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布布文學 10.15 【香獨秀X靈自靈】都是溫泉惹的禍—主樓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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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夜忍冬

呸血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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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主發表於: 2022-10-15 13:20

只看樓主 | 小中大

10.15 【香獨秀X靈自靈】都是溫泉惹的禍—主樓完—

這組冷配對完本快十年了，一次貼完，紀念那段美好的時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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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看著窗外的滿山楓紅似火燒，又看看眼前那一枝桃花粉嫩嫩，再看看矮桌對面衝著自己傻笑的男人…不合季節的花、不該出現在此的男人。

一身白底灰紗道袍的女子，噘著嘴「呼―」地吹了一下額前瀏海，清秀乾淨的臉上表情有些無可奈何。
  日前不過順手在山下的溫泉收了一隻鬼，卻惹來這朵爛桃花？虧她這麼多年沒回半峰雪了，一回來就發生這種囧事。這傢伙說啥來著？

『果然是妳，吾的抓鬼女神啊！』一頭燦爛金髮隨意的披散著，雪白的浴袍說明他早先前應該是泡在池子裡。

『啥？我是捉鬼女神沒錯，但…好像不是你的吧！』她歪著頭問。

『姑娘，可知吾等妳許久了？』他捉著她的衣袖，眼神很是誠懇，這微抖的手是…見到她感動的還是被鬼嚇的？

『你哪位啊？』你誰啊？我哪兒知道你等多久了？又沒通知。

『哎呀！姑娘，就算咱們這麼多年沒見面，但是俊美無儔、氣質高雅、玉樹臨風的吾，妳怎有可能忘記呢？』邊說著還不忘撥一撥那柔順絲滑的金髮。

『呃…』傻眼，這傢伙是怎麼回事？自我感覺良好的不像話！話說回來，好像有那麼點兒似曾相識…
  「所以、你到底是誰啊？」她雙手伏案、眉尾微垂，問著那頭已經穿上華麗正裝、頭帶金冠，跟著自己來到半峰雪的厚臉皮。

男子詫異的看了她一眼，然後又是搖頭又是嘆氣地道：「吾乃蕪園樓主香獨秀，來自集境，在妳仍是小姑娘的時候，我們便見面過了。對了！那時妳叫做靈道長。」

久違的稱號，使她的記憶又墜入了那個甜蜜美好的少女時代、想起了那每每在夜深人靜之時，山谷中悠悠迴盪的笛音…
『妳長大了。』

一瞬間、耳畔彷彿傳來那人令她懷念的涼涼嗓音。猛一回神、轉頭卻見那金髮男子越過矮桌，緊握著她一隻手，琥珀色的瞳孔好似見到寶物般明亮。

抽回手一拍掌：「喔喔喔，我想起來了！你就是當年那個被鬼嚇到軟腳又死不承認的香獨秀！哈哈…」

聽聞糗事再被提起，香獨秀略為一頓，隨後掌心朝上舉起、招牌名言再出：「虛名、一切都是虛名，浮雲而已。」

「是啊！經過那一事，你的一世英名也全都隨浮雲…」學他仰頭四十五度角，舉起一掌，〝呼〞地一吹：「飄走了！呵呵…」

「既是虛名，又哪來的英名？姑娘，妳執著了。」

聞言、眨眨眼。是了！若不是執著，她又一再回到這傷心之地來做什麼呢？

「集境與苦境的空間裂縫不是封閉了嗎？你怎麼又來了呢？」

「偶爾來泡泡苦境的溫泉，也是逍遙愜意之人生樂事。」香獨秀一臉怡然自得的表情，沒有正面回答。

「苦境名泉那麼多，你怎會選擇西山這名不見經傳的小溫泉呢？」

「人生到處從容啊！」說罷，開始閉目沉思了起來。

暗自在心裡翻了個白眼，跟他說話真是毫不費勁兒，因為全都是廢話。索性不再搭理他，她自顧自的卸下背上的歧天劍，開始攤開包袱整理法器。

一別經年，再度回到此處，她已經遊歷苦境各地，在江湖上也算是小有名氣，總算沒有辜負小時候所立下的志願。以此屋乾淨的程度看來，表示奉丹那小鬼並沒有偷懶，知曉她最不喜此地染塵，一邊摸著書櫃上的典籍，一邊滿意的直點頭。

「對了，姑娘，妳到底叫什麼名字？」香獨秀半晌不開口，一開口就讓她瞠目結舌。

「嗄？」敢情、說了半天，你大爺還不知道本姑娘芳名啊？「你給我聽好了！」

「嗯嗯。」香獨秀舉起一手放在耳邊，擺好洗耳恭聽的架勢。

「本姑娘乃登道岸第一美天師，道號碧影仙塵，靈、自、靈是也！」氣勢十足的報出名號。


（二）

久違的床、久違的味道，讓靈自靈一夜好眠，即使天已經大亮還賴在床上不起。

「嗯…好舒服啊！」蹭了蹭有太陽味道的棉被，翻個身打算繼續睡到昏天暗地、日月無光時，忽然感覺有人在戳她的臉…

不耐煩的揮手趕開，咕囔道：「阿真，你別吵！」

「…阿真是誰呢？」

是男人的聲音，陌生的嗓音、緩慢的聲調、帶點疑惑的口吻，其身影在朝陽下閃著燦爛的金光…嗯？

「哇呀！」發現不對猛一個激靈，靈自靈一個鯉魚打挺自床上蹦起來，抱著棉被縮在床裡指著站在床邊的香獨秀道：「你、你你…你怎麼可以跑進淑女的房間？」

「吾是想妳也差不多該醒了，所以來叫妳起床梳洗、吃早膳。」

「吃早膳？」

「是啊！我的侍女已經備好早膳多時，就等妳了。」

他不但叫了侍女來、還擅用這裡的廚房？靈自靈矇了！到底誰才是這裡的主人啊？

「呃…可以請你先出去一下嗎？我得更衣梳洗。」抓了抓睡亂了的頭髮，靈自靈下了逐客令。

「嗯。」香獨秀倒也乾脆，目的達成後轉身就出去，臨走前對著候在門外的侍女吩咐：「進來伺候姑娘吧！」

「是。」一名身穿紅衣白裙的侍女端著臉盆進來，向她欠身道：「姑娘早，請讓奴婢蝶兒伺候姑娘更衣梳洗。」

這什麼情形？靈自靈被反客為主的感覺更強烈了。

「我自己來便可，妳出去吧！」浪跡江湖數載，她早習慣一切自己來。

「是，奴婢告退。」

看著蝶兒進退有度、禮貌周全的舉止，難以想像那個大面神（台語）居然能教出這麼有規矩的侍女。

梳洗完成的同時，靈自靈也決定外出一趟。

＊          ＊          ＊          ＊          ＊

「怎麼不見香樓主？」席間不見香獨秀，靈自靈問道。

「公子下山去泡溫泉了，還說請姑娘一切自便。」

靈自靈再次被囧了，心裡想的還是那句話：『到底誰才是半峰雪的主人啊？還自便嘞！』看著一桌豐盛的早膳…算了，姑且不跟他計較了。

「我說…」

「是。」

「你們打算在這兒待多久？」

兩名侍女面面相覷之後，道：「公子沒交待，只說在此叨擾期間，切莫給姑娘添麻煩。」

『還真敢講！』滿臉黑線的靈自靈深吸了口氣，努力保持微笑又道：「我要出去一趟，希望我回來時，這裡已經恢復原狀。」

她講得很客氣，兩侍女又是妳看我、我看妳，然後點頭：「奴婢明白了。」

『嗯，果然是明事理的。可是，那主子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呢？』
靈自靈後腳才出門，兩侍女便開始討論起來。

「怎麼辦？蝶兒，姑娘下了逐客令了。」

「有嗎？姑娘只是說，將這兒恢復原狀就好了，不是嗎？」

「可是我總覺得，姑娘的意思好像不是妳說的那樣。」

她懂！她明白！問題是：「妳覺得公子聽得懂嗎？」

「唉…」花兒一聲長嘆，道盡了無數小侍女的無奈。與蝶兒跟著公子這麼多年，早不知受多少白眼了，可她們又能怎麼樣？

「所以囉！而且目前咱們又回不去集境，公子又喜歡這兒的溫泉跟楓葉，反正一切有公子。」

「話是這麼說沒錯啦！可是我覺得公子絕對不是單純為了溫泉跟楓葉。」

「那妳覺得還有什麼原因？」

「不就是…」即便沒人還是習慣用咬耳朵的方式講秘密。說完兩人又互看一眼，紅著臉嘻嘻哈哈笑鬧著。

方走出半峰雪範圍的靈自靈忽然背脊一陣發涼：「哈啾…」揉揉鼻子，「天氣已經這麼涼了嗎？」


（三）

喝著小師侄所泡的茶，靈自靈心滿意足地舒了口氣，對站在一旁伺候的青年笑道：「果然是奉丹所泡的茶最是解我疲勞。」

青年黝黑的臉開心而期待：「師叔若是喜歡，就別再離開登道岸，奉丹可以每天泡給師叔喝。」

「咳、咳…」旁邊坐著的禿頂老者咳了兩聲，奉丹知他們仍有要事相談，便很識相的閉嘴、退下。

「仙耆，奉丹也不小了，該教、該傳授的就別吝嗇了！不然這樣耽誤他也不是辦法。」靈自靈看著手中的茶杯，為這個打小就跟著不上道，卻只學會看顧丹爐、整理典籍的小師侄進言。

「我什麼沒教他？又哪裡沒用心教了？連玄極心法秘笈都送給他當睡前故事書看了，可是那小子就是不開竅，妳叫我如何是好？」瞇成一條細縫兒的眼睛偷瞧了眼靈自靈，又道：「不如妳回來教他如何？我敢保證他一學就會！」

老調重彈、老梗再用，知道老人家就是盼著自己回來接任掌教。靈自靈抿了抿嘴：「仙耆，我…」

「靈丫頭，這麼多年也該夠了！妳也知道我的身體一日不如一日。」不上道看了眼她所梳的髮式，又嘆氣道：「我知道妳放不下那件事，但是登道岸需要妳。」

「仙耆，再給我些時日好嗎？」

「就一個月吧！不能再拖延了。」不上道不再給她說項的機會，揮揮手道：「妳去吧！。」

「唉…」嘆口氣，靈自靈也知道自己任性的夠久了。沉默地退出不上道休養的小院，戴上遮面的白紗斗笠，在小雨淒淒之下緩步離開。

＊          ＊          ＊          ＊          ＊

何者為〝聖〞、何者為〝魔〞？對靈自靈而言一點兒也不重要，她只知道阿真就是阿真，永遠都是她的阿真。而他另一個屬於魔的名字，就如同自己已經不再是〝靈靈道長〞而是〝碧影仙塵〞一樣，無論過去如何、未來如何，本質上她還是靈自靈。

「阿真，我回來了。」

將沿路採集的野花供上，無名墳前隱隱飄來一陣桂花香，靈自靈笑了：「別說我這個前輩都沒在照顧後輩，你看！」

取出掛在腰後的小酒罈子，又不知從哪兒變出一只小杯擱在墳前，將它斟滿才發現少了一只杯子。摸摸衣袖…沒有、摸摸腰間小包…也沒有。

「咦？杯子呢？該不會是來的路上掉了吧？」正準備起身回頭去找找，忽然旁邊有隻手遞了個有著精緻孔雀雕花的小杯過來。

靈自靈不疑有他：「謝謝啊！」馬上斟滿，對著墳舉杯：「阿真，乾杯！」

「好喝嗎？」旁邊傳來弱弱的聲音，問道。

「絕品！」這是她走遍苦境所喝過最棒的桂花釀了。

「真的？」

「真的！」非常肯定的點點頭。

清楚的嚥口水聲後，那聲音又道：「那…可以也讓吾嚐嚐嗎？」

再喝一口含糊道：「好…嗄？」

等等…哪來的杯子？又是誰在跟自己對話？除了自己，滄海月明還有別人？靈自靈緩緩轉過頭去，在看見香獨秀那張笑臉的同時「噗…」一口酒噴成了天女散花，徹底的給香獨秀洗了把臉。

卻見香獨秀伸出舌頭，舔了舔嘴唇邊的酒滴，品味一番後點頭讚許道：「嗯，果然是絕品！」


（四）

「香樓主，你為何出現在此？」這傢伙怎麼會無聲無息的跑來滄海月明？她不是已經設下結界、不讓任何登道岸以外的人進入了嗎？

「吾自半峰雪信步而來，看此間風景甚好，便留在此賞花小飲。」

信步而來？也就是說…她的術法又失靈了？怎麼可能？那是以玄極心法最上式合以太清神訣所佈之法陣。

「這裡是吾登道岸之禁地，香樓主你竟然進得來？難道說你破了我的法陣？」

「禁地？這兒也沒立碑為證了，再說一路行來，吾並沒有遇到任何法陣阻礙。」

聞言、靈自靈立刻拈指唸咒：「天地雙儀、太極為家，急急律令、如掣玄黃，歧天敕令。」

歧天劍應令出鞘，霎時霞光掩天、紅光滿佈，周圍氣流為之一變，歧天劍所向之處與法陣互相呼應後遍生螢螢粉光。感應到法陣仍在運作而且效力完好，靈自靈再唸收劍口訣、歧天回鞘，光芒過後再現容顏的她，臉上盡是訝異與不解。

「你到底是什麼妖魔鬼怪啊？為何完全不受法陣所制？」

「哎呀，姑娘，吾乃香獨秀，並非什麼妖魔鬼怪，再說子不語怪力亂神，吾心胸坦蕩，行的亦是康莊之路，任何阻礙於吾皆是枉然。」

是了！以你這自我感覺良好的程度…「我真是…自嘆弗如。」

「多謝姑娘的稱讚，但吾必須告訴姑娘一個殘酷的事實，妳並不是頭一個如此稱讚吾的人。」香獨秀撥撥額髮，說道。

「我並不是在誇獎你好嗎？」苦心練就的太清神訣，竟被他視若無物？靈自靈頓時信心大失。

看她一臉沮喪，香獨秀難得想要做一次好人，拉起蹲在地上烏雲罩頂的靈自靈說道：「姑娘何必為此區區小事而掛懷呢？不如，與吾一同享受溫泉的樂趣吧！」語落，將她攔腰抱起直奔西山溫泉。

「喂、喂、喂！你要幹甚麼啊？放、開、我！」

＊          ＊          ＊          ＊          ＊

「怎麼樣？心情好多了吧？」背對著溫泉池，香獨秀坐在長凳上問道，腳掌卻不安分的拍打著地面。

被他連衣帶劍丟入池中，徹底成了落湯雞的靈自靈暗自在心裡頭咒罵道：『好你個頭！有人像你這樣蠻幹的嗎？』

沒有得到回應，以為她正享受著泡溫泉的愜意，香獨秀又道：「溫泉之好，就是能濯身、濯心、滌盡煩惱，想必妳也應該是如此覺得吧！」

『我現在只覺得悔不當初…後悔沒學斬桃花這一招，否則我第一個就斬了你！』反正已經全身濕了，索性卸下歧天劍、脫去道冠、披風、鞋襪，穿著衣服就泡下去吧！

「那墓裡之人就是妳所說的阿真嗎？」

「…」他果然聽到了。

「他是你什麼人？」手指不安的在凳子上點點、敲敲，好難受！

「論輩份他是我師侄。」

「觀妳方才對墓輕語，那笑容苦中有澀…妳喜歡他，對吧？」

「……那又如何？他的心並不屬於我，而且他也已經死了。」沉默片刻後，靈自靈黯然道。

「所以，妳失戀了？」

臉上黏膩的感覺，實在讓他凍未條了，飛速的轉頭看一眼氤氲水池的另一邊，確認他的女神還穿著衣服，而且正趴在池邊觀賞另一頭的滿山楓紅後，便無聲無息的脫下鞋襪跟外衣，悄悄地步入池子。

「呼…」暢快一嘆，果然是溫泉最好！

此一嘆息讓靈自靈誤解了，咬咬下唇道：「（聽到我失戀了）你很開心？」

她的問題也同樣讓香獨秀誤會，他真的以為她指的是泡溫泉這檔子事兒，遂答：「最開心不過！」

「你…」靈自靈怒了，猛然起身回頭恨恨地瞪香獨秀。

不料、赫然映入眼簾的竟是〝不著方寸也風流〞的赤裸男子，頓時「啊――！」女神的尖叫聲響徹整座山林。



（五）

「哈啾…」頭暈腦脹、眼冒金星、渾身發冷，裹著厚厚的棉被，仍擋不住體內的寒意而直打哆嗦。

「妳還好吧？」想不到女神也會感冒流鼻涕…

「不好！」躺在床上承受著風寒發燒之苦，靈自靈翻著白眼，腹誹：『也不想想是托誰之福！真不知最近是走啥楣運，怎麼就遇上了這仙瘟神？看來得找個方法改改運了。』

「自古多情空餘恨，妳又何必那般執著而傷心、傷風又傷身呢？」香獨秀難得大發善心，親自伺候湯藥。

靈自靈可沒跟他客氣，追根究底這傷風就是拜他所賜！取過藥碗〝咕嚕、咕嚕〞兩口喝光，棉被一矇、翻過身去不理會他的囉唆。隨即又想到什麼似的，從棉被中露出半顆腦袋，眨著因發燒而水潤著的眼睛，問：「你動過情嗎？」

「…」香獨秀腦海中隱隱浮現一個翠黃背影，還有那腰間的胎記，訕笑道：「哈，久遠之前、一個美麗的錯誤。」

「什麼意思？」

「吾錯將男人當女人了。」

「哈，不會吧？你居然連男人或女人都分不清楚？」

「當時雪非煙水霧瀰漫，吾只看見他的背影，於是對那美麗的背影一見鍾情，哪知吾苦苦追求的人，竟是…男人。」唉，薄情館那段令人啼笑皆非、不堪回首的往事。

「噗、哈哈哈…你不僅男人、女人都分不清楚，連背影也能讓你一見鍾情？真好笑！」

「妳又知道什麼？有些女人不僅生得一副男人相而令人雌雄莫辨，若再加上貧乳（瞄了一眼靈自靈），實在跟男人一般無異。」攤手、搖頭還加嘆氣，一副人家長那樣就是對不起他似的。

「你講就講，看我幹甚麼？」靈自靈抓起一個枕頭砸了過去。

「哎喲…」被一舉中的香獨秀摸摸自己的俊臉，哀怨道：「妳的脾氣好像有些差了些，姑娘家應該溫柔一點才好。」

「哼！」誰理你！能不被你氣到吐血，脾氣夠好了。

話又說回來，已經有多少年沒有這樣任性鬧脾氣了？意識到自從遇上他之後，自己不知不覺從仙子形象被打了個原形畢露後，靈自靈因發燒而顯得病態的紅臉更紅了。

＊          ＊          ＊          ＊          ＊

冷、好冷啊！感覺那寒意已經凍徹骨了，漫天飛雪、一片蒼茫無邊無際的雪原中，唯有自己孤立於天地之間，當真是道不盡的淒涼。緊咬著牙關，她知道唯一的路只有向前行…可是，無人陪伴的路，行得好孤獨、好寂寞啊！早知道成長要付出如此大的代價，她寧願永遠不要長大，永遠賴在那人的羽翼下，無憂無慮的生活著。

倏然狂風大起、風吹雪亂，令她寸步難行，纖弱的身子更是承受不起暴風肆虐而幾乎要被狂風席捲而去。

「救我…阿真…救我…」然而這樣的呼喊，他還聽得見嗎？

『不怕！吾就在此。』忽然，由身後被人緊緊抱住，寒意頓時消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溫暖。

阿真！「真的是你嗎？」雙目緊閉，祈求好夢莫醒。

『嗯，是吾，抱歉！吾來遲了。』

「是啊！這麼久才來看我，你好過份！」

『對不住！吾得去…』他似要鬆開她抱住他的手。

這是他離開這麼久以來，第一次入夢…這令她依戀的懷抱，她不想放開，流著淚哽咽道：「你別走，別再離開半峰雪、別再離開我了，好嗎？」

『放心，只要妳不趕我走…』

「若是你肯為我留下，我高興都來不及，又怎會趕你走？」

『真的？』

「當然是真的…」伸手擁住他的頭，主動送上雙唇。那人似是訝異的一頓，卻沒有猶豫太久，隨即回應了她的熱情…



（六）

「呼啊――」暢快的伸個懶腰，康復之後的靈自靈覺得神清氣爽，看見蝶兒端著水盆進來時還是楞了一下：「妳們怎麼還在啊？」

「呃、公子說姑娘病著時，不能沒有人照顧，所以…」

「看在受了妳們照顧數日的份上，我便不計較就是了。」不過、那尊大面神還是得儘快請走才行。

坐在妝臺前，做了個好夢的靈自靈心情愉悅地梳理著長髮，又自抽屜中選了幾樣髮飾在頭上比畫著，忽見身後蝶兒似在觀望，遂轉身問道：「妳覺得哪個好看？」

蝶兒感動到不行，紅著眼眶立刻上前道：「姑娘，您問奴婢嗎？」

見狀，靈自靈心裡一個激靈，楞怔道：「這兒就妳跟我而已，呃…妳怎麼了？」

蝶兒握著她的手激動道：「姑娘您有所不知，奴婢期盼能夠伺候女主子好久了，如今、終於…奴婢好開心啊！」

靈自靈嘴角抽搐了下，又想到她那自我感覺超級良好的主子，頗有感觸的拍了拍蝶兒的手，道：「真是難為妳了。」

「姑娘，奴婢就知道您一定會懂的！所以，希望姑娘能成全奴婢這小小的願望，求姑娘多讓奴婢伺候幾天吧！」說著、說著，蝶兒居然真哭了。

秉性善良的靈自靈最是見不得人哭，心一軟：「好吧，就幾天吧！」

「多謝姑娘！即使將來回到集境，奴婢永遠也不會忘記姑娘的大恩大德。」

「好了、好了，哪有妳說的那麼誇張？說到底還是我得了便宜呢！」

「姑娘哪裡話？能伺候姑娘是蝶兒前世修來的福氣。」立馬接過靈自靈手中的梳子，歡快的給她梳頭。

而蹲在窗外底下的花兒聞言，掩嘴竊笑：『嘻嘻，成功了！這招果然有效。』

＊          ＊          ＊          ＊          ＊

甫一出房門就看見某人蹲在院中草地上，深情款款地望著一朵粉色小野花，見她出現先是朝她笑著道早後，隨即紅著臉匆匆別開，然後繼續對著小野花發呆。

「他怎麼回事兒？卡到陰了嗎？」靈自靈用下巴指了指香獨秀，問蝶兒。

「奴婢也不知道公子怎麼了，反正習慣就好。」聳聳肩就是蝶兒給的答案。

於是靈自靈開了天眼，沒看見他身上有髒東西，倒是他深情凝望著的小野花，在她眼中就是一個左半臉骷髏頭、還吊隻血眼珠子，右邊臉上的爛肉還有蛆在蠕動，正在對香獨秀扮鬼臉。

忽然靈光一閃，靈自靈壞笑著：「香樓主，你在看什麼啊？」

「吾在看跟妳一樣可愛的花兒啊！」一朵紅雲詭異地飄過香獨秀的臉頰。

「………」敢情他不是卡到陰而是發春啊？莫非是有了豔遇？管他的！

靈自靈先化了張符，再彎身拍拍他的肩，要他看看自己、再看看那野花兒，然後…

「哇啊！」香獨秀嚇得一傢伙蹦了起來，臉色鐵青地緊緊抱住她：「女、女神，這裡怎怎怎、怎會有、有…鬼呀！」

「喂！放手、你快放手！」本來想嚇跑他，誰知竟然得了反效果。

「不放！不放！妳是吾的抓鬼女神，快快收了它啊！」

「你不放手，我怎麼施法收了它？快放手！」

「不放、吾不放。」

蝶兒雖然也被那頑皮鬼的出現給嚇了一跳，但驚嚇程度，絕對遠不及親眼見到主子如此的失態。而那鬼早在香獨秀尖叫的同時，就已經消失無蹤了。蝶兒忍不住在心裡翻白眼：『公子啊，你這豆腐吃得也未免太明顯了吧？』

「男女授受不親，快給我放手！」

「不放、不放！反正我們都已經共浴過了，妳又何必害羞？」

此話，好死不死讓如期前來打掃，一腳剛踏進門的奉丹聽個正著，只見他那黝黑的臉看起來更黑了。

靈自靈額上青筋爆出，尖叫道：「香、獨、秀！我要殺了你！！！」



（七）

「你走！你給我馬上離開半峰雪！」

靈自靈並沒有真殺了香獨秀，並非她殺不下手而是她從未殺過人，所以不可能為了那傢伙而破戒，只好重重地摔它幾次門，然後咬牙切齒的下逐客令。

「妳說過不趕吾走的，還說若吾肯留下來，妳高興都來不及的…」香獨秀極其無辜且委屈的看著靈自靈，若是他離開女神又見鬼了怎麼辦？

「我什麼時候說過那種話？」靈自靈只覺得背脊發毛『這話聽起來怎麼有點耳熟？』

「就在…哎呀！」香獨秀正要說，蝶兒忽然手一滑、杯子一歪，撒了香獨秀一身茶水。

花兒果斷上前托起香獨秀：「糟了！公子你弄髒了，快去沐浴吧！」隨即和蝶兒一同架著香獨秀走了，其動作之快，讓靈自靈忍不住懷疑那兩侍女根本就是練家子。

奉丹呆了半晌才回神問道：「師叔，到底是發生何事？」

「唉…」靈自靈嘆了口氣後，細說從頭：「日前，我自外地回來，經過山下小村，聽說溫泉那兒鬧了鬼…（中間省略）就是這樣了。」

奉丹見靈自靈說得一會兒咬牙切齒、橫眉怒目，一會兒又無可奈何、拿他沒輒的苦笑，十分生動又表情豐富…有多少年沒見到如此生氣勃勃、又有朝氣的靈靈師叔了？

「你說，我是不是真該去改改運了？」

從頭到尾只是應和著「嗯嗯、哈哈、是啊，真是…」的奉丹喝完杯中最後一口茶又長長地舒了一口氣後，微笑道：「師叔，幸福是要靠自己掌握的唷！」

「嗄？」聞言，靈自靈不解地歪了頭。

放下杯子，奉丹再次提醒：「師叔也莫要忘記仙耆所給的期限。」

「啊…嗯。」摸了摸身邊的歧天劍，她知曉自己的使命。

＊          ＊          ＊          ＊          ＊

「妳們怎麼不讓吾說出實情呢？」泡在溫泉池裡，香獨秀拿著浴杓澆水淋身。

「公子啊，這個時間點講出來，恐怕只會更招靈姑娘討厭而已，沒聽到靈姑娘都開口趕人了嗎？」好不容易跟花兒想了個苦肉計，爭取多一點時間留在姑娘身邊，您就別添亂了！

「怎會？那夜她如此熱情，不但哭著求吾別走，還主動…（臉紅）分明是對吾有意。」順手摘下一朵小花，嗅著、不自覺地傻笑著。

「那是靈姑娘病糊塗了，難道公子沒聽見姑娘叫的是…別人的名字嗎？」

「吾如此降尊紆貴的照顧她之湯藥，又不棄嫌她一身汗溼為她暖身，想必她定是被吾感動才會主動獻身，但吾是君子啊！怎能趁人之危？若是她知曉吾為她如此犧牲，肯定會更加感動才是。哈，真是可愛的女神。」

當晚也在場目睹一切的蝶兒，翻著白眼冷冷的吐槽道：「哪是公子說的那樣？明明靈姑娘裹著兩層被，您自己也沒少穿一件衣服，何來獻身之說？」

花兒也附和道：「是啊！我看靈姑娘一定不知道自己做了糊塗事，要不然怎會事後一點兒反應都沒有呢？」

「妳們又知道什麼？女人不都是嘴上說不要，心裡卻是很歡喜的嗎？一定是她羞於在人前承認與吾的關係，所以才會故作無情的趕吾走。嗯，一定是這樣的！」

『您要是真信了以上前半段話，肯定被靈姑娘嫌棄到死。』花兒、蝶兒同時腹誹著。

無論如何，重點來了！

蝶兒問道：「那公子打算怎麼讓靈姑娘認了您？」

「這…」香獨秀聞言眨了眨眼然後…兩道劍眉之間的距離越來越近、越來越近…



（八）

總而言之、言而總之，香獨秀在花兒、蝶兒兩位侍女好說歹說之後，暫時離開了半峰雪，至於去向？靈自靈一丁點兒興趣也沒有。

『妳說過不趕吾走的，還說若吾肯留下來，妳高興都來不及的…』他臨走前那活像被休離的下堂妻眼神，與那再次重複而讓她耳熟到不行的話，直叫靈自靈頭皮發麻。

在終於送走香獨秀那個大面神之後，靈自靈很努力的回想這些天來到底發生過什麼事，然後想起了在病中所做的那場值得再三回味的美夢。

阿真終於來看她了，她終於對他說出了心意，這麼多年來的遺憾，雖是在夢中了結，卻也不失為一種解脫。他那薄唇的觸感都如此真實，甚至與他的對話，她都還記得…

『你別走，別再離開半峰雪、別再離開我了，好嗎？』

『放心，只要妳不趕我走…』

『若是你肯為我留下，我高興都來不及，又怎會趕你走？』

『真的？』

『當然是真的…』

於是靈自靈越是回想、額上的冷汗越發冒出，然後滑落，再冒出、再滑落…

「原來…如此…該死的…怎麼會…我的天啊！」

臉紅得快冒出煙來的靈自靈，同時也暗自慶幸已把人給趕走了，否則她還要不要活啊？！而後，她在滄海月明躲了好幾天。

＊          ＊          ＊          ＊          ＊

隨著楓葉轉變成枯葉，晨間的霜也越凝越厚，宣告了冬天即將降臨半峰雪，而登道岸的人為了半個月後的掌教登位大典，往來半峰雪的次數也越來越頻繁了。

剛開始蝶兒還會幫忙招呼跑腿，後來登道岸乾脆也給派了兩丫鬟來伺候未來掌教，甚至連上清仙耆不上道也為了新掌教的道袍款式與法器之事，親自駕到半峰雪。

問清楚蝶兒的來歷後，不上道冷哼道：「登道岸的掌教，當然是由登道岸的人來伺候，不需勞駕外來之人。」

於是蝶兒被晾在一邊了。可是她卻一點兒也沒閒著，一會兒忙著觀察靈自靈的動向、一會兒跟登道岸的人套交情打探情報，再暗中將消息傳給花兒，讓花兒不著痕跡的透露給香獨秀知情。

當她發現靈自靈對於不上道的所有意見都回以：「一切就照仙耆的意思吧！」而且突然變成寡言、淡然就覺得大事不妙了。趕緊偷了個空，匆匆趕回山下溫泉小館告知花兒。

「啥意思？」花兒不明究理。

「那就代表靈姑娘只把公子當成浮雲啊！」

「什麼？事情嚴重了！」恍然大悟。立刻衝去告訴主子：「公子啊，不好了！」

「何事如此慌張？」依然泡在水裡的香獨秀，仍是那該死的人生到處從容的德性，看著天上飄過來又飄過去的浮雲。

蝶兒豁出去了，一跺腳、對著主子吼：「別再看浮雲了啦！您的抓鬼女神都要被別人搶走了！」

「什麼？」浴池中傳來〝嘩啦〞一聲，一道光影閃過之後，花兒和蝶兒一起笑了。

（九）

「女神呢？吾的女神呢？她在哪裡？在哪裡？」

香獨秀火速衝至半峰雪欲尋靈自靈，搜遍每一個她曾經駐足過的地方，卻沒有女神蹤影。再次回到被他的颱風掃過境後的大廳…

不上道臭著一張老臉，一邊將被弄亂的稀疏頭髮給梳回原處一邊大聲喝斥：「你是何人？竟敢無視本仙耆，直闖半峰雪？」

看到眼熟的黝黑面孔，香獨秀一把揪起奉丹衣領，慌張問道：「你將吾的女神藏在哪裡？」

不上道不敢相信自己居然被徹底忽略，再次提高音量：「喂！沒聽見本仙耆在問你話嗎？」

奉丹見掙脫不掉箝制，只好嘆氣道：「師叔已經不在半峰雪了。」

「喂、喂喂…」（繼續被忽視）

「她去了哪裡？何時回來？」

奉丹雙手一攤：「依我的輩份沒資格過問。至於她會不會回來？何時回來？師叔並無交待。」

「什麼？」香獨秀手一放，愣住：「這…」

「我說…年輕人…」（持續被忽視）

「對了！師叔臨走前，有交待我一樣東西，說是專門給您準備的。」

「是什麼？」

「喂…本仙耆再問你話呢！」（聲音越來越小）

奉丹自袖中取出一張符紙，慎重交給香獨秀，說明道：「這是以吾門最高級、最耐用又防水、防曬的衡陽草紙所畫的驅鬼符，讓您百鬼不侵、千妖不近、萬魔退避，有了它保你平安之後，你就不用非待在靈靈師叔身邊不可了。」

香獨秀眼睛一亮，也不管自己還是一身浴袍且光著腳（注意！有潔癖的人竟然光著腳丫子喔！）抖著手捧著靈符感動不已：「吾就知曉，吾的女神最是明白吾的心思。」隨即又拍拍奉丹的肩膀道謝：「多謝你了！對了，你叫做什麼名字？」

「我叫奉丹。小事一樁，香樓主無須掛懷。」

「嗯。那吾告辭了。」

「請。」奉丹非常俐落的將人請走了。

＊          ＊          ＊        ＊          ＊

這回，香獨秀走的很慢、很慢，小心翼翼的捧著，眼睛緊緊的盯著，就怕靈自靈親筆畫的靈符飛走了。

「不用再擔心會見鬼了…哈哈…不用再非待在她身邊不可了…哈…嗯…真是…太好了…但是，為何吾的心會如此空虛呢？」

隨著靈台逐漸清明，原本開心的笑容也漸漸在臉上消失，表情也越來越糾結。沉默片刻之後，伸手在左胸前抓了抓，喃喃道：「這胸口的隱隱作痛又是為什麼？」

＊          ＊          ＊        ＊          ＊

一回到大廳，被派來伺候靈自靈的小丫頭之一，扯了扯奉丹的衣袖問道：「小師兄、小師兄，你為什麼要瞞他師叔人其實是在滄海月明呢？」

奉丹憨然一笑，摸摸她的頭笑道：「傻丫頭，這樣我們才有好戲可看啊！呵呵呵…」

小丫頭眨著大大的眼睛想了想，然後也跟著笑了。

「算了，反正我老了、不中用了，說的話也沒人鳥了…反正我現在是沒人要理會的糟老頭…」不上道仍蹲在角落裡糾結著。



（十）

當奉丹跑去滄海月明告訴靈自靈時，她側著的臉表情決然的讓奉丹有點心驚。雖然靈自靈不過才離開了半峰雪短短三天，奉丹已經有點受不了某人天天來站崗，還對不上道為未來掌教所準備的物品指指點點、搖頭嘆氣。一句：『你的品味就跟你的人一樣，叫人難以恭維。』就叫不上道氣得吐了好幾口血。

「師叔，真的不見他嗎？」

「不見。」錯誤，不能再繼續下去，靈自靈搖搖頭。

「難道師叔不是對他上心了？」

「那又如何？」雖是長了奉丹一個輩份，相差歲數卻不多，又是打小一起長大，面對奉丹她沒有什麼好隱瞞。

「一道靈符就能打發掉的人，證明他看上的只是我的能力，又或許他愛上的是自認為愛上我的自己…那樣的人，你叫我如何是好？」

「師叔…」

半晌之後，靈自靈垂睫輕嘆：「他畢竟是境外之人，終究會回去集境，甚至他連我的名字都不曾記得…呵，一個過客罷了。」

仔細回想，確實、奉丹也只聽過香獨秀『女神、女神』的喊她。
「難道師叔不想把他留下來嗎？」

『妳說過我若肯留下來，妳高興都來不及的。』但、他真的肯嗎？

看了一眼那座無名墳，再度握著橫在面前的歧天劍苦笑：「為了鞏固登道岸在太清界的地位，既然已經答應仙耆接任掌教，我也決定此生終身不嫁。」

「啊？這代價會不會太…」

「不用再說了，就讓一切隨浮雲而去吧！」

一個躲在自己的世界、一個沉溺於過去的回憶，明明對彼此動了心，偏偏各自又擅長自欺欺人…『嘖，真是麻煩！』

＊          ＊          ＊        ＊          ＊

「公子…」

「唉…」心好空，見不到吾的女神。

「公子！」

「唉…」心好痛！她居然只用一道靈符來打發吾。

自從第一天沒見到靈自靈開始，至今這到底是第幾聲嘆氣了？花兒實在懶得計算了。

「我說公子啊！您到底要自憐自艾到何時？如果您不喜歡人家，又在苦境待的如此痛苦，乾脆咱門回集境去算了，反正您也有了靈姑娘的靈符，也不用擔心蕪園再鬧鬼了。」

想起當初公子不惜打開時空裂縫逃到苦境來的原因，花兒就覺得很無力。集境又不缺法術高強的道者，偏偏你只想到靈姑娘，而如今…你不是自找的嘛！

「誰說吾不喜歡她的？」呆望著手中的驅鬼符，想起那晚她昏睡時所喊之人，茫然道：「可是她似心有所屬，對於吾之付出無動於衷，真是叫吾…心痛！」

既然肯承認自己的感情，事情就好辦了！

「心有所屬又如何？姑娘只是單相思，更何況那人早已經死了，難道公子沒有自信可以打敗一個死人嗎？」

「當然不是！但她避不見面，如今又離開了半峰雪，吾又能如何？」

「靈姑娘不見您，您不會自己去見她嗎？再過幾天就是登道岸掌教登位大典，就算靈姑娘不回半峰雪，也一定會回去登道岸，何愁見不到她？」

都說戀愛的人最是盲目，果然不假！連這麼簡單的事情都想不到，真是無言。

「是呀！一向智慧超人的吾，怎麼沒想到呢？」握著花兒的手，感動道：「謝了花兒，跟著本樓主多年，妳之智慧總算有了進步。」

聞言，滿臉黑線的向主子謝恩：「花兒多謝公子的誇獎。」



（十一）

一如花兒所言，在冬季的第一場瑞雪降下那日，香獨秀在登道岸見到了換上玄色道袍、手持拂塵、盛裝打扮的靈自靈。

由琳琅、琉璃兩丫頭分立兩側，一者手捧著歧天劍，一者捧著登道岸掌教襲位證書，奉丹則緊隨在後為她撐傘遮雪，其前者有八音儀仗隊開道，後者有同輩師兄弟組隊護儀，一行人浩浩蕩蕩步向正殿。

因掌教登位大典屬太清界盛事，各道門皆派高層代表出席盛會，通道兩旁亦有各隨行門人駐足觀禮。如此陣仗，不容有所閃失的不上道當然要親自坐鎮主持。

然而即便是人山人海，站在人牆之外的香獨秀還是一眼就看到了他的女神。

靈自靈清秀可人的臉上掛著淡然的笑容，長長的睫影下黑白分明的眼瞳平靜無波，步伐輕柔卻堅定，姿態沉穩又端莊。原本就纖細輕盈的身形，在飄逸的道袍衣袂隨風翻飛之下，更顯仙姿飄飄、仙風道骨，活脫脫就是一仙女下凡，在銀白瑞雪輝映之中，美得讓他捨不得眨眼。

香獨秀的腦海裡再次浮現奉丹和花兒、蝶兒的話…

「我師叔說，一旦接任掌教就終身不嫁呢！」

「終身不嫁？」這是罔顧人權！

「對呀！然後一輩子在登道岸，做牛做馬直到人老珠黃喔！」

「做牛做馬直到…人老珠黃？」那簡直壓榨勞工！

「是呀！最後因為沒人愛，只好默默的孤獨老死。」

「沒人愛…默默的死去？」根本就是慘無人道！

「嗯啊！光是想像就覺得好悲慘啊！」

「……」他的女神，怎麼可以過得那麼悽慘？不行！不可以！他不允許！「可是…」

「公子啊，別再可是了，還不快去將姑娘搶回來？」

「搶回來？然後呢？」

「只要阻止姑娘走上那悲慘之路，隨便您要怎麼樣都行！」（喂！真的可以隨便他嗎？）

「但明日是登道岸的大日子，肯定會有很多人到場觀禮，若是吾明目張膽的把人搶走，會不會太…」

「公子啊，您什麼時候那麼會替別人著想了？難道您要眼睜睜的看著靈姑娘走上那不歸路嗎？」

「那、就算公子不替自己想，好歹也替已經過世不知幾百年的老爺、夫人想一想好嗎？您都已經（嗶）歲了，蕪園一直沒有女主人。再這樣下去，香家香火都要斷了！您對得起在九泉之下的老爺、夫人嗎？」

「是呀！想想您已經嚇跑了多少姑娘了？集境甚至沒有一個姑娘敢嫁給您，好不容易在苦境遇上一個令您動心又跟您如此相配，還能彌補您怕鬼弱點的姑娘，有了靈姑娘，您簡直就是天下無敵！這麼好的姻緣打著燈籠都沒處找，別再錯失了！」

「好了、好了，吾明白了，吾明天就去把人搶回來總可以！」

「嗯、嗯嗯…公子，加油啊！」聽聞香獨秀終於下了決心，花兒與蝶兒激動的握著香獨秀的手給他打氣。

「明日的典禮是辰時準時開始喔！」久未出聲的奉丹，適時提醒。

想到香獨秀以往的不良紀錄，蝶兒慎重交待：「明天您一定、務必、千萬、絕對不能再遲到了！」

面對三人的強勢姿態，頓感壓力沉重的香獨秀，忽然好想…

花兒看出苗頭不對，立刻果斷道：「為了防止公子遲到與貫徹愛的搶人大作戰，自現在起，不准公子去泡湯。」

「欸……？」其實、吾也可以洗戰鬥澡啊！



（十二）

『若她心裡沒有吾，豈不是吾自作多情了…』

『香樓主可知我有多少年沒見過這樣生氣勃勃、喜怒形於色的靈靈師叔了嗎？』

『可是，她心裡還有別人…』

『無論是酸甜苦辣，回憶是記憶的一部分，只能隨時間轉淡而不能完全抹滅，不是嗎？』

『哈，正是。』心頭那股酸味似乎淡了些，香獨秀一甩鬢髮，笑道。

『容我反問一句，香樓主心中可有我靈靈師叔嗎？』

『……』香獨秀轉了轉手中的素燒瓷杯，微笑道：『若是無，吾又何必千里迢迢來到苦境？』

『呵，既是如此，那你們還有什麼好猶豫呢？』

『是啊！還有什麼好猶豫？』

於是…

不上道接過襲位證書置於香案上，再舉起放大鏡，正要向在場眾人宣讀之時，忽來一聲喝道：「且慢！」隨後，一股藍色旋風襲來，滅了香案上的燭、翻了磨好墨的硯、髒了他費心擬寫的證書，捲走了今日主角新掌教靈自靈。這還不打緊…嚴重的是吹亂了他苦心梳理的頭頂毛？

人跑了還有腿可以回來，但失去的頭毛卻不會再長回來，真是罪無可赦！

「還不快去追！」不上道驚天一吼，護場的登道岸眾子弟方才如夢初醒，紛紛追人去也。

殊不料、忽有一傘橫來擋住了眾人去路，竟是奉丹出的手。只見他以傘為器、以一擋百，招招化解眾人的攻擊，身法之俐落、功夫之精純，堪稱當派第一高手。

對於奉丹的一鳴驚人，不上道訝異的下巴都快掉了，敢情這小子…哼哼道：「奉丹，過來！」

奉丹長嘆一聲，喃喃道：「靈靈師叔，為了妳的幸福，奉丹今日真是豁出去了。香樓主啊，你可別讓我的犧牲白費了！」

＊          ＊          ＊        ＊          ＊

「你在眾目睽睽之下將我帶走，是要將我置於何地？」

一被香獨秀放下，靈自靈反手就是一巴掌呼過去，令她訝異的是他居然沒有閃避、扎扎實實的挨下。

「氣消點了嗎？」香獨秀撫著自己有點兒腫的俊臉，訕笑道。
「說吧！你到底是何意圖？」

「吾只想要妳給吾一個交待。」

「什麼交待？」

「妳對吾做了糊塗事，卻不想負責？」

「那只是個誤會，我以為你是…你是…」

「以為吾是阿真是嗎？吾知曉。但現實中，妳吻的確實是吾啊！雖然妳所喊的人不是我而是他，確實令吾覺得有一點兒小傷心。」

「…」咬了咬唇：「是我之過，我為我的一時糊塗，在此鄭重向你道歉。」

「吾不要妳的道歉，只要妳…妳…補償吾。」

「補償？你要什麼補償？儘管開出條件來。」

「當真？」

「身為登道岸的掌教，自當說到做到。」

「有妳這句話…那、吾就不客氣了。」

看到他臉紅，靈自靈忽然發現自己說錯話了，正要反悔卻來不及，香獨秀的唇就這樣印了上來…她沒有閉眼，只是楞楞地瞠著眼；他沒有貪心，只是輕輕的吮了下。

「現在，妳總不能說認錯人了！」

「為什麼？」

「因為，吾喜歡妳。」

「…」

「而吾相信妳也喜歡吾。」

「你憑甚麼那麼認為？」

「因為，像吾這般瀟灑又高雅、英俊又完美的男人，妳怎麼可能不喜歡？」

「你、你少臭美了！」

「現在不喜歡，以後妳一定會喜歡。」

「以後？你畢竟是境外之人，終有一天要回去…」

「妳說過不趕吾走的。」

「若是你自己要走呢？」

「吾怎麼捨得離開妳？」牽起她略帶冰冷的手，凝望著她的雙眼，又道：「吾怎麼捨得讓這雙纖纖玉手沒人暖、怎麼捨得這雙無瑕之眼流傷心淚、怎麼捨得這顆善良的心沒人疼、怎麼捨得讓這麼可愛的姑娘沒人愛？所以、請給吾機會為妳暖手、為妳拭淚，讓吾疼妳、愛妳好嗎？」

靈自靈萬萬沒想到，這傢伙說起甜言蜜語竟是如此動人，一雙琥珀色的眸子溫柔起來竟是如此迷人，而且明明就是個大男人，對著姑娘說情話居然還會臉紅…挺、挺可愛的。好吧！她的確是有些被感動，可是…

「我心裡已經有人了。」

「無妨，因為吾心裡也有別人。」

「什麼？是誰？」既然心裡有別人，還來追我是啥意思？

「就是登道岸的第一美天師〝碧影仙塵靈自靈〞啊！」

「可是我必須接掌教之位，而且我已立誓終身不嫁。」

「但妳沒說終身不娶啊！」

「嗄？」囧。

「為妳，吾可以考慮入贅。」

「我若做掌教就會很忙，可能沒時間理你。」

「沒關係，吾可以泡湯等妳。」

「呃…我不會做飯，可能…」

「不要緊，做飯的事交給花兒、蝶兒即可，而吾有溫泉可泡就行！」

「我說…香樓主，你要不要乾脆嫁給溫泉算了？」

「反正西山溫泉隸屬登道岸領域，嫁給妳不也一樣嗎？」

「香、獨、秀！」

「沒有理由拒絕了，所以只好叫吾的名嗎？太好了！妳答應娶吾了。」

「誰、誰、誰說、誰說要娶你了？你這個厚臉皮！大面神！」

「哎喲喲，罵人了！看來女神的嘴巴應該由本樓主來淨化一下了。啾…」

「唔…唔唔…！！！」（香、獨秀！！！）

真是可喜可賀、可喜可賀！


（終章）

半年後，登道岸重新盛大舉辦掌教登位暨大婚典禮。

前一晚，靈自靈來到滄海月明，欲與阿真分享喜訊，卻發現已有人捷足先登，來人竟是…

不上道給自己跟墳上的酒杯斟滿，流著兩行老淚，又哭又笑：「任小子，你的靈靈師叔、我的靈丫頭終於嫁…不是！是終於娶…也不對！總之、她終於有人要了！」

聞言，站在後面不動聲色的靈自靈默默的直翻白眼。『仙耆、你…』

無名墓碑：『…（汗）』

「有人會比你更疼她、更愛她、甚至照顧她一輩子，想必你也一定替她高興對吧！咱們登道岸終於要辦喜事了！呵呵…你知道嗎？想當年、我是多麼希望可以親手操辦你與無幻師妹的婚事，誰知你…偏偏是魔族出身，還無代無誌去參加什麼聖魔大戰，搞得大家親家做不成反做了冤家，真是氣死我了！如今…總算了去我老人家一樁心事，而你應該死也瞑目了吧！來、乾杯！」

『…』

「今天，我看到她試穿新娘裝了，那模樣啊，說有多美就有多美！嗚嗚嗚…可惜，你沒這個福氣能夠親眼看到…不過、不要緊！我替你看就可以，以後黃泉路上若再相見，我一定會跟你炫耀！來、再乾一杯！」

『……』

「話說靈丫頭的對象，哈、那還真是沒話講，集境第一劍客呢！長得那叫一個好看！跟當年的你相比是有卡差一些些啦！不過、至少他還活著，而且照那面相看來肯定比你長命，絕不會丟下靈丫頭一個人孤獨的活著。只可惜再怎麼完美的人，還是有那麼一點毛病，就是怕鬼！你說好不好笑？怕鬼的偏偏遇上抓鬼的，真它喵的天生一對！來來來、再乾一杯！」

『………』

靈自靈方垂頭拭淚，忽然一隻手搭上肩來，側首一看，奉丹無聲的對她唇語道：「交給我吧！」點點頭，將帶來的披風交給奉丹，便把這寧靜的月夜留給不上道好好的一吐心聲。

＊          ＊          ＊        ＊          ＊

一年之後，貴客來訪卻不見掌門親迎，不由好奇一問。

只見代理掌門奉丹雙手一攤：「掌門夫婦去度蜜月，尚未歸來。」

不具名貴客…囧：『誰他喵的蜜月度一年的啊？！』

兩年後，不具名貴客再訪。

還是代理掌門的奉丹笑瞇了眼：「吾門掌教日前弄璋，現正產假中無法見客；而香樓主嘛！請陪產育兒假，沒空見客。」

不具名貴客…囧。

三年後，不具名貴客不死心再臨。

不再是代理掌門的奉丹，笑得連眼珠子都瞧不到：「日前香樓主回娘家，掌教與小少爺當然一道去囉，至於何時回來？不知道。呵呵…對了！由於教內不能一日無主，所以靈掌教已經辭職了。」

不具名貴客這回炸了毛、掀了桌…奉丹不急不怒、慢條斯理的將桌子搬回原位，笑呵呵道：「哎呀！貴客何必這般大動肝火呢？呵呵呵…」

不具名貴客一怒之下甩袖走人，臨走前還不忘做出結論：「你們登道岸的人，真是有夠難相處的！」

琳琅與琉璃同聲道：「唉、真是野蠻無禮的客人，怎麼可以當著掌教的面翻桌呢？」

奉丹理了理身上的玄色道袍，繼續喝著茶：「無妨，不知者無罪。人生到處從容啊！呵呵呵…」



=全文完=

花より団子、夢よりめ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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