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布布文學 06.04 【鷇梦】鷇音子×三余无梦生《风波恶》（连载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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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主發表於: 2022-06-05 01: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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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04 【鷇梦】鷇音子×三余无梦生《风波恶》（连载中）

暴雨不停。
神经放松的这一刻，连日的伤痛终于从四肢百骸涌出，三余无梦生脱力倚靠在深巷尽头的矮墙上。
雨还在下，房檐下的无梦生解下了避雨用的斗笠，半湿的黑色长发顺着脸颊垂落在沾血的布衫上，更添几分狼狈。此时虚弱的无梦生，近乎让人难以和昔日风度翩翩的贵气公子形象联系起来。
身体上的疲累和疼痛交叠显现，无梦生知道，自己不能死在这里。昏暗的天色，无人的深巷，痛感自臂上的擦伤和先前搏斗时带来的几处暗伤袭来，他剧烈喘息着，血已经止住，如今且在屋檐下等一个雨停。
待他缓过气来，便扶着墙边的柱子缓缓滑坐在地，咸腥的雨水混着血的锈味蔓延在空气中，无梦生明白，自己的伤比预估的还要糟糕，若是捱不过这场雨，他或许真的要死在这里。
在放松的状态下，意识逐渐模糊。
无梦生想起还在京城的岁月，那时，十指掠过泉音飞羽，一曲名动京师的正是他三余无梦生。京郊三十里外，翠环山上的一处无人探访的书院里，藏着他们的过去。
传闻，人的身体在某个时刻会出现印记，是他与生俱来的爱人为他落下的灵魂烙印。人人都信这个传言，可真正结合的灵魂伴侣少之又少，而传言中结下了契印又历了别离的灵魂伴侣，结局都不甚圆满，多是唏嘘。
雨水和泥土混杂的气味，空气弥漫着绝望的气息。三余无梦生却想起这桩带着旖旎色彩的事，属实有些费解。
无梦生自嘲地笑了笑，怕是人之将死才有空思索这些东西。
属于灵魂伴侣的烙印，有的人甫降生于世便有烙印伴生，有的人终其一生都没有印记出现。无梦生本不信这个，直到他的身上也出现了印记。
那些回忆算不得什么风光霁月，他并不清楚别人的印记是如何，但他自己的身上确实有那么一个烙印。那烙印像只鹰，张扬地落在他的后腰，仿若宣告着他与生俱来的爱人是个张狂不羁的行者。
那烙印出现的时间很是模糊，出现的位置也让他自己发现不着。直到某日习武时受了伤，天踦爵给他上药时，手不可控地颤抖了一下，便让他穿严实些，莫要露了皮肉。
他不解，只听见兄长装作轻描淡写地说，你什么时候有印记了，为兄都不知道，着实过分。
无梦生惊诧之余听见的是手中器物摔落在地的声响。想来敏锐如天踦爵，在那时便已明白了无梦生背后那个印记所代表的人，无梦生自己对此却是后知后觉，一直到身上的烙印被那人无情揭开。
后来那人一次一次抚摸过、亲吻过那张扬的印痕，白色的发丝流泻在紧扣的十指之间，不必言说的缱绻情感在一次次的眼神交融和唇舌相接表达到尽兴。倘若万里山河清平，他们兴许还在那世外桃源般的一隅，与天地同老，不问世事。
可他们几个分明不是什么坐得住的主，后来有的远渡重洋，有的南下入世……至于鷇音子，他是否下了山，又去了哪，他一概不知。无梦生或许还是他们几个中行事风格最温和的人，向来热衷于将风波化解于言谈之间。一去经年，自京师南下入江湖，他却也在刀光剑影里落了一身沉疴。
无梦生觉得自己大概是真的要死了，否则又怎会在这种时候回忆起自己不愿意去相信的那个鷇音子呢？灵魂伴侣的烙印也罢，如果烙印是真的，那他们早就该像传闻中的那样或是因为离心而发狂，或是不死不休了。可他们甚至连告别都没有，平淡得如同他们不曾有过那段刻骨铭心的岁月。
脚步声由远及近。
狂风吹动叶片沙沙作响，雨声里，无梦生听见那脚步声踩得沉稳，不紧不慢，向深巷的尽头走俩。
已然歇息了半晌，他撑着墙缓缓起身，这个动作对此刻的他已经算是吃力。直起身子的刹那，无梦生试图站稳，但眼前却是一片头晕目眩的昏黑。他脚步虚浮，毫无方向地向前踏去，却是踉跄地撞上了什么东西。
他知道自己撞上的是个人，在视野还未恢复的短暂时间里，无梦生已经闻到了一股熟悉又独特的丹药香味。惊诧之余，这个虚弱的人不知何来的力气，根植脑中的抗拒让他抬手将身前那人用力一推。
那显然就是个习武之人，被这么一推反而纹丝不动，只是打着伞站在雨里，一言不发地看着无梦生因脱力向后倒去，才伸出手将他拦腰截住，避免了他再撞上身后的墙。
猝不及防地，无梦生已经对上了他的目光。
无梦生移开了视线。那人目光灼灼，看向他的眼神里藏着太多复杂的情绪。无梦生不愿去看，也不想去看，心道大概这人永远是他命中的劫数。
“现在你这个样子，是不要命了吗？”鷇音子开了口。
无梦生被这么一问，方才回过神来，用力挣开了鷇音子的手，缓缓往墙上靠去。雨还在下，鷇音子打着伞站在雨里与他对峙，良久，才听见无梦生开口：
“鷇音子，你是来看我笑话的么？”
不是好的语气，也没给好脸色。
鷇音子却也不恼，只是冷眼站在雨中不语，一步之遥的距离却仿若悬了一到银河，落下的雨帘将他视野中的无梦生变得几分朦胧。
无梦生在看见鷇音子的那一刻，已经坦然接受了这个事实。以他们的能力和手腕，要在茫茫天地间找到对方也算不上什么难事，他只是猜不到鷇音子的动机，更何况是在这个当口。
是自尊心作祟也好，是对此人强烈的质疑也罢，无梦生无论如何也不愿意在这个狼狈不堪的当口被鷇音子救下。最主要的一件事是，他摸不明白鷇音子的动机。
即使他们在某个程度上万分相似，就算他们曾经那么亲密无间。
他们隔着那条一步之遥的鸿沟对望。最终还是鷇音子打破了凝固的场面，向前走了两步，到了廊下，收了伞，拿出药瓶示意无梦生服下。
不过是礼节性的表示罢了。
“三余无梦生，如果你还知道惜命，你知道该怎么选择。”
“你已见到这般模样的我，我又还能做出什么选择呢？”无梦生不去看他，“我不可能对你言计听从，你死心吧。”
“是么？”鷇音子似是动了怒意，语气带着一丝不容辩驳的强硬，“那么，你觉得我是在和你商量？”
沉默半晌，鷇音子上前，一手双指捏住无梦生的下颌，硬生生将他的嘴撬开，另一手将已经开盖的药瓶倒入他口中。
和无梦生的圆融不同，鷇音子的处事风格一向强硬，能例外的事情不多。以他的能为，就算是死人的嘴也能撬开，喂药更是轻而易举。他的动作很快，无梦生忍着喉头强烈的不适感，挣扎半晌，终究还是在这个难受的姿势下将带着点苦味的药液悉数咽了下去。
鷇音子不是没有瞧见无梦生愤恨的眼神，和拧在他肩头的手掌。但他的动作没有丝毫迟疑，熟练得像做了上百次，以一个僵持的姿势进行一场无声而不由分说的的谈判。
他挣开了鷇音子的手。无梦生对这药液的作用并不明晰，脑中纷乱如麻，只想赶紧逃离这个地方。在这个电闪雷鸣的雨夜里发生的事情已经足够荒谬了，再和鷇音子纠缠下去，自己还能不能留住命都不好说。
即使鷇音子的种种举动都表明了是来救他命的，无梦生仍然找不到相信鷇音子的理由。
药力开始发作，体内有一股暖意回涌，纵然无梦生还是一副孱弱的模样，面上总算带了点血色。既而，一股无名燥热的火自下腹窜出，延烧至全身。
鷇音子看见无梦生的额上渗出细密的汗珠，暗红色的眸子带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剜了他一眼，抵着墙的后背明显绷直了，最后终于因支撑不住而瘫软下去。
在鷇音子伸手将他捞起而不至于跌落在地的时刻，他听见无梦生喉咙里发出的带着怒意的喘息声。
“鷇音子……给我下药，真有你的。”

云山，隔断红尘岸；游观，壶中天地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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