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布布文學 07.23 【天地雙佛】無緣，節三，07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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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ed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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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主發表於: 2012-07-06 15:01

只看樓主 | 小中大

07.23 【天地雙佛】無緣，節三，07F

【無緣】節一

　　他不知道自己何被銬縛在此。

　　昏暗洞穴中，悶窒苦澀的空氣偶而傳來水滴濺碎的聲音，靜謐得彷彿可以細聽苔癬生長。但他亦不知道這裡是否生長出青苔，一片黑暗中只有自己的呼吸證明生命。

　　他曾經試著記數時間，可是他不曉得水珠濺開的間奏是否足以星轉月落。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誰。

　　動了動身軀，鐐銬鏗然聲傳來，雙腕被高高懸起，足尖抵不上地面。長年下來痛楚已然麻木，最多只是覺得僵硬；以前也曾用力掙扎過，只換得腳掌刷過粗糙而潮濕的地面。

　　絕望嗎......搖頭。沒有希望，自然不會絕望。他突然發現自己似乎心甘情願鐐銬於此。

　　試著聽取外邊一點風雨雷鳴，但總失敗。他亦曾用自己身上僅存的內力試圖掙脫，但每當此刻，地面總浮出繁複法陣。微光在黑暗中跳動，而他對那聖光既覺痛恨又萬分懷念。

　　「吾究竟是何人？自何而來，往何處去？」
　　

　　大概，只能如此下去，直到他精神崩潰。
　　應該要是這樣的。

＊　＊　＊

　　那是一種奇怪的聲音，他聽了好一陣。

　　細微的，聽起來萬分柔軟，還有另幾種聲音帶著準確的節奏由遠而近。他困惑地想了一陣，意會過來：那應該是衣服摩娑的聲響、腳步聲，和金屬碰撞聲。

　　他抬起頭來，仍是一片昏暗。他只知道來者離他越來越近，連呼吸聲都是細微的。

　　後來那聲音靜止下來，一切回歸平靜。他幾乎要以為剛剛只是錯覺時，他聽見那人這麼叫他：

　　「蘊果諦魂。」

＊　＊　＊

　　「吾不解。」被銬縛的男人搖著頭如此回應。

　　『唉。沒想到事情竟會如此。』

　　出聲的似乎不是人，蘊果諦魂想。那個人來，呼喚了他的名字卻得不到回應，於是人說，他先留下一人在此。

　　但......但從頭到尾，分明只有一個人的腳步聲。
　　蘊果諦魂沉思。

　　卻又有些征愣，自己真的是蘊果諦魂嗎？

　　『自吾被他托靈寄生於木魚後，便見他四處尋覓。唯獨你失去記憶這事，始料未及。』

　　「這......吾先前之名，是為蘊果諦魂嗎？」

　　『......不是。

　　　你之本相，是為地藏。蘊果諦魂只不過是你化身之一......

　　　唉，聖者，你又是何苦？惡者無法渡，闡提更不能渡，為何你堅持如此？
　　　血剎如來是，魔者亦是。

　　　真是說不過你們。』

　　靈者告訴他，自他與被解上古封印的魔皇一戰後，兩人便失去消息。眾人皆以為聖魔雙葬，只有樓至韋馱堅持找到他，為了一把佇立當場的眾相枯輪。

　　「魔皇、樓至韋馱、眾相枯輪？」
　　蘊果諦魂低聲咀嚼過這些名字，又搖了搖頭。「吾竟是全然不知了。」
　
　　『究竟當時發生何事？
　　　為何你被地藏法陣鎮縛於此，又為何你忘記一切？

　　　樓至韋馱便也罷了，你竟認不得自己的眾相枯輪嗎......』

　

　　蘊果諦魂過了好一陣才反應過來，
　　原來是他自己設下法陣困住己身。

　　「為何你不質疑吾為魔人，既是地藏設陣，那吾.......」

　　『依你的遲鈍程度，自己把自己困住也不是什麼太意外的事.......』

　　蘊果諦魂不知道要怎麼接下去了。

＊　＊　＊

　　寄附在木魚上的靈者自稱渾塵修者，渡如何。
　　陰柔女聲婉轉，整個清寂洞穴沁入一流柔軟。

　　這是適合晚霞的音色，蘊果諦魂想。

　　又問，「妳可知此時時刻？蘊果諦魂不得脫出，亦無法窺得外界，久不知時間流逝。」

　　突然對方沉默了下來，黑暗裡的無聲讓聖者略覺怪異，試探地喚了一聲：「修者？」
　　傳來的竟是混雜了絕望的嘆息。

　　『蘊果諦魂......此時已是晨早，你看不見此處洞天仍有餘光射入嗎......你之眼睛......』

　　蘊果諦魂想，
　　眼睛？

　　原來他竟是瞎盲了嗎？

　

　　「但吾仍可見此異象，渡如何可願再確認一次？」
　　蘊果諦魂鎮定運作內力，聖氣灌入鐐銬間嗡嗡作鳴，迴響洞裡來回如鬼嘯。蘊果諦魂確實看到了那個法陣，浮印著他無法辨認的梵文佛咒，金燦一片。

　　『確實是地藏法陣......但蘊果諦魂，你自始至終皆闔著雙眼！』
　　

　　蘊果諦魂突然想到一種可能性，他所見到的地藏法陣說不定是源自於內心－－
　　源自於內心鎮伏住某種東西。

　　是......什麼？

＊　＊　＊

　　被稱為樓至韋馱的男人並未出現，卻是渡如何和他說上一整天的話。
　　說早已化為傳說的聖魔，
　　說龠勝明巒曾經巍峨，
　　說韋馱修界、善惡歸源。

　　蘊果諦魂細細聽著，聽最多的還是善惡歸源，那是渡如何待最久的地方。

　　大概真的是遲鈍的人吧，或者悲憫。
　　聽見過去自己被水之厲騙了的段子，蘊果諦魂輕聲笑出。

　　渡如何似是征愣一陣才又發話：『吾從未見過你笑。』

　　蘊果諦魂不解地問，「從未？」
　　渡如何嘆息，『連自嘲都未有過。』

　　「從旁人來看，吾竟是如此模樣。」　

　　渡如何也搖頭，『從前吾就覺得，你雖是蘊果諦魂，亦口口聲聲蘊果諦魂，但你早就不把自己放在心上。』
　　又說，『倒是常常為了別人露出沉思的模樣。』

　　說他如何給那猥瑣臉的聖魔之僕道多謝，
　　說殊十二、說妖應封光、說巫陽神女，吐槽了眾生相簡直一根大水管後又說靖滄浪，

　　『你竟然還對伊說抱歉，只因你取回自己的法器。』

　　為誰護持，渡不渡誰，傾聽誰的願望。
　　蘊果諦魂覺得那些離自己都很遙遠，渡如何問他，如果鐐銬解開後，他將何去何從。

　　聖者沉默了一陣，說，
　　「吾不能離開地藏法陣。」

　　渡如何嗯了一聲，困惑，『為何？』

　　蘊果諦魂搖了搖頭，似也不知這般直覺從何而來。

＊　＊　＊

　　樓至韋馱來的時候，蘊果諦魂倒是很快察覺到了。其中還混著一道粗獷男聲，但分明只有一人腳步聲。

　　蘊果諦魂低低問了一句，「樓至韋馱是伏魔收魂的道士嗎？」

　　渡如何聽了差點笑岔氣，『那他怎會收不了你這蘊果諦魂。』

　　『臭老禿！！你這次又關誰了！！』

　　「不可胡說。」

　　蘊果諦魂專心聽著，覺得被喚為樓至韋馱的男人似乎沉下了聲音，是生氣嗎？
　　
　　『你還敢說！如果不是我從畫地終牢裡出來替你查清楚......嗚嗚嗚！』

　　隨著幾聲不尋常的動靜，男聲消失了，蘊果諦魂困惑地嗯了一聲，卻是渡如何先開口：『你還真把麻煩帶來了。』

　　「有勞妳了，好友。」

　　『你說蘊果諦魂？哈！比野鬍禪好多了。』

　　蘊果諦魂又仔細聽了一陣，並無下文，「渡如何？」

　　樓至韋馱回應他，「維持一日靈識足堪損害渾塵修者本元，吾讓她回去休息了。」
　　蘊果諦魂不知道渡如何該回去哪裡，只得默然下來，不知該說什麼。

　　他聽著樓至韋馱移動腳步，身體周圍的氣流擾動，帶著一抹淡不可察的香氣。平白無故有些緊張，似乎在空中捕捉了某種念想。

　　樓至韋馱移動得很慢，他不知道那人是不是盯著自己一步步前行，也不知道自己的模樣在別人眼裡是否狼狽。直到他感覺到那薄薄的鼻息噴在裸露出來的肩膀上，樓至韋馱說：

　　

　　「你是否仍願相信吾一次？」

　

　　蘊果諦魂不懂他的語句，卻覺得那語氣間滿載疲憊。

＊　＊　＊

　　柔軟的不知名物帶著清涼水意擦過臉側，蘊果諦魂思考了一陣，半晌意會過來那是樓至韋馱取來水盆碾乾毛巾的聲音，慣聽了洞水滴墜，竟然是認不得他物了。

　　涼意沁入肺腑，蘊果諦魂深吸了一口氣，感覺這洞穴裡的悶窒亦被驅逐，
　　「多謝。」

　　樓至韋馱並無作聲，僅是耐心替他擦拭額角，皙白的指帶著溫涼滑入耳鬢，隔著薄織摩娑耳後，聽著聖者紓解痛楚似一聲長嘆。細碎的鎖鍊聲中兩人呼息交錯，這寧靜竟讓聖者覺得懷念，但又不解。

　　帶著溫度的白巾再一次滑入水盆，微光下蘊果諦魂的容顏漸漸清晰起來，也許是忘失了記憶，唇角抿得不那麼緊，闔起的雙眼卻掩不住疲憊。樓至韋馱想，就算睜開了，看到自己這張面容亦會想起什麼嗎？

　　會想起過去渡如何打趣說他們兩人容貌相似嗎？
　　又或者是想起兩人杵在善惡歸源讓渾塵修者唾棄不是一對璧人而是痴人。

　　一對。
　　樓至韋馱想，哈了一聲又搖頭，
　　也就渡如何能想到那勞什子玩笑去。

　　
　　水珠挽上白皙能浮青筋的手背，月光裡如落碎華，恢復冰涼的長巾挾水帶出，盆緣上幾點清亮。還有盆外散落幾滴。

　　身後蘊果諦魂問他，你吾，曾是友人嗎？

　　樓至韋馱抬頭看洞天上灑下的光束，試圖從這裡看見外頭明月，
　　說，

　　「不，是路人。」

　　男人站了起來，轉過身去托起聖者一部分重量，讓聖者伏於肩膀，再伸手去按壓蘊果諦魂早已被扯得麻木的雙臂。

　　「是修途上唯一共路之人，路人。」

　　蘊果諦魂被托得有些不自在，樓至韋馱的聲音像在身體深處響起。分明語氣平淡無波，卻別生哀澀。

　　又聽那人說，

　　「亦同為痴人，渡如何這樣說過。」

＊　＊　＊

　　樓至韋馱說，他能出現的時間僅於亥時至子時，按世人的說法，這叫鬼鬼祟祟；按野鬍禪的說法，這叫夜半幽會。

　　蘊果諦魂不予置評，卻能感覺到樓至韋馱每晚前來極力以各種方法解除地藏封印。他和樓至韋馱說了眼睛的事，但後者似乎毫不意外，只說，定有可解之法。

　　很久以後蘊果諦魂聽渡如何說起，那時天厲已滅、魔皇被封，原鄉業已不存。
　　千佛渡盡，樓至韋馱不再背負願力。

　　更久更久以後，他總算明白渡如何說這番話的意思是－－

　　又只剩下他與樓至韋馱兩人。

　　也許他們真的注定是路人。
　　而這時的蘊果諦魂還是不知他們曾是天地並存，毀其一，則另者離毀滅也不遠。

<To Be Continue>

※應該是隨便打隨便中斷，填坑時間不定不過為了原梗，填完肯定。
　也許會是中長或長篇，架空？內容偏向無聊？會盡速填完。

[ 此帖被veda在2012-07-23 20:57重新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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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樓發表於: 2012-07-06 15:45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樓主大大
這是在蘊果諦魂被血剎捅了之後的事嗎?
抱歉~在下看得有點模模糊糊 (明明就是有人沒啥慧根 = =)
感覺像是架空可是好像又不完全是
不過文中的氛圍很不錯!! 真的

天之佛堅持要找回他堅信他應該不會那麼簡單就掛掉
難道這就是夫妻同體心有靈犀0.0
但是蘊果諦魂失憶了說天之佛感覺好像也沒打算告訴他事情經過......
這樣是要怎麼發展下去阿??

拍謝囉哩叭唆了一堆廢話
期待樓主更新

(希望下一篇我不會再看到模模糊糊的了~被踹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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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ed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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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樓發表於: 2012-07-09 15:18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天地雙佛】無緣，節二

　　塵沙漫天，腥氣濃厚不破，
　　萬鬼梵唄，千魔拈花，盤桓在法杖上的金蛇宛如吐著蛇信。

　　血紅翻湧中，有一人負載千年怨冷而來：
　　"縱是魔，亦能感覺喪子之痛；樓至韋馱，身為佛鄉代表的你－－！！"

　　蘊果諦魂低喊一聲，高仰脖頸，汗水沿著脊線滑下，鐐銬輝映月光。
　　從這角度看去，聖者長睫僅是略顫幾下，復又沉重地低下頭去。懸吊的鎖鍊隨之扯拉。

　　「夠了。」
　　黑暗中樓至韋馱蹙起長眉，素袖一揮，聖者身前地板上的金剛輪陡然浮空輪轉，現出一健壯僧影。
　　『喂！我可是受你之託才這麼做，要發脾氣不會跟自己發嗎？』

　　樓至韋馱手長袖再揮，金剛輪落地，「你已損耗太多氣力，不宜再維持原形。」
　　又低語，「好友，妳如何看？」

　　洞天裡的晦暗氣息洶湧不散，自銬鐐聖者的暗鍊上汩汩溢出，挾帶千年難解的怨恨與魘魅，一再試圖突破地藏法陣或者攻擊蘊果諦魂，卻又屢屢徒勞無功。

　　『連吾也無法輕易定論，但......或許困住蘊果諦魂的，不是附帶魔氣的束縛，也不是地藏法陣。』

　　「妳的意思是？」

　　『地藏法陣不欲讓蘊果諦魂掙脫而出，卻又免除魔氛傷害；而魔氣雖亦有戮殺之意，卻刻意寄生聖者夢魘為食。』

　　「嗯－－？」　

　　『吾認為，困住蘊果諦魂記憶與自由之人正是他自己。卻不知本因何來。』

　　樓至韋馱眼神一黯，幾步前行，道：
　　「前世種種孽惡作亂，輪迴再啟，記憶回復，已是因緣未斷。原也料想蘊果諦魂必回到紫竹源廢墟，千年來卻未見其影。

　　直到－－」

　　直到，亙古前被封印的魔皇再度臨世，世人傳聞西方蕪堤有萬鬼哭嚎，雲天同泣，正是魔隳天下之禍。

　　早已圓寂法願的佛者看著千年前便已頹敗的佛鄉，復望雲山下人間紛亂，從此再渡紅塵。野鬍禪、渡如何、玄玄血傀師、五劍之主一干人等早在千年前灰飛煙滅，他雖然找到同修與師弟之魂，再聚五劍已是無法，況且，他遲遲未找到蘊果諦魂－－

　　曾經的，原鄉地佛象徵。

　　就在他確認天厲已魂飛魄散，無可投世之時，西方有梵音震傳九天如哭獄，一聲聲的「唵　缽囉末鄰陀寧　娑婆訶」幾乎使他雙耳聾聵，這是......地藏王滅定業真言。

　　他趕到西方青蕪堤處，綠野早已染成碧血。　　　　　　
　　原是排計欲殺之子竟一夕不見其影。碎石漫沙中魔闕盡毀，只存一杵眾相枯輪錫音威遠。刻印著生生世世、六道孽善的轉輪幾可鳴天：唵　缽囉末鄰陀寧　娑婆訶。

　　渡如何弗敢置信地看著這一幕，樓至韋馱久尋不得之人不但早已投世，甚至－－

　　

　　「蘊果諦魂，這一次，你又欲滅定誰之罪業？」
　　樓至韋馱瞳眼沉靜，五指疊印著杵身上的血痕一字一句吐露緩慢。

　　渡如何陡然想起，亙古以前樓至韋馱也如是對著眾相枯禪低呼其名。
　　一路寒至心底。

＊　＊　＊

　　隔日蘊果諦魂醒來時只覺氣力略損，沉思了一陣，注意到黑暗中傳來的嗶剝聲響，似乎是某種碎小之物爆裂後的彈跳，於氣流中融融吞蝕。

　　他就靜靜聽著，後來聲響漸弱，身邊的氣溫也下降些許。
　　再過數時，聲音終於消弭，空氣中味道一變。

　　是火。
　　蘊果諦魂想。

　　他試著曲了曲早已麻木的十指，感覺著自己的體溫變化，復又作罷。
　　火苗熄滅後，足以感覺地底漫浸的冷意及濕氣。

　　這樣的清涼，或許已足夠解無間眾鬼受業火焚烤之苦。
　　然而聖者一頓，驚詫自己竟在不知不覺中以地藏慈悲度量眾生了嗎－－

　　黑暗中水珠沿著陡石滴落，
　　蘊果諦魂輕抿唇角。

　　是地藏，非地藏，皆無關本心。

　　隨著念起，地藏法陣自視線內浮現。蘊果諦魂已有所感，那或許是心眼所見而非現實存在，但眼見著法陣咒印開始化變，聖者定睛正視，或許渾塵修者所敘無誤，地獄唯心造。
　　困己者，念而已。

　　黑暗裡魔鏈表面裂碎，粉灰盡落。

＊　＊　＊　　

　　野鬍禪說，『啥？你不記得？』

　　蘊果諦魂聽聲辨位，復回應，「雖知受夢魘所縛，但未覺所苦，醒來亦未能回憶箇中情節。」

　　『哪來不苦？我看你滿面汗水、下顎緊繃，分明是極怒極怨，很不甘願，你竟然完全不記得了？！』
　
　　「這......」蘊果諦魂沉思。

　　一旁的渡如何似是看不下去，也出了聲，『別拍了，再拍下去你只能更禿。』
　　蘊果諦魂愣了一下，隱約覺得野鬍禪與渡如何此刻或許是維持人形的。

　　『喂，化緣的，你不是出去調查嗎？有查到什麼八卦黑幕否？』

　　樓至韋馱低聲沉吟一陣，揀字挑句著，又問，「蘊果諦魂，你可否一試睜眼？」
　　蘊果諦魂突然有點不知所措，又迅速鎮定下來，凝神於雙眼感官上，卻只是徒勞無功。

　　樓至韋馱走上前去，氣流卷繞中聖者鬢絲微動。

　　冰涼的手指帶著微溫貼上眼瞼，蘊果諦魂的氣息悄悄屏起。指尖往上挪畫眉痕，復刷過長睫如許，聖者的長睫動了動，終是沒能成功。樓至韋馱心一橫，將指尖點上聖者額心。隨著梵咒唱頌，蘊果諦魂額上地字漸勾勒淺金，倏然，地藏法陣猛烈反撲，佛氣對峙間微光映亮整個洞天，渡如何分明看見－－

　　蘊果諦魂睜開的雙眼，不過兩窟黑暗。

　　修者倒抽一口氣，『這......誰人如此狠毒？』

　　『可惡！蘊果諦魂，你難道是被人設計才困於此陣？！和尚我要是不把他找出來教訓一頓就不叫和尚！』

　　蘊果諦魂聽見一聲幾不可察的嘆息，卻分不清來自何處。

　　
＊　＊　＊

　　樓至韋馱說，依雙眼痕跡，並不像是被人強硬刨出。
　　末了還加一句，也許找得到。

　　語氣緩慢但壓抑。

　　那對眼珠或許有更重要的意義，無由來地蘊果諦魂如此認為。

　　如果少了渡如何和野鬍禪，他與樓至韋馱間會非常安靜。
　　樓至韋馱說，過去你吾總一同參論佛法。

　　蘊果諦魂突然覺得抱歉。
　　隔日被留下來陪同的渡如何說，自從蘊果諦魂死後，樓至韋馱殺業愈重。

　　又說，也有安靜的時候。夜深人靜時總要對著眾相枯輪。
　　似乎是低語著什麼，後來總聽得一兩句抱歉。

　　蘊果諦魂覺得驚訝，渡如何低頭理了理腰配的白色長結，說，
　　你與他兩人大願皆沉重難負，他卻堅持擔下你之願望。
　　不是以天之佛的身分，而是以樓至韋馱四字。

　　後來呢？
　　蘊果諦魂問。

　　渡如何抬起頭來看他，正午的陽光穿過洞隙落在聖者頸上的銀環。
　　聲音很平靜：

　　『後來，他終是落入地獄。』

＊　＊　＊

　　『他就算從天掉落泥濘也還是那樣，面目全非下，初心更顯得諷刺。』

　　渡如何突然輕笑出聲，『吾曾有預感，終有一日他將走上極端。然而吾無法預測來到之時。直到樓至韋馱多次問吾，眾相枯輪還在善惡歸源嗎？』
　　蘊果諦魂終於聽清，那不是笑聲。　　

　　渡如何深深嘆了一口氣，告訴他外頭應是落霞餘暉時刻。
　　『你與樓至韋馱，一負一渡，說是殊途同歸，更像是......』後來還是沒說下去。

　　

＊　＊　＊

　　「嗯？」
　　蘊果諦魂抬起頭，感覺某種東西套上後頸，一只溫涼的手貼著側頸滑入，將長髮帶起，隨即一陣冰涼貼著頸膚。
　　「這是......」

　　「舍利。」
　　樓至韋馱邊說邊替他把長髮理順，「因你身在地藏法陣中，不覺銬鍊上魔氣侵擾，為防法陣解開時生變，此物可護你安危一時。」

　　蘊果諦魂聽著樓至韋馱近在身旁的呼吸聲，夾雜著指尖刷過髮末的細微摩擦。直到確認樓至韋馱離自己有一段距離，方吐氣道：「樓至韋馱，這可是你之......」

　　「非也，吾只是物歸原主。」
　　
　　蘊果諦魂愣了愣，這竟是自己前身焚燒後留下的遺骨嗎？
　　又說，多謝。

＊　＊　＊

　　走出山穴時，樓至韋馱懷裡傳來悶悶的女聲：『出家人不打誑語，你又何必出此謊言？』
　　是渡如何。
　　『蘊果諦魂身軀早已消散，不留一塵。』

　　樓至韋馱閉上雙眼，低語，「吾從未誑騙。天佛遺骨確實非吾所有，吾已是樓至韋馱。」
　　又說，「若無渡盡眾生之地藏，便無堅持到底的罪身天佛；正因諦魂千萬，彼時吾相信生死不阻修途同行，如今，物歸原主，理所當然。」

　　野鬍禪搔了搔頭，『臭老禿，你這樣講我不懂啦！照你的意思，天佛不就從頭髮到腳趾都是蘊果諦魂的？』
　　樓至韋馱皺眉，叩了金剛輪一下，「胡鬧。」

　　渡如何心想，野鬍禪你個看不清的。

[ 此帖被veda在2012-07-24 07:20重新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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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dit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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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樓發表於: 2012-07-09 16:59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眾相枯輪在善惡歸源那屹立，中庸不偏，退一切惡救拔苦趣歸善，守護善法一心堅定如是；可穩不住天之佛憔悴心傷，他苦著。
背負塵劫罪幾回不盡數，再苦也是一人走無悔，天地相映即便殊途同歸這條路上亦不孤獨，傾覆一邊，失落入塵煙灰飛。

天之佛行遠，眾相仍在原處靜立不可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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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迦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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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樓發表於: 2012-07-09 20:13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果子大师死的时候，我真的有想过出坑，虽然他不是我的本命，
那个发下大愿渡尽地狱的地藏
终究于风中散成了劫灰流金
只剩下罪身佛茕茕孑立
此世再无共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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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icl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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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樓發表於: 2012-07-11 00:44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事實是地藏從頭到腳都屬於天佛是嗎？
不知道爲什麽每次師弟一出場就覺得好歡樂，本來壓抑的文字也愉快起來了
這效果不對啊。。。看題目應該是悲劇，但是這莫名的笑點是哪裡來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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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樓發表於: 2012-07-11 11:27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每次看大人的文都会不自觉捂心口QAQ。。。好希望果子能像文中这样回归TAT（某种意义上也算吐便当了）
剧中天佛虽然还有师太师弟，但像果子那样默契的佛友只怕再也无处可寻。。。
重要的是，果子是真心并理智地为至佛着想，是下属，朋友，更是值得依托之人。。。（捂心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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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ed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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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47)

7樓發表於: 2012-07-23 20:56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天地雙佛】無緣，節三

樓至韋馱告訴他，或許有法換得聖者一時自由。
蘊果諦魂靜靜地聽著他說起前身與韋馱尊者如何相識、共論至相知，

月色幽微下尊者的眼角柔和，法指優拈，
「每當七殊雲曇開放，你總來到韋馱修界送行。」

尊者會說起那夜清露的顏色與涼夜的氣息，或者說起分不清是多久以前的一段故事。
關於曇華一現只為韋馱的故事。

蘊果諦魂略偏過頭，說，「原來盤踞你周身香氛，竟是曇靈執念。」

又或者偶爾野鬍禪會岔開話題：『那個老禿驢竟然關了吾數甲子。』
不然就是渡如何默默扔出信息量略大的字句：『你們的袈衣總是用同一梭針線補出。』

蘊果諦魂覺得有些不可思議，這種氛圍熟悉卻又全然陌生。

渡如何告訴他，他一來無所謂好友、二來也無親無故，要說，便是同夥樓至韋馱，自然是不習慣這種熱鬧。
又補了一句，倒是很習慣打打殺殺的熱鬧。

聖者給了個結論：是個純粹的人。

渡如何笑了起來，說起蘊果諦魂見天佛五相互相吐槽的那個囧臉......大概是不知道什麼叫精神分裂。

＊　＊　＊

野鬍禪說，『我一看見你就想打噴嚏。』

聖者不解，「可是蘊果諦魂另有冒犯？」

野鬍禪拍了拍頭，
『也不能說是你的錯......你看，你日常便服上清新的小花就算了，肩上還硬是多了一朵小黃花；正裝更過分，腹前好大一朵，頭上開的蓮華就更......』

渡如何淡定地說：『某人師弟是有花粉症。』

蘊果諦魂問，「那樓至韋馱呢？」

渡如何和野鬍禪對看一眼，不忍吐槽樓至韋馱頭上分明一花瓶。

也不壞，就是看著蘊果諦魂的法冠和樓至韋馱頭上的冠飾總覺得這兩人真是......配合。

＊　＊　＊

蘊果諦魂能夠短暫脫出銬鐐，是在一天新雨後的夜晚。
樓至韋馱說，「你吾曾在那株菩提下同修千年，緣份迴向，如今正可一用。」

又說，「菩提之花隱於果中，正如你之沉穩深藏。」

蘊果諦魂聽著，感覺樓至韋馱雙手擦過耳際，另有堅實粗糙之物刷過身軀。
「曇華一夜放盡，或是暗示你佛修末代。」

樓至韋馱把掌心按於蘊果諦魂胸膛上，一字一句皆融於月光裡：「吾不曾有悔。只是有愧。」

蘊果諦魂來不及問那二字有愧，佛氣已灌入五臟六腑。
腦海裡一片清亮，隱約聽得，

「你既欲度盡地獄眾生，樓至韋馱又何須畏懼無間？
對天下，吾仍有愧疚；對你吾，只有無悔。」

那一瞬間蘊果諦魂明白了渡如何沒有說下去的字句。

＊　＊　＊

聖者隱約感覺到自己踩踏在地上，卻又難以肯定。
試著略收手掌，入手是輕涼衣料，才發現自己雙肘被人托住。

「吾雖讓你一部分魄元脫出，卻不能保你靈體安然，你所感衰弱，正是由此而來。」

蘊果諦魂直起身，樓至韋馱的呼吸吹上臉頰，莫名地癢。聖者略略偏開頭，
「不知地藏法陣狀況......？」

樓至韋馱拉了他的手去碰餘留下來的身殼，蘊果諦魂手上殘留著麻木感，所觸一片赤裸，聖者臉色不變。指尖掠過粗糙的彎曲硬物，樓至韋馱說，「是菩提之枝，吾以餘功令其生長，加以因緣共鳴，能護你一時自由，唯不可長久維持此狀。」

蘊果諦魂便順著枝身摩娑，感覺枝幹如藤蔓繞捲身殼，唯獨過程自己全然無所感。
不經意碰觸鐵鍊，指尖傳來噬痛，腦裡片段影像中有雙細狹眉眼與冰冷笑意。

「蘊果諦魂？」

聖者伸手揉去額間不適，卻早有溫涼掌心貼於額上，低吟經咒自耳邊傳來。
似乎覺得哪裡該是不對勁的，卻無法言喻。

＊　＊　＊

柔軟的腳掌採上溼滑的落葉，輕微嘁窣聲傳來，仍可感受雨後氣息。
蘊果諦魂在心裡念了聲阿彌陀佛，緩緩挪動步伐。

樓至韋馱撐著他右手，讓他慢慢走下。
夜氣沁涼入膚，頸上起了細小的疙瘩。樓至韋馱說，是起霧了。

聖者試著平舉左手，在空氣中感覺一點似是水氣又只不過是涼意的潮潤，垂葉的細尖擦過指尖。
不知從何處傳來老沉短鳴，伴隨著零落長嘯。
梟，亦或者狼。

樓至韋馱語畢，伸足不著痕跡踢去蘊果諦魂前路的落枝。

葉尖再承載不住積雨，落下的水珠敲上聖者長睫，蘊果諦魂便停了下來，珠水滑過臉頰漸染溫熱。
一片柔軟的織物貼上頰側，拭去水意。

那觸感，竟有些熟悉。蘊果諦魂想。

＊　＊　＊

樓至韋馱說，深呼吸。

蘊果諦魂想都沒想，凝神於呼吸上，感覺肩頸被披覆上軟衣，樓至韋馱已拉著他走下去。
從細密腳指縫間漫過的寒意迅速吞沒略浮青光的膝腿，蘊果諦魂滯了一下，又跟著那雙手的主人走去。

等到樓至韋馱轉過頭來，便看見蘊果諦魂的唇色漫白。這時水已在腰上浮沉，粼粼清光偶爾映上聖者闔起的雙眼，讓人以為是那雙湛藍眼珠。
「若再過兩個時辰，恐怕水溫不宜淨身。」

又遲疑著說，「你之雙眼恐怕行有不便，樓至韋馱可代為......」

蘊果諦魂卸去右腕上安覆的手心道：「尊者無須憂慮，蘊果諦魂尚可自理。」
弦月被巨岩掩藏，水聲盈耳間聖者甚至能感覺到樓至韋馱的曇香與月光交織浮動。

尊者為他披上的外衣泰半浮於水上，依然不算熟練的手指疏理長髮，湲液而過的水痕映著夜色青，幾乎是眾相枯輪或奧義吠陀上的花青石澤。
把長髮扭到身前，順著睫側與耳廓的曲線，水珠追著粗寬銀鍊。

後來白衣就徹底浮到水上去了，樓至韋馱心無雜念地撈了起來，竟然覺得衣上溫暖些。
蘊果諦魂轉過身來時，水珠正沿清淺肋線滑下。

樓至韋馱拉了他手來坐上巨岩，還是為他披上外衣，卻不知用何法烘暖。
蘊果諦魂甫坐落，樓至韋馱便背貼著背也坐定了。

某種東西圈了圈自己的腰，蘊果諦魂摸索著，是珠子。串成一串的珠子，沿著鍊身摸過去，似乎繞過了樓至韋馱。
於是也拉了拉，樓至韋馱說，別拉，呼吸不順。

蘊果諦魂驚著收手，樓至韋馱卻哈了一聲，
珠數無量，圈圍兩人綽綽有餘。

一點笑意如同浮水的輕葉，漣漪未散。

聖者偏頭，卻感覺背後之人開始低喃，合著暖意的輕震穿透背脊，直沁心神。
他亦靜默拈珠，風聲、水聲，甚至是枝椏嫩芽展開、呼吸著月色的動靜。直至入定，天地無聲。

滑過手中的堅硬逐漸灼熱，某種意念逐漸滲透入黑暗之中，如有所感，蘊果諦魂低吟了聲阿彌陀佛。寂黑中漣漪漾開，水面上的男人掌心滾著圓物，另手拈式，唇掀淺咒。而身側是一株菩提。
秋楓紅灼，冬雪棟融，春雷飛燕，直到夏曇吐露，男人又回到原地，取下一顆圓物。

此後經年，一歲一果，一珠一念，
手中的念珠漸漸涼透，訴盡前緣。

心相消弭，背後傳來的聲音很平靜，
你之法相初散，吾屢遭人陷構，諸多誣陷、不得心寧，原拾菩提以警初心不忘。此後不改初習，直至今日。

平靜得彷彿滑過指尖的歲月，最後諸空。
不過是經年。

[ 此帖被veda在2012-07-24 07:21重新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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