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02 [意琦行X綺羅生]百年身（131F更新：章六七：滄桑境）| 布布文學 - 三十六雨布袋戲同人論壇

三十六雨布布文學 07.02 [意琦行X綺羅生]百年身（131F更新：章六七：滄桑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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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笑天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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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1)

50樓發表於: 2014-01-05 09:46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呵呵呵！等好久啊，可惜時間不允許我搶頭香，
而且有小嘻在中間周全，相信他們倆的感情一定蒸蒸日上的啊

百代繁華一朝都  誰非過客
千秋明月吹角寒  花是主人
綺羅最光陰    沽酒任琦行

頂端

般若蘭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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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樓發表於: 2014-01-08 21:28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晨笑天霜：
道友抱歉……因為代理的問題，又沒法第一時間來上三十六更新了，謝謝道友對文的支持=33=
頭香什麽完全沒問題啦，這裡回覆很少的XDDD

************************************************************************

跪地orz抱歉orz代理又爬不上了三十六雨了，攢了兩章更新沒法發，只好依然請朋友幫個忙……

青箋春秋
赭霞墨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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般若蘭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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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812)

52樓發表於: 2014-01-08 21:29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喝醉了的小綺羅的反應，大家有沒有很滿意呢XDD其實雖說看起來豁達了，但是小綺羅畢竟還是個十五歲的孩子嘛，不勝酒力是其一，心裏頭埋不住的感情是其二。經過這次“失態”，想來劍宿對他的感覺也會又深入了一層吧。當然臭美的小綺羅、吃糖的小綺羅，邊哭邊撒嬌的小綺羅還是那麽可愛XD

章二〇：平生醉

白日裡陰晦了一天的天氣，到了夜晚反而漸漸晴朗。一輪圓月高挂天邊，冰透的白，連帶著灑下來的月亮光也白得好似霜末，將熏夏夜晚硬生生照出了幾分冬夜的冷意。
意琦行因此捧著杯熱得還有些燙嘴的熱茶喝，倒也不覺得難以入喉，那一股暖洋洋的熱水落入腹中，倒還惬意。他站在院裡，將一大杯菊花茶都喝盡了，並不急著回去，而是倒負了雙手，慢慢走到籬笆牆邊上去眺望風景。
夜色已暗，稍遠些的景物，在尋常人看來已是黑祟一片分不出個數，但意琦行畢竟不同，銳利眼神，並不受暗夜之障，舉目而遠，一山風物盡收，許是受了中元之日落在心中的念想，瞧著那遠山草木，倒也平添許多幽深奇異之感。
正曠思之時，身後忽然“嘻嘻”兩聲，小嘻也慢騰騰飛了過來，立在籬笆上。如今這小鳥好吃好睡好玩耍，身形如同吹了氣般飛快長大起來，比起剛來時，已是足足大了快一倍。原本那圓滾滾毛茸茸的雛鳥模樣也脫去了許多，漸漸顯出些成鳥的樣子。只不過隨著長大，頭頂肉瘤腹下假足，也隨之越來越明顯，乍一眼看去，倒真似三頭六足一般。
小嘻湊了過來，雖然長大了些，骨子裡還是個愛撒嬌的幼鳥脾氣，一邊低低叫著，一邊偏頭磨蹭著意琦行的手指。叫一回，忽然一昂首，看起了天幕上綴著的月亮。
意琦行見它這一看就是半晌，擡起來的小腦袋一直沒有垂下，也不知脖子酸了沒有。便順手梳理了兩下小嘻的背羽，半真半假問了起來：“你小小年紀，難道也會賞月了不成？”
“嘻！”不想小嘻當真叫喚一聲，像是作答。只是鳥語人言不通，不知它是當真認同，還是聽不懂迷惑而已。意琦行也沒閑到去琢磨它的意思，只仍將手指慢慢撫弄它的羽毛，一邊空曠心神，梳理內心氣息。
但小嘻叫了幾聲，不見意琦行搭理，反倒有些不太樂意起來，開始使勁拿著自己的腦袋在他手上拱來拱去，直到意琦行再沒法忽視，有點無奈的又低下頭：“小嘻，你有事？”
“嘻嘻嘻嘻！”小嘻又一通叫，忽然一抖翎羽，做出一副振翅要飛的模樣。還輕輕用鳥喙銜著意琦行的手指，那動作中，倒有幾分要意琦行跟隨自己的意思。
只是才微動了這麽一下，甚至小嘻的腳爪都還沒有飛離籬笆，身後屋門那邊，忽然“咣當”一聲好大的動靜，非但小嘻驚得“嘻”一聲大叫撲騰起來，意琦行也趕忙回過身張望。

只見夏天本就整日半開著透氣走風的屋門，又被人大力一把推開了，那聲巨響正是門框磕震的聲音。绮羅生一手還維持著推開門的姿勢，卻是垂著頭十分安靜站在門口，半點不似剛剛下了把死力氣撞門一般。
“绮羅生？”意琦行有點意外，不知這不算長的一點功夫，屋裡巴掌大的地方，能又出什麽事端。但绮羅生的舉動也確實不大對頭，還是先試探著叫了他一聲。
绮羅生聽得人叫，倒是慢慢擡了頭，看了籬笆處一眼，十分字正腔圓的也應道：“意琦行。”
聽他聲音不似有事，意琦行便也放了心，他只當時辰不早，绮羅生是來叫自己回去，便擡腳要走過去說話。不想腳步一舉，一步還沒有踏下，绮羅生忽然提高了聲音大叫一聲：“意琦行，別動！”
“嗯？”意琦行動作一頓，再次生疑，“怎麽……”
“你站在那裡不要動，等我走過去！”绮羅生語調清晰的忽然來了這樣一句，就當真離了門口，沖意琦行走去。
他腿上傷勢雖已無大礙，但畢竟還未全愈，尋常走動時，不免總是要放輕放緩腳步，以免不經意間再傷挫了筋骨。雖然绮羅生眼下舉止言談有些怪異，不過這個習慣倒還保持著，一步一步，慢慢的走到意琦行身邊。
意琦行心覺奇怪，便也一動不動，只看他動作。

绮羅生一步步蹭到了意琦行身邊，低頭扯了扯自己的衣服，忽然又擡起頭，定定看著他：“意琦行，我穿這件衣服好看麽？”
意琦行一呆，不想他竟是問出這樣一句話來。此刻還未到就寢的時候，绮羅生身上穿著的，仍是白日裡爲了祭拜專程換上的那件新衣。雖說衣服用料只是尋常細布，款式也不過簡單大方，並無什麽時新花頭，可那一件整整齊齊素衫，披上了身，襯著散了裹頭後雪白柔滑披垂下來的頭髮，並少年精致秀麗眉眼，當真便是活脫脫的“好看”二字。但也因二人距離近了，意琦行鼻翼微微一動，嗅到一絲並不該出現在少年身上的氣味。
不過……“好看。”意琦行還是先十分誠實的點了頭，一手就要去扶绮羅生。再想說些什麽，還未張口，卻先被他一把扯住了手臂。少年眨巴著眼睛，求證般瞧著意琦行：“當真好看？你莫哄我，這是義父給我備下的新衣，我要穿得好看了，才能給義父看去。”
“……”意琦行心中默默歎了口氣，绮羅生這一靠近，身上帶來的酒氣也更濃郁了些，不知這孩子獨自一個在屋裡收拾碗筷，怎麽就去偷舀了酒喝，還把自己喝到這般迷迷瞪瞪的模樣。但眼下也沒什麽辦法，意琦行只好又順著他的話，再次安撫一句：“必然是好看的，就算你義父見了，想也開心。”
“呵呵，真的？”绮羅生聽他再三保證，似是得意起來，一手扯著意琦行不放，一邊拍打衣襟，“義父當年也是這樣說……說新衣我穿上定然好看，到時候，一定有許多姑娘都想來我家做媳婦兒呢！”
“唉……”聽了後半句，意琦行的舌頭又有點打結。含糊應了兩聲，手上將人又把牢固了些，以免他當真腳下搖晃起來，跌了自己。
腰背上有條手臂攔著，果然比自己站著要省幾分力氣，绮羅生並不客氣的就靠了上去，一邊嘴裡還在嘟嘟囔囔些什麽，含糊得聽不出個數。意琦行見他穩當了些，正想著哄他兩句，好拉回屋裡去。不想袖子忽然再一次被抓緊了，绮羅生將頭一擡，剛剛還帶著點傻笑的臉上，瞬間已是泫然欲泣：“意琦行，義父不在了呀！義父還說要看我長大、學本事、娶妻生子……可義父不在了……”他說著說著，眼見紫色的眸子裡頭，水汽就迅速凝結起來，忽然睫毛一扇，一顆淚珠就那麽沒點前兆的啪塔了下來，砸在身上。
沒想到他說哭就哭，白日裡上墳之時，明明見绮羅生言談舉止，已足夠豁然，但想不到幾口酒偷喝下去，牽動喪親心緒，終究還是個孩子。意琦行少有應對這般局面的經驗，躊躇了下，歎了口氣，在他背上拍了拍：“你平安順遂，你義父想來已足堪慰了。”
“可義父還是沒能看見我……”绮羅生的眼淚還是有些收不住，說他腦子裡清楚，這般失態實在不像；但要說他酒勁沖腦傷情，偏還能有些條理的與意琦行答話，“義父一直說，我是老天送給他作伴的孩子，是他這輩子的福氣。可如今我好了，義父卻沒福氣看了……意琦行，我心裡難過，真的好難過。”
“子欲養而親不待！”意琦行也只能歎息一聲，人間最是無能爲力之事，此憾赫然在列。這般情殇，也只能待歲月長久打磨，才能把那股鋒銳的痛心打平了，變成一個不再那麽尖利，但始終還會留下顔色的烙印，如影隨形。不過眼下如此情形，他還是只能好言安撫，將些寬慰的話翻來覆去說著，叫绮羅生莫去多想那些傷感之事。
許是绮羅生不知不覺中已有依賴之意，雖是醉酒將頭腦都沖得迷糊了幾分，但他說的話多少還是聽進了些。漸漸的，倒是止住了眼淚，只眼眶還紅紅的，仰頭看著意琦行：“我心中難過！”
“……”意琦行瞧他模樣，因哭過一回，不只眼睛，連鼻頭又都是紅通通一片，又有點可愛，又有點可憐。他愈發見不得如此，想了想，硬著頭皮學起在別處見過的，那種安撫哄人的方式，環著绮羅生後背的胳膊稍用了點力氣，把個還在酒勁裡的少年拉到了懷裡來。
雖說兩人初見之時，因種種意外，就沒少過親密肢接，但畢竟還是情勢所迫多些。不似這般，當真心中再無第二個念頭，只聽著绮羅生還帶著些淡淡酒氣的呼吸聲，一點一點透過衣料吹在胸口，那股熱氣實在親近，意琦行不免略有些不自在，但卻不曾放手，仍一下一下的，慢慢拍打著他的後背。
绮羅生卻趁著酒意，坦然自在得多。他身上本就有點發軟，又被晚風吹散酒汗，略略生寒，這時有了免錢送上來的靠墊，還暖呼呼附帶敲肩捶背的功效，便毫不客氣的整個人都偎了上去。只是身上雖然舒服了，腦中還帶著哀傷的余韻，悶悶揪著意琦行的衣襟，半哭不哭，又打了一個酒嗝：“義父……當真會歡喜？”
“當真！”好容易聽他松了口，意琦行立刻答得斬釘截鐵。
“那……義父還會帶小九去買新衣服，逛集會麽？”
“……會！”
聽了連篇的保證，绮羅生倒不管這保證是來自哪裡，心裡舒坦了許多。又把腦袋在意琦行懷裡蹭了蹭，淚痕未幹，先“嘻嘻”的笑了出來：“義父果然最好了！”
“……我不是你義父……”意琦行也只能在心裡默默念上這一句，邊繼續哄著小孩，心想他快些安靜下來，無論是睡了也好、酒醒也罷，自己也才好放心。
不想越是這樣打算，绮羅生身上雖不鬧騰，偏還有說話的興致，又抱著意琦行嘟囔起來。意琦行耳力極好，才依稀從裡面辨認出了幾個字詞：“義父……鎮子……吃糖……”他忽的就想起自己還從山下帶過一包糖果回來，那些糖果做得花樣十分精巧，裡頭還裹了些各式各樣的果脯碎粒，說是從南邊的糕點鋪子裡帶回來的新鮮貨色。意琦行不太在意那個，卻是記得裡面有些裹了梅子金桔，嚼上兩粒好歹也能去去酒氣。
只是那包糖果收在屋裡，兩人卻是身在外頭，意琦行總不好爲了兩粒糖果，將绮羅生家的牆打穿一個洞出來。他猶豫一下，想了想左右也不差這一分力氣，便一彎腰，將绮羅生一把拎到了懷裡，抱了起來，還有余力兩根手指夾了喝空的茶杯，也不見絲毫吃力的模樣，就回了屋子。
绮羅生猶還鬧騰著不肯放手，兩隻手抱定了他的脖子，一會叫“義父”，一會又擡頭眯眼看看，露出個恍然大悟的表情，喊一聲“意琦行”。好在那糖果的紙包就擱在床頭匣子裡，只分出一隻手去，指尖一撥弄就打開了。意琦行一邊顧著賴在自己身上不肯好好躺上床的小醉鬼，一邊摸了兩粒出來，就往他嘴邊遞過去：“绮羅生，張嘴！”
不想他不說還好，一說了“張嘴”兩字，绮羅生反倒立刻把嘴巴緊緊閉上了，話也不說了，只把腦袋晃來晃去的躲著，仿佛那不是糖果，而是什麽毒藥一般。意琦行與他說不通道理，只好用些力氣按住他，另一手把糖果直填到了嘴邊：“別鬧，聽話，張嘴！”
大概因爲被壓制住了，绮羅生終于沒了扭動閃避的空間，縱然不情願，糖果還是直遞到了嘴唇之間。但前一刻還不甘願的模樣，舌尖被迫觸及了甜絲絲的味道之後，登時變了姿態。意琦行還在向他嘴裡塞著，忽的绮羅生一張嘴，連糖果並著他一根手指，一口都含住了，軟溜溜的舌頭馬上也卷了上來，死死吮住不肯放開。
“绮羅生！”意琦行結結實實唬了一跳，下意識猛的用力一甩，一把將手指抽了出來。绮羅生也因這一顛，“咕咚”一頭滑下他的臂彎，仰面朝天摔在了床上。已經含在了嘴裡的兩粒糖果，登時卡了嗓子，換來好一通咳嗽。
意琦行只好又手忙腳亂的把绮羅生扶起來，摸胸捶背折騰了一氣。好在並不算嚴重，咳了一陣也就好了，猶抿著嘴含著糖果，不肯吐出來。
“绮羅生，你怎麽樣？”意琦行瞧著他再次憋紅了的臉，有點無奈的又問了句。不成想绮羅生聽他一問，一翻身爬坐起來，盯著他看著看著，整張臉都皺了起來：“義父，你怎麽……長得好像意琦行啊！”
“……”意琦行終于把適才在院子裡，心中轉了好幾圈的那句話說了出來，“我不是你義父！”
“嗯？”绮羅生像是有點意外，歪著頭眯著醉眼又看了他半晌，然後臉上慢慢露出一個笑容，“我知道了，你是意琦行！”
“是我。”雖然不知這尋常的答複有哪裡值得欣慰，但意琦行還是略微欣慰了些。可才應了這一句，绮羅生忽的又聲調快活著道：“義父，這就是意琦行，你看，他對我很好，給我治傷，還要教我習武，帶我去一個叫……叫喚淵藪的地方！”
“……”再次被打擊得無言，意琦行有點放棄了糾正绮羅生的想法，只想著先把他安撫睡下，再去弄點茶水之類灌下去，一覺到天亮也就好了。可绮羅生較勁般不肯放手，繼續一路說下去，“他還不嫌棄我的耳朵……不但不嫌棄，還誇我的耳朵生得好，取了個名字叫珊瑚角。是不是很好聽，我好喜歡！”
“他還會陪我去撿蘑菇，打山雞，到山下買好吃的糕和糖給我吃！”
“義父，義父你總擔心我自己過得不好，會不會缺衣少食，現在有意琦行陪著我，你該放心了吧！”
“義父，我還是好想你……等我也成了大俠大大俠，我就回來看你……”
“義父……”
少年嘴裡似還有許多話沒說完，但酒勁之後，更有困倦之意，疊疊襲來。終于，最後幾個字也開始含糊，然後頭猛的一沈，磕在了意琦行臂彎，竟然就這樣睡了過去。
意琦行靜靜瞧了會兒眨眼就睡得人事不知的绮羅生，剛剛那幾句雖是醉話，說得倒也都是事實。這時屋中沒了鬧騰的動靜，憑他獨自回味其中，赫然發現，那許多自己根本不曾想，會是自己做出的事情，竟都在不知不覺中，一一爲懷中少年破了例。他並非迷信天命的性子，但思到此處，也只能心裡默默喟歎一句：“莫非是天意相送的緣分？”

不過一點念頭飛快掠過就罷了，意琦行還是轉手先將绮羅生又好好安置回床上，再扯了被單蓋好。如今睡得沈沈的绮羅生比起片刻前竟是格外老實，只有細細鼻息扇動，連兩隻手都只是輕輕抓住了被頭蜷著，乖巧得小貓一般。
又把手在他額上擱了擱，確定體溫也沒什麽異常，意琦行終于可以站起身，整了整被揉得有些亂皺了的衣服，轉身往廚房裡去。
如今绮羅生已安穩睡下了，本來打算弄的解酒的茶水等物也就不再需要。不過……意琦行進了廚房，直往自己擱置酒壇子的地方去。帶到了近前一看，果然壇口的碗已經揭開了，就端端正正擺在一邊，裡面還依稀有些殘迹。想來這碗便是绮羅生“作案”的工具，喝到醉了，竟然還記得穩穩當當擱好，果然很是愛惜財力。
這樣一邊琢磨著，意琦行想了想，也拎起酒壇，倒了半碗出來。這酒乃是鎮上有名的一家酒鋪裡買來，據說又烈又辣，很有點勁頭。他把碗端近了，先嗅一嗅，又一口灌了下去，登時一股酒水直下落腹，所經之處，宛如燃了一條火線一般，果然夠烈，也就難怪绮羅生片刻功夫，就弄出這樣讓人哭笑不得的局面來。
抿盡酒水，這一口烈酒對意琦行來說倒不算什麽，不過叫心中有數罷了。想來绮羅生飲得也不算多，大睡一覺，明早醒來也就沒事了。他一邊就把陶碗扣回壇子口上去，才要轉身，又停住。想了想，還是再拎起酒壇，高高的擱到了碗櫥上面——整間廚房裡最高的所在，這才覺得妥當了，又去關上窗戶。
但才一到窗口，耳畔“嘻嘻”一聲，適才一塌糊塗的場面中不知跑去哪裡的小嘻又鑽了出來，也不進屋，就站在窗棂上，沖著他一直叫喚起來。
意琦行只當它又來撒嬌，伸手摸了摸它的頭頂：“回來睡覺吧，不早了。”
但小嘻仍不肯進去，非但不進，還一口銜住了意琦行一點袖口，用力向外頭拉扯起來。
“嗯？”見小嘻動作有些反常，意琦行試探著問道，“小嘻，你這是要做什麽？”他再低頭看看自己的袖口，“難道叫我跟你出去不成？”
“嘻！”
“當真是？”
“嘻嘻！”似是看不得他磨蹭，小嘻又大叫兩聲，然後再銜住袖口，拉扯的力道更大了幾分。
意琦行見此情形，也覺十之八九就是此意。他念及小嘻初來之時，就是非同一般的靈性，如今突如其來要拽自己出門，想來也頗有原因。這樣一想，左右自己並無他事，绮羅生在屋裡也安穩睡下了，隨它走上一遭又有何妨。
如此拿了主意，就不再問。意琦行只把手又拍了拍小嘻的腦袋，道：“帶路。”
歡叫一聲，小嘻似是懂了，立刻松了口，雙翅一展，斜斜飛入了夜幕中。而意琦行身形更如虛影一般，略微一晃，未見如何動作，人已到了屋外，緊隨而去。

青箋春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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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樓發表於: 2014-01-08 21:31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這一章的爆點真的在小嘻啦！大家的開心果、小淘氣、小寶貝，終於在很多很多字之後，揭開了一半——真的是一半——自己身上的秘密。不知道有沒有人猜到呢=。=當然劍宿的反應比較讓人……無語，不過安心啦，他對小嘻是真的的好的！小綺羅喝醉了竟然沒有被訓，大劍宿妳太縱容啦，還是根本對醉小綺羅的樣子意猶未盡呢XD

章二一：鳥報恩

夜晚的北號山，比起白日裡終究寂靜了許多，禽鳥回巢，走獸入穴，萬籁俱靜。若非山風一陣一陣撩動滿山樹木，當真算得上是無有半點聲響。
但待到意琦行與小嘻一人一鳥離了家門，這片靜夜登時被打散得支離破碎。意琦行腳步輕若無物倒還罷了，小嘻卻是個混世魔王的性子，一路飛著，一路還要不時的專門選那枝葉茂密的枝頭停腳，回頭大叫幾聲，像是生怕意琦行跟丟了方向。因此這一程山路下來，所經之處，宿鳥驚飛小獸亂走，當真熱鬧非常，更有因爲被擾得發怒的鳥雀，與小嘻還要互啄上一架。雖說小嘻仗著靈巧力大無往不利，但這無數通的折騰，也實在看得累人。
這般走了十余里後，意琦行終是忍不住了，沈聲呵斥它一句：“小嘻，若再頑皮，我就回去了。”
小嘻這才斂起了性子，乖叫一聲，開始老老實實的領路。
沒了那些插曲分神，速度果然加快許多。但小嘻要去的地方似乎也足夠遙遠，連翻過幾座山頭，意琦行心中估量，至少走出將近百里之遙，還不見它停步。回頭看看，雖還是身在北號山中，來處早已經隱不可尋，只能靠著天月傾轉的位置，估測身在何方。
“小嘻。”意琦行心中疑惑，又提聲叫它一句。但也就是這時，小嘻飛行的速度竟猛的加快了許多，再不似之前來路時那般有點躊躇試探的樣子，一聲高鳴，猛的向一處山壁紮去。
“嗯？”意琦行忙也縱步跟上，他見小嘻模樣，雖聽不懂啼聲含義，可也猜得十之八九，應是欲往之處到了。只是遙看山壁，不過黑乎乎一片頑石，不知有何特異之處，因此還是暗運了兩分真氣護體，然後才足下淩空而渡，隨著小嘻投身的方位落下。
身形一近，原來那裡竟是山壁上一塊凸起的石台，內側更有微凹洞穴模樣，忒的天然好一處巢穴。不過小嘻一頭撲了進去，裡面不聞半分響動，想來是個無主的地方。意琦行登時心中轉過數個念頭，無非想的是“莫非這是小嘻的舊巢”之類。他站在石台之上，那石穴不過幾步深淺，半人多高，是以不需委屈自己屈身進去，只略彎了腰向內張望，穴中情形已是一覽無遺。
有天月明亮，再加上自己修爲的夜視之能，意琦行一眼望進去，先瞧到許多枯草樹枝等雜亂無章的堆在地上，果然就是一處鳥巢。而小嘻就站在靠近外面些的位置，全身的翎毛都炸了起來。聽他靠近，扭頭瞧了一眼，又回過頭去對著巢穴裡面一通狂叫，顯見情緒十分激動。
從不曾見小嘻這般反常，意琦行下意識的，只當鳥巢中還有什麽潛在的危險。但任憑他催開氣息細查，除了自己與小嘻外，都不覺還有第三個活物氣息存在。他思不得解，索性蹲下身，仔細去看小嘻發威的地方，可有什麽不同。
那一處不過就是巢穴正中，枯草等墊得最厚實的地方，如今雖沒有鳥雀棲息，但還有許多零散的羽毛落在裡面，更一股淡淡的腥氣，揮之不散。意琦行瞧了半晌，開始還未覺得哪裡有什麽不對，但隨手拈起幾根羽毛，借著月光細看，卻蓦的一愣。
幾根羽毛都是純白顔色，一根足有手掌長短，想來那鳥的身形也頗巨大。只一眼，意琦行便先確定了，這處鳥巢定不是小嘻曾經的住處，否則但憑怎樣的緣故，也不可能孵出一只全身漆黑得如同被墨染過的雛鳥。更何況小嘻的神態，哪有半分故地重遊的親熱，倒好似到了什麽不同戴天的仇人地盤一般。
不過再多看兩眼，那雪白的長羽畢竟十分罕見，在意琦行遇見過的禽鳥中更是有數的幾種罷了。他越看越覺得眼熟，忽的想起，之前先後被自己斬于劍下的那兩只魉雀，正是一身雪白翎毛。那惡鳥身形巨大，與這白羽長短也十分合稱。這樣一想，越在心中比較，越覺得無疑，便轉看了看還在激動著的小嘻：“這是那兩只魉雀的巢穴？”
“嘻！”小嘻果然叫了一聲，像是應答。隨後那高吭尖利的嘶叫聲也變小了許多，漸漸變成低低的哀鳴，用嘴啄開眼前亂蓬蓬的白色羽毛，往巢穴裡面鑽去。
石洞最裡面的地方更是七亂八糟堆著許多已經風幹了的穢物，枯草樹枝外，還有許多散落的雜色毛羽、甚至細小的骨頭之類，想是堆積著被魉雀捕捉回來的獵物屍體殘骸。意琦行丟開手中羽毛，見小嘻一頭向那堆髒汙中用力刨抓，心頭一動，隱約覺得了什麽。他看看在偌大洞穴中顯得單薄許多的小黑鳥，歎息一聲，道了句：“小嘻，讓開。”
拂袖一卷，長長的袖尾帶起一股柔風，將小嘻托回自己身邊，再麝尾揮動，真氣灌注其中，旋做一陣硬風吹入洞中。“嘩啦”一聲，那大堆的汙穢登時散開一地，一股腥穢之氣隨之散出，惡臭難聞之極。
好在意琦行已有提防，麝尾再動，化風吹散穢氣，並不曾叫半點沾身。而腳邊的小嘻早“嘻”的一聲，二番撲騰入了洞中，向著最角落裡一團黑乎乎的東西用力拱動起來。
意琦行站在洞口，任憑小嘻對著那團東西拱了好久，眼見小鳥飛了半宿，又這好一通折騰，身上的力氣都快沒了，才解下自己的披風，鋪在石台上，又招呼了一聲：“小嘻，出來吧。”他運用巧力，叫一團虛無之氣托起那團黑色，一並移出洞外，擱置在披風之上。月照下，看得清楚乃是一只僅剩下皮毛枯骨的大黑鳥，不過依稀還能看出大概的形狀罷了。小嘻猶不停的哀叫著，試圖將自己的腦袋塞到大鳥身上去，但只是徒勞，又折騰了一陣子，像是終于認識到了再不可能，悲啼一聲，轉而振翅，落回意琦行肩頭，輕輕的有氣無力一聲聲叫著。
“逝者已矣！”意琦行歎息一聲，這一日中，倒是第二次感于生死之事，雖說人鳥有別，但失親之恸，並無二致。他伸手摸了摸小嘻的背羽，“我替你將你的親長安葬，走吧。”
言罷，手下揮動，將披風裹起鳥屍捧了，也不叫小嘻再筋疲力盡的飛著，一並揣在懷裡，腳下禦風，自石台飄然而下。
夜幕中，陡峭懸壁，白衣劍者廣袖長襟乘風而走，天邊月光照下，平生出幾分仙人姿態。而懷中幼鳥幹屍，更添悲憫情懷。

在崖下擇了一處雜木林將鳥屍深埋，踩平掘開的泥土，意琦行卻不急著回程，而是曲起一臂，叫小嘻站得穩當了，然後十分嚴肅的喚了它一聲：“小嘻。”
“嘻！”小嘻歪歪腦袋，有點迷惑的瞧回去。
意琦行想了一下，才道：“山林鳥獸群中，弱肉強食，本是生存捕獵的常態，不該由人力扭改。若非魉雀此鳥禍害山民村落，也斷不會由我出手斬殺它們。因此我雖爲你親長報仇，你卻不需記念我的恩情，羁絆自己留在人居之中。”
他又看了看歪著頭似在聽自己說話的小鳥，“山高海闊，自然無窮，才是你的生長棲息之地。你若想離開，就去吧。”

腦子還在睡夢之中，身上覺得了透窗照進房中的陽光，卻是漸漸開始蘇醒。
绮羅生迷迷糊糊翻了個身，似是不太甘願就這麽醒過來，慢慢吧塔著嘴，還要把被子再扯起來些，蒙住腦袋遮擋陽光。
不想這一串動作還沒做完，嘴巴裡滋生出的一股又甜又叫舌根有點發澀的味道，硬生生難過得將他的睡意掃開了。绮羅生哼了一聲，不太情願的將眼睛張開一條縫，又吧塔吧塔嘴巴，確認了口中那股難受並非錯覺，十分別扭的嘟囔起來：“嘴巴裡苦……”
“你昨晚含著糖就睡了。”
“嗯？”意外的竟然聽到了回答，绮羅生晃晃頭，扭動身子往床邊看去，模模糊糊看到熟悉的人影正在屋子裡，卻眼前總似隔了層薄霧，無論怎樣都看不清晰。
“意琦行？”他試探著叫了一句，繼續搖著頭，“你的頭……不對，是我的頭，怎麽暈乎乎的？”
忽然，一塊冰涼的濕手巾落下來，正蓋在他臉上，雖是夏天，那新絞出來的冷水手巾也足夠叫绮羅生打了一個激靈，腦子裡還剩點的瞌睡一股腦登時都不見了。這才聽意琦行道：“擦把臉，你昨晚喝醉了。”
“喝醉了？”绮羅生隨手抓住手巾，就往臉上抹著。冰涼沁骨的滋味實在提神。但乍然聽到這一句，但是一下子愣住了，“你說……我喝醉了？”
揪開手巾，露出一臉錯愕的模樣，绮羅生不太相信的瞧向意琦行。可瞧著瞧著，慢慢的，一點羞紅就開始從臉上往脖子耳根蔓延過去，想是記起了昨晚自己在廚房做下的荒唐，“我……我……”
“第一次喝酒，你難免還不太適應，並不是什麽大事。”
“你……不生我的氣？”绮羅生眨巴眨巴眼睛，有點意外。
意琦行卻是覺得好笑：“你這個年紀，並算不得小了，飲酒並無不可，只不過多飲傷身而已，我爲何要生氣？”
得了這一句話，绮羅生立刻生龍活虎起來，抓著手巾一翻身，坐起在床上：“這我就放心啦，意琦行你果然夠……嗯……灑脫！”他笑嘻嘻的恭維了一句，又將臉一皺，“不過那燒刀子又辣又沖，喝下肚好像胃裡被人揍了一拳一樣。這東西哪裡就好喝到有人一日都離不開，我才不要再喝了！”
看他孩子氣的模樣，意琦行也只能搖搖頭：“這酒十分烈性，哪是初次碰酒的人喝得的。山下酒肆自然還有口味清淡的酒水，小酌無妨。”
“是啦，義父說過還有蜜水樣的甜酒的。”绮羅生想了想也是，但還是有點心中生畏，琢磨了片刻，忽然眼睛一亮，“那……下次遇到好喝的酒，你先嘗了，再給我喝好不好？你定然不會唬我的。”
“……”意琦行這時倒覺得绮羅生說不定是個天生的酒蟲，哪有人宿醉才醒，心裡還怯懦著，就又預定起下一遭的飲酒來？不過這種有點調皮的小任性，並不讓人生厭，再說武道七修之中，兄弟也多能豪飲，並不以此未惡，便也點頭道：“可以。不過，下次飲酒，需得我在才可。”
“那是自然，”绮羅生快活的揮舞著手巾，“不然萬一我又醉了，是要誰抗我回來……唉……”他快活了一半，忽然硬生生卡住，變得有點惴惴不安，“意琦行……我？”
“怎麽？”意琦行立刻伸手往他額頭摸去，“還不舒服？”
“不是不是。”绮羅生連連搖頭，樣子卻還是有些支吾，半晌才道，“我喝醉後，就一直睡到現在？我可有什麽不妥的舉動沒有？”
意琦行在腦子裡將他昨晚折騰的內容想了一回，雖然偶爾也有讓人哭笑不得的地方，但大體仍不過只是一番真情流露，並無哪句話、哪種說詞欠妥，便語氣十分正常的道：“並無不妥，只不過略直白些罷了。”
“直白？”绮羅生不曉得自己如何落了這樣一個形容，琢磨了片刻，腦子裡還是轉不出來，只好又拉著意琦行追問，“那又是怎樣個直白法？我自己說了做了什麽，總不能自己都不知道吧！你說給我聽聽，又沒什麽大不了的！”
意琦行先前簡而一言帶過，不過是不想绮羅生回憶昨晚之事，再勾起思親傷懷而已。但見他堅持要聽，想想也沒什麽不可說的地方，就也應了：“好吧，你先起來洗漱，我說給你聽就是。”
绮羅生忙一疊聲應著，跳下床穿衣梳洗，意琦行這時候既然允了他，也就沒什麽額外添油加醋或者刪減修改的念頭，一五一十的，將昨晚之事盡數說來。
候他講完了，绮羅生早沒了臉般把腦袋又塞回被窩裡去，耳根子都在發燒。一面覺得自己這麽大了，還爲著想念義父哭了鼻子，實在丟人；一面又聽自己還歪纏著意琦行，問了好些胡話，更是有些難堪。
不過他埋得用力，意琦行卻只一伸手，就將他挖了出來，端端正正摁坐在床邊：“爲何如此反應？”
“爲何？”绮羅生咬著牙，瞧他當真一臉正直，並沒半分嘲笑自己的模樣，也不知是當真在“丟人”這檔子事上過于遲鈍還是怎的，將心一橫，索性也抹了把臉硬著頭皮反問回去，“你覺得我反應得過激了？”
“是本就不需如此。”意琦行像是已經成了習慣般又拍了拍他的頭，“我不覺得哪裡不妥。”
“你當真這樣想？但若換了隨便任憑什麽人來，只怕都不這樣覺得。”
“任憑什麽人來，也非是你。”意琦行不以爲然，“除卻本身，誰又能徹底體會你心中所想，那時所思？更何況懷親念故，人之常情，喜怒哀樂，都是本真。雖說是借了酒力催化，但也就因如此，反叫你將平素心中壓抑克制的，盡數發泄出來。都是本心所想所爲，爲何要聽別人來評論一句妥或不妥？”
绮羅生聽得呆住，羞澀一時也忘卻了。雖然心覺這番話大有道理，但是多年攢下的要強性子，還是忍不住在腦中拉鋸。他頓了這一頓，忽然反問起意琦行來：“那若是你心中也有難忘傷懷之事，也會藉由酒醉大哭一場麽？”
“當哭當笑，當罵當歌，憑心而已。”
“那……你希望我也是這樣麽？”
“你是你，做你自己就好。”意琦行這時倒顯得言詞柔軟起來，“即便我所說的，也不過是我一人想法罷了。待你入世識人，漸漸也會有了自己的喜好情緒。到時只需記得，直面本心。”
绮羅生這次沒再笑嘻嘻的應對過去，而是認真點了頭。尋思一下，又道：“意琦行，你當真是個再直接不過的人。”
“做人如同習武，無需擺弄一些不必要的心思。”
“好吧，是我想多了！”绮羅生忽的一拍手，跳下床，十分泰然自若的樣子，像是當真受教，茅塞頓開。他拾掇了一下衣服，拾起床沿的手巾，“那我現在覺得肚子裡餓得難受，弄飯吃去，不與你客套了。”
“哈！”意琦行笑出一聲，也配合著點頭，“好，不需客套。”
不過雖是這樣說，在绮羅生轉身出去的時候，一晃眼仍是叫意琦行捕捉到了他耳根後面一分還沒褪盡的紅暈，想是終究還有幾分未曾全能釋懷。意琦行也不去揭穿他，一邊隨著绮羅生走到廚房去。

這時光景已到了巳時左右，陽光亮堂堂照得一屋皆明，可見绮羅生當真因一場酒醉，起得遲了。只是桌子上幹幹淨淨，早飯的粥菜都整整齊齊溫在灶上，並不似有人動過的樣子。绮羅生一扭頭，還未來得及發問，意琦行已道：“一起吃。”就十分自然過去拿了碗筷，依著平時的樣子擺好。
绮羅生便也忙去把鍋裡的飯菜搬上桌，背過身時，忍不住偷偷翹了翹嘴角，心裡頭暖洋洋的舒服。不過再轉回身，又一副若無其事的神態，給兩人的碗中添了粥，再舀了濃濃一小碗米湯擱到一邊。
不過也是這一擱，绮羅生忽的想起，自己自從起床後，一直若有若無覺得似乎少了些什麽的感覺，終于找到了源頭，立刻四下張望打量起來。
意琦行倒是已經坐下了，拿了筷子正在挑著鹹菜，見他一副左顧右盼的模樣，有點奇怪：“你找什麽呢？還不吃飯，一會兒又涼了。”
绮羅生一轉頭，眨巴著眼睛看向意琦行：“意琦行，你難道不覺得少了什麽麽？”
“嗯？”意琦行看看他的樣子，又順著绮羅生剛剛擱下小碗的姿勢看到桌上，熱騰騰的米湯還冒著淡淡的白氣，登時反應過來，“你在找小嘻？”
“這小東西每天吃飯的時候就好似餓死鬼投胎一樣，今天怎麽不見它沖過來？”绮羅生不覺得意琦行會單獨先給小嘻開了小灶，有點擔心的向窗外張望，“它不會又重操舊業禍害我那兩只雞去了吧！”說著，擡腳就要出去看看。
“……沒，”意琦行一擡手拽住他，竟是難得的有些支吾，“小嘻它……咳……”
“怎麽？”绮羅生挑挑眉毛，有點奇怪，又隱約有了點不妙的感覺，“小嘻莫非出了什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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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樓發表於: 2014-01-14 16:47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哇！剛撐完段考，看大大的文章真的是件超幸福的事啦！
酒後吐真言，這些都算小綺羅的心裡話吧

百代繁華一朝都  誰非過客
千秋明月吹角寒  花是主人
綺羅最光陰    沽酒任琦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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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樓發表於: 2014-01-18 14:52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文章裡的綺羅生好可愛喔！酒後吐真言～逝者已矣，悲傷的永遠是活著的人，只是現在有劍宿在身邊安慰他應該很滿足吧！
而劍宿為了他可以做許多以前從來都沒有嘗試過的事，好幸福喔，他們何時要去叫喚淵籔？很期待他們的旅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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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812)

56樓發表於: 2014-01-25 20:13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哀傷，依然爬不上三十六，所以還是只能麻煩親友幫忙貼上來更新，已經積攢了好多了QAQ因為上不來網站，所以暫時也沒辦法回覆道友們熱情的帖子，請見諒orzzz我一定會繼續堅持不懈的努力往三十六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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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嘻在哪裏啊小嘻在哪裏~~~小嘻到底在哪裏呢XDDD劍宿在某些人情事理上確實不太精明，所以小綺羅妳得慢慢的教導他才對=。=“並肩”的概念終於提出了，小綺羅的心氣一直是很高的，既然有了機緣，那就不甘心停留在身後，而是要同行了。當然大劍宿也是很喜歡這樣的XD

章二二：俠之武

兩人隔了半張飯桌的距離大眼瞪小眼，有點詭異的氣氛飛速蔓延開來。不知意琦行爲何竟會是一副有些難以啓齒的模樣，绮羅生雖是信他並不會當真將小嘻如何了，但心裡頭還是小小的緊張起來。一個多月的相處，打也打了，鬧也鬧了，甚至一人一鳥還不時的吃些飛醋折騰一回。不過眼瞧著拳頭大的小鳥被自己喂養得一天天長大，內中相處出的感情也是不言而喻。绮羅生抿了抿嘴唇，片刻沒能等到意琦行的解釋，索性也不等了，嘟囔一句：“我去叫它。”仍是要走。
“你……唉！”意琦行歎了口氣，也撂下筷子站起身，“算了，我帶你過去。”

小嘻慣常是整個院子中的小霸王，吃飽喝足又懶得動彈的時候，最喜歡的事情就是趴在院子南頭幾根晾衣杆子支起的小架子上曬著太陽梳理羽毛。因此那兩只被它折騰得灰頭土臉的母雞，非到萬不得已，也只好放棄了那塊地盤，只在院子裡其他的地方溜達著，好歹相安無事。
意绮兩人一出院門，绮羅生立刻先向杆子那邊張望了一眼，已經頗大的一坨黑毛毛，仍是好好的盤踞在杆上，沒見什麽不同。他搔了搔下巴，有點奇怪的看了意琦行一眼：“小嘻這不是好好的麽……咦？”
說著話，眼角余光忽然瞥到，今天的兩只雞竟破天荒的，大搖大擺一邊啄著碎草籽、小蟲子之類，一邊轉悠到了小嘻棲身的架子下頭。擱在往常，只怕用不了片刻，這一鳥兩雞早該塵土飛揚，鳥毛共雞毛亂飛的撲騰到了一處，但今個小嘻竟是視若無睹，甚至連圓乎乎的屁股也沒挪動一下，繼續保持著那個攤平曬太陽的姿勢一動不動。
這下绮羅生登時瞧出了不對頭，他扯著意琦行過去，心道莫非這小混世魔王是病了？不舒服？看它才幾個月大，又是老夏天氣，總不會是思春了吧……一邊想著，一邊就還親親熱熱叫起來：“小嘻！小嘻吃飯啦，你趴著幹什麽呢！”
聽到绮羅生的聲音，小嘻總算有了點反應，它本是背沖著屋門的方向，這時便要扭回身來。不想才偏了半個頭，忽然動作一頓，又“嗖”的一下別了回去，繼續屁股沖著二人。
“……”绮羅生一呆，不明白自己怎麽就哪裡忽然惹了小嘻嫌棄。他抓抓劉海，拉著意琦行轉個半個圈子，兜到架子另一頭，又叫了聲：“小嘻？”
若說剛剛還可能是幾分湊巧，但這一回瞧得清清楚楚，小嘻一見兩人繞過來，沒半分猶豫立刻站了起來，哼哼唧唧飛快轉了個身，又成了屁股沖人的位置，再次趴下了。
“……它這是怎麽了？”绮羅生一頭霧水，“難道我昨晚喝醉了酒，欺負它了？”
“咳！”
見绮羅生還在莫名其妙的想著緣故，意琦行終于不好再裝死下去，咳嗽一聲，“別多想了。”
“怎麽？”
“它在生我的氣……”
“啊？”
绮羅生這一回結結實實愣了，自打小嘻來到家中，雖然說不通言語，可任憑誰也看得出來，小家夥黏意琦行黏得死緊，個頭雖小，氣勢可是不肯輸人，隔三差五就要與自己爭上一回。回憶了下那幾朵被小嘻抻著脖子吞下肚的菊花，绮羅生默默揉了揉耳朵：“你再說一遍？”
“……小嘻在生氣。”
“意琦行你在哄我麽？”绮羅生瞪眼看過去，“小嘻跟你生氣？我是不是還在宿醉沒醒，這都是我在做夢呢吧！”
有點無奈，意琦行伸手輕輕撥弄了小嘻的背羽一下。那小鳥“撲棱”一聲，猛的往前竄了半尺，到了叫他摸不到的地方，才又趴下了，依然不肯回頭。意琦行挺無辜的把手收回來，看了看绮羅生：“你看。”
“……這到底是怎麽了？”事實由不得绮羅生不信，但個中原因，實在叫他困惑，“小嘻跟你生氣？再沒這個道理的啊，你做了什麽？”
意琦行歎了口氣：“這事說來話長……”
“不許用這句話就把我打發了！”
瞧著少年鼓起腮幫子盯著自己的模樣，意琦行不由反思了下自己可有什麽搪塞人的前科，然後才有點無奈道：“沒說要打發你……先進屋吃飯吧，邊吃，我說給你聽。”
兩人自昨晚到現在，還都餓著肚子，一個是大醉一場胃裡正空落落，另一個雖說不耽飲食，可是一夜之間，往返了幾百里的山路，也確實有點饑餓。不過……
“那小嘻怎麽辦？”绮羅生瞧瞧屋裡，又看看屁股沖著二人還在生氣的小黑鳥。
“唉！”意琦行又頗無奈的歎口氣，“給它擱著吧，過會兒餓了它就該來吃了。”
“……好吧。”绮羅生這輩子還沒哄過鬧脾氣的小鳥，也確實有點無從下手。更何況意琦行口中的原因，更是引他好奇，想了想，還是點頭先跟意琦行回了屋裡坐下吃飯。一邊吃，一邊就目光炯炯的盯著桌子對面，等著解釋。
意琦行頂著他這熱辣辣的目光硬是喝完了一碗粥，才屜籠裡拿了個饅頭，一邊掰開吃著，一邊把昨晚绮羅生睡下之後，自己被小嘻引走之事都說了一遍。

這其中離奇，任憑绮羅生坐在屋裡猜破了頭，也想不到。起先他還肯一邊吃著飯，一邊聽說，但慢慢說到了後面鳥屍之時，那筷子早就擱下了，一雙眼睛睜得大大的：“原來小嘻竟當真是來找你報恩的？”他登時想起什麽，忽的跳起身，往屋裡頭一陣翻箱倒櫃，半晌捏了個東西出來，一把拍在桌上，“它……就是因爲這葉子上的劍氣，跟你斬了魉雀的同樣，就……翻了好久的山跑來找你報恩？”
那正是小嘻初來之夜，銜給二人看的斷葉。如今葉子早枯黃幹脆了，不過整齊鋒利的斷面仍是清晰可見。意琦行看看樹葉，心中感歎，點了點頭：“應是如此。”
“那後來呢？”绮羅生登時心疼心酸種種情緒一擁而上，忙又追問下文。
“後來，”意琦行頓了下，還是把自己對小嘻說過的話又重複了一遍，末了有點無辜的看了看窗外，“然後小嘻跟我回來，就這樣了。”
“你……”绮羅生險些被自己的一口氣噎到，瞪著意琦行運氣半晌，見那人還一副“到底是哪裡出了問題”的樣子，終于又都變成了十分挫敗的一聲歎氣，“意琦行啊！”
“嗯？”
“意琦行，你真是個不食人間煙火的神仙！”
丟下這一句，绮羅生帶著點小脾氣，吃了一半的飯也不顧了，氣哼哼又往屋外跑。意琦行手裡還掰著半個饅頭，微微皺眉，坐在桌前思索，片刻功夫，又聽院子裡一通撲騰，然後绮羅生抱著還有點不太情願的小嘻，又咚咚咚跑了回來。
一屁股重新坐下，绮羅生將先前晾著的米湯扒拉到自己面前，哄著小嘻去喝，又看了眼意琦行，一伸手，從他手裡把剩下的小半塊饅頭也搶了過來，掰碎了泡到碗裡去。邊這一通忙活著，邊揉著小嘻的腦袋，大聲道：“小嘻進了咱們家的門，就是咱們家的鳥，哪個鳥敢欺負咱們小嘻，必須揍回去！你打不過，還有……呃……绮叔叔給你出氣！”
“嘻！”小嘻也不知道聽懂了沒，終于有點精神的叫了一聲，擡頭看看，將腦袋湊過去靠著碗沿開始吃飯。绮羅生又倒出一隻手來，一邊給它梳理背羽，一邊擡頭瞧了意琦行一眼。
意琦行還端端正正的坐在那裡，又重新拿了個饅頭在咬，很有點依然不太自覺的樣子。見绮羅生看過來，牽動了一下嘴角：“绮叔叔？”
“……你是意伯伯！”绮羅生回他一句，又忙看看小嘻還在吃喝，才壓低了聲音開始抱怨，“難怪小嘻要跟你賭氣一早上，你真不知道爲了什麽？”
意琦行也並非全然木石一般不通世故，只是他也曾自己思前想後一回，不覺那一番話有何不妥，便只當小嘻鬧得脾氣大了些。現下連绮羅生也不太滿意的質問過來，倒讓他有點郁悶：“我是爲了小嘻好，才叫它回返山林中去。”
“可小嘻覺得你是不要它了。”
“我並無此意。”
“但小嘻就是這麽覺得的。”
“它想多了……”話一出口，意琦行總覺得那裡有點不對，又頓住了。
“……”绮羅生看他一眼，再看他一眼，忽然就一手捂住額頭，“連一只小鳥都會‘想多了’想到的意思，你還覺得當真並無不妥？”
“呃……”
歎了口氣，绮羅生轉而有點幽幽的道：“要是我忽然從自家屋後挖出來一壇子金銀，足夠幾輩子吃喝嚼用的。然後你就對我說：‘日後你想來能自己過得很好，你不必跟我去叫喚淵藪了，以後自己保重……’，我也會……很傷心。”
“我說了要帶你去淵藪，決不食言。”意琦行立刻眉頭一皺，斬釘截鐵的重申，然後才又道，“何況我要帶你離開，也非是因爲錢財之事。即便你家財萬貫，若是有修刀之心，七修武途，便會是你的歸宿。”
“我有修刀之心，其他一切就都不會影響到你的決定。”绮羅生垂眼看了看小嘻，“你爲什麽就不覺得，小嘻想跟著你，那你究竟是有意還是無意中爲它報的仇，它也不很在意呢？”
“這……”意琦行頓住，像是一個從未去想過的方向，忽然被人推了一把，恍然大悟。他擰著的眉頭緩緩松開，看了看绮羅生，忽然就站起身繞過去，垂下手臂，將一隻手輕輕撫摸在了還在埋頭苦吃的小嘻頭頂：“抱歉，小嘻，我讓你傷心了。”
一頭紮在飯碗裡的小嘻明顯因他的撫摸僵硬了一下，但聽他一句歉意，終于把腦袋擡了起來，金豆子般的眼睛看著他，“嘻嘻”叫喚了聲，又去他手指上輕輕啄了一口。
這一口的力道簡直比羽毛拂過還要輕些，意琦行看著小嘻又埋頭繼續吃飯，有點困惑的瞥向绮羅生：“它這是……”
“原諒你了。”绮羅生抿抿嘴巴，笑起來，“這樣不就好了，你本來也是舍不得小嘻的是吧！小嘻乖，你意伯伯嘴巴比較笨而已。只要你肯跟著，就是叫喚淵藪，也帶你爬上去！”
“嘻嘻嘻！”小嘻立刻又叫喚幾聲，終于恢複了精神，眼看著神氣起來。绮羅生笑眯眯逗弄它一會兒，放它自去吃食，然後才撿起了自己的碗筷，又招呼起意琦行：“吃飯！吃飯啦！”

叫意琦行摸不著頭腦的陰霾散去，他的心情隨著看著面前一人一鳥的埋頭吃飯也開朗起來。這小小的插曲始料未及，好在結束得也還圓滿，很快一頓已算不得早的早飯吃完，再次神氣活現起來的小嘻，水足飯飽，又一路歡騰著往院子裡去了，不消片刻，已能聽到院裡開始鬧騰起來，與往日一般的熱鬧。
因著心裡頭又可憐又惋惜，绮羅生索性也難得的放縱它這次，自顧自收拾起桌面。意琦行一同伸手幫他，正忙碌著，忽然就站住腳看著他說了一句：“绮羅生，你的心思當真柔軟。”
“啊？”绮羅生呆了呆，隨即反應過來他應是因著小嘻之事有感，抹抹鼻頭上的水珠有點不好意思的笑了。
意琦行卻還在繼續說下去：“難怪你說你性中愛水，果然水性之柔，與你十分合襯。”
“你這當真是在誇獎我？”绮羅生半真半假的與他玩笑，“不是在挑揀我性子軟，不適合習武吧？”
“沒有的事。”意琦行整了整神色，很是嚴肅，“剛有剛法，柔有柔性，武學一路本就無固定的模樣，待你淫浸其中，慢慢摸索，自會尋出一條非但與自己功體、更與個性也冥冥中相合的功法。你的天資乃我平生所見，最後究竟會有何等的成就，我當拭目以待。”
“被你這樣寄予厚望，當真半點也不敢放松了！”绮羅生口中說得爲難，但臉上卻不見絲毫遲疑退縮的樣子，反而眸中晶瑩光彩，格外有神。但笑還未盡，他又忽的想到一事，將手裡抹布撂下，十分認真道：“意琦行，我有一件事要問你，你如何想，就如何答複我，可好？”
“何事？”意琦行並沒什麽躊躇的就點了頭，“你問吧。”
“你總說我是天生難得的武骨，又肯這般照顧我，一心要我入武道，學習七修刀法。那……你是期望我練成蓋世的武功？天下無敵的刀法？還是什麽？你，你爲了什麽習武？”
意琦行半生之中，不只一次聽身邊的朋友或者敵人問過自己：“你的目標是什麽？”他從來都回答得毫不猶豫，“劍道巅峰”四字而已。但卻還是第一次有人問：“你爲了什麽習武？”
“爲什麽？”意琦行的思緒放遠了些，這似乎是個並算不得問題的問題，自己出身之處，無論男女，習武仿佛是自誕生開始就天經地義的事情，如同吃飯睡覺一般自然。而……經曆過了許多許多之後，天地新換，耽武之心卻早已深刻入骨髓之中，徹底成爲了自己生存的一部分。對于自己踏足的武途，意琦行從未有過迷惘不定之處，但這種被許多風雨洗禮過，千萬心緒又歸于最簡的理由，卻非是绮羅生這個年紀就能徹底體悟的。
他思考片刻，並沒急于回答，而是反問了回去：“那你爲何想要習武？”
“我？”绮羅生指了指自己的鼻子，倒是回答得很爽快，“可以做許多事，幫許多人，去許多自己本不能去的地方。”他看了看意琦行，忽然又稍微添了點羞赧，“還有……雖然我到現在還沒拿過一把真的刀，可是，我喜歡刀，真心喜歡！”
意琦行自是不會嘲笑他，點了點頭：“既有刀情，又有俠心，你將來成就，定會不凡。”
“俠心？”绮羅生琢磨了下，當真對這個字眼十分滿意，“沒錯，有了一身武藝，就可以行俠仗義，像你殺魉雀那般。意琦行，你呢？你還沒回答我，你是爲了什麽。”
盯著意琦行的紫色眸子裡，滿滿都是少年人再純粹不過的東西，那一點眼波，澄澈又燦爛。意琦行嘴角一牽，露出一絲笑意，穩聲道：“俠行無悔，我與你的方向，並無相悖。”
绮羅生因這一句話登時笑開了：“那我要與你做並肩的俠客！”

這一日之後，绮羅生對于修行之事越發的勤勉起來。他的腿傷因照料得仔細，已無大礙，尋常走路，哪怕加快些步子偶爾小跑兩步，也不覺什麽不便。意琦行看在眼中，更是索性解了他的禁，只叫他自己留神小心，莫要太多激烈的活動，其他也就放任自便去了。
绮羅生先前因著傷勢，要出院子一次，難比大赦，因此日日夜夜總想要能夠跑出去透氣松快一番。但等到當真再不受限制，由他隨意來去，反而一時呆愣，沒了要跑出去做些什麽的念想。在院子裡兜了兩圈，還是又縮回了屋裡。
意琦行多在院中修劍，或動或靜，十分專注，绮羅生扒在窗沿瞧了他一回，依然只是見他散步一般，行走停步，偶爾若有所思，而不似自己當初以爲的那樣，拔出劍來，無論套路還是招式，苦練上一日半日。
他扒著窗邊，一邊目光隨著意琦行的身形移動，一邊在心中想著這些小疑問。漸漸的，不免又發散到十萬八千里遠，竟是直到被人在眼前連晃了幾下手指，都沒有反應過來。
那手指的主人自然就是意琦行，他一早察覺了绮羅生趴在窗邊，只不過自己悟劍而已，也無什麽要避諱的地方，就隨他去了。但過了好一陣子，漸漸發覺少年竟是一個動作再沒變過，一對紫眸雖是跟著自己，但明顯眼神漂浮，心思早就飛了。
不知道他想什麽想得入神，意琦行本只是略微的有些好奇。但看看天色，已近晌午，是該准備午飯的時候了，便走過去想著叫他回神，隨口就問了一句：“想什麽呢？”
“啊？啊！”绮羅生這才察覺意琦行竟已從院子裡到了窗根下頭，帶了點玩味的表情，瞧著自己。他眼神雖是看清當下情況，可腦子裡一時半刻，竟還有些神遊天外拽不回來。意琦行問他一句，绮羅生瞪眼看著他，嘴巴仿佛有了自己的意識，脫口道：“我想看你舞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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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812)

57樓發表於: 2014-01-25 20:13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小綺羅非但是個習武的天才，還是天才中的天才呀！不過這一回倒是當真危險，還好有劍宿在旁邊守著呢。劍宿心裏頭大概是一邊後怕一邊自豪吧XDD習武對於小綺羅的人生以及方向，都是一個鮮明的分界，從這時開始，綺羅生要慢慢的脫去仰望，進而成為蹣跚跟隨。小綺羅，加油！

章二三：天然悟

“看我舞劍？”這個答複著實大出意料，意琦行也不免愕然了一下。
將他的反應都看在眼中，绮羅生這時醒過神來，再要改口，已是覆水難收。他登時有些急了，生怕意琦行誤會了什麽，忙隔著窗戶將身子向外一探，一把揪住意琦行的袖口，又匆匆道：“不……不是你想的那個意思啦！”
绮羅生換了口氣，見意琦行還沒說話，這才拉著他解釋起來：“我只是……時常聽你說，自己從未荒廢修劍，每日裡也都要用功。但從來都只見你在院中或是屋裡閉目靜坐而已。倒是除了殺魉雀那次，再不曾見過你用劍……”
意琦行聽到這裡，已是明白了過來：“你是在想，爲何沒見過我練習劍術？”
點了點頭，绮羅生解釋通了自己先前的歧意，松口氣之余，更好奇起來：“你不用劍，那是要怎樣修煉你的劍法？”
“你不曾見到，卻非是我不曾提劍。”意琦行有點意味深長的答了他一句，“就如同那一日你手中無刀，卻並非不能發出刀氣一般。你，可明白？”
“嗯？”绮羅生眨眨眼睛，有點懵懂，但又有幾分清楚，意琦行非是愛買關子的人，這樣語焉不詳的回答，必然有其用意。他如今並不忌憚在意琦行面前露怯，腦中一時梗住，立刻便道：“讓我想一想……”邊就縮回了身子，跑回床邊去坐下了。
意琦行見他不過片刻間，已是一副沈思的模樣，有點意外，但更多幾分贊賞之心。七修武途，即便在武道之中，也大有別與尋常功法，非止于習武，更在鍛神修心。這奧妙一步，非是空有武學天分就可邁過，更需許多悟性在內。也是因此，七修拔擢門人更是嚴苛，至今尚不足七人之位。意琦行本意中，也是要尋一個時機，與绮羅生講習一番，不想今日竟是撞上的巧合，果然人算不如天算。他乃是過來人的身份，自是心知，若绮羅生能順利悟通這一關，之後修刀，便是坦途，因此更也不再說些什麽，悄然轉身，複去做自己的事情，將個清靜氛圍留下。

绮羅生抱著膝蓋盤坐在床上，一手拄著下巴，一手平攤開來，五指微張擱在眼前。他的手指頗爲漂亮，修長整潔、韌而不弱，正是這個年紀的男孩子柔韌又有力的樣子。绮羅生將手指一根根看過，又微微彎曲了下，半閉上眼睛開始回憶起那一日，在意琦行扶持之下，正是從這樣的一隻手中，迸發出了無倫強橫刀氣的時刻。
他如今已是清楚，自己並無什麽武學根基，那股刀氣能夠成形，乃是借了意琦行度入自己手臂的一道真氣而已。可真氣無形，卻可化刀而出，意琦行曾經說過，這是因爲……自己心中有刀意孕生之故。
心中一動，绮羅生並不曾忘了，如今自己體內那一股寄生之氣，已可隨自己心意所控，隱約能感。他念頭轉起，登時凝了神，轉爲依照行氣之法，內視丹田，感應起那道刀形真氣來。這一全神貫注，直入冥定之中，莫說先前萦繞在心頭的思索，便是自身何在，也一並忘之無余。滿腦子裡頭，只剩下純粹之念，運轉真修。
他如今雖已淺窺武學門路，終究還不曾正式學過什麽，那一縷真氣，也不過是借了意琦行的遺澤，存在于若有若無之間。不過經月余鍛煉，倒也可通自身氣脈。绮羅生神思順勢而動，漸漸依附上刀形真氣，一起一伏，皆附之一同，不肯稍縱。起初之刻，跟隨得頗爲吃力，但也不知咬牙堅持了多久，已是依附得頗爲緊密，甚至依稀可以尋得運動規律，如融一體。
這般體驗，實在新鮮。绮羅生半是全神貫注，半是不知不覺，心神已皆沈浸其中，難以自拔。他越凝神以對，越覺眼前刀意清晰，神思依附其上，漸趨難以自控，竟是只覺身已非身，而是化入那股刀形之內，隨之縱嘯起舞，快意非常……
只是雖然身在前所未曆的奇妙之中，绮羅生恍惚中覺，自己身便是刀。但隨其起伏飙蕩不知多久，一股氣促身疲之感，終也滋生。一經察覺，蔓延更甚，不消太多時間，已是席卷而來，叫绮羅生所感，登時從極樂之中墜入深淵。更爲措手不及處，乃是縱然已知有異，神思竟還沈醉其中不脫，而更無出困之策。眼見這般無盡虛耗，绮羅生經驗不足，只道精神有些昏沈，卻不知已是瀕臨最爲危險的走火入魔之兆。
忽然，一聲沈喝，響在耳邊，又似自虛空之中，四面八方棒喝而來。隨之一股大力，絞碎幻境天光。绮羅生周身乍然失衡，驚叫一聲，自虛無向虛無中跌落。

這一跌，似墜無盡深淵，又好似只是彈指一瞬，绮羅生叫聲未竭，身下一墊，已是落到了盡頭。也因這一聲驚叫，打破迷幻，叫他自迷醉境地驚醒過來。雙眼猛的一睜，一片暖黃的搖曳燈光，映入眸中。而身下也覺得了溫暖與力度，那恍惚中跌落到的終點，原來竟是意琦行一雙手臂，穩穩環起的懷抱。
就著這個姿勢呆滯了半晌，绮羅生才慢慢回過神來，一手抓住還環抱著自己的手臂，喚了一聲：“意琦行？”
“你感覺……”
“意琦行！”绮羅生忽的又大叫一聲，少見的冒失打斷了他的話，“意琦行，你說心中自能孕養刀氣劍意，那是不是還有更進一步之時？你平素的修劍提劍，就是在那……心……唉，不對，幻境……也不是，該叫做……”
“是意識之中。”
意琦行接下他一時想不出合適稱呼的後半句話，绮羅生聽了，雙掌一拍，叫道：“對，意識之中！”
他說著話，更顯興奮的就要轉過身去，不想才一動作，方撐起身離了意琦行的懷抱，腰以下自大腿開始，竟好似不是自己的了一般，一陣空晃無從著力，“哎呦”一聲又重重跌了回去，然後才覺得陣陣針紮般的痛楚，自兩條腿蔓延而生，那股無從忍受的麻痛，登時抓心撓肝。
意琦行手臂一伸，又把他跌回來的身子接了個正著，一見他滿臉的痛苦，雙手要去抱腿、又不敢碰的樣子，登時明了：“嗯？腿麻了？”
“嗯。”绮羅生眼淚汪汪的點頭，這倒不是他忽然嬌氣起來，而是那股子針紮般的難過，實在難捱，似乎沿著脊椎，一直坐立難安到頭皮上去，激出的淚花，又哪由得他自己做主。
意琦行只看他皺成一團的小臉，也明白這種滋味當真難受。他一手抱定了绮羅生現下沒法用力的身子，卻是沒半分的猶豫，只道了一句：“且忍忍。”另一手忽的毫無預兆，五指撥動，敲按推拿，直往腿上落去。
绮羅生措不及防，麻木的雙腿驟然受力，登時一聲慘叫，“啊啊啊”的一把捏緊了意琦行還抱著自己的胳膊，“疼疼疼！啊啊我的腿！”
他叫聲未止，意琦行手下迅速，已是自腿根直到腳踝，一輪撸順下來。頭皮發麻的刺痛刹那加劇到極致，但更爲迅速的，隨著意琦行指尖挪開，又緩和到了極致。绮羅生最後一聲“啊”收了尾，已不再是慘叫的聲音，而變成帶了些小小的親昵抱怨：“意琦行，你連招呼都不打，嚇了我一跳！”
意琦行倒是一本正經：“我若先說了，你會更疼。”
“這是什麽道理！”绮羅生立刻叫嚷起來。
“經驗換來的道理。”意琦行仍是老神在在，與他分辨，“就如同治傷之時，有時候利器嵌入骨肉之中，需得先行拔出。往往有膽怯之人，越是先與他說，越是懼怕，反而不如突然下手，不過是一瞬間的疼痛，要幹脆利落。”
“……是這個道理沒錯，可是，我才沒那麽膽小好嘛！”绮羅生也明白這個道理，回嘴一句，但卻又立刻想到什麽，“意琦行，你經常受傷麽？”
“……沒。”意琦行忽然發現自己有點跟不上少年的思路，但其中的關切之意還是體會得來，于是自己也將話鋒一轉，“其實皮肉之傷，對于習武之人來說，並算不得什麽。”
“我聽說過，應該是內傷才比較怕人，對吧。”
點了點頭，意琦行又道：“內傷不顯于外，卻是損及臟腑，確實更要嚴重一些。但除卻內外之傷，尚有一種，更爲凶險。”
“是什麽？”
“便是你剛剛的情形。”意琦行說到這裡，臉色一整，“這是我疏忽，放任你自行參悟，卻不想你進境之快，竟能巧合下悟通一境，失了約束又無護持，險些走火入魔。好在情況輕微，又發現得及時，才未釀成大憾。”
“走火入魔？”绮羅生有些似懂非懂，但看意琦行的神色，也知定是什麽十分危險的情形。回憶先前所覺，身如刀縱行風中的快意之感，卻是被接下來的無盡虛空吞噬，雖然知道自己仍是好端端坐在自家床上，可經曆了這些日子相處，也已明白那些意識之中的凶險，非傷在肉身，卻也足堪致命。他想了想，倒是拉住意琦行的手，放軟了聲音道，“對不住，我又讓你擔心了。”
“不是你的過錯。”意琦行搖了搖頭，“罷了，事已過去，再細究無用。不過這樣一來，倒也讓我再觀得你的悟性，果然極佳。今夜你且好好休養，不要再勞動心神，改日我傳你些更進一步的心法，助你修行。”
“好。”绮羅生立刻十分乖巧的點頭，這才想起來向窗外望了一眼，不由吐了吐舌頭，“竟然都這樣晚了？”
“你坐了足足五個時辰。”
“啊！”绮羅生這回當真結實的嚇了一跳，伸出一隻手擺了擺，頗是不敢相信，“五個時辰？我……我竟然沒想要去茅房？”
“……”這一次換成了意琦行有些無言，咳了聲才道，“往後待你修爲到了一定程度，閉起關來，數月也是尋常，五個時辰，到那時也就不算什麽。不過眼下你尚經不起這樣的坐關，日後還是要少來爲好。”
“這又不是我自己想的。”绮羅生沖他吐吐舌頭，忽然一拍手，“是啦，是你給我留的題目太難，我想得入了神，才會莫名其妙的‘走火入魔’了。那意大俠，我這樣千辛萬苦得出來的答案，您可還滿意？”
“極好。”意琦行不吝贊譽，又順手揉了揉他的頭髮，“绮羅生，你是一個可造之材。”
“謝謝意大俠的誇獎，不過可以不要再揉我的頭了麽？真的會長不高！”绮羅生半真半假抗議一句，扭動身體要躲開，這一動，卻才發現自己還結結實實的窩在意琦行懷裡，立刻臊了，手腳並用爬到一邊的床鋪上去。
可惜意琦行卻未同感到他的不好意思，還頗嚴正的用手扶了下他的腰，以免他腿腳仍麻木著崴了自己。绮羅生低低道了聲謝，叫自己臉皮硬撐著厚起來些，忙又找了個話頭，十分故意也將神色整了整，攀著意琦行還扶著自己的手臂道：“意琦行，你說你的劍法是在自己的意識中修煉，這莫非是七修武學的慣例？那……我將來學起刀法，也要如你一般，每天冥想著修煉麽？”
意琦行未料他竟然想得這樣遠，看他坐穩了，才道：“意識之境，只是我修劍之法，你將來的刀途要如何走，還要看你自己的喜歡選擇。七修武學，包羅萬象，並無定式，待你學得深入，自會了解。”
“可是，在意識中習武，聽起來好似非常厲害的樣子。意琦行，我若是想學，你可以教我麽？”
意琦行不置可否，卻將手掌虛虛貼在绮羅生丹田，道：“非是我肯不肯教你，各人修行之法，就如同你現在體內的那股真氣，因你心中有刀，它便幻化做刀形，這是你自身的幹系，卻非旁人可以強加。待你登堂入室，或許同入意識之修，或有其他更爲適合你的路徑，還未可知。”
“這樣啊……”绮羅生這時還不知那“許多的修行之途”是何等龐雜，只是心頭略微泛起一股失望情緒。又低頭琢磨了好一會兒，才道，“不管我將來走的是哪一條路，都會走得最……更好。”
他模樣認真，有點秀氣的臉龐抿起了嘴，卻又生出幾分可愛。意琦行順著他的話點頭，少見的起了幾分閑心，故意挑揀起他的字眼來：“爲何不是最好？”
“因爲……”绮羅生緊抿著的嘴角輕輕一翹，露出個頑皮笑容，“我不要‘最’，一個人的頂峰太無聊了，我要跟你在一起，一起練武功、做大俠！”
他眨著眼，又補充道：“你既然說我是練武的天才，那就算我比你起步落後了好多好多，我也是能趕上來的，是吧。”
不止一次聽到少年用這樣信心滿滿的口氣強調要與自己同行的決心，意琦行的心裡也被感染得柔軟了，點了點頭，給他將一绺披散下來的髮絲別到耳後去，點了點頭：“會的。”

正事閑話說罷，绮羅生這才覺出五臟廟早已空空如也。抱著肚子看了眼正在叫自己好好休息的意琦行，想了下，還是先理直氣壯叫了起來：“我餓了，要吃東西！”
意琦行一頓，才發覺竟是忽略了這個。因绮羅生耗了大半日在修行，少了人主動張羅三餐飲食，而自己也是個不覺餓的，不免就足足一日，廚房中未見火食。這時被提起了，登時又想起小嘻怕也是半日沒有吃食，不知跑到哪裡撒野去了，一點懊惱的模樣，不免流露出來。
绮羅生跪坐在床上探了頭，瞧他片刻，“嗯嗯”兩聲，立刻毫不客氣的揭穿了：“意大俠是不是又忘了吃飯？”
意琦行幹咳一聲：“不過吃得晚些罷了……我去廚房。”
“我與你同去。”绮羅生立刻爬下床，一邊偷笑，一邊端起油燈，打頭照路。那廚房的屋子裡本是昏黑一片，這時乍然挪過來一絲亮光，忽然“撲棱棱”一聲，一團黑影自桌子上竄起來，直沖二人兜頭撲下。
“小嘻！”绮羅生立刻大叫一聲，那團黑影一斂，半空中一偏，穩穩落在了他身後半步的意琦行肩上。這時油燈光亮照過，果然不是小嘻又是哪個。
如今小嘻的個頭更大了許多，站在意琦行肩上，倒也威風凜凜似模似樣，只是……
“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
小嘻沖著二人一通大叫，又一扭頭飛回桌子上去，用一只翅膀用力拍打著桌邊那只已經成了它“專用”的小碗，雖然說不通人語，不滿之情，卻溢于言表。
绮羅生“噗嗤”的笑了出來，扭頭看看意琦行：“你餓了小嘻半日，它生氣了。”
“這……”意琦行這時也不好再說什麽，堆厚了臉皮，立刻十分麻利的往灶下去生火。绮羅生一邊笑，一邊擱下油燈，也過去幫忙。桌邊揣著一肚皮不高興的小嘻，大概也是看出了二人動作正是關系著自己的飲食大事，終于不再吵鬧，將屁股一挪，在桌角趴了下來，張著一對金眼，監工般盯著二人忙碌。
好在飯菜都是現成，並不用多少時間，就搬上了桌。绮羅生與小嘻皆是餓了半日，又一個勞心，一個沒有片刻消停的勞力，如今見了吃喝，早顧不得別的，埋頭在各自的飯碗裡，吃得頭都不擡。意琦行雖說沒什麽饑餓之感，但陪著這一人一鳥，也盛了碗粥，就著小菜一同吃飯。
這時節天氣已出了伏，不再似盛夏時節那般入夜後也有熱浪余威。甚至太陽落山之後，還要將門窗掩起，遮一遮晚涼之意。廚房裡因才動過灶火，又關了窗，正是一個十分舒適的溫暖溫度，意琦行一邊隨意撥著粥，一邊看眼前燈芯輕爆，绮羅生與小嘻一邊一個，都是埋頭苦吃的樣子，倒覺得幾分惬意溫馨。但也是一念及此，不免又記起此刻叫喚淵藪中，那幾名兄弟如今狀況來，稍微的走了走神。
忽然聽到绮羅生一碗飯扒完，推開碗筷，十分滿足的長出了一口氣，歎道：“好快活！”
意琦行低頭瞧瞧幹幹淨淨的碗底：“你果真餓了，尋常飯菜，便叫你這樣開心。”
绮羅生正要起身去添第二碗飯，聽他這句話，立刻回身笑道：“我記得一句古詩……”
“什麽？”
“尋常一樣窗前月，才有梅花便不同。”
绮羅生話只說了半句，留了個意味深長的尾巴，就又往灶台添飯去了。
意琦行仍是端著自己的粥碗，看了看绮羅生，又看看吃得全然不顧身外事的小嘻，眉頭舒展，也自言自語般低聲將那後幾字重複了：“便不同麽！”語調之中，靈犀已透。
而绮羅生正背對著他，將飯用木勺拍到碗裡。聽到這一點的動靜，彎了彎嘴角，有點小得意，更是小滿足的偷笑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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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812)

58樓發表於: 2014-01-25 20:14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綺羅終於想到了武器的問題上了，不過要淡定啊小綺羅，寶刀難求，妳也不要太著急了嘛XD劍宿被小綺羅的話又勾起過去的回憶，澡雪小朋友又被嫌棄了，連小綺羅都看不過去了啊XD繼續埋劍宿的伏筆，不要急，慢慢來XD

章二四：尋刀劍

這一夜果然就如意琦行所交代，吃罷了飯，又梳洗收拾過了，還不到二更時分，便催著绮羅生快些上床休息，他白日裡消耗過大，此時身子底子尚不算厚實，不該再有勞累。
绮羅生苦著一張臉被趕上了床，往日飯後這段時間，正可打掃些雜物，再依著口訣心法修行一陣子，少年人精神活潑，哪一日不是要折騰到快近三更，才肯去睡。如今被這樣早的摁在床上，連去院外摟點明天要用的柴火，或是拎幾桶泉水灌滿水缸這類的活都不被准了，他不免無聊得全身都不舒坦，更有意琦行盯著，不好偷偷修習內功，簡直百無聊賴，只剩下逗弄小嘻這一樁事可做。
不過小嘻飽餐了一頓，正要開始困頓，打起精神陪他折騰了一回，就果斷飛回自己的窩裡，將腦袋往翅膀下頭一插，死活都叫不動了。如今小嘻因體型翻了倍的長大，再不能睡在當初湊合了事的小棉窩裡，绮羅生又格外找了時間，用些細藤條編了個筐子給它，下面墊上些自己的破衣——自打認識了意琦行，倒是很有了幾件，也十分柔軟舒適。雖說小嘻一開始因著不能在睡在床頭鬧了一陣子脾氣，但漸漸適應了新窩，便消停下來。
新的鳥窩擺在櫃子上頭，距離床邊很有幾步距離。绮羅生滾在被上，叫了幾聲，小嘻不肯搭理，他也就沒了辦法，只好又一頭躺回去，扯著被角發呆。

他折騰的這會功夫，意琦行也洗漱完畢回來。這些日子的一同起居，他已是很習慣兩人共睡的日子，將澡雪與麝尾一並放在桌上，又寬了外衫，就坐到床邊去。
剛剛坐定，就覺得有人在拉扯自己的衣袖。一扭頭，看到绮羅生皺著臉，有點無辜、又有點委屈的看著自己：“睡不著！”
這種孩子氣的小任性，意琦行一向缺少應對的經驗，兩人互相瞧了半天，最後只得了他一句：“那就閉目養神，一會兒就睡著了。”
“咕咚”一聲，绮羅生盼了半天，只等來這麽一句廢話，登時氣得一撒手仰躺回去。那邊意琦行還有點茫然，不覺得自己的提議有何不對，收了雙腿盤膝坐定，例行每日睡前的打坐修行。
只是他閉目穩坐，卻仍是十分清晰的能夠感覺到，一道哀怨又熱切的目光一直死死盯著自己，不肯稍挪。這屋裡的別人只有绮羅生一個，目光的來處自是不難猜測。可修煉之時，本最不會受外物所擾的寧靜心情，如今偏偏因爲這一道毫無威脅的目光，變得有些難以清平。意琦行坐了片刻，還是放棄的睜眼，決定先將身邊這個問題解決了，再論其他。
绮羅生正是一瞬不瞬的盯著他，一見意琦行張眼，立刻道：“你修煉完了？”
“……你心神煩躁，是爲何故？”
拿一種“明知故問”的眼神瞪了意琦行一眼，绮羅生有些氣結，又大聲將先前的話重複了一遍：“我睡不著！”然後馬上接了一句，“閉目養神也養不住！”
接下來又是一陣沈默，意琦行瞧著鬧著小脾氣的绮羅生，倒是做不出來拉下臉喝一聲：“快去睡覺”這樣的事情來，躊躇片刻，只好老老實實認栽：“我也不曾哄人睡覺過，或者你有什麽辦法？”
“這嘛……”绮羅生雖說口頭上任性，但心中清楚，意琦行這樣的安排，都是爲了自己著想。只不過長夜無聊，又生出幾分孩子氣來，才這般不肯罷手的鬧他。聽了意琦行這樣說，他想了想，索性伸出一隻手去攀住了意琦行的衣袖，“我想聽你說說話，說著說著，也許我就睡著了。”
沒想绮羅生竟是提出了這樣一個要求，說來這實在算不得什麽，但卻著實讓意琦行有點爲難。他本不是多話的性子，這時更加十二分的懷念起一留衣那一張口就可以滔滔不絕的本事。但绮羅生揪著他衣袖的手不放，擡著臉很是期盼，更叫他不忍心斷然拒絕。猶豫許久，才硬著頭皮問道：“那你想聽什麽？”
“我嘛！”绮羅生卻是早有腹案的樣子，一見意琦行松口，立刻雙眼晶亮亮的爬起半個身子，“我想聽……我想聽的好多，不如，就從你身邊的東西說起吧。”
意琦行還有些沒太領悟他的意思，看了看自己周身，雖說衣冠整潔配飾齊全，但也談不上有何稀罕之物，更罔論還能說出什麽故事來。他打量了一回，只好又把目光投向绮羅生，不大肯定的猜測道：“莫非……你對剪裁女紅之類有些興趣？”
“……”绮羅生一口氣被噎了回去，瞪眼運氣半晌，終于放棄了含蓄的表達方式，有點氣鼓鼓道，“誰對縫衣服有興趣啊！我是想……我是想聽你說說，你那把看起來好厲害的寶劍，是怎樣來的。”
“澡雪？”
“嗯嗯。”绮羅生連連點頭，眼神挪到桌上。三尺長劍，即便納在鞘中，仍能遙感到一股秋水春冰般的鋒寒劍意流轉其上。澡雪劍身，更是通體打造得十分精致，許多細巧之處，別有妙思，再以明珠寶石、銅環雪緞點綴，愈發瑩而不華，奪人目光。若要當真說起意琦行身上最爲打眼之物，即便是再不識貨之人，恐怕也難忽視此劍。
意琦行有些意外，但很快又釋然了。绮羅生既然心向武學，對兵刃等物心有好奇也並非說不通。更何況澡雪其劍，雖說在自己心中仍難臻完美，卻也算是武道名鋒，難怪吸引了他的注意。這樣一想，意琦行心中自己先說得通了，便將手一擡，澡雪呼應，轉眼納入，被他橫擔在膝頭，有意向绮羅生靠近了些，讓他看得清楚：“你若有興趣，一觀也是無妨。”
那寶劍近在眼前，因鞘式特別，半截寒鋒顯露在外，更覺劍氣逼人。绮羅生左看右看端詳半晌，還是沒能伸手去碰，歪著頭向意琦行道：“這劍好漂亮，名字也好聽，沒拿到手裡，就先覺得十分氣勢了。我先前見你用它殺魉雀，不過就是那樣一揮，就斬了頭下來，想來劍刃也極是鋒利。”
他說的這些都是實情，意琦行並不推诿，點頭道：“若放在尋常武道，澡雪確實已堪稱名劍。”
“尋常武道？”绮羅生眨眼，瞧瞧意琦行又瞧瞧澡雪，“你這話有但書的意思喔！”
“澡雪雖好，卻尚不堪與我踏至劍道之巅。”
“這……”绮羅生有些發愣，“這是什麽意思？你嫌棄澡雪？”
“非是嫌棄，而是澡雪品質，猶有不足，實話罷了。”
“你你你……”绮羅生還是愣著神，“你怎麽這樣說？澡雪已經很好了，你是它的主人，哪有又用著它、又不喜歡它的道理！”
這種不贊同的語氣意琦行並不算陌生，但因是绮羅生說出，還是叫他微皺了皺眉：“善待並非虛言，我也非是不喜澡雪，只不過它終究難以企及我寄望的高度罷了。”
“可……”绮羅生還想說些什麽，不過話到嘴邊又咽了下去。意琦行並非是情緒內斂之人，這短短片刻的些微起伏，已是叫他敏銳的察覺到了一二。雖然心中還是有些糾結意琦行的態度，但绮羅生對他的說詞更不知不覺中早有一份堅定之信，便只將手指試探著摸了摸澡雪上的緞帶，將語氣放柔軟了，“也許等我也有了你這樣的修爲，就會徹底明白你的意思吧。”
意琦行不置可否，但眉頭略微放松了些，伸手在绮羅生背上拍了拍：“許多東西，只能自己體會，而非旁人告知。”
“我曉得。”绮羅生應了一聲，忙又扯開了眼下這個似乎有些尴尬的話題，一手摸著澡雪的劍鞘，一邊笑道，“可是，你還沒有給我講一講澡雪的來曆什麽的，這個你若不說，我怎樣去悟，也是不會明白吧！”
“……”他這樣三番兩次的追問，顯見非要得到一個答案才會滿意。意琦行雖然不清楚爲何绮羅生忽然對澡雪的來曆有了偌大興趣，但想了想，還是開了口，“澡雪乃一故人之贈。”
“原來是你的朋友送給你的……”绮羅生口氣中有點豔羨、似乎又有些失望，“我就說，這樣好的一把劍，怎樣也不像是尋常鐵匠鋪子裡能夠打造出來的……那，想來是你很交好的朋友，也是武道七修中人麽？”
意琦行慢慢搖頭，臉上神色有些曠遠：“是朋友的朋友罷了，太過古早之事，已不堪提。我持澡雪，在心中念他一番好意，已是足夠。”
這話中閃避之意太過明顯，绮羅生不想自己本爲轉移氣氛的話題，反而又戳到了意琦行另一處舊事之上，這一次倒是實打實有些尴尬。但也是難得的一回，如此鮮明覺得，意琦行在武道中的所經所曆，是何等歲月積深，叫自己難以想象。
他這樣走了心思，手卻還在不自覺的輕撫澡雪，眼看著指尖一滑，直往劍鋒上觸去，自己還未發覺。卻是意琦行一眼看見了，忙伸手，一把將绮羅生的手指握住，向旁拉開：“小心！”
“啊！”绮羅生猛的回神，呆了下才發現自己險險又鬧出個不大不小的笑話，揉了揉臉頰更是難爲情，“我走神了……抱歉。”
“你心中有事。”時至此刻，绮羅生這一陣子的反常都叫意琦行連綴起來，終于斬釘截鐵的下了這個結論，隨後握著他的手也不曾松，反倒微用了點力氣，攥得緊了，“說給我聽，無妨。”
“我沒什麽心事啦！”绮羅生匆忙一句，不過在對上意琦行的眼神後，又立刻敗下陣來，只覺得自己心中所想本也算是人之常情，若再支吾下去，倒是無趣，還累得意琦行操煩。這樣一來，雖然還是有點不好意思，微低了頭，到底說了出來，“我是想，我要跟你修煉七修刀法。可是，我不知什麽時候，才會有一把自己的刀。”
話題圍著澡雪兜兜轉轉許久，卻是這樣一個原因，意琦行倒是無論如何也不曾想到。不過绮羅生肯吐坦言，他已知足，思索了一下道：“雖說修習刀法，無物不可寄托刀意，不過你確實終還需一把刀，以做練習之用。你想要什麽樣的刀？”
“我？”绮羅生倒是被問住了，思索半晌，也沒能得出一個明確的答案，只好坦白道，“我還不知道。我只是見到你身負澡雪這樣的名劍，心中豔羨，方動了念頭。你問我想要什麽樣的刀，難道七修刀法，竟是不拘刀的形制，無論長短寬窄輕重，但看使用之人喜歡，就皆可用得麽？”
“要是只做入門之時，隨手應用，什麽樣的刀並沒有太大的關系。不過，”意琦行也看了看澡雪，態度變得有些意味深長，“要是想有一把你自己的刀，卻非容易之事。”
“我自己的刀？”绮羅生把這個說法反複嚼了嚼，似是覺出些意味，不過又不甚清晰。他剛想再叫意琦行說得細些，忽又轉念，記起剛剛那句“只能自己體會，而非旁人告知”，便硬生生咽了回去。
倒是意琦行看他欲言又止，揣摩著他的念頭，又道：“你若是想，過幾日不妨與我一同下山一次，往鐵匠鋪子裡走走。若是見到合手的刀，暫且用用也無不可。”
“咦？”绮羅生卻沒想到這一點，聽他這樣說，連忙點起了頭，“好啊好啊，說不定，我就能看到比較順眼的刀……嗯，你說我現在的內功已經開始入門，腿傷又好得差不多了，也該是准備一把趁手的兵器，好用來練習刀法了吧。”
想到自己也將有武器可用，雖然不過是尋常鐵匠鋪子裡打造的東西，绮羅生還是不免有些興奮。他一邊還想要勉力克制下自己的歡喜，一邊又忍不住扯著意琦行，想再多聽一些明確的保證，兩廂擠壓下，臉上的神色不免有些滑稽。意琦行似也被他的喜悅感染，一時忍不住，伸手在他的臉頰上輕拍了拍：“你恢複得不錯，大概再有一旬左右，腿傷就徹底無礙了。”
“嗯！”绮羅生用力點頭，也不知是源于自己的情緒，還是撫摸在腮上的手心熱度，臉色漲得紅撲撲的，“那咱們什麽時候去？”
“再過一兩日，你歇過這一番消耗即可。”
“還要一兩日啊！”绮羅生不由嘟囔起來，不過又很快揮開了，仍是笑眯了眼睛，“好！”
他說著話，向後一仰又躺回枕頭上去。意琦行也才發覺，自己還牢牢捏著他的一隻手，忙放開了，又給塞到被子裡：“你想聽的事情都聽到了，現下可能睡了？”
绮羅生翻了半個身，側躺著看著他，忽然彎起眉眼一笑：“明明是更睡不著了才對！”但在意琦行再開口之前，忙緊緊的閉上眼，將被頭一拉，遮過了眉骨，“我睡啦！睡啦！”

他的行事調皮又不過火，意琦行也只能搖頭笑笑，還是伸手給绮羅生將被頭又拉到下颏的位置：“別悶到了。”一邊隨手扇熄了燈火。刹那黑暗席卷而來，滿目皆昏，片刻之後，才又有微弱的星月之光，隔著關上的窗子淡淡透入。
意琦行便在這夜色下，安靜盤膝入定。這一遭沒了旁事擾心，不需多久，已入暝定境界。意識之中，劍光頓起，縱橫離合，湃然浩蕩。而意琦行一點劍心，比起绮羅生那誤打誤撞而成的微弱之功全然不同，劍影凝虛若實，氣勢驚人，隨心意咨情揮灑。可是就在劍光發揮到最爲璀璨奪目之時，卻蓦的一暗，隨後漸漸收斂平複，直至于無。
床上，意琦行緩緩吐出一口長氣，睜開了眼睛。灑入房中的星月光芒已轉了方位，意識之中，須臾頃刻，卻是一個更次已過。澡雪此刻仍橫擔在膝頭，意琦行一手按上，微有幾分疑惑。自數十年前，自己初窺意識之劍，便一直醉心其中。只可惜越是絕頂劍意，跋涉越是艱難，進境雖有，卻不免過于緩慢。當然這“緩慢”二字不過是意琦行自身的品評，其他同修之人，看法卻是大相徑庭。
不過自從莫名其妙來到北號山後，萬事皆茫然，唯有意劍修煉一事，卻忽的有了突飛猛進的迹象。意琦行雖是爲此欣喜，可更有幾分隱約的顧慮。畢竟自身能爲，心知肚明，再並無什麽前提痕迹之下，忽然有此突破，禍福相依，卻也非是全然有利無害的情形。
但時到今日，已有兩個多月，仍是回憶不起自己因何來到北號山，模糊缺失了的記憶，也還未尋回。意琦行縱有疑惑，也只能暫時擱下，還以諸多眼前之事爲先。
這樣念頭動罷，他將手輕送，澡雪受力所托，並無半分聲響的重新落回桌上。回頭看看，绮羅生的被子已滑至肩頭，但人倒是睡得極熟，時不時還要砸砸嘴巴，一幅好夢正酣的模樣。意琦行的心便也寧靜，只道：“萬事萬物，不過兵來將擋、水來土掩罷了。早早就開始殚精竭慮起來，反而盡是些無用之功。”這樣一想，就徹底丟開了心底那一點還萦繞不去的猶疑，也安然躺下，拉過被子蓋好。

老夏時節，半夜裡的涼意已經十分明顯，兩個月前的單子早就換成了薄被，這個卻是绮羅生自個主動要求的。他如今經曆了魉雀那一場死裡逃生與數十天的臥床養傷，頗生出了幾分不能拿自己的身體開玩笑的體悟。更因爲意琦行不止一次說過，兩人要去的叫喚淵數，非是什麽四季如春之地，若是體弱之人，多半堅持不了幾日就要退縮。绮羅生雖是堅信自己定不會半途而廢，但周周到到的將自己養得健康，總非什麽壞事。這一來，他反而更加注意起來，少了許多當年獨居之時，不管不顧的折騰。而意琦行自然更是樂于見他如此，早晚偶爾醒過來，還少不得再把被角給绮羅生好好掖掖，照顧他周全。
如今倒是成了半個習慣也似，意琦行才一端正躺下，绮羅生那邊貪涼快不知不覺甩褪了被子，卻本能的往他身邊湊過來。拱了拱，靠在肩膀附近緊貼著手臂的位置，暖暖的繼續睡著。意琦行瞥過一點目光，瞧著他還小孩子樣半蜷著身子的睡相，也就十分自然的伸手在绮羅生背上輕拍了拍，然後閉上了眼睛。
這一夜與往日並沒什麽不同，依然平靜一覺直到天明。只是意琦行看不到的地方，卻是在绮羅生的夢中，多出了一道威風凜凜的寒光。绮羅生看不清晰，卻明白的曉得，那是一把刀，雪亮的、鋒利的、美麗的，正握在了自己的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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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812)

59樓發表於: 2014-01-25 20:16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因為江山和黑月都還是很遙遠的存在，所以……小綺羅的尋刀之旅註定空手而歸啊！是說劍宿的心思真的很直白，別人眼中的挑剔，放在小綺羅身上立刻變成了讓他引以為傲的“眼光夠好我喜歡”，要不要這麽閃瞎眼啊XDD最後來到的地方，其實才是這一趟下山的重點呢！當當當，小綺羅終於快要換形象啦！

章二五：求難得

心裡裝了期盼的時候，一樣辰光，便覺緩慢。區區兩日，在绮羅生眼中，竟是格外的漫長。直到熬到了第三天的晚上，兩人一鳥吃罷了晚飯，正閑憩之時，眼看意琦行的舉止言談還與往日並沒什麽不同，他終于按捺不住問了句：“明天可要下山去了吧？”
意琦行早看到了绮羅生的坐立不安，果然不出意料的等到了這一問。他也沒什麽關子好賣，直截了當的點了頭：“明天是要下山，還需走得遠些。”
“遠些？爲什麽？”
“天安鎮我已往返過多次，雖說也有鐵匠鋪子，但並不曾見到鑄造兵器的師傅。若要爲你選刀，還要往更大一些的城鎮中去。”
“這樣啊！”绮羅生用力回想了下，但他這十幾年來，若要下山，也都是往最鄰近的鎮子，天安鎮也不過是還小的時候，隨義父去過一次而已。連爲了什麽都記不清了，又哪還能回想起是不是有什麽鐵匠鋪子。故而想了一回，只好放棄，托著下巴瞧向意琦行，“左右我聽你的安排就是了。”
蓦的，又想到一事，忙道：“你去過很多次天安鎮？什麽時候？”
意琦行其實自打第一次往藥鋪抓藥起，因爲天安鎮地方闊大，東西也算十分齊全，就沒再吝惜過那幾十里路的腳程，連日常采買也一並挪了過去。但這些瑣事而已，沒必要還一一向绮羅生叮囑，也就不曾提起過。聽绮羅生這樣問，他也沒有多想什麽：“往日下山買些油鹽菜蔬，都是在天安鎮上。怎麽，有何不妥？”
绮羅生搖了搖頭：“當然沒什麽不妥，那樣的大鎮子，裡面的東西想來也是又齊全又好。只是，就算知道這幾十里的路對你來說，不過舉手擡腳的功夫，還是覺得是因我之事，麻煩你了。”
“爲何這樣說？”
绮羅生的神色變得有些黯然：“臨近村子集市上的山民，多數知道我的事情。你是他們的恩人，他們自然不會不敬。不過，恐怕倒還是少不了些流言蜚語，或者自以爲好意的勸說……”
“绮羅生。”意琦行聽到這裡，卻是難得的將臉色一板，立刻打斷了他。兩人本是對面閑坐，這時意琦行忽的站起身，一手重重搭在了绮羅生的肩上，沈聲道，“意琦行只做當爲之事，從不畏懼人言。”說罷，將手一收，竟是負在身後出門去了。

绮羅生一個人愣愣坐在屋中，看著意琦行離開的屋門口。半晌，才擡起一隻手，搭上剛剛被用力拍過的肩頭位置，喃喃道：“你竟爲這個生氣了……”
他把這句話翻來覆去念了幾遍，然後也猛的跳起身，幾步跑了出去。院子裡，意琦行似是隨意站著，看背影並未與往常有何不同。可绮羅生明明白白的覺出，他在不高興，十分不高興。而比腦子裡的念頭更快一步的，是身上的動作，幾乎是在出門看清了人的同時，就沒半分停頓的跑了過去，十分用力向前一撲，大喊了一聲：“意琦行！”
意琦行自他跟出來就已經察覺，但卻沒想到，绮羅生忽然來了這樣一個“劇烈”的舉動。他沒什麽防備之下，人已經直接撲上了後背，雙臂一環，不管不顧用力抱住了他，連珠炮一樣的開口：
“意琦行意琦行意琦行！”
“意琦行，我會像你一樣堅定！比你更堅定！今天是最後一次，再不會有了！”
沒頭沒腦的一串話，可當事的兩人心中卻明鏡也似。意琦行至此，心中那一點還未被全然信任的不悅登時化消盡了，有點無奈的歎了口氣：“我知道了。”
“那你有沒有原諒我？”
“……沒。”
“爲什麽？”
“口說無憑。”
“你真不給我面子啊！”绮羅生立刻泄了氣，將額頭抵在意琦行的背心用力蹭了蹭，還是不肯放手，“無憑就無憑，總有一天，你會看到！”
“我可以等。”
绮羅生靠在他後背上開始磨牙：“我會讓你連本帶利把這兩個字給我的！”

仿佛有了一個新的約定，又好似什麽都沒有發生，這短短的不足一盞茶功夫中發生的事情，再沒人去提。兩人在院中轉爲納涼散步的活動，最後是在小嘻不耐煩的“嘻嘻嘻”聲中被結束，一如既往回房休息。
待到次日一早，绮羅生天剛亮就一個翻身爬了起來，更是滿臉只剩下要下山的興奮，破天荒的是由他推了推身邊的意琦行：“起來啦起來啦！”
意琦行自他有了動靜就已經醒了，不過扭頭看看窗外才剛剛變成鴨蛋青顔色的天空，有點無語：“這麽大早你就起來了？”
绮羅生理直氣壯的坐在床上：“鎮上那麽遠，當然要早點動身。”
意琦行依然閉著眼睛，安安穩穩的仰面躺著，然後慢條斯理道：“山下十里外就有一個小市集，不過只有些最尋常的食蔬肉菜等物，再東行四十里，就是天安鎮，已是方圓最大的鎮子。我前些日子已經打聽清楚，還要尋更繁華些的城鎮，足需跋涉百里之遙。你就是半夜動身出發，走上一夜一日，也未必能在日落之前走到。”
“……”绮羅生呆了呆，才反應過來，自己又鬧了個不大不小的笑話，一手登時捂住了臉，聲音中還有些不服氣，“人急無智！”
“我明白。”意琦行的聲音終于也帶了笑，“時間還早，再睡一會兒吧。不過百里路程，須臾可到。”
绮羅生卻還是連連搖頭，很幹脆的從床腳扯過衣服套起來：“算了，反正我也睡不著了，不如起來做飯。”他一邊很利落的穿衣整髮，一邊忽又十分豔羨的歎了口氣，“百里路程，不過須臾。我是要多久，才能修習到如此地步！”
搖頭晃腦的喟歎完，便爬下床往廚房去了。

绮羅生起身張羅早飯，意琦行自然也不會再躺在床上。他隨後起身梳洗，又吃了頓明顯豐盛起來的早飯，時間仍不算晚。但見绮羅生那邊急切的模樣，還是不好再繼續抻著他的耐性，安頓好了小嘻，兩人也就出門離開了。
好在“無利不早起”這話，反過來的道理也是一樣。天安鎮再往西南而去，當真足有百里之遙，正是一座極爲繁華的城鎮。雖說時辰不過辰巳之交，那街道兩旁，許多的鋪面，皆已卸下了門板，而挑擔推車販賣之人，更是齊聚。那一種熱鬧，比起周遭的小村小鎮，截然不同，全然不可同日而語。
绮羅生是頭一遭來到這樣大的城中，隨著意琦行進了城，登時覺得眼睛有些不太夠用，免不了四處張望打量。但他心裡頭，更滿滿的被買刀一事牽挂著，雖然看周圍許多見過的、沒見過的、懂的、或是不懂的店鋪與新鮮玩意，還是最心心念念著去找哪裡有鐵匠鋪子。看了一圈，又扯了扯意琦行的衣袖，小聲道：“該往那裡走？”
意琦行看了看他，再看一眼意料外繁華的街道，一手攜了绮羅生，淡定邁步……攔住了一名路人：“借問一下……”

等到兩人繞過兩條街道，遠遠看到街那頭飄在空中的鐵鋪招牌的時候，绮羅生終于忍不住低聲吐槽了一句：“原來你也不知道在哪裡嘛。”不過更多的，還是滿心的歡喜，扯著意琦行的手也不自覺緊了些，快步走到他前面去：“我看到了，就在街尾。”
“嗯。”意琦行點了點頭，配合他加快了些腳步。待到了近前，果然問路那人十分厚道，指給二人的這座“城中最大的鐵器鋪子”，單單門面，就足有四間，除了一道大敞著的門內，隔著老遠就聽得到叮叮當當的打鐵聲，余下的皆是迎客的鋪面，那許多鋤犁斧鐮，挂滿牆壁，又有各種日常用度的菜刀、盤盒、釘鑿等物，琳琅滿目，無所不包。幾個收拾得十分整齊的夥計，已是精神抖擻的各就各位，或是擦抹店面，或是招攬新老客人，忙得不亦樂乎。
不過這些種種，皆不及最裡面一面靠牆擱置的架子，滿滿放著整排的兵刃，刀槍劍戟、寒光奪目。绮羅生的目光幾乎立刻粘了上去，連拉著意琦行的手也不知不覺放開了，擡腳就往裡走。
意琦行少見他這樣失態，但迫切的心情更能理解，心裡微微一笑，也邁步跟了上去。

店中待客的夥計，十分伶俐，一見客到，忙周周到到的迎了上來，殷勤問要看些什麽。待到聽說绮羅生要看刀，立刻笑了起來，拇指一挑：“小公子可是找對地方了，我們當家的打造得一手好兵刃，連在南邊都是有名的。您是想要厚背刀、柳葉刀、短刀、還是什麽新鮮式樣的。只要您看得中，包是百里挑一的鋒口，沒有的，說出形制來，也可訂做……小公子您這邊隨我來咧！”
那夥計邊是口若懸河的說著，邊引了绮羅生往專門擱置刀劍的架子處去，指指點點，舌燦蓮花。意琦行並未隨著深入，只是站在門口，任憑他們去折騰。對于武者的兵刃，他這樣縱橫武道多年之人，自是不似尋常世俗心態，縱然不過只是一口臨時之用的刀，也需當真合了眼緣脾性才好。這卻只能讓绮羅生自行挑選，自己難能幹預什麽。
不過……他的目光又隨意向鋪子裡頭一掃，那邊夥計已經取了許多口刀擺在一張條桌上，挨著個的指點給绮羅生，一片雪亮明光，煞是好看，但這些夥計口中引以爲傲的“名刀”，看在意琦行的眼中，卻是連凡鐵也不如之物，不屑一哂，更勿論施用。只是他雖看不上眼，但绮羅生這般心心念念欲求一刀、又是才只摸觸到了武道門邊的少年，想來定是十分的喜愛。大概不需多久，便會興高采烈的選出一把心儀之刀。
這樣一想，意琦行不知爲何，心中竟隱約有些難以形容的微妙不悅。但這股情緒來的太沒道理，連他自己都只做錯覺。依然站在門邊，將目光放到更遠些的地方去，開始琢磨另一樁打算。

就在他眼神遊離，在許多店鋪招牌之間穿梭得有些眼花之刻，忽然身後熟悉的氣息靠近，隨後便是绮羅生一隻手牽了上來，輕聲叫了句：“意琦行。”
“嗯？”意琦行立刻回神，绮羅生的聲音輕得有點讓他意外，內中並沒半分新得了刀的喜悅之情。他一回身，便見那少年如同剛進門時一樣站著，兩手空空，微微垂著頭，又叫了自己一聲：“意琦行，咱們走吧。”
“你選的刀呢？”
“沒……”绮羅生搖了搖頭，有點支吾，“我……我沒有中意的……”
“哼！”忽的，那白白忙碌了半晌的夥計在後頭十分不滿的哼氣起來，故意放高了聲音嘀咕，“沒錢買不起就別來咱們家，咱家的刀個頂個的都是寶刀，哪是你這窮小子能用的！”
雖不太清楚發生了何事，但這話一字不落入了耳，意琦行的臉色立刻一寒。他一手攥著绮羅生，一步跨入門內。目光一閃，整個鋪子裡的人，竟好似都被一森冷寶劍貼身刮過，不由自主的打了一個寒顫。
意琦行眼神慢轉一圈，又落在最初那個夥計身上。他身後的許多刀劍還未及收起，尚擺在桌上。意琦行看了看那大捆的刀，又用下颏微微向門口一個足有合抱粗的石墩子點了點：“你們店中，有什麽寶刀，能一刀斬斷那塊石頭？”
夥計愣了一下，但意琦行身上無形的威壓，叫他立刻小心翼翼的就回了話：“客官，您這……那麽大塊的石頭，任憑什麽刀劍砍上去，都會卷了刃，您真是愛開玩笑呵呵……”
幹笑聲未落，意琦行肩頭微晃，一道劍光快如利閃，瞬現瞬沒。隨之嘩啦一聲清脆，那塊巨大的石墩子，整整齊齊裂做八塊，破口處如同新切的豆腐一般，整齊平滑之極。
“這……這……”那夥計的笑硬在喉嚨裡，立刻變成了驚呼。意琦行再沒看他一眼，只丟下一句：“微末凡鐵，何足一道！”就拉著也被他的舉動嚇了一跳的绮羅生，頭也不回的離開了。

一路走出足有半條街去，绮羅生察覺到意琦行的腳步有所緩和，才試探著探身看了看他的臉色：“意琦行，你生氣了。”
“世俗凡夫，不足爲氣。”意琦行立刻答他，但臉上的神情卻明明白白寫著“沒錯，我就是在生氣”這樣幾個字。
瞧他心口不一的樣子，绮羅生“噗嗤”樂了，先前的一點沮喪一掃而光。仗著兩人已頗親昵，拉著意琦行的手不住搖晃著：“我都沒再生氣了，你氣什麽。你也說，那夥計才是什麽樣的見識，你可是劍道的高人，與他計較，多降身價不是。”
聽绮羅生言笑晏晏，似是當真不再在意剛剛夥計的搶白，意琦行也緩和了顔色。雖沒直接回答他，但另起一問，顯然是不再去想適才之事了：“你又爲何不曾選一口刀？那鋪子裡雖沒什麽太好的貨色，刀劍之類，也是勉強可以一用。”
被問及此事，绮羅生的模樣又有些沮喪，垂頭半晌，才吞吐道：“你會不會怪我？”
意琦行有些奇怪：“我爲何要怪你？”
“怪我太過挑剔。”绮羅生磨磨蹭蹭的繼續說下去，“那鋪子裡有許多的好刀，擱在以前，我定然十分喜歡，對隨便那一把都會愛不釋手。可是適才讓我挑選之時，我卻覺得滿目所見，皆不過冷冰冰的鐵塊而已。我找不到我將它們拿在手中會産生的那種喜悅，我……我覺得，那些刀，沒有一把能配得上我……”說到最後，他的聲音越發低了，簡直有些羞愧起來。卻不想忽然肩上一沈，被人一把按住了，還分出一個拇指微微施力，硬托起了他的下巴。
沒法抵抗的順著那股力道擡頭，绮羅生看到的，卻是意琦行含著愉悅笑意的眼睛：“我不怪你，我很滿意。”
“滿意？”绮羅生這一下當真不理解了，也顧不得再羞愧躲藏，更一時忘了兩人是在人來人往的大街之上，也直勾勾的看了回去，“我不明白。”
意琦行眼底的笑意更深，除此之外，還有許多睥睨的傲氣雜在其中：“這才堪爲我武道七修中人的眼光！那些破銅爛鐵，不看也罷，何足挂齒。”
“……”聽得竟是這個原因，绮羅生心中登時有些淩亂，不知是該爲自己會意錯了失笑、還是該爲適才那個夥計平白受了回驚嚇默哀。但意琦行說這話時，滿滿洋溢出來的那股傲氣，將原本該是十分桀骜的言辭，襯得不讓人生厭，反覺得格外光彩奪目。一時绮羅生連自己的那一點踯躅心思也忘卻了，看著意琦行一雙眼，忍不住就連連點頭，沒多想什麽就道：“我定不會折辱了七修之名。”卻全然不曾想，選刀擇劍之事，是要如何牽扯得這樣遠。
但意琦行顯見十分滿意，心中那一點微妙的不悅也隨著绮羅生的回答消失得無影無蹤。他想了想，還是趁著此刻的性子開口：“即便沒有刀，我傳你禦氣化形之法，修煉得當，不需多久，你也可以以虛化之刀習武，並不會耽擱了什麽。至于合適的名鋒，也不需急，慢慢尋覓緣分即可。”
這是頭一遭聽到意琦行開口要傳刀術，绮羅生的興奮更添一層，連聲應了。動作之間，才覺得自己的下颏猶被意琦行托著，再眼角余光一刷周圍那許多的行人，绮羅生臉皮本就不算厚，立時“唰”的鬧了個大紅臉，別別扭扭又不太刻意的動彈了幾下，將臉挪開了。
意琦行倒沒覺得有何不妥，看到绮羅生連耳根子都有些發紅，還要問上一句：“你怎麽了？”
绮羅生不由在心裡頭捂住了臉，這緣故實在開不得口，半晌才吭哧了一聲：“沒事……接下來我們要去哪裡？應該還有些東西要買吧？”
這一問倒是怪不得绮羅生，如今那北號山中的屋子雖還是他的，裡面的許多用度卻是意琦行一手包辦下來。漸漸的，左右自己操心也無用，绮羅生索性在采買等事上徹底做了甩手的掌櫃，沒成想這次兩人一同下山，少做了功課，眼下也只好眼巴巴的瞧著意琦行，等他安排。
意琦行心裡頭卻是已經早有了打算，乃是他頗盤算了一段時日的事情。绮羅生這樣一問，他便點頭：“確實，還有些東西要買，你跟我來吧。”
绮羅生沒有多想，乖乖跟著他就走，連要買的是什麽都忘記多問一句。而先前一路往鐵匠鋪子去，意琦行早將要找的地方看得清楚，這時腳下步子更不帶猶豫。兩人沿著來路，又兜了半條街回去，直到在一座更加金碧輝煌的門面前站住了。
绮羅生擡頭，那高大門楣之上，挂著織金紮彩的五色彩球，富貴華豔。一塊漆金牌匾上的字迹龍飛鳳舞，正是四個大字：江山布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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