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布布文學 05.26 【北辰元凰中心】人间四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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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akeital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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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1)

樓主發表於: 2024-05-26 21: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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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26 【北辰元凰中心】人间四月

*现代架空*

北辰元凰出门前习惯性地给北辰胤发消息报备。那条消息弹出去以后，他才意识到北辰胤已经死在了冬天的结尾。一条孤零零的消息卡在那里，叔，我要去爬山了。
他盯着那行字默然不语，心想，这样的父子情深，是当真还是作假？连我自己都分不清楚了。他静站了片刻，背着包推门而出。
当时北辰胤落狱几天，便只剩一具尸体送出来。北辰元凰这才明白他进去前递给自己的眼神是什么意思，而从此便只剩他一人了。
火化后北辰元凰给北辰胤捡遗骨，想起这个生父平时种种，如今竟然只剩得这么几块骨头，忍不住对着零散、寥落的白骨冷笑起来，反倒把一旁的工作人员吓得一抖。
而北辰胤的葬礼更是造访者寥寥。东方鼎立一伙人手段狠毒，昔日同僚要么一同被抓了去，要么不敢前来。北辰元凰看着北辰胤的黑白相，忍不住在灵堂上仰天大笑，在黑白照片的倒映里看见自己仿佛真真流出了一行血泪。
眼下北辰元凰走到山脚，一步一台阶地往上走，心里却想的是以后计划。想着想着他突然停下来，看见脚下一片郁郁葱葱的绿；他面无表情地想道，他和北辰胤机关算尽却还能落到这种地步，难道就是少了那一味运气？
运气？北辰元凰怒不可遏地看着天，我才不信你这不公的命运。我要把东方鼎立他们让我父子二人受的罪一一奉还，我要他们生不如死。他眼前浮现东方鼎立不可一世的脸，幻想他七窍流血，匍匐在自己脚边蠕动。
过了十几分钟，北辰元凰坐在半山腰喝水，心里倒是已经厘清了个大概。北辰胤在的时候，他还勉强能端住虚假的仁厚，因为北辰胤自会帮他打点那些看不见的角落；现在北辰胤已进入永恒的沉眠，北辰元凰心里悲哀，坐在一片隐隐约约的树荫下，身上的羊皮缓缓褪下，暗自生长出狰狞的蛇鳞。
再起身，他突然觉得疲倦起来，便不再着急，缓缓沿着山路向上。石阶旁边生出许多绿色的新芽，北辰元凰蹲下看了片刻，对着这野草无端想起前年的旧事。
那也是一个春天，只是天气总是阴沉，他坐在书房里处理分公司的事情，心里烦闷得很；那个时候北辰胤还没和他相认，两个人宛若仇敌。北辰元凰人前要做那温润如玉的继承人，人后却觉得向前往后都是悬崖。
他盯着笔尖发呆，在脚步声响起前先行嗅到一股隐隐的花香，心下便知是月吟荷来了。年轻的情人端着一杯茶香四溢的茶水走过来，眉眼含笑，轻轻地放在他手边。这是什么？他笑起来，牵起女人的手，一边端起茶杯，看着淡金色的水面问道。月吟荷也跟着他笑，这是夫人给的新茶，叫做阶上青。
噢，倒是个好名字。他点点头，跟着月吟荷走到一边茶几旁坐下，等天气好了，我带你出去走走怎么样？月吟荷眼神一顿，又说，在家里待着也不错。北辰元凰盯着她长长的睫毛愣神，是吗？他看了看窗外天上翻滚的乌云，喃喃道，要下雨了，不知道放晴又要等到什么时候。
月吟荷死后，他最后一次去她的房间，在相似的、即将远去的香气里走到窗边；窗外仍然没有阳光，北辰元凰盯着不远处的湖光想道，到最后也没有出去走走。
北辰元凰收束目光，站起来继续往上爬。他和月吟荷相遇在不知愁的年少，最后也落得这么个荒唐的下场。遥想十几年前的一个春节，他坐在沙发上看动画片，玉阶飞突然问他，凰儿想当里面的什么呢？年幼的北辰元凰指着电视机里的皇帝说，当然是皇上呀。
后面玉阶飞病重，他坐在床边盯着老师的脸心中茫然，却听玉阶飞闭眼提起这件事。凰儿，垂死的人慢慢问道，你现在的回答是什么呢？北辰元凰避而不答，一边给玉阶飞削苹果，一边低头说道，帝王之路太过寂寞，走上便不能回头了吧。玉阶飞睁开眼睛看了他一眼，凰儿，你是个好孩子，然后也不再言语了。
北辰元凰爬了大半，路上没遇到一个行人，只有他孤身在这山路上。山顶近在咫尺，他心里却没什么感觉，只觉得越往上走景色越寂寥，淡淡的白雾也萦绕周身，仿佛攀爬到了无人的鬼神之境。北辰胤葬礼过后的那天晚上，他梦见自己沿着河边走，就这么走去了奈何桥边；北辰胤在一众即将往生的死灵中站着，表情坦荡，转头与北辰元凰对上眼神。
北辰元凰嘴唇动了动，片刻后喊道，父亲。他和北辰胤以叔侄相称了大半生，很少有唤他父亲的时候。北辰胤看着他，又仿佛透过他在凝视着什么；最后他恍如隔世地问道，你是谁？
北辰元凰愣住，而北辰胤已经转过头，盯着彼岸说道，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离开吧。
梦的最后，北辰元凰站在原地，看着北辰胤消失在一片虚无的黑暗里。

到达山顶的时候，北辰元凰心里轻飘飘的。他慢慢踱步，只见群山寥寥，脚边石阶湿滑，似乎仍然落在昨夜的雨里一般。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他左右四顾，只觉周遭似乎还停留在不久之前的春日。
北辰胤一口揽下了所有罪名，叫旁人抓不住北辰元凰的毛病，甚至连北辰元凰的银行账户都干干净净。但旁人只道北辰元凰没了北辰胤，能成什么事呢？北辰元凰思索着，慢慢坐在旁边的石头上，从此山上下去，一切都将重新开始，他冷笑起来。此时突然微风吹拂，他似有所感，转头看见山顶边一棵生满红果的树木。
北辰元凰望着那点红色，心里一动，不由自主走上前去，想要摘下一颗果子来。踏出最后一步前，他不知为什么随意低头一看，却忍不住出了一身冷汗：只见脚下绿草实则空悬，再多一步就要坠崖而死了。北辰元凰站定原地，盯着那近在咫尺的红果望了片刻，慢慢走回原处，头也不回地下山了。

这夜忽地大雨滂沱，北辰元凰在一片雨声中沉沉睡去，走入了久违的梦境。梦中他尚在年少，忘记了前尘往事，只记得自己是十七岁的北辰元凰。旧时好友探头过来，瞧，你终于醒了，眉目俊朗的渡江修冲他笑起来，元凰，难得见你睡懒觉啊？北辰元凰头痛欲裂，揉了揉太阳穴，皱眉说道，我好像做了一个恐怖的梦。
哦？有多恐怖？楚华容的声音从门外悠悠传过来，她摇着一把小扇子，只露出一双含笑的眼睛，我倒是对解梦略知一二，元凰何不说与我听听？北辰元凰盯着她面庞，展眉一笑，既然是噩梦，也没什么好说的了。咱们今天去哪里玩？
他们三人有说有笑地爬到山顶，渡江修对着对面的青山大声呼唤，只听回声不绝于耳。北辰元凰和楚华容含笑站在他背后，说起前日交换看的新书。
楚华容说道，我倒是没想到元凰会喜欢这种书。北辰元凰侧目看她，是吗？为什么呢？
楚华容思索片刻，笑道，就是一种直觉，这本小说里主人公后面性情大变，让人看了扼腕叹息。
北辰元凰挑眉，但结局很好不是吗？
楚华容慢慢笑了，我倒是觉得他寂寞得很。
北辰元凰点头不语，片刻后微笑起来。他转头看见山顶边一棵结满果实的树木，便与楚华容说道，我去摘一颗给你瞧瞧。楚华容望着他，眼神变得有点奇怪，却没有阻止。她轻轻说道，是吗？
北辰元凰安静地点点头，就这么直直走过去。他低头望了一眼脚下，在伸手的同时一脚踩空，抓着那颗小小的红果坠崖而去。

梦外的北辰元凰猛然惊醒，坐起来后心底却一阵清明；他眼前还是故人旧时的面容，心想，如此一来，曾经的北辰元凰也算彻底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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