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布布文學 05.19 【修極】心陨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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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晝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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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3)

樓主發表於: 2024-05-19 23: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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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19 【修極】心陨 1

  星星陨落的时候会化作人们口中所说的流星，带着耀眼的光芒落到大地的某个角落。
  尚风悦早就记不清他刚来苦境的时候是个什么情景，那个时候他决心从上天界逃跑，匆忙间进入天外之石中，外界是怎样的景象他看不到。飘飘乎的感觉随了他一路，外头一直有风声，如果有人能看到他到达的苦境的过程，那他也许也是一颗星星，只是坠落得太过温柔，石头在夜深人静时落在荒凉的大地上，紧接着随着冷风冷却，化成一层层的粉末。尚风悦不用费劲从石头里爬出来，甚至也不用掩盖他到来的痕迹，他在这片灰土四周绕了两圈，算是给他的家乡来一个最后的道别，接着随意选了个方向走去，准备没在人群中好开始新生活。
  上天界有很多苦境没有的东西，苦境也同样有很多上天界所没有的。这个时候他早已为自己起了新的名字，或者说称号，极道先生。极道先生自认为还算是见多识广，可一开始还是感觉有些吃力。
  有些小孩喜欢拿石头玩，极道先生路过时总要离得远一些，免得有顽皮的孩子用石头伤人。这天极道先生悠哉地扇着扇子准备去新开的集市转一圈，前头已经传来了石头碰撞的清脆声，他往右挪两步继续走，可还是有石子冲他弹了过来。极道先生本能地一接，一颗不算小的蜜黄色石头躺在他手里，石头里居然有一只小虫。极道先生讶然，几个辫子歪歪的小孩跑过来问他要石头，他忍不住问了句这是什么石头，为什么里面会有虫子，小孩子们咯咯咯地笑了，说先生怎么连这个都不知道。极道先生好脾气地等小孩们继续解释，为首的小孩说这叫琥珀，不算石头，虫子要是在树底下睡着了就会被树吃掉，但是树觉得这个虫子不好吃，会再吐出来，所以琥珀算是树的口水。极道先生点点头，将石头还给他们，心中却在想到底什么树这么凶残，居然会吃这种小物。可是当天晚上极道先生怎么也睡不着，木窗开着，月光洒洒洋洋地落尽，窗外的梅树静静地伫立着，一只鸟衔着死掉的大田鼠飞过，极道先生蹭地一下从床上立起身来：他就说怎么感觉琥珀不对劲嘛！他被裹进石头里落到苦境，不就是琥珀里包个东西吗！这么一说他才不像星星，他更像被上天界这棵大树喷出来的虫子。
  很久之后，极道先生认识了从火宅佛狱来的拂樱，拂樱一脸怜悯地看着极道先生，说苦境没有这么凶残的树吧，生在火宅佛狱我才信一些，极道先生这才惊觉他当时的天真，和那天晚上无法被常人理解的脑回路。
  极道先生对星星还算情有独钟。上天界大部分时间都明亮无比，人们喜欢不会灼伤他们的太阳，丰富的土地和仁慈的天空让他们习惯了现在的生活，可是尚风悦总是感觉无聊。安然的环境让人们有了更多的兴趣，幼小的尚风悦在百无聊赖的生活中喜欢听别人讲故事，尤其是女孩子们的故事。听姐姐们说，在离她们很远的时间里，有个地方叫苦境，苦境的人们对各种事物都有特别的定义。一只鸟翩然飞过，羽毛飘飘荡荡地旋转着，尚风悦分了心，不禁地伸手想要接住，又怕它再被吹走，只好改成拿双手轻轻地盖上。一个姐姐又将她白皙的手盖住尚风悦的手，尚风悦抬头看她，讲故事的人没有因为他的分心而停下，“苦境的人们喜欢夜晚的星星，因为白天他们是看不到的，他们还喜欢把星星比作心。”
  扑通扑通，尚风悦感到很惊讶，那个时刻无论是话语还是那双合住他的那双手，都神奇地让他听到了心的声音，那颗柔软又时刻跳动着的心脏。尚风悦没有问为什么距离要用时间表示，极道先生也不用问，他已然明了。
  他准备逃跑时也有姐姐们的帮助，姐姐们的眼神像水一样要把他淹没，实际上她们确实也哭了，最后一次被她们抱住，被拉住手，再放开，尚风悦被推到了石头里。上天界到苦境的距离是他思念姐姐们的时间。
  上天界没有星星，夜晚的天空只有幽幽的蓝紫色，在死国他可以看个够了。苦境的星星看着太苦涩了，极道先生渐渐染上了苦境的气息，愁绪总在不注意时慢慢缠上他，将他裹住，一层一层。先是醉饮黄龙，再是枫岫主人，或者拂樱斋主，极道先生闭上眼睛时总会闪过这些人的脸，分不清是愁是恼是可惜还是讨厌。于是极道先生逃跑了，虽然算是被动地逃到了死国。
  阿修罗在苦境没什么朋友，极道先生是唯一一个。极道先生曾经开玩笑说当你阿修罗的朋友真是好难，要挨你几次揍，拆几次房，说好多话才能当。阿修罗说有吗，极道先生假装生气地合起纸扇，说明明就有，你当时看见我就打。阿修罗愣愣地笑了。极道先生心里想，反正你也和天者理念不和，回不去死国，一直待在苦境当我的朋友多好。
  ......
  极道先生死前最后的感觉是有人将他抱得很紧，像要把他包住，脸上凉凉的，大概是那个人哭了吧，他当时还有些庆幸。再次醒来时阿修罗正在他的床旁边趴着，没有戴面具，极道先生想开口说话，发现嗓子暂时发不出声音，阿修罗却马上注意到了，直起身呆呆地看着他。极道先生想扇扇子缓解下尴尬，手里却什么都没有，动作就变成了他向阿修罗招手，阿修罗马上靠了过来，很近很近。阿修罗说你醒了，声音颤颤巍巍的，有些沙哑，极道先生突然又不忍心让他这样了，曾经他的朋友们自私地离开，留下他反复咀嚼那份痛苦，这次换他让阿修罗品味许久。阿修罗又问他有什么想说的，极道先生摇摇头，对方靠得太近，近到没有戴面具两个人的鼻尖也几乎快要碰到，极道先生大脑一片空白，觉得自己可能是刚醒过来脑子有些转不开。
  阿修罗不擅长做饭，极道先生第一次吃他端过来的粥就知道了。味道很奇怪，极道先生尝了一口就没忍住皱了皱眉头，阿修罗已经把面具又戴上，看不清表情，可极道先生还是感觉至少要喝完。阿修罗扭头准备走的时候极道先生哽咽了几秒，艰难地开口说以后我来做饭吧。
   极道先生身体康复已经是几个月之后的事情，阿修罗已经尽职尽责地上工去建设新的地区，极道先生因为无聊说要跟着一起去。阿修罗随手炸开一座山的时候极道先生在旁边坐着看，轰一声，是山头炸了，哗啦哗啦，是石头们滚下来，落下来，有的小石头弹得远一些，滚到极道先生的脚边。阿修罗从灰尘里现身向他走来，极道先生起身扇扇周围的尘土，坏心思地也冲阿修罗脸上扇扇，阿修罗平静地拿指尖抵住他扇子。极道先生说都是石头落下来，怎么炸山头就没什么好看的啊，阿修罗收了手，说死国晚上的星星很多，你可以留下来多看看。极道先生扇子动了一下，阿修罗沉默地看着他，极道先生又扇了下，这次换阿修罗着急地想要开口，被极道先生抢了先：“你希望我留在死国吗？”
    极道先生等待着阿修罗的回答，其实他心里是很愿意留在死国的，换个意思说，他很喜欢待在阿修罗身边。阿修罗直接回答个“是”就好了，在他印象里阿修罗是个直接又果断的人，极道先生有些恨铁不成钢地想。极道先生透过面具看，当然是看不到阿修罗的表情的，也就无从得知阿修罗的心情。等了半晌，尘土已经散尽，堆堆叠叠的石头不均匀地散在四周，阿修罗还是低着头，极道先生焦急地等待着，说呀，快说呀，说希望我留在这里。
    阿修罗抬头，说，我尊重你的决定，不要因为我就影响你的选择。极道先生简直气得想要吐血，连扇子都忘记合扭头就要走，阿修罗“啊”了一声，极道先生回头，看阿修罗悻悻地收回手，心又软下来。“你让我考虑几天吧。”
  极道先生当时还不知道，一段关系，一段感情中从来不应该有单向的存在，极道先生又着急又恼，阿修罗又何尝没有苦涩的心情呢。烦呐，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烦，阿修罗说的话就好像真的不在乎他去哪里一样。
  极道先生故意好几天躲着阿修罗，阿修罗还是像往常一样，按时地出门，按时地回来。
  极道先生久违地想喝酒了，他想起某天晚上自己黯然神伤地看着漫天璀璨的星河，心里想着再也回不来的人们。他平时不愿意这样，这样太不符合他的形象了，醉饮黄龙太笨，还犟，却也在他离开的前一天做到了真正的心意相通：一切都留给他，他要替醉饮黄龙找到他的兄弟们；还有枫岫，聪明得让人惋惜的朋友，自己曾劝他该离开的时候不要犹豫，走就是了，可枫岫还是义无反顾地往前冲；拂樱最笨，最傻，但是拂樱也许也是这样想他和枫岫的，三个人都是笨蛋是三先生。他的朋友们，有的是君子之交淡如水，有的是蠢到一块去的，可他的伤心与难过，却不愿意交给他人一同品味。
  那天没有流星，苦境的星星也格外黯淡，唯一特别的地方是阿修罗说他们已经是朋友了。可他好像不该喜，他还是要愁，愁啊愁，那份喜悦就像鸟的羽毛沉入水中。极道先生喝酒，咀嚼吞咽的是一份又一份难过，阿修罗刚成为他的朋友，明天可能就要失去了。......
  死国没有酒，或者说没有苦境人定义的“酒”，死国人喜欢烈一点的饮品，极道先生被呛得满脸通红，说自己不喜欢这种。第二天阿修罗就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一坛有着淡淡香气的酒，极道先生很喜欢喝，但是死国资源格外珍贵，他也只是偶尔才喝一次。这次他悄悄顺走一小瓶酒，找了平时看星星的地方坐着。极道先生把酒开了封，一时间又没什么心情喝，只拿纸扇支着脸看无边无尽的银河。
  看着看着他想得入了神，苦境他本来就不打算回去了，已经没什么认识的人在了，回上天界的话一定要被绑起来被迫继位，不然就是问罪，算来算去还是得留在死国。极道先生一口一口地喝酒，有机会要不要回去看看啸龙居？虽然啸龙居也算多灾多难，之后被人拆了好几次，每次都要他费劲修好，最讨厌的是他们后面都不脱鞋就直接进门......片段闪回时，阿修罗的脸出现在面前，极道先生蹭地一下站了起来，着急地说你不要把我的房子拆了。
  阿修罗很疑惑地歪头：“嗯？”极道先生啪地一下把嘴巴闭上了，意识到自己好像把现实当梦境之后更觉得尴尬，于是干脆不说话了。阿修罗拉着极道先生缓缓地坐下，那一小瓶酒已经被他喝得快要见底，极道先生拿扇子捂住脸，不去看一旁的阿修罗。
  阿修罗不说为什么来找他，极道先生心里却已经有了答案。死国的夜晚和苦境一样又不一样，安静得有些过分。阿修罗突然开口说他不能离开死国，死国还需要他来重建，极道先生闷闷地嗯，阿修罗又说他可以去很多时空，可以随时去看他，极道先生这次连嗯都发不出声。等过段时间，极道先生觉得自己已经清醒了很多才抬头，阿修罗看着星空，向前伸手张开手掌。极道先生问他这是在做什么，阿修罗说，死国的每一颗星星都代表了一个人。极道先生凑得近了点，让他可以看到阿修罗所看到的，一颗银色的光芒闪过，落在阿修罗的手掌又在几秒之间消失。极道先生说，你托住了它，阿修罗说，死国的传统是每个人都要托住自己见到的正在陨落的星星。阿修罗没有收回手，极道先生将自己的手合上去，感受着星星残存的珍贵又美丽的冰冷。极道先生这个时候又觉得自己是颗星星了，还是死国的那一颗，他又听到了扑通扑通的心跳声，但是是从哪里传来的呢，是他的身体里，还是他和阿修罗合上的掌心中？他好像被阿修罗一起托举了起来。
  极道先生把手拿回，阿修罗扭头看他，极道先生心想真是被死国特有的浪漫吃死了。上天界又叫做诗意天城，是个浪漫又多情的地方，这些是姐姐们给他带来的印象，浪漫来自每个人骨子里的闲适，来自情人含情脉脉的眼神，来自美景衬托下更加醉人的香气。可是在死国，浪漫来自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不离不弃，来自陨落的星河，来自合上手掌那一刻的被珍惜感。以前的浪漫是不属于他的，现在的浪漫是阿修罗为他带来的。
  极道先生说，重建死国很辛苦，我陪你一起吧。
  …
  极道先生还是等了阿修罗一次。阿修罗沉眠的时间里，极道先生还是照样地去死国建设前线监督，看一个又一个山头被崩掉，再过几个月就是新的田地与房屋，回来了就盯着阿修罗的脸发呆，要是几个月之后阿修罗能醒过来就好了。期间夜神和月声来看过几次，还劝极道先生没事了也可以出死国转转，极道先生摇摇头，说去别的地方的话，距离太远了。
  他快要忍受不了等待的时间了。这是阿修罗沉眠后极道先生第一次见到那么多的星星同时堕落，他学阿修罗一样伸出一只手，有一束银白色的星光落到他手上，很冷很冰，极道先生又伸出另一只手，双手一起托着落下的星光，冰冷的感觉一点一点加深，冷到心也要痛得停住了，极道先生忍不住落下了眼泪，阿修罗为什么没有告诉他，一个人托着这么多的思念，居然会这么痛苦，这么地想要流泪。
  极道先生握着阿修罗的手，身上还是没有温暖起来，极道先生轻轻地亲了一下阿修罗的头发，听别人说亲这里表示的是思念，阿修罗大概也亲过他的头发，他们俩就是这一点上心照不宣。
  明天吧，极道先生想，明天阿修罗就醒过来了。
  END.

[ 此帖被白晝夢在2024-05-22 21:33重新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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