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金光論壇九脈峰 11.18 【宁离】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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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15)

樓主發表於: 2021-11-18 09:34

只看樓主 | 小中大

11.18 【宁离】花

* 上班摸鱼产物。不准确之处就当做私设好了。理论上来说是上篇但是我一直没有写下篇，黑米豆腐

慕容府从前是没有花的。

有草有丛，有木有林，说一朵花也无未免有些夸大得过了头，丛中林下，多少总有那么一朵半朵像星星一样绣在大片大片的绿上头。只可惜这些借着犄角旮旯的泥土从墙角砖缝里长出来的细小而孱弱的花朵，在慕容宁看来是算不上花的。他曾在慕容清那里看到过，大朵的牡丹雍容端庄，成株的芍药妖娆艳丽，连细碎的金桂和茉莉都绵延出来一股肆意，全都藏在了慕容清的手帕背后。慕容宁从小就爱同这个唯一的堂姐往来，时不时总能瞥见那些躲在帕子背面的花，看多了之后便总以为那样的似乎才是合乎他心意的花朵。

事实上若是非要论慕容宁有多爱花，其实也并不见得。兴许只是为了表达对大哥不爱花以至于家中从不特意种花这等专制霸道的抗议，兴许不过是为偌大府邸有草有木却不见一朵正儿八经的花深表遗憾，慕容宁总是想着，要是家里能有些花就好了。

他唯一没有想到的是，花原竟是要他来养的。

那是莫离骚踏进慕容府的第一天。尚做着大当家的慕容烟雨把慕容宁从练剑台拎了出来，让他陪着这个新来的大师兄四处走走看看熟悉环境，还特意加了一句老实点。慕容宁连剑都没来得及收，偏着头看了一眼站在慕容烟雨背后打哈欠的莫离骚，嘴上应得乖巧，心里直犯嘀咕——看着比他也大不了多少，怎么就成了大师兄——这话慕容宁没敢拿出来问自家大哥，只在心里头悄悄揣起来一份谨慎，老老实实听了话带上人挨着把府院逛了一大圈，莫离骚才终于发了一句话：“你们慕容府，怎么没什么人气？”

这话要是换了别人去说慕容宁早就一剑过来了，那天他也不晓得怎么回事，仿佛神差鬼使一般还顺着那话回问了一句为什么。走累了的莫离骚就差没挂在慕容宁身上，一双眼睛在庭院里转了一圈，慢慢悠悠地晃出来一句：“连朵花都没有，一眼看过去从头绿到尾，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进了和尚庙。”

彼时的慕容宁已经早早将大哥身上的护短学了个十成十，敝帚再怎么敝也要自珍不是，慕容宁当即反驳，指着那些他一向看不上眼的小野花便要申辩，可话还没出口手就被莫离骚拦了下来，摇了摇头十分感慨的模样：“宁啊，那些怎么能算数，又何必自欺欺人？你若是没有见过好花，改日我带你看。”

莫离骚很是守信，第二天就从外头抱了一盆杜鹃回来，煞有介事同他介绍：“宁，这是杜鹃花。”

那盆皋月杜鹃被莫离骚放在了慕容宁的窗台前头。他瞧着那些红白相间的花，又偷偷瞄了一眼团在他榻上打瞌睡的莫离骚。

据莫离骚本人所说他是特意起了大早专程去赶了个花市，说是要赶最早的那趟早市才买得到这样好的花，“来而不往非礼也，所以宁的这半席榻就借我补眠吧，”也没管当事人愿不愿意，全不把自己当生人，搬了床薄被过来径直一躺，不客气地占去了大半张卧榻——彼时的慕容宁还并不知道早起对这个新来的大师兄意味着什么，心里头尚悬着那份谨慎，又的确是喜欢那花，连带着那两句似乎有些霸道任性的礼尚往来也并不觉得刺耳，脑子有个莫名其妙的念头一闪而过——莫离骚的这身红白的衣裳同那盆红白的花真是很有几分相像。

由着一盆皋月杜鹃开了头，莫离骚隔三差五总要往慕容宁那里搬花。

莫离骚选花很是随意，用他自己的话来说是靠眼缘，芍药牡丹，茉莉栀子，檐下的睡莲缸子，门前的桃树李树，从墙根爬起来的蔷薇凌霄，他也不管养不养得活，全都往慕容宁的小院里搬。起初慕容宁还高兴过一阵，结果没高兴两天，他突然发现，这些花花草草的，原是要他自己养的。

慕容府里没有园丁，人来人往也长不出多少野草，看不过眼挥道剑气过去，自有洒扫庭院的过来清理。林木一门心思朝着天钻，野蛮生长，顶多秋日里要勤打扫，其余的也不用花费多少心思。满府里压根就没人知道怎么养花，更别说问谁了，问大哥是不可能的，能让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准了自己院子里养花都该是给莫离骚赏了脸，其他的兄弟也没有爱花的，慕容清虽说爱花，却也没有实打实真养过。慕容宁没了法子，解铃还须系铃人，又去寻莫离骚。

谁知莫离骚也不懂，被慕容宁从雅风小苑里揪出来之前还团在被窝里睡觉，睁着一双显然是没睡醒的眼睛歪着脑袋反问他：“不是浇水就好了吗？”

哪里只有浇水这样容易，施肥除草除虫修枝，都要花功夫。慕容宁没了法子，只能自己摸索着学着养，还吃过不少亏。花都是些精细的东西，生虫发病很是寻常，起先他并未太在意，等到一墙的藤蔓枯死了大半终于发现叶子上面那些密密麻麻的小斑点，这才意识到大概是什么病。他唯恐这病要传染，赶忙动手把那面墙清了出来，连带着把所有可疑的枝叶花苞全都剪了，在院里点了个火堆一并烧了个干净。

莫离骚捧着茶盏窝在廊下的贵妃椅上读一本不知什么书，时不时抬起眼皮看他一眼，像一只专在他这里偷懒的小猫。小猫踱着步子晃晃悠悠走过来，蹲到慕容宁旁边也跟着去看那个火堆，好半晌没说话。慕容宁本以为他是难过，毕竟花是他弄来的又给种上了，眼下到底是自己没顾好，不高兴也是应该的。

慕容宁正想着要说点什么安慰几句，少年原先心思都在剑上，偶尔飘出来一两分到其他事上，家里的兄弟个个直率坦荡，他没什么机会说安慰人的话，当然也不擅长做这样的事，脑子里头转了半天没有转出来个结果，正急着不知怎么办，却见小猫又抬了眼皮，眼里的瞳仁圆溜溜：“宁，你吃不吃烤红薯？”

这头正为了人家不知所措，可人家那头心里想的竟然是烤红薯，慕容宁还没说出来的安慰话一下哽在了喉咙里。莫离骚见他没反应，以为他伤心过度，递了猫爪过去推了推慕容宁肩膀：“早上练完剑路过厨房的时候我看见里面有新鲜的红薯，你吃不吃？”

练完剑就回来清理这些枯枝残叶，只想着一鼓作气收拾完再说，慕容宁一直专心侍弄草木没太分心注意时候，莫离骚也不提醒，就在廊下远远地陪着，等全都清扫完时间早就过了饭点。给莫离骚这么一提醒，慕容宁的肚子才总算是反应过来，十分应景地咕咕了两声。

最后红薯还是慕容宁自己拿来自己烤的。莫离骚背着手大喇喇站在厨房门口说要替他放风，过去一个人就跟人家打声招呼，也不知放的哪门子风，拿了红薯慕容宁就刺了他两句，他也不在意，很是坦然地表示自己第一次放风没有经验，下回保证好好表现。又不肯自己烤，说是君子远庖厨，慕容宁只得亲自下手，等烤红薯下了肚才想起来，莫离骚这是在拐着弯骂自己是小人么？

他还想着要去问清楚，可一回头莫离骚早就缩回了那张贵妃椅，不满十岁的少年郎身躯也小小，一张贵妃椅只睡得了一小半。慕容宁把手擦干净，躺到另一头小憩，偷偷眯着眼透过眼缝去看莫离骚，那人嘴角都没擦干净，正睡得香甜。

慕容宁心想，这才是小人呢，小猫一样的人。

其实慕容府并不大适合养花，这是慕容宁被迫养了几年花之后得出的结论。

一个是地气不太好。种树种草倒还容易，发了芽生了根，慢慢也就起来了，就算长得不好，也不至于一个不小心就不活了。可花不一样，水要挑，肥要施，有的爱太阳，有的喜阴凉，个个不一样。这些也就算了，慕容府的地方偏冷些，每年越冬总要花不少的工夫，最怕霜冻下雪，稍不注意那第二年就是一院子的尸横遍野。

莫离骚不管这些，看着院子里空了就出去搬些回来，照他的话说是生死由天，花钱买几个月的好看也算不亏，还得了几个月的精心照看，做花也做得值了。慕容宁拿他没法子，这样的歪理听多了好像还挺那么一回事，只在他又搬花过来的时候嘱咐两声不要买什么什么花，他这儿的土不适合，怕养不活，也不知道莫离骚听没听进去。

那时慕容胜雪已经出生了，偏偏遇到慕容烟雨做他爹，小小年纪就学会了绕着大爷走，却是最喜欢他的十三叔，为了躲亲爹常钻慕容宁的小院里来。四五岁正是调皮跳脱的时候，别的全玩腻了，就爱来糟蹋慕容宁好不容易养起来的花。院里的花除了长刺的、太高的，竟鲜少有没被慕容胜雪拉扯过的，一院给扯得七零八落，小孩头发里都混进了枝叶，还举着摘来的花要往莫离骚的耳边插，慕容宁看看小孩，又看看院子里的花，一时之间都不知该先心疼哪个。

莫离骚从不为这样的事情生气，胜雪要把花往他头上插，他就把胜雪抱过来，散了小孩的头发把里头的枝叶野草摘出来，又把小辫子编回去，两个人一起坐在窗沿下。慕容胜雪看着他十三叔亲自拿了笤帚剪子去清理院里头被他糟践过的花花草草，偷偷问身边的大师兄：“宁叔会生气吗？”

莫离骚歪着头想了想，把自己头上的花摘下了扎进小胜雪的小辫里：“不会。小胜雪，我教你一句话，旧的不去，新的不来。”

于是胜雪心安理得了，也不在乎头上顶朵大红花是什么模样，学大师兄也跟着窝在榻上，偶尔探个脑袋出来看看他宁叔还在不在——他从没想过宁叔有一天会真不在。

若是要问那会儿的慕容胜雪他的宁叔上哪儿去了，小孩子的脑筋大约是转不出答案的。

谁也不知道慕容宁去了哪里，不过是个再寻常不过的晚上，怎么天一亮家里的老十三就没了踪影？慕容烟雨派出去的人全都回来了，什么消息都没有，老头子气得要把整个府邸翻过来，进了十三的小院就想发脾气，苦于没有发火对象，扭头大踏步去了莫离骚的雅风小苑，仿佛料定莫离骚就是慕容宁的逃家内应一样，劈头盖脸好一顿臭骂，骂完了瞥见躲在莫离骚背后颤颤巍巍的慕容胜雪，刚按下去的火又窜出来，拎着斜阳木剑对着院子外头的竹林乱劈一气，下了一道死命令，要莫离骚去把慕容宁带回来。

莫离骚看了一眼那小片被砍得乱七八糟的竹子，颇有些可惜似的摇了摇头。小胜雪拽着他的袖子，问他宁叔去了哪里。莫离骚歪着头，把手藏在袖子里，清清淡淡地答了一句：“我也不知道啊。”

胜雪拽着那截袖，直拽得皱皱巴巴仍是不肯松手，偷偷瞄瞄外面的竹子很快收回了眼，仿佛心有余悸却依旧拧巴着一张脸仰头：“但是老头让你去带他回来。”

“你宁叔要是在，就会跟你说，那是你爹。”莫离骚眼睛转了回来，落到矮了他不知多少个头的胜雪身上，小孩子的紧张和畏惧都写在了眼里，脸上做出十分的严肃，非要装出一副小大人的模样。莫离骚索性蹲了下来，伸手去摸了摸胜雪的发顶：“他想让我找到的时候，自然会让我找到的——小胜雪想他吗？”

“我当然会想，我和宁叔最好了！”小胜雪撅着嘴不大高兴，并不满意大师兄的答案，“你也会想吧？你和宁叔最，唔，你和宁叔第二好！”

莫离骚笑起来，站起身对着小胜雪摇了摇手指：“不对，我和宁当然是第一好，你才是第二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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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15)

1樓發表於: 2021-11-18 09:47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补充一些宁离小段子。
小师叔
【现pa】
莫离骚是在离家后的第四年秋天回来的，一同回来的还有他新收的小徒弟，名字叫霁云。

那年院子里的银杏挂的果刚黄没几天，藏在满树的小金扇子之间，莫离骚好像终于想起来该回家，临了人已上了飞机才给慕容胜雪打个电话，语气四平八稳一如从前，慢条斯理地安排他来接机。慕容胜雪还没来得及说什么那头电话就挂了，心头忍不住就有点来火——隔了这么几年连个消息都不往家里回，一来就让去接机，全然没有要给他这个新任大当家面子的意思。

接电话的时候慕容胜雪正在慕容宁的办公室里等着宁叔看完他写的企划书——虽说名义上他是慕容府的大当家了，但到底刚接手没多久，事情总要一件一件去做，大事上还是要靠慕容宁把关——慕容宁听两句差不多就知道是什么事情了，看他一个电话接完，不高兴简直写到了脸上，想也不必想便明白那边的是谁，唉唉叹了口气：“离骚现在跟你关系好像更好些。”

“谁要同他关系好，”小胜雪整张脸都要皱起来，“咱们家只有你和他关系好。”

话是这么说，可慕容宁问他要不要一起去接机的时候，他还是别别扭扭跟着钻车里了。

唯一没有预料到的是莫离骚竟然带了个人一起。一个小男孩，看着年纪并不大但个子还挺高，应该还是个中学生，长得秀气又乖巧，老老实实拖着俩快到他腰那么高的大号行李箱跟在莫离骚后边走，一口一个老师喊得特别甜。慕容胜雪看着那个小男孩，眼睛都瞪圆了，费了老大劲才没把下巴惊掉了——莫离骚从哪儿拐来的小孩儿？不是，莫离骚还能拐来小孩儿？

慕容胜雪从后视镜里面偷偷瞥着那小男孩看了半路，又悄悄瞄着莫离骚看了半路，脑子里飞速窜过一个念头。好不容易总算是到了家，一大一小两个人同步打着哈欠进了院子，慕容胜雪趁着慕容宁停车的空隙，踱着步子挪到了莫离骚旁边，问出了折磨了他一路的疑惑：“莫离骚，这是你私生子？”

还没等莫离骚答话，头顶就先被拖着行李箱后进门的慕容宁敲了个爆栗：“要叫大师兄。”

那小男孩没忍住笑出了声，又仿佛不太好意思的模样，躲到了莫离骚身后，可还是忍不住捂着嘴笑得肩膀一耸一耸，腰都快直不起来了。莫离骚哎呀哎呀摇头晃脑喊了两声，把小孩拎了出来朝俩人面前推了推：“这是我新收的徒弟，叫霁云。”

慕容宁摇了摇扇子，微微颔首：“云销雨霁，彩彻区明。意头很好。”

“慕容府现大当家，小胜雪，你要叫他小师叔，”莫离骚伸了根手指出来指指旁边的小胜雪，那根手指又往慕容宁身上移了移，“这是前大当家，你可以喊他宁叔。”

霁云初来乍到，听了话很乖地点点头，挨着把人喊了一圈，喊完忽然意识到了什么，扭过头去问他的老师：“可是，师叔、宁叔……这样不就成了一辈的吗？”

“别了吧，难道你准备管宁叔喊宁爷吗？”未等莫离骚答话，慕容胜雪就把话头抢了过来，姑且报了起先的挂电话之仇。

胜雪在这家里头，无论辈分还是年纪一向都是最小的，哪怕后头来了个年纪小的修儒在他们家里住过些日子，可仔细算算，修儒和他也是同辈，好不容易有个冷秋颜，却又不大常到他们家里来。眼下给他碰见个小师侄，终于升级的胜雪心里很高兴，但又不肯高兴得坦荡，八寸脚穿七寸鞋的模样，截了话茬顺着那新鲜小师侄说的一琢磨，也跟着扭了头去问莫离骚：“哎，大师兄，你是老头的徒弟，照这个辈分，你和我是一辈的，这么算你该喊宁叔小师叔吧？怎么从来没听过你喊过？”

旁边的慕容宁摇着一柄扇，轻飘飘地应了一句：“他喊过。”

胜雪偏着头，努力回想了一下，愣是没想起来，又去逮着慕容宁追着问：“什么时候？我怎么不知道？”

慕容宁的扇子刷的展开，大半张脸藏在扇面后头，露出的眉眼颇有些高深莫测的意味：“不告诉你。”

“嘁，爱说不说，我还不想听呢！”慕容胜雪对这俩大人的小秘密嗤之以鼻，哼哼唧唧把小师侄拎走去看房间，却没瞅见一边不做声的大师兄红了耳朵尖。

“唉，你该告诉他，从前为什么你要跟着喊我大师兄的。”

“也就是小时候输了你几回，何必如此计较。”

“后来某人学聪明了，没赢，也不算输。”

“输赢有什么意趣，不如你喊我声宁叔看看。”

“我喊你宁叔，那你要喊我什么呢？”

“自然是——离骚。”

老猫
慕容府有只老猫。

那老猫是慕容胜雪上小学的时候从路边捡回来的，刚出生的小奶猫不过巴掌点大，跟着一只差不多大的小奶狗一块挤在路边破烂邋遢的破纸箱子里，两个小东西淋着小雨有一声没一声地叫唤。小小的慕容胜雪听了只觉心里跟着疼，索性把校服一脱，裹着一猫一狗一路抱回了家。

还没等进家门，小孩还在院门口就犯起了难。慕容烟雨肯定是不许他养这些的，可真要这么重新丢回路边，他又舍不得，可是他还要上学，寄宿制的小学晚上又不回家，下了学还得去补习班，一周里头就瞅着周末才有时间，肯定是没空闲照顾这俩小家伙的。正好碰见刚下班的慕容宁和莫离骚，看见小孩一个人抱着校服在家门扣，以为是犯什么事了不敢回家，凑过去却瞅见小孩怀里头的两只奶毛团子。

慕容胜雪仿佛看见了救星，刷的一下跑过来把小猫小狗往他俩怀里塞，给慕容宁塞了猫，给莫离骚塞了狗，嘴上还说，宁叔这样脾气好，养猫比较好，大师兄爱困，一天到晚都睡不醒，为了以后老了不当懒老头，就把小狗给他，让他带着多出去散散步活动活动。俩大人哭笑不得，看着发帘儿被雨水淋得湿漉漉的小胜雪，又瞅瞅自己怀里的奶毛团子，到底没拒绝。

难题一解慕容胜雪就高兴了，欢欢喜喜要给两个小朋友取名字，想了半天，却只取了最简单的名字，小狗叫大宝，小猫叫小贝。

不知是不是名字太大，没镇住大宝的命，又或是压得太大过了头，小奶狗还没养两天就死了。莫离骚带着去看的兽医，说是早先淋雨就感冒了，加上还有炎症，狗狗看着是刚出生没两天就给扔出来的，太小了没法打针，强行灌药又灌不进去，医治的意义已经不大了，换句话说基本上就是死路一条。莫离骚抱着发冷僵硬的小狗，脑子里是兽医最后说的那句话——死亡，对这些流浪狗来说实在太正常了。

他没说什么，把大宝带回了家，就埋在西厢房后面的空地上，拱起来小小一个土包。慕容宁把原养在盆里的白玉兰移出来，种到了土包边上，说是大宝从小就是淋着雨来他们家的，以后就不必淋了。莫离骚想了想，只嘱咐了一句，那宁要好好养着这株花，等以后长高些，还能有花陪着。

然而这都还不算完。他俩都清楚，等小胜雪回来，肯定还有一场闹。结果等到慕容胜雪真的回了家，两个人却都很默契地不再提起大宝，只把小贝往他边上送。等到被追问得急了，莫离骚才终于说：“养狗麻烦，我将它送走了，是户好人家，顿顿有肉吃。”

胜雪听得又气又急，丁点大的孩子眼泪差点掉下来，摔了零食袋子就要和莫离骚闹，一旁的小贝吓得直往墙角里缩。本着和事老的原则慕容宁本想着说几句打个圆场，也当做是安慰一下小孩，却被莫离骚拦住了，也未有解释什么，径直回了自己的屋子。

小猫倒是很长命，一路平安无事顺风顺水活了十几年，直到长成了一只心宽体胖颇有权重的老猫，莫离骚把他从小贝喊到大贝再喊到胖贝最后喊到老贝——虽然猫从来不理他——老贝总爱往慕容宁身上窝，对莫离骚的逗趣视若无物。莫离骚每次举着逗猫棒申请和老贝互动的时候，慕容宁总要打趣两句，说他狗嫌猫厌偏偏还爱招猫逗狗。莫离骚也不在意，学猫猫也跟着窝到贵妃榻上去，仍举着那根逗猫棒，隔着慕容宁去逗老贝。

再后来老贝也去世了。按理说猫都不大愿意让别人知道自己死了，但它这一生活得实在太过安逸舒服，年纪又的确太大了走不远，转头一想干嘛非要死在别处呢，哪儿有这儿舒服，怎么不能死在这儿呢？死在这儿也行。

那时逃家的小胜雪终于回了家，却是安心住在慕容府里的莫离骚不在家了。老贝窝在莫离骚的西厢房屋檐底下晒太阳，慕容宁还同胜雪说，你看，小贝是喜欢离骚的，虽然平常不爱理人，可人不在的时候还是会想的。慕容胜雪不置可否，偏着脑袋驳了一句，说不定人家乐得清静。

老贝是挺清净，晒着太阳一觉不醒，到晚上胜雪去喂猫才发现，富态的老猫窝在廊下的猫碗里，身子已经僵硬了。慕容胜雪扭头冲东厢房里的宁叔喊了一声，慕容宁朝这头看了一眼，出来把猫咪抱去西厢房后头——大宝的小土包还在，旁边的白玉兰早已长成了一棵大树，花开得正当时。慕容胜雪找了把铁锹出来，在玉兰的另一头挖了个坑，把老猫埋了进去。

慕容胜雪沉默地挖坑，半晌才抬起头来问：“旁边这个是不是大宝？”

慕容宁很平静，从胜雪手上把铁锹接过来，一锹一锹把土填回去：“是啊。”

慕容胜雪轻轻吸了吸鼻子：“我就知道他骗我。”

慕容宁默不作声填好了土，小小的土包旁边拱起来一个大些的土包：“他不是有意的。”

慕容胜雪抱着手，也不在乎泥土弄脏衣服，说话语气像个小孩子，十足十的不高兴：“他就是故意的！”

慕容宁笑了笑：“好吧，也算是有意的。”

炸土豆片摊
慕容宁的大学上到后面越上越清闲。

他的学分一早就修够了，离毕业只差一篇论文，后头两年学生会社团换届基本算是大换血，他懒得去凑那份虚热闹，他先就跟大哥谈妥了的，一毕业就回家里上班所以也不愁找不着工作，结果到了大三大四别人忙着考公考研找实习补课重修跟孔乙己凑钱喝酒似凑学分的时候，他反倒是气定神闲，每天按点窝在图书馆里看小说，顺便蹭免费的空调和咖啡。看了几个月看腻味了，咖啡直喝出刷锅水味儿，干脆又去骚扰莫离骚，说是要带着莫离骚创业去。

莫离骚那会儿其实也没事。他的绩点一直都很高，索性直接保了研，后面还有好几年的学要上，就算上完了学大约也是不准备出去工作的，眼下正闲得安逸，给慕容宁一撺掇就跟着走了。

但莫离骚也没想到，慕容宁所说的创业，是到慕容胜雪他们小学门口卖炸洋芋片儿。

“我已经打听过了，餐饮行业门槛低，进出也容易，虽然竞争大但距离饱和还是有点距离，试试水就当玩儿。炸洋芋片儿五块钱一碗，我们新开业，就收个三块，过两天再涨回来，先赚点回头客。”说这话的时候慕容宁正蹲在他那辆不晓得从哪儿翻出来的三轮车边上削土豆皮，削完了又挨着把每个眼儿戳了一遍，一筐土豆白生生装了一桶。

“……你就指着这个创业？”莫离骚的眼睛在三轮车上面转了一圈，在顶棚上面那一大片疑似油污上停了停，又落在了那个简易的料理台上，最后不动声色地把步子往外挪了挪，似乎是要身体力行将“君子远庖厨”贯彻到底。

慕容宁切土豆片切得一丝不苟，却也不忘拿余光去瞅莫离骚：“这是为了融入环境，特地让劫七去帮我借来的，看着不大干净，但你放心，我都检查过了，好歹我们的客户都是祖国未来的花朵，干净卫生是很重要的。”

“好吧，他们是花朵，”莫离骚微微点了点头算是接受了这个观点，可他仍有疑惑，“但是你为什么不去借一辆电动三轮车？你等下是要载着土豆、煤气罐和灶蹬去胜雪那里吗？”

“……”

慕容宁还真蹬过去了，一蹬小一月，直蹬到慕容胜雪放暑假。三轮车上没地方打伞，只能尽量往顶棚里缩，得亏是慕容宁基因好，不然能黑八个度。莫离骚就骑一辆小电瓶车慢慢悠悠跟在后面，甚至还有余力可以给自己撑一把遮阳伞。每天放学两个人就在慕容胜雪小学门口，慕容宁负责炸土豆片，莫离骚负责收钱，美其名曰“分工协作，流水作业”。

慕容胜雪头一回看见他俩的时候一心只想绕着走，谁让收钱的那一位眼睛尖，隔得老远就冲着他喊小胜雪，他没有办法，只能不情不愿过去。慕容宁正站料理台后头炸土豆片，一张脸被口罩遮了大半，还要应和着周围小同学的“老板，我要一份五块钱的”，与一旁清闲的莫离骚形成鲜明对比。

慕容胜雪伸着脑袋过去瞧了瞧慕容宁锅里的土豆片，又转过来瞅瞅正忙着数钱的莫离骚：“你俩到底谁是老板？”

莫离骚扬了扬手里的票子，连着眉毛都跟着飘了飘：“自然谁管钱谁是老板。”

慕容宁铲出来一碗土豆片交到小同学手上，表情看起来似乎不甚在意，说的话却显然不是那么回事：“管钱的可都是老板娘。”

“看你辛苦，老板让你当一当也可以，”莫离骚把钱收进口袋，跟着胜雪去瞧剩下不多的材料，帮着把东西往车上搬，“宁老板，晚上带我们吃什么？”

慕容宁炸完最后一碗土豆片，把火一关：“老板娘说了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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