，老談也被帶走了。理由是有人說他把像章放進了棺材裡，大不敬，還有人說當中親別人是作風不正。
不管是什麼理由已經不重要了。
慕少艾和朱痕遠遠看著還是那一襲黑衣的老談被塞進了車裡，在塵土漫天中，漸行漸遠。

慕少艾想，大概除了自己和朱痕，沒人能理解老談和小談之間的感情。

後來聽說老談差點因為那兩條罪名被判，是號師傅出面力保了好多次才保了下來，回了家鄉。再後來就再也沒有老談的消息了。

老談走後，朱痕翻出了那幅只畫了一半的畫，用了整整一天的時間仔細回想這那天的景象細細畫完，想把那一刻的寧靜，陽光，青春永遠定格。
卻還是摻雜了一絲傷痛惋惜在裡面。
慕少艾對著畫看了好久好久，最後在畫的背面提了兩行詩句：
豔粉發妝朝麗日，濕紅浮影晚波青。

後面的兩句，慕少艾濕著眼睛寫不下去。

誰知搖落霜林畔，一段韶光畫不成。

尾聲

講完了。慕少艾吐著煙圈，眼睛還泛著紅。後面的就沒什麼好說的了，那年秋天，政策變了，可以選擇回城了，朱姑娘就主動跟著我申請回來，然後一起考了醫大，然後有一天，朱姑娘就把你生出來了。
阿呆，你老年癡呆了麼。

這個故事講了五天，阿九的筆記本記了個滿滿當當，當然，他也勤勤懇懇的洗了五天碗。
朱痕說，以後可以常回家看看，洗洗碗啥的。
阿九雖然被故事牽絆著揪心揪肺，還是拍拍胸脯，等我這篇稿發出去，領了稿費給你買洗碗機！

這篇阿九盡心寫的稿輕鬆的一路過審，卻在最後一關被卡了。
說是不讓發表，阿九沮喪之下，幾天悶悶不樂。朱痕拿出麥芽糖哄他，阿九齜牙咧嘴的嚷嚷我不是小孩子了！
過幾天，總編突然發了阿九一大筆獎金。
阿九問了半天，總編說他也只知道是有人買了他的稿子收藏，這是酬勞，至於是誰，他也沒消息。
阿九的好奇心又發作了。

不管再怎麼好奇，洗碗機還是如約拎回了家。那天朱痕做了好多菜慶祝阿九這筆橫財。
阿九在桌上說，要是能見見這位老談就好了，好想知道他之後的故事。
慕少艾說，想啥呢，我們都沒了他的消息，只希望他過得好啊。

阿九經過一段日子不懈努力輾轉打聽了一溜十三遭，終於有點眉目：買下的人是報社所屬集團的一位高級董事。
名叫六醜

終

後記
稍微零零散散記錄一下。
抽到芙蓉的花簽，挺意外的，沒想到是一個這樣的簽文，對美好時光難以把握的無奈和惋惜。
所以設定最初就是定在年少輕狂幸福時光這種基調。
人物設定借鑒了原劇。
慕少艾和朱痕，他們是認識很多年的好友，阿九是他們的養子，朱痕會樂器，並且會畫畫（因為會化妝的人大概會畫畫，我是這麼猜的），朱痕平時話不多，說也大部分是毒舌慕少艾，但是正經起來很靠譜：他會提醒慕少艾去盯著小談擔心他出事，出了事，是朱痕出面打聽消息，白家小子也是朱痕認出來的（突然發覺我是不是把朱痕寫得太好了……躺），最後他跟老談關於套袖的那段談話基本就是出櫃宣言哈，兩個人都看穿了對方。慕少艾雖說被毒舌著，也同時被朱痕照顧著。慕少艾算是開心果般的存在，有他在，氣氛就會很活躍啊（原劇裡也是，看到他出現就會覺得花都開了的那種舒心，順便我覺得文裡沒啥機會寫少艾黑霸的一面真是一個遺憾）。他對小談進行盯梢那裡說的‘我跟，你搬，我搬’，這裡套用了少艾對談爺的那句‘你搬，我來’。少艾的這種流氓性格我好喜歡~~
老談和小談在這裡是兩個人，也就是談道爺的兩個階段，性格也是設定為蓬蓬談和劍蹤談的性格（文力一般的我是儘量按這個設定來寫的，但是感覺效果並沒有達到預期……還請各位腦補吧……）小談年少，所以衝動，略愛打架（能在脖子上留疤說明打架多拼命，這裡原本想的是跟素哥互桶的那一劍，真是太狠了。）但他不傻，也懂得控制情緒，所以就有了他一開始就對慕少艾直言相向，後來還對慕少艾動了手，再後來揍了白家小子的事情。老談淡定，情緒深沉，卻不是沒有脾氣的包子，設計流言報復白家小子那裡，基本就是——惹動談無欲的殺機，就別想看到明天的太陽——這樣略黑又霸氣的談爺。
收包裹那裡交代了老談和小談的生活環境，小談還有家還有妹妹，而老談只有師兄——這也勉強算是原劇設定吧大概（望天）。
小談的死有些影射談道爺淨從穢生明從暗處的轉折。
配角方面，白家小子借了劇中殺過小談的一次的冷劍白狐的白字。號爺爺是老談的貴人，最後也是他保下老談，讓老談在失去小談之後有重新開始的機會。
老談回到家鄉之後沒寫出來的設定是說他趕上了後來開放的時代，跟城裡的師兄一起下了海，成為報社董事，發現阿九寫的稿，所以買走收藏這份珍貴的回憶，也算是保護小談的這段過往，不讓它被大眾閒談觀視。本來想說報社所屬的是琉璃集團，但是想想覺得素哥沒有必要出現，就刪了。
關於知青設定，知青那種特殊的人都身不由己的環境，很像是一步江湖的無奈（自認為），所以就這麼寫了。
看了不少寫那時候的文章，有一些事件也是那時候真是發生過的時間，這樣更顯得真實吧……話說這算不算抄襲……有點後怕……
嗯，居然語無倫次了這麼多，那就這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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