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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04-02 17: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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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02 【撼蒼】Gone with the wind
1
a-hF/~84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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預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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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定比例「撼天闕×希妲」,以及自由心證的「競日孤鳴→蒼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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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BO二設,現代背景,私設如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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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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蒼狼站在門店前,先仰頭看看招牌,而後好奇地向裏望了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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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家名為“天龍刺青”的刺青店,招牌下有霓虹燈燈牌,紅色燈組成的字在夜色裏張牙舞爪,像是什麼怪物:專業紋身、洗紋身、紋眉、美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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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家刺青店在發廊巷既奇特又不奇特。不奇特的點在於,這家店像發廊巷的其他店面一樣,有十分強姦審美的裝修風格和簡單粗暴的店鋪名稱;奇特之處在於,這是發廊巷為數不多做正經生意的店,店長加店員統共兩個,一個專業紋身,一個專業紋眉,當然這家刺青店也承接美甲業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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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孩的手放在門把上,剛要拉開,另一只胳膊的袖子就被蒼狼拉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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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真的要進去嗎?你畢竟是個omega……”蒼狼問。誠然這家店生意清白,看上去絕不涉及官方嚴禁的毒品、槍支和皮肉生意,但他的眉目裏尚有擔憂之意——時至今日,社會對有紋身的人仍存刻板印象,有刺青的人多半被懷疑是越軌行為的主要實施者,尤其是有刺青的omega——“大概率從事皮肉生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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蒼狼的擔憂在此情此景下實在天真好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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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孩烏溜溜的眼轉了一圈,顯然明晰他心中所想,“有什麼好擔心的,我難道不是做那行當的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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蒼狼不說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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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要是實在不想進去,就走吧。”女孩扭了扭手腕掙脫了蒼狼的阻止,門推開,一只腳跨了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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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歉,我不是這個意思。”蒼狼輕聲道歉,他跟在女孩的身後走進刺青店。店裏冷清,他們進去的時候紋身師正坐在電腦前打遊戲。紋身師身材纖細,嶙峋的鎖骨下紋了一白一青兩條蛇,蛇尾交纏蜿蜒,蛇首卻各自孤零零揚向兩邊。她似乎並不看重生意的好壞,有客人來只冷冷淡淡地瞟一眼,努努嘴示意他們自己找地方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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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誰要紋?”她一邊繼續打遊戲一邊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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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女孩趕緊說道,“我打算把我男朋友的生日紋在胸口,大腿內側也行。”她想了想,又說,“其實腺體這裏,”她把長頭發撩起來,另一只手指了指貼了抑製貼的後頸,“也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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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她這話,紋身師似笑非笑地擡頭看女孩一眼又看蒼狼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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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她興味盎然地說道,“你們長得還蠻有夫妻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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蒼狼一聽,脖子到耳朵紅個遍,立馬擺手,“不,不,我們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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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我弟弟,”女孩笑了起來,“乖小孩,爸爸不讓我紋身,他就聽爸爸的話來監視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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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就說。”紋身師關掉遊戲界面,她思維很跳躍,“不過,在身上紋男朋友的生日我勸你還是三思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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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話不太吉利,隱含對一段戀愛關系的不信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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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想好了。”女孩驕傲地昂起頭,“就紋那個,要花體字,最好再帶點什麼好看的元素,像什麼……玫瑰呀愛心呀,你幫我設計得好看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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紋身師沒再勸說什麼,她了然地點點頭,要了女孩男朋友的生日日期便開始設計。蒼狼又拉了拉女孩子的袖子,女孩跟他走到外間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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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真的要紋嗎?撼天……”蒼狼猶豫道,他很清楚撼天闕的脾氣,那個男人絕不會允許自己的人或東西帶非其所有的符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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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弟弟,”女孩不滿地打斷他,“我和你的主人只是單純的金錢交易關系,而媽媽桑也沒有不允許我紋身。再者,紋一個日期,除了寥寥幾個人,誰知道那是什麼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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蒼狼不說話了。女孩白了他一眼,“哼”了一聲,扭頭就走,似乎咕噥了一句“軟蛋”又咕噥了一句“多管閑事”。蒼狼苦笑一下,再不去管她。那個女孩說得沒什麼錯,她和撼天闕除了金錢關系什麼都不是,當然無需包容撼天闕的所有,甚至,她巴不得他厭棄她為好。蒼狼可以想見撼天闕發現女孩紋身時的情形,多半……撼天闕不會對女孩怎麼樣,但是會對他拳腳相加——因為他沒有看好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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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了。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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蒼狼在外間的沙發上坐下,心事想著想著就變成單純的發呆。店裏的歌放了一首又一首,蒼狼聽得昏昏欲睡,他最近常會夢見之前發生過的事情:第一次被顥穹牽著去見撼天闕,以及他獨身一人逃往囚禁撼天闕的老莊園。這兩件事時間跨度很大,不過記憶同樣清晰,且它們經常連著出現在蒼狼的夢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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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此地,蒼狼又夢到那個時候第一次見撼天闕的情形——希妲葬禮的第二天,顥穹帶他去“獄中”探望撼天闕。事實上在此之前蒼狼根本不知道自己還有個犯了事兒被家族囚禁起來的大伯。那天下大雪,地上雪積得深,蒼狼太小,走得艱難,近乎要撲進雪裏,顥穹很沈默也很強硬,溫熱的大手死死攥著他的手往前走,從老宅門口直至莊園至北的高塔,一路上絲毫沒有抱起他的意思。整座莊園都是舊世紀的遺物,傳了幾百年,蒼狼平時跟競日孤鳴住在苗疆市北邊的園林別墅,顥穹和希妲住城南的宅子,千雪則一個人在市中心有一套大平層。莊園在城外幾十裏,只有些許仆從日常打理,沒有家族裏的子嗣居住。蒼狼除了剛出生的那一個月,也只在希妲葬禮的時候住了幾天祖宅,他很好奇莊園裏的一切,尤其對屹立在莊園至北處的高塔又好奇又恐懼,那讓他聯想到童話裏被囚禁的公主和邪惡的魔法。高塔沒有電梯,蒼狼被顥穹拖著往上爬,爬得很是艱難,不過那時他已初步具備苦中作樂的能力,想象塔頂的人物打發痛苦。或許,他那時天真地猜測,媽媽不是所謂的“去世了”,而是像萵苣公主一樣被關在了高塔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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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實是,塔頂的“囚室”裏沒有長發公主,更沒有媽媽,但有長頭發的撼天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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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頭發的撼天闕,頭發是漂亮的紅棕色,又長又亂。撼天闕還有紅棕色的胡子,同樣又長又亂。他被關押在那樣狹小的空間裏,眼神倒十分兇狠,若非隔著玻璃窗,蒼狼毫不懷疑撼天闕會沖上來咬死顥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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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餵!餵!”耳邊有人在呼喊,被推來推去的感覺也十分明顯。蒼狼掙紮著睜開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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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孩有些好笑地看向他,“沒想到你這麼快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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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歉,”蒼狼以為她們已經結束,“好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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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才剛要開始。”女孩在他邊上坐下,她的一只手一直抓著頭發,好讓腺體處貼的紋樣露出來,“就要紋這個,好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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蒼狼睡意朦朧,但還是強撐著端詳片刻。那個富有意義的日期被設計成行雲流水的圖案,像某種符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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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挺好的。”他最後說。女孩放過他,往裏間去了。蒼狼癱在沙發上,眼睛緊閉,回味夢裏的一切。店裏的歌又換了一首,這回是他熟悉的歌謠——媽媽走之前一直在聽。媽媽和他天然地疏離,他來自媽媽的子宮,有一半的基因屬於媽媽,緣分也止步於此。希妲——他的媽媽在世的時候沒有和他說過一句話,沒有對他笑過,更遑論擁抱他,甚至,她連見面也吝嗇。蒼狼不由自主地親近她,又不由自主地懼怕她:希妲看他的眼神有時很空,有時很痛苦,最多的時候是哀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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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媽是不喜歡我嗎?蒼狼小的時候問顥穹,我是哪裏做得不好讓媽媽不喜歡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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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當他這麼問的時候,顥穹也會露出那種痛苦的神色。通常情況下他不會回答,蒼狼得不到答案,久而久之也不問了。直到希妲的骨灰落葬,他聽到顥穹說——興許,她只是恨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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顥穹的話是沒由來的一句,蒼狼一開始不知道那是什麼意思。但是葬禮第二天的夜晚,從高塔上回來以後,蒼狼竟在媽媽的房間裏翻到一本藏得很深的日記本,那是媽媽最後的遺物,裏面還有一張老舊的照片——薄薄一張紙印刻風華正茂的三個人,兩個少年一個少女,俱是年輕貌美的模樣,少女是媽媽,少年之一的眉目與塔頂的“大伯”相似。蒼狼悄悄把日記和照片帶了回去。起初他看不懂日記的內容,後來看懂了以後,他突然明白顥穹沒由來的話是之前問題的解答,也終於明白為什麼希妲不愛他:因為媽媽不愛爸爸,媽媽愛高塔上被家族驅逐男人,因為我是媽媽和不愛的人的兒子,所以媽媽不愛我,所以媽媽——沒辦法愛我。那時候他才幾歲,卻已明晰加諸在自己身上無比殘酷的事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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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會這樣呢?蒼狼的意識模糊,他又要睡著了。他們看向我的眼神,為什麼都是這樣的呢?就好像他們看到的從來不是蒼狼本身,只是附加在蒼狼身上的角色——顥穹孤鳴的兒子,希妲的兒子,以及顥穹孤鳴和希妲的兒子,他們以此審視“蒼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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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媽,撼天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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蒼狼喃喃自語,黑沈裏印出一個女人和一個男人模糊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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蒼狼和女孩回到臨時住所時已經很晚。屋子裏靜悄悄黑魆魆,仿佛沒有人。不過開了燈才發現撼天闕就坐在飯桌前,燈亮的時候那雙湛藍的眼睛微微瞇起,目光在他倆之間打轉。目光表明撼天闕的心情,蒼狼不欲觸他黴頭,且在很多時候出於某些模糊的心意包容他的無理,因而不發一言,只提了菜往廚房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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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倒不曉得你們之間什麼時候這麼好了。”撼天闕的聲音傳進逼仄的廚房,表面上他在和女孩說話,實際上是和蒼狼說。蒼狼假裝沒聽到,他挑出今晚要做的菜,把剩下的放進嗡嗡作響的破冰箱。水龍頭裏嘩嘩放水,擊打在塑料盆裏,發出震耳欲聾的響,蒼狼把青菜白菜蘑菇一股腦兒丟進水裏,又把垂死的魚拎出來。他將水龍頭關掉,刮魚鱗的時候便故意很大聲,撼天闕的嚷嚷在耳邊就成了破碎的詞組,是真的聽不分明,不過房門被重重甩上的聲音依然嚇了蒼狼一跳,他短暫地停止手上的動作,確信廚房外靜悄悄才回頭看了一眼——狹窄的居室裏空無一人。蒼狼松了一口氣,最後沖洗一遍臟汙的魚,將開過膛剖過肚的屍體放進盤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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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他們一定又去幹那檔子事了。蒼狼想,這片紅燈區隱藏在城中村裏,適合藏身,還租得到便宜的住處,找得到合意的性伴侶,對撼天闕來說還有我這個免費勞動力。撼天闕仿佛全然忘記和我的交易,日子過得活色生香。當時的選擇看來並不明智,或許我註定一無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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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當時以及現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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蒼狼不知道為什麼自己這麼篤定一個被家族關押許久的、且和顥穹有怨的男人能幫助自己。他不太願意承認是亡故的父親和母親同時將他指向高塔、指向撼天闕。他更願意相信自己別無選擇,能依靠的只有撼天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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蒼狼停止了洗菜的工作,又陷入了腦袋空空的境地。房間裏隔音效果不怎麼樣,撼天闕和女孩辦事的聲音穿過房門和一個小客廳斷斷續續鉆進蒼狼的耳朵。他還沒有分化,或者可能只是分化成了Beta,總之聞不見空氣裏膠著的信息素,不過他能想象房間裏發生的一切。甚至,蒼狼在做飯的間隙忍不住擔憂,撼天闕會有多久發現女孩——他現今包養的性伴侶,在腺體處的皮膚上紋了一個富有意義的圖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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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實證明沒過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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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間裏物品碎裂聲如晴空霹靂,蒼狼倒湯的手一抖,鍋裏奶白的魚湯不少撒在流理臺上,他手忙腳亂地去拿抹布,又被房門重重甩開的聲音轟得一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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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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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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蒼狼顧不得流理臺上的湯水,於是不少湯汁順著瓷磚流下,在水泥地上匯成細細的小溪。他匆匆走到房門口,又被女孩狠狠一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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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就走!”女孩拔高了嗓子喊,“老東西,你當你是誰?不過買了幾夜就當自己是爺了?老娘還不伺候了!你等著,你打我一巴掌,我找人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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撼天闕暴跳如雷的吼聲伴隨器物的碎裂聲齊齊砸向女孩,他甚至沒給她說完話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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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滾!你給我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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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孩倉皇的腳步聲消失在摔上的門後,這違規建築物的隔音效果奇差無比,女孩下樓的時候高跟鞋疾速擊打地面,暗示她的恐懼與憤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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撼天闕氣不過,在房間裏又是一通亂砸。金屬衣架飛出來,差點戳進蒼狼的眼睛。他一擡眼就看到蒼狼,少年的面目與剛剛那女孩的相似,更或者,他與她都肖似撼天闕記憶裏的愛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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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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撼天闕痛苦地閉上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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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被夙背叛,被希妲背叛,甚至連希妲的影子都不算的人——那個女孩,也敢背叛他。而眼前的少年更是希妲的"背叛"的具象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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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也給我滾!”撼天闕抄起桌上的盤子,就要往蒼狼砸去。盤裏半涼的菜摔在桌上地上,湯汁潑了蒼狼一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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盤子最終沒能摔到地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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蒼狼死死鉗住撼天闕擡起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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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撼天闕冷冷地看向蒼狼,這又讓蒼狼想起夢裏、抑或是記憶裏高塔上年輕的撼天闕的眼神。蒼狼打了個寒噤,手松了松,垂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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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粥一飯來之不易,何況這些物件。”蒼狼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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撼天闕冷笑一聲,"顥穹孤鳴竟生了你這樣小家子氣的兒子,不過也難怪,他本就是個小家子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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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撼天闕!"蒼狼再也忍不住。逃亡至今三個月,他一向對撼天闕極盡容忍:既存討好之心,又存害怕之意,還有些許說不清道不明的愧疚——顥穹確實對不住撼天闕的,而看了希妲的日記,這種愧疚便更加深刻,興許還有唏噓的意味。可同樣的,顥穹是他亡故的父親。於情於理他都不想聽到有誰侮辱顥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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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我還說不得了?小子,當時是你來找的我,我還記得你當時像一條狗一樣可憐巴巴地求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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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t36:|
蒼狼深深吸一口氣,近些時日來的擔驚受怕、白日夢裏具象化的委屈、還有被一擊再擊的自尊……齊齊在心裏翻湧,讓他終於忍無可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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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呢,撼天闕?"蒼狼反問,"被家族驅逐、又被家族囚禁了那麼多年,活得連條狗都不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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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撼天闕臉上紅一陣白一陣,盤子最終沒有逃脫粉身碎骨的命運,一塊碎片濺出來,恰好劃過蒼狼的小腿,留下一道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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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得靠我這條狗才能被放出來,你又算是什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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撼天闕一手揪住蒼狼的衣領,巴掌已然高高舉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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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再說一遍。"他近乎咬牙切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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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說出口,蒼狼痛快了,也驚覺話語傷人——就像撼天闕用顥穹傷他一樣,蒼狼也在撼天闕雷區蹦迪,偏偏這個雷區還是顥穹埋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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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用爸爸傷我,不代表我也一定要踩一腳他的傷疤報復回去,那我同他,有什麼區別呢?在此時刻,蒼狼竟這樣想。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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蒼狼閉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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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掌最後沒有落下,撼天闕忍不住撇過頭。良久,他才松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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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後我不想再看到你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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兒子肖母,即便如此,盡管如此,那張臉畢竟讓他想起希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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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恨她的背叛,可他也舍不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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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事兒動靜挺大。撼天闕砸了好多東西,雖然是陳舊的、被房東淘汰下來的器物,畢竟還有使用價值。弄壞了,自然要賠的。他們大可以選擇連夜搬家,反正房子就快到期,但過往教養卻讓蒼狼做不來這事,何況他們此刻無處可去。等他賠付了房東被毀壞的器物,又好說歹說請房東填補一些進來,本就不再寬裕的錢包更是扁了很多。蒼狼逃家逃得匆匆,往日的銀行卡信用卡一概用不得,能用的就只有最後關頭取出的現金,其中大半被撼天闕拿去。錢用得多快,現在他能支配的財物不多。撼天闕是斷不可能出去工作的,那就只有他來想辦法。之前顥穹也帶他前去各種名利場,也著手教他打理家族企業,但他年紀畢竟小,懂得自然也少,現在貧瘠的知識更是沒有了用武之地。蒼狼算來算去,最後只能在城中村轉一圈,招工的店不多,好幾家涉嫌灰色地帶交易,不過萬幸的是,他被新開的那家二十四小時便利店聘用。薪資對現在的他來說尚算客觀,扣除房租剛好能解決他和撼天闕兩人的溫飽問題,不過店員偶爾能分到臨過期的產品——便利店只是本地老板開的連鎖便利店,相較來說,已足夠大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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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還有比這更好的事嗎?蒼狼想,他的心略微有些雀躍起來。至少,競日孤鳴不知道他和撼天闕藏在這裏,他還找到一份工作,雖然“報仇”的路依然迢遙,但他還活著在此路前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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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次沖突過後,撼天闕一天到晚把自己關在小房間裏,蒼狼疲於奔命,日日早出晚歸,因而兩人同處一屋,卻好些時日碰不到面,像陌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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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過得飛快,等蒼狼回過神的時候,又過去一個月。那天早上他要去便利店打工,出工前留了時間算賬,竟發覺除開最初,撼天闕再未從他那裏拿走過錢物。蒼狼不太清楚那些錢物還剩下多少,不過估計不多——那個女孩,撼天闕最初"包養"的妓女就能收走大半,也不知道撼天闕後來有沒有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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蒼狼甩了甩腦袋,他不再想撼天闕,走前卻特地到男人的門口,悄悄隔著門板聽裏面的動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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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間裏靜悄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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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撼天闕?"蒼狼喊了一聲。這是沖突以後他第一次主動找他。裏面沒有應答。蒼狼不再執著於此。冰箱裏或桌上他留下的食物總能消失,洗衣籃裏的衣服也總是兩人的,撼天闕當然還是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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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去上班了。"蒼狼又喊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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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然還是沒有回復的。他關上房門走進陰暗的樓道,像往常一樣走去打工的便利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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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之前十幾天,大抵已顯出反常的征兆,不過蒼狼沒有放在心上。這些天他常覺得自己身體出了問題,心跳跳得比以前快上許多,發虛汗,耳鳴,腹腔疼痛。一開始他以為是不適應三天日班三天夜班一天休息的工作周期,因而也沒放在心上,只當過了些天適應下來就好。當天晚上,他便因自己的大意吃盡苦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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蒼狼分化了。在一天工作結束以後回家的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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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初他只感到呼吸不痛快,從工作的便利店回到租住的房屋,要穿過縱橫交錯又烏漆抹黑的窄巷,這些天天氣又悶又濕又熱,氣壓低得要人喘不了氣,這樣逼仄的住處,更讓人身心不適。當他走進一條死胡同的時候,頭暈眼花的境況愈演愈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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蒼狼憑著最後一點氣力摸索到墻邊。墻潮濕冰涼,涼意穿過T恤傳到他的身上,沒有絲毫的幫助。他覺得自己一會兒在冰塊裏,一會兒又在火堆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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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回事?他在混沌裏試圖認清自己的情況,事實是他根本沒辦法思考,只憑本能靠在墻上,又好像順著墻滑落下去倒在了地上。他就這樣癱著,仿若一條待宰的魚。蒼狼不由自主地張大嘴巴,試圖吸入更多的空氣,不過此番作為似乎徒勞,他眼冒金星,是缺氧的表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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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Z 3POD"9
過了很久,蒼狼終於緩過來一些,他撐著坐起來,全身上下濕得像從水裏撈出來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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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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蒼狼靠著墻微微喘息,等他以為差不多緩過來的時候,疼痛卻突然侵襲。疼痛先從後頸開始,後頸愈演愈烈的脹痛足夠磨人,但同下腹的痛比起來,不過小巫見大巫。很多年以後蒼狼也無法形容這是一種怎樣的痛感,好像是小腹裏埋了個炸彈,炸彈猝不及防地炸開,將他炸成橫飛的肉塊和骨頭。
C?x
P!bm$h*3?
“救……”
D"1ciO8^I]
UQW;!8J#R(
蒼狼痛到發不出聲音,他無意識地蜷起。地上又臟又臭,偏偏潮濕的涼意能讓他好上許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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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會死在這裏吧?蒼狼模模糊糊地想,要痛死了。他哆嗦著從衣袋裏翻出手機,眼睛花得厲害,眨好幾下才勉強看清屏幕。他不敢打120,更不方便打店長的電話,通訊錄裏的人一只手都掰得過來,最後撥出的竟是撼天闕的號碼,不過一連串忙音,始終沒有人接。在第二波疼痛來襲之前,他又撥了一次撼天闕的號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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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次電話在撥通之前被掛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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蒼狼絕望地閉上眼睛,但他再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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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被疼痛淹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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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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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B!9tj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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撼天闕到人才市場的時候奉天已經等了很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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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闕先生!」奉天看見他來,隔很遠便開始喊。人才市場門口人來人往,聽到他的聲音了都過去看一眼。撼天闕不耐煩地皺起眉,有些惱火他的舉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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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今天去……」奉天興沖沖地跑過來,臉上的笑又曖昧又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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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想說但沒說的地方是地下賭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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撼天闕初來此地時,人生地不熟,兩眼一抹黑。不過早年經歷讓他對了解某個社區或族群有些門道,便日日在人才市場和東南的發廊街轉悠。
Nai5!_'
撼天闕運氣不錯,紮根此處的第二天便在人才市場遇見了奉天,依葫蘆畫瓢學「中介人」的口吻哄騙奉天出售給他自己的身份證件,還成功勸服此人幫忙辦了電話卡、銀行卡、並順帶擔任撼天闕「公司」的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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遇見奉天沒多久以後,撼天闕便和發廊街的一個皮條客混了個熟,憑依此人帶路,他成功進入地下賭場,並在賭場一戰成名,一夜暴富。不過此後撼天闕再沒踏足過那個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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奉天卻對地下賭場和撼天闕都很感興趣。奉天的身份證給了撼天闕,他找不到長期工作且不願去工廠做工,便一天到晚在人才市場附近遊蕩,偶爾做完日結工作有點小錢了便去小賭一把,借此從不少掛逼青年那裏聽到撼天闕在地下賭場的英勇事跡,故而對撼天闕佩服得五體投地,十分渴望撼天闕親自帶他去一次以「漲漲知識」,見識見識什麽叫「賭神降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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撼天闕斜睨他一眼,搖了搖頭,只問,「我讓你帶的東西帶了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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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帶了帶了。」奉天提了提手中的小包,「先生,都在這裏了。」撼天闕點點頭,示意他繼續拿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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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跟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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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嘞。」他狗腿地應和一聲,落後半步跟在撼天闕身後走。過一會兒又覺不甘,小心翼翼地問,「天闕先生,天闕大哥,你什麽時候再去賭場,讓我開開眼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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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算什麽賭?」撼天闕嗤了一聲,對他的問題煩不勝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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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奉天不知道他什麽意思,「這都不算賭,那什麽算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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撼天闕不置可否,只向前走的速度加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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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欸,天闕先生,天闕大哥!」奉天匆匆忙忙跟上他的腳步,「我們這是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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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帶你去見識見識什麽叫作豪賭。」撼天闕說道,「地下賭場那個,算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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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奉天的眼睛都亮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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撼天闕點點頭,「真的。」他看著這個滿臉絡腮胡的年輕男人,不無惡意地想:這破地方欺軟怕硬的人比比皆是,像奉天這樣憨傻蠢笨的可太少了,現在他不被我驅使,改天也會給別人騙去。不過,我所謂豪賭也不算假,賭場裏的賭,同接下去要做的買賣相比,算什麽賭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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撼天闕面見的人是帝鬼。此人是修羅集團的一把手,行業內有名的獵頭,前些天對中原集團的幾個子公司動了手,近期又把他的收購目光移向苗疆集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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苗疆占據股份額最多的股東、首席執行官顥穹孤鳴突發疾病去世,按其遺囑,這些股份該由他的兒子蒼越孤鳴、弟弟千雪孤鳴繼承,但是蒼越孤鳴卻莫名其妙地失蹤了。至於千雪孤鳴,在顥穹去世前與好友前往非洲拍攝紀錄片,可失聯已有一段時間,至今下落不明。股東會出此狀況,管理層又群龍無首,在這樣的情況下,孤鳴家族「體弱多病」了小半輩子的年輕長輩競日孤鳴出面主持大局,不知使了什麽手段,竟拿到了顥穹的部分股權,又與股東會的其他股東達成了什麽協議,最後坐上了首席執行官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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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競日孤鳴初初上任,其股權和職位來歷不明,到底給公司帶來一定影響,這促成帝鬼前去分一杯「死難羹」的心思,想要去撬走苗疆旗下珠寶線的幾家公司。可競日孤鳴畢竟有手段,同帝鬼交鋒數次,沒讓他討到好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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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給撼天闕搭上修羅集團這條船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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撼天闕見帝鬼的目的很簡單:他要和帝鬼協作,他不僅要幫帝鬼拿下那幾家公司,更要幫他拿下整個苗疆——當然,倘若帝鬼吞不下如此龐然大物,讓苗疆分崩離析也是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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撼天闕同帝鬼作了一番協議,又花費了些時間商量收購方案。他不必真正出面去從事這件事,但在背後指使人給競日孤鳴以及其所代表的苗疆集團使絆子,已讓他足夠快樂。這快樂當然有報復成功的意味,報復無法指向顥穹和他的父親,便指向蒼狼,以及整個苗疆集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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蒼越孤鳴,他單純又天真的好侄子,以為他所求不過孤鳴家族的繼承權和苗疆集團的控製權,因而以家族和集團的掌控權為交易籌碼求得他的幫助,但是。撼天闕得意地笑了,那笑裏自然是滿滿惡意——撼天闕並不渴求家族繼承權,他要的從來都是孤鳴家族和苗疆集團的毀滅。於蒼狼而言,把競日孤鳴拉下王座完成復仇是主要目標;而於他撼天闕而言,把競日孤鳴拉下王座只是摧毀這座堡壘的手段,絕非最終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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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撼天闕第三次和帝鬼在這家茶室會面。此次見面,他們對收購方案進行進一步調整,以求利益最大化地收購苗疆的那幾個子公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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撼天闕同帝鬼聊完正事,在茶室的包廂門口作別,正要帶奉天離開,卻隔著木製花木架看到形似蒼狼的人影從門口走進來。那人東張西望,像在找什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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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奉天見他不走,便喊他一聲。聲音有些大,被撼天闕狠狠拍了一下手臂,立馬噤聲了。
K:wI'N"N
「你先回去。」撼天闕說道,「我還有其他事要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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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哦。」奉天滿頭霧水,但他聽話,只好一步三回頭地走了。撼天闕可不管他,悄無聲息地往那個人那兒走。那人好像找到了位置,坐進卡座的同時也摘下帽子——果然是蒼狼。撼天闕藏在花架後面,離蒼狼所在的位置很近。他那個角度能看見蒼狼的臉,蒼狼卻看不見他。歸功於他不錯的聽力,甚至能聽見些許聲音。
x4oWZEd
蒼狼面見的是個女人,還是苗疆集團的某個股東的女兒——撼天闕曉得,顥穹走之前其實給蒼狼留了一小批人,以作其部下。但蒼狼逃走之時沒有來得及與他們接頭,後來一路奔逃,受競日指使的人跟蹤,估計也沒有機會聯系上他們——為防競日確定並打擊這些隱秘的部下。
UFG_ZoD+
「之前……沒有……真是讓您……苦……」女人的聲音似乎有些激動,將一個手提包交給蒼狼,「這是……新賬戶和……您父親生前……留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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蒼狼似乎聽到了什麽好消息,眉眼彎起,藍色的眼睛亮晶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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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謝……」他接過女人遞過來的東西,撼天闕猜測,手提包裏除了現金,應該還有銀行卡等東西。
X\AH^I6S
「還……盒……」蒼狼的嘴唇開合,向女人尋求某樣東西的下落。撼天闕料想蒼狼的這些秘密下屬並沒有找到那樣東西,因為他的神情暗淡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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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又談了一些其他無關緊要的事情,女人話鋒一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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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最近……修羅集團……」撼天闕聽得一些隱約的信息,「……珠寶線和服裝……競日……焦頭爛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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撼天闕凝神聽了聽,大概曉得那女人在同蒼狼報集團的現在狀況——他和修羅集團確實給苗疆造成了一定的幹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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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羅……內部情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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蒼狼的眉毛微微挑起,有些驚訝的意味。
Zt`Tg7m
「內……情報?」蒼狼的眼睫垂下,似乎在思考什麽東西,「競日……查……?」
CKYg!\g(:
對話展開,撼天闕拼拼湊湊,明白競日已經懷疑帝鬼掌握了些許苗疆的內部情報,競日也對公司內部管理層進行了篩查,倒是沒有抓到什麽商業間諜。最後箭頭指向誰,已經不言而喻。競日孤鳴不懷疑蒼狼,他很清楚,蒼狼雖然天真又單純,但絕不蠢也不瘋,斷做不出與虎謀皮、自毀長城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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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有一個人瘋狂到會這樣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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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是撼天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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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競日……懷疑……」蒼狼的聲音斷斷續續傳來。撼天闕冷哼一聲,已經確定競日不是懷疑他,而是確定他就是修羅帝國之後的另一個黑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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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競日確定那個人就是撼天闕。」這一次,蒼狼的聲音清清楚楚地傳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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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錯,確乎是我。撼天闕在心裏冷哼一聲,他望向蒼狼,只見到一張蒼白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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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瞬間,撼天闕察覺到心中劃過異樣的情感,如果需要定義,那似乎是心虛。當然,撼天闕是斷不承認自己會「心虛」的。心虛是因為愧疚,而他自認永不會對蒼狼——顥穹和希妲的兒子產生愧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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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為什……我以苗……繼……」蒼狼說道,「他……精明……不……現在苗……團……怎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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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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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顯然,競日孤鳴雖然在和修羅帝國進行拉鋸,但修羅帝國也買通媒體,就孤鳴家族內部繼承權歸屬的事情進行了一番報道,對競日孤鳴股權來源的合法性進行了質疑。孤鳴家族的幾代恩怨還沒有被完全挖出來,但已初初顯露冰山一角。這些畢竟只是家族內部權力爭鬥,影響力有限,真正造成苗疆股市下跌的,是前些天披露的孤鳴家族多種產品問題的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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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又談了一會兒別的事宜,似乎結束了。蒼狼站起來,打算去買單,女人卻先他一步。他們一起走到門口,撼天闕悄悄跟過去,看到他們在門口道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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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蒼狼少爺,請您多多保重。」女人說,「競日孤鳴從未放棄尋找您的下落——他沒能獲得的那部分股權是屬於您的。何況,您和他……那個人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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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叉玀。」蒼狼的臉色不太好,但還是彎起眉眼,露出一個微笑來,「謝謝你來告訴我這些事情。接下去,請你自己和他們——也要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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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欲言又止,最後只好笑笑,往右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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蒼狼在原地發了一會兒呆,而後拎著那個手提包往左拐進了小路——他是要回城中村的租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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撼天闕跟著蒼狼,但他走走停停,偶爾還在巷中的店鋪邊停下,以防蒼狼發現自己。在蒼狼進他們所在的租屋以後,撼天闕還在樓下逗留了一會兒,抽了幾根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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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的租屋始終沒有燈盞亮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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撼天闕回去時,故意把動靜弄得很大。房門重重關上,屋裏的燈「啪」地打開。蒼狼坐在沙發上,蔚藍的眼睛泛水光,似乎被突如其來的燈光刺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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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時之間,他們都沒有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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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去哪裏了?」最先打破寧靜的還是蒼狼。這是他們逃亡多日以來蒼狼主動詢問撼天闕的動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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撼天闕抱臂靠在墻上,漫不經心地笑了,「你應該已經有了猜測——在你面見那位叫叉玀的小姐以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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蒼狼的瞳孔一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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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成事不足敗事有余,但你父親確實城府頗深,明裏暗裏留了不少好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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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去見了修羅集團的人,你和他們……合作了。」蒼狼不理他的話,直截了當打斷他,「為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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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然是如你所願,拉競日孤鳴下臺啊。」撼天闕的唇邊揚起殘忍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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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我沒想過要毀掉苗疆!」蒼狼的語氣嚴厲起來,蔚藍色的眼亮得驚人,流露憤恨與不解,「我只要競日孤鳴惡有惡報!你明明知道與修羅帝國合作是與虎謀皮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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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選取什麽方法是我的事,你可從未要求過過程。」撼天闕說道,「何況拉競日下臺和保證苗疆完整是兩碼事。小子,做人不要太貪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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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答應過你!」蒼狼終於忍無可忍,他並不明白撼天闕的行為邏輯,這在他看來是吊詭的。他一下沖到撼天闕跟前,一把揪住他的領子,說出口的話也咬牙切齒,「我答應過你,等到把競日孤鳴……以後,孤鳴家族的繼承權就是你的!但你為什麽要做這種自毀長城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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答應,約定,承諾。真是有意思的事情。撼天闕不合時宜地笑起來。這些東西從來與信任相關,蒼狼擅自決定撼天闕的願望與訴求,又默認撼天闕會如自己所想般給予幫助。撼天闕覺得蒼狼十足好笑,他的這個「好侄子」對他抱有奇怪且盲目的信任,並在多方面對他極盡容忍。最初的最初,撼天闕以為這是因為這個孩子有求於他才如此低聲下氣,表現的信任也不過是虛與委蛇,後來才咂摸出這份信任的真心實意,以及容忍背後更深層次的包容與憐憫。他同時對莫名其妙的信任和憐憫感到惱火,但他無意去深究盲目的信任與古怪的憐憫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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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當初以孤鳴家族的繼承權為交易,求我幫你報仇,幫你對抗競日。」撼天闕掰開蒼狼的手,下巴微擡,十分倨傲的模樣,「你找到我,篤定我會因為孤鳴家族的繼承權幫你,篤定我不會做不利於家族集團的事。你為什麽會有這樣天真的想法呢?僅僅因為我曾經是天闕孤鳴?還是因為你覺得我意在整個家族產業?」他笑了起來,「但我可從沒有說過我想要苗疆和孤鳴家族的繼承權。我不稀罕繼承權,我只要苗疆毀滅,要孤鳴家族消失。答應幫你拉下競日是因為毀滅苗疆需要這一步。你現在倒怪我了?要怪,便怪你自己蠢笨如驢吧,辨不清世情,讀不懂人心,連苦……也吃不明白,白瞎了你那上不得臺面的父親留下的財產和人脈。」
Y'v[2s
「你怎麽敢……」蒼狼又恨又氣,出口的怒言卻戛然而止。他的眼睛微微睜大,面上閃過一絲不敢置信與茫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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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氣裏木樨花香逐漸馥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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蒼狼的發情期突如其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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蒼狼呆立片刻,被撼天闕拍了一掌,方才跌跌撞撞地往房間裏跑去。Omega通常兩個月來一次發情期,而註射抑製劑可以延長周期。他第一次發情期來臨是在二十天前剛分化的時候,那時還註射了足量的抑製藥物。
}M#e\neii
蒼狼從床頭櫃裏翻出之前買的抑製劑,他手抖得厲害,註射用的強力抑製劑紮不準,只好將之扔到一邊,先掰兩粒口服的抑製藥品吞下。不過,那兩粒口服抑製藥品收效甚微,翻湧的情潮反而愈加激烈。蒼狼的腦子燒得厲害,偏又能清晰感知身體的變化:塵柄勃起,又為外褲桎梏,十分難受,而隨著時間的流逝、那處的脹大,變得越發痛苦;更令他羞於啟齒的,是那套初初發育完全的、屬於Omega的器官——
ys[Li.s:
蒼狼狠狠咬了自己一口,力求保持清醒,他重新掰了幾粒藥吞下,實在無效,只好去拿被扔開的註射式抑製劑。
ll:UIxx
一只大手卻先他一步劫走那管抑製劑,蒼狼擡頭望去,只見到一張模糊的臉。
g'0CYY
冰涼且纖細的針紮進腺體裏,抑製劑逐漸被註射進身體,蒼狼這才迷迷糊糊地想起,這間房子裏還有撼天闕,他剛剛還在同撼天闕對峙。他甚至能想見撼天闕的表情,譏諷、厭惡、幸災樂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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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爸,這個時候,蒼狼的腦海裏浮現出顥穹的面目,我是不是令你非常失望,不僅為人所蒙蔽,還放出了一個惡魔、盲目地信任他,更令人失望的是……我分化成了一個將要處處受製於人的Omega。血腥味在嘴裏蔓延,蒼狼更用力地撕咬自己的嘴唇。
m,l/=M
強力抑製劑似乎起了一定的效果。撼天闕任蒼狼癱在地上,自己在那個塞了各種Omega藥品的袋子裏翻出一瓶信息素遮蓋劑,對著蒼狼的腺體就噴了好幾下。外套袋子裏手機不合時宜地響了起來,撼天闕一看來電顯示,竟然是先前的醫生。真是……撼天闕不耐地嘖了一聲,皺著眉頭接起了。
3EoCEPb#
「什麽事?」
*@U{[J
「當然是急事,關於你的好侄子的。」醫生粗啞的聲音經由電波傳來,撼天闕把手機拿到離耳朵遠一點的地方,幹脆開了免提,「你的好侄子分化年齡偏大,而且分化期也比較短,是比較特殊的案例了,我好奇,就深入分析了一下他的血液樣本,發現他的血液樣本裏有一些市面上禁止流通的性別誘導藥品的殘余物,他可能是被人工誘導以後才分化為Omega的……啊這個,你哪天帶他過來一趟,我們面聊。總之你記著,現在他激素分泌水平不穩定,除了發情期紊亂以外,發情期受情緒波動影響大,許多抑製劑對他的效用也較低……」
>I5:@6 Z
手機落在地上,醫生的聲音模糊開去,「……現在的抑製劑都是類Alpha信息素的化學合成物,正常分化的Omega因為個人體質原因尚會出現抗藥性以及抑製劑無效的情況,何況他這樣的。他可能需要固定Alpha的天然信息素才能度過發……」密閉空間裏木樨花的香氣在淡去以後又逐漸濃郁起來,蒼狼的一只手突然握住撼天闕的手臂,撼天闕沒拿穩手機,手機重重落在地上,電話裏醫生還在那邊嘰裏呱啦,「餵?餵!聽得見嗎?餵?怎麽回事啊……」醫生那頭匆匆忙忙把電話掐斷了,又立馬打了過來,撼天闕沒有再去接。
j8Z,:op
蒼狼握住他手臂的手逐漸收緊,借著他的力艱難地坐起來,背靠在床沿上。藍瑩瑩的眼睛死死盯著他,面色透出些不正常的潮紅。撼天闕知道他在想什麽。
+mQ5\14#
「小子。」撼天闕要從蒼狼手中抽出胳膊,竟然沒成功。難為蒼狼身陷洶湧情潮,還能有額外心力抓住他。
+7Ws`qhEe
「是競日孤鳴。」蒼狼死死咬住牙,一個字一個字往外蹦。
PwY/VGT
撼天闕冷冷笑了一聲,覺得天道好輪回。顥穹聰明一世,糊塗一時,競日能有現今的一番作為,他顥穹的一時糊塗也功不可沒。
>ohH4:
顥穹固然不傻,不會全然相信競日,但競日多會演戲一個人,又是「體弱多病」,又是專註「無用之學」,假的都被他演成真的了。哪怕顥穹一開始把蒼狼和千雪托給他教養,只是方便正大光明地監視競日,但臨了最後,顥穹精明一輩子,還是翻了車、栽了跟頭,不僅搭上了自己的命,還可能要搭上自己的親弟弟和親兒子。
ho]:)!|VY
「哦……」撼天闕剛紮過好幾針Alpha強效抑製劑,現在受Omega信息素影響並不大,因而他決心陪蒼狼好好聊一聊,看這個天真又愚笨的小侄子如何被身心折磨。「你認為是競日孤鳴用性別誘導劑,左右了你的性別分化,並且,他以自己遲來的分化期,麻痹了顥穹——」
Q&9yrx.
競日孤鳴是十八歲分化成的Alpha,但究竟是他刻意隱瞞了真正的分化年齡,還是故意延緩了分化,除了他自己和合謀的人,沒有人知道。不過,無論哪一種,都成功欺騙了顥穹和蒼狼,讓他們以為蒼狼遲遲不分化也是特例。事實是,蒼狼的分化延遲很有可能是體內的性別誘導劑在緩慢地發揮作用,與天生的性別激素博弈。
0I}e>]:I
蒼狼微不可查地點了點頭。他臉上身上全是汗,另一只手蜷起,指甲深深嵌進掌心,以控製住自己不當著撼天闕的面去撫慰身體——這太丟臉了。
eA!o#O.
撼天闕本意留在這裏,看蒼狼陷入情潮的百般醜態,以在他的好侄子清醒之時進行羞辱。但此時此刻,他見蒼狼難堪又痛苦的模樣,腦海裏一閃而過數十天前的巷道,不免回憶起那時戛然而止的濕漉漉的吻與撫觸,以及那節纖柔的、被細軟頭發遮蔽的後頸。
9shfy4?k
撼天闕的心裏頭莫名產生一股躁意。他煩躁地閉上眼睛,先前不懷好意的打算煙消雲散。他走出了房門,撥通了醫生的電話。
l_B735
鈴聲沒響幾下即被接通,醫生粗啞咋呼的聲音傳來。
36d nS>4
「啊你剛剛在做什……」
0|3I^b
「蒼越孤鳴——顥穹孤鳴的好兒子,突然發情了。」撼天闕在窗邊站定,燃起一根煙。
X{9^$/XsJ
「喔……」醫生發出一聲驚呼,「抱歉,我沒想到那麽寸。」
hI[} -
「如你剛剛所說,他發情期紊亂,需要一個能定期給予臨時標記和信息素的Alpha。」撼天闕沈聲道。有意思,撼天闕想,他滿可以拿走那個女人——叉玀交給蒼狼的東西,然後把蒼狼拋在這裏,獨自遠走高飛。但思緒飄來飄去,最後想的是自己應當怎麽去尋找能定期提供信息素的Alpha。
+v~xgUs
「是的,直到他的信息素分泌水平穩定為止。通常情況下,我們會要求Omega的直系血親為其提供臨時標記和信息素。你知道,一般只有AO結合才能生出Alpha和Omega的後代。要求直系血親提供臨時標記和信息素,一方面是因為受倫理道德約束,Alpha通常十分謹慎、不會亂來;另一方面是,信息素也在一定程度上受遺傳因子影響,直系Alpha血親的信息素,更有助於患者本身激素分泌水平的穩定。當然,在沒有直系血親的情況下,旁系的也可以。尋找無任何血緣關系的Alpha提供信息素和臨時標記才是下下策。」
\kADh?phV
「你的意思是,讓我給他臨時標記。」
N& _~y|
「Bingo。」醫生說,「如果你找得到千雪孤鳴或者願意把他直接甩給競日孤鳴,你就不用擔此重任了。」
*}[\%u$ T
很長一段時間,撼天闕沒有說話。他可能什麽都沒想,也可能胡亂想了一些別的東西:比如,顥穹孤鳴的好兒子已經沒有了利用價值,他可以把蒼狼交給競日,任競日處理;又比如,蒼狼尚有用處,顥穹留了一批人給兒子,而他可以借蒼狼的手驅使這批人,或者……
"wUIsuG/p
撼天闕沒再想下去了,他沈吟片刻,又問,「除了這個,還有別的什麽嗎?」
b#j:)PA0C
「什麽?」醫生困惑了。
rhv~H"qzW
「別的治療方法。」
+WX/4_STV
「沒有了,除了他自己扛過所有的發情期。但是建議不要,這對身體有極大的損害——他的激素分泌會徹底紊亂,一方面讓他成為一個性癮患者,另一方面……他會變成一個極不穩定的信息素炸彈。」
WI8}_){ d
撼天闕深吸一口氣,又問,「臨時標記的註意事項呢?」
tC[ZWL
「沒有別的特別的……哦,他的上一個臨時標記快要消散的時候,就是Alpha註射的信息素快要消失的時候,再咬一口就行了。你不至於這個都不知……」
^-o{3Q(w
撼天闕匆匆忙忙掛了電話。他站在窗邊,沈默著將那根煙抽完。
#-{<d%qk
'yo@5*x7
`Sod]bO +U
撼天闕終於出去了。他出去多久了?他是把我丟在這裏了吧?蒼狼勉力撐起身體,他想先爬到床上去。
&kb`)F3nU
木樨花的香氣越發濃郁了。蒼狼的意識漸趨模糊,他攥緊被子,又慢慢松開。手無意識地伸入衣服裏,撩開厚重的衛衣,撫摸自己的軀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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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不夠的,這是不夠的。蒼狼模模糊糊地想。身體比思維先一步,一只手已然解開褲子,艱難地將內褲拉下,釋放被桎梏的硬挺的塵柄。他循本能擼動昂揚的性器,卻不得其法,只好去探索初初發育完全的Omega器官。蒼狼摸到了罅隙間挺立的、小小的珠蕊,以手指輕輕撥動、揉捏著它,奇妙的是,這一番舉動牽引了後面的變化,為肉唇遮蔽的小口翕動著、張合著,試圖侵吞進什麽東西。他的中指在罅隙間遊走,在兩瓣柔嫩的肉唇劃過,而後抵在後方小口處,試探性的伸了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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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蒼狼低低的呻吟一聲,又很快咬住嘴唇,難為情地將聲音吞進肚子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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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不夠的。他的身體依然在叫囂,這遠遠不夠。本能驅使著蒼越孤鳴,他艱難地甩掉厚重的褲子和衛衣,而後將內褲蹬掉,現在他終於赤身裸體,完全暴露在空氣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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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需要被撫摸、被進入、被擁有。身體的反應直白地告訴蒼狼他的真實訴求。蒼狼將自己蜷成一團,一只手握著昂揚的塵柄,掐揉擼動著硬挺的物什,以釋放其中的東西;另一只手則撫摸戳弄著新生的器官,情液經牝戶流出,在大腿上淌過,又汙染了灰色的被套,在其上留下深色的印記。蒼狼渾身上下濕淋淋的,股間更是泥濘,但他釋放不出來,他無法讓本能得到滿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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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需要Alpha。身體裏好像有個聲音如是說道,你需要Alpha,只有他們能滿足你,只有他們能滿足你。但是,你將為之付出巨大的代價,你將如世上所有其他的Omega一樣,失去自由,成為某個人的附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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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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蒼狼想到一雙冷酷的藍眼睛,那屬於撼天闕;又想到父親顥穹嚴厲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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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能,他不可以。他還有很長一段的路要走,他要復仇,要將競日拉下王座,要找回小叔叔,要活著奪回……被撼天闕棄如敝履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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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涼的東西貼在耳朵,蒼狼驚慌地翻過身去,看到撼天闕譏諷的目光。他慌亂地撐起身體,用被子緊緊裹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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撼天闕什麽時候進來的?還是他從未出去過?蒼狼心裏一團亂麻,身上又極其不痛快。蒼狼察覺身體裏欲火依然在燒,為防止昏了頭,他卯足勁,狠狠地掐住自己的大腿,以用疼痛保持清醒。在這身心的極端煎熬裏,撼天闕率先垂下眼,伸手點了點手機屏幕。他沒有說什麽,只手機裏放出聲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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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那個醫生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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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常情況下我們會要求Omega的直系血親為其提供臨時標記和信息素……再沒有……旁系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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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麽意思?」蒼狼困惑地望向撼天闕,他感覺眩暈,並且錯覺自己聞到了區別自己信息素的氣息。是煙草味道,還有些許山間潮濕水汽的氣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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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沒聽懂嗎?」撼天闕居高臨下地看著他,「你需要一個Alpha給你提供固定的臨時標記以及信息素,這個Alpha最好是你的血親。」撼天闕說,「但是你那精明狡詐的父親已經死了,你現在可選的人只有失蹤的千雪孤鳴,正在追殺你的競日孤鳴,以及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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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互相凝視著對方。蒼狼咽了口唾沫,努力將喘息和呻吟吞回肚子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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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麽?」蒼狼一時之間沒有明白撼天闕的行事邏輯,如今累贅拖累如他,按照撼天闕的個性,應當拋開他獨自遠走高飛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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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說呢?」撼天闕冷聲道,他的目光移向床頭的手提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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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中思緒百轉千回,這下蒼狼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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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會白白幫我。」蒼狼艱澀地開口,他的嗓音啞而幽微,他明白撼天闕沒有放棄他的原因:顥穹孤鳴留下的財產容易使用,但顥穹孤鳴留下的人只效忠於蒼越孤鳴,撼天闕要借他的手用這些錢和這些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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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我……別無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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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mega的發情期是個定時炸彈,紊亂的發情期更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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蒼狼怔忡片刻,終於垂下首去。那截白皙的、幼嫩的脖子被略長的頭發遮擋些許,細柔的發掩蓋後脖頸的腺體,反倒襯出些欲拒還迎的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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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咬吧。」他咬牙切齒地說道,而後闔上雙眼,屏住了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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撼天闕嗤笑一聲,溫熱的手撥開細軟的頭發,他俯下身,狠狠咬住蒼狼微微腫起的腺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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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彌散開來的山間雨霧的清涼氣息裏,蒼狼終於釋放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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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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蒼狼在對面坐下的時候,叉玀不由自主地皺了一下眉頭。Alpha對同類的信息素格外敏感,因而她能很明晰地感知小主人身上若有若無的Alpha信息素,而這味道顯然不來自蒼狼本人——淺淡卻讓人無法忽視的Alpha信息素,只有被標記的Omega身上才會有,這是大自然成就的Alpha宣誓主權的獨特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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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等,Omeg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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叉玀錯愕地望向蒼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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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了,叉玀?」蒼狼的聲音沈而柔。這回他沒有摘帽子,微微彎起的藍眼睛被隱在帽檐的陰影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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叉玀的嘴巴張了張,話到嘴邊又咽回肚子裏,一時不知如何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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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面色太過古怪,蒼狼也緊張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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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生什麼事了?」溫和沈穩的聲音帶上了焦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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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分化成Omega了?」問題沖出口,叉玀自己都嚇了一跳,立時噤了聲,不安地咬住下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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蒼狼一楞,旋即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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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我分化成了Omeg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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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時候的事情?這個Alpha信息素又是怎麼回事?抑製劑和信息素遮蓋劑這些藥品缺嗎?」叉玀的問題接踵而至,蒼狼顧不過來,只好做了個手勢示意她停一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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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一次見面之前便已分化,只是那次沒來得及和你說。」蒼狼說道,「我的信息素分泌水平不穩定,需要特定Alpha的信息素來調整——所以,撼天闕……給我做了臨時標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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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撼天闕?」叉玀的眉頭緊皺,面上擔憂更顯,「他要做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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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已經知道我和你們聯系的事情。」蒼狼沒有再說下去,叉玀卻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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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撼天闕想通過標記將您牢牢綁在自己身邊……他難道想借此驅使顥穹先生留下的財物和人,並了解現今苗疆的內部情報?但我實在不明白,他為什麼要聯合修羅帝國,來分裂苗疆集團呢?他也是孤鳴家族的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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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他並不將自己當作天闕孤鳴了,他也無意家族的繼承權。」蒼狼苦笑了一下,「他的目的是分裂苗疆,讓苗疆和孤鳴家族從世界上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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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冽風濤他們已經達成了共識,只要您需要,我們隨時可以脫離集團,和您組建一個新的公司,然後……」叉玀的話戛然而止。事實上,他們的人並不多,而且缺乏必要的眼光和手段,完全沒有資格和體量龐大的、競日領導的苗疆集團鬥爭,因而也無法通過此種方式奪回家族領導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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蒼狼搖了搖頭,「現在還是按照原來的計劃進行吧。你們只要繼續找集團內部的資料,以及競日違法的證據就行了——我想要報仇,但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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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並不希望自己成為第二個競日孤鳴,抑或第二個撼天闕。孤鳴家族這幾代因仇恨和復仇而產生的悲劇,已經夠多了。蒼狼感情上沒有辦法原諒競日,所以他同樣在報仇這條窄路上走,但理性讓他覺得此種家族命運十足悲哀,因而不願以他們同樣的方法報復回去。蒼狼也不得不承認競日對他別有用心的教養令他無法做到全然的狠心,可他並不認為這種特質是不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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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去,叉玀又講了一些競日和修羅帝國交鋒的事情,這次競日聯合了中原,企圖說服中原集團擔任苗疆旗下那幾個子公司的白衣騎士。目前修羅帝國依然沒有討到任何好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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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撼天闕想要通過我來掌控父親留下的財物與心腹,但迄今為止,他沒有表現出任何要使用財物……以及驅使你們的意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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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那日以後又過了十余天,撼天闕沒有向蒼狼索要顥穹留給他的資金,也沒有要驅使叉玀等人的想法,甚至沒出過門,反而拿了不知道哪兒淘來的閑書,從早到晚都躺在沙發上看書。蒼狼在與叉玀聯系上後便辭去在便利店的工作,自己買了金融經濟相關的教輔用書,天天在家裏啃書本、上網課。撼天闕有一次翻了翻蒼狼的輔導書,神情頗為不屑,也冷嘲熱諷了幾句,可蒼狼向來把他普通的嘲諷當作無關痛癢的東西,因而這幾日他們這對關系怪異的伯侄,一個躺在沙發上看書,一個坐在飯桌前學習,氣氛竟前所未有的和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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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撼天闕出了門,蒼狼本跟蹤他,卻發現他進了發廊街的一家洗頭房,便不好再跟了。蒼狼這才臨時聯絡了叉玀——上次會面,出於安全需要,並沒有溝通完全的情報和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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蒼狼兀自想著事情,被叉玀的聲音叫回了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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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蒼狼少爺,」叉玀的嗓音緊繃,十足小心翼翼,她囁嚅片刻,還是問出心中疑問,「很少有人在十六歲以後分化,您……」她欲言又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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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歲以後才分化的人不是沒有。」蒼狼沈聲應答,他嘴角的笑有些諷刺,「比如競日孤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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興許是心理作用,蒼狼說出這話的時候,覺得自己後頸腺體處突然刺痛了一下,有如那夜撼天闕咬破皮膚註入Alpha信息素的痛感。他不由自主地伸手去摸那塊皮膚,觸手粗糙,是信息素遮蓋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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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生說,我分化成Omega是人為藥物誘導的結果……這需要長期的藥物攝入。我不得不……我只能懷疑是競日孤鳴動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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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下黑市販賣誘導性別分化藥物,當然這種違法藥物千金難求,而且這項藥物對性別的改造是長期的、潛移默化的。撼天闕根本沒有時機改造他的性別,何況撼天闕也不屑這種手段;有動機和機會改造他性別的人只有一個,那就是競日孤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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蒼狼再次被這個推測刺痛了——他曾經將競日當作最不會傷害他的人之一,若非血緣遠近的局限,競日幾乎是他最親密的人,可事實告訴他,競日不僅毀了他所擁有的一切,而且來自競日的關懷、愛護、教育……都可能是競日復仇的一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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氣氛一時有些遲滯。蒼狼無意識地攪拌著杯子裏咖啡,良久,他才打破沈默:「那個木匣子,還是沒有找到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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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蒼狼少爺,那個匣子很有可能被競日孤鳴拿走了。在您離開祖宅之後沒多久,競日就封閉了孤鳴祖宅和您曾住過的別墅,並且進行了物品的清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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蒼狼不安地咬著嘴唇,他思索著競日的一番行動,有意無意地撕扯著嘴唇上的死皮,直到嘗到血腥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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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蒼狼少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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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匣子裏,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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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媽媽的日記,媽媽少女時代的照片,以及……舅舅的絕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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蒼狼想找到那個木匣子,並非沒有挾恩圖報的意思,但私心希望永遠不會有用到它的那一天,當年愛恨情仇最好完全深埋過去,再不被提及——他擔憂撼天闕知曉一切後去做傻事,他害怕屆時會完全失去撼天闕。時至今日他已看明白了撼天闕的心思,這個人痛恨顥穹,可這恨恐不及對曾經摯友和愛人的恨的千分之一。傷害一個人最深的永遠都是親密之人的背叛,因而這恨也最為濃烈。撼天闕一個人被囚禁在高塔幾十年,那樣驕傲的年輕人,因為誤會、陰謀、「背叛」而失去了數十年本該輝煌的歲月,支撐其茍延殘喘的唯一支柱便是對背叛自己的親密友人、愛人的無邊怨恨,倘若有一天,撼天闕突然發現自己恨錯了、報復錯了,但是密友愛人皆已消逝在過去,甚至因為他本人而死,撼天闕又該怎麼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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蒼狼不敢再想下去。他本該忌憚撼天闕,或因為撼天闕的暴力相向與瘋狂行動而仇恨撼天闕,可奇跡般的,蒼狼並不恨撼天闕——他對撼天闕的感情復雜多元,卻獨獨沒有恨意,甚至,他並不想失去撼天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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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可以,叉玀。」蒼狼沈聲道,「請你……你們一定要幫我找到那個匣子。當然,前提是你們保證自己的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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蒼狼回到租屋的時候天色半黑不黑,樓道裏昏暗黑沈。家門口的感應燈前些天壞了,他摸索著掏出鑰匙,正要開門,卻註意到門口地上有一個快遞盒。蒼狼最近並沒有網絡購物,而叉玀等人不會通過快遞的方式給他送東西,那這物品只會是撼天闕的——如果別的什麼人不知道他們的行蹤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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蒼狼審慎地看著快遞盒的輪廓,想了想,還是掏出手機開了手電筒。快遞單號正好在上面,白慘慘的光照射其上,顯示的收件人是「撼天闕」,而寄件地址是距此地一千多公裏外的某個倉庫,寄件人的名字是「競日孤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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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競……」蒼狼感覺一股涼意自腳底升起,他屏住呼吸,一波波眩暈沖擊他的大腦。蒼狼疑心自己看錯了,又仔仔細細地看了好幾遍,寄件人確乎是競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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競日孤鳴。這是來自競日孤鳴的快遞,這快遞昭示再簡單不過的道理——他們此刻的行蹤已被競日孤鳴掌握,他們逃了那麼遠、那麼久,竟然還是被競日孤鳴找到了。這個快遞是什麼?挑釁?戰帖?還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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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鬼鬼祟祟地在幹什麼?」頭頂的感應燈突然一亮,撼天闕的聲音從門口傳來。蒼狼條件反射般站了起來,下意識地將那個快遞掩到身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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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他艱難地咽了口唾沫。撼天闕狐疑地打量他,眼神銳利。他一眼掃到蒼狼後退的腳,以及顯而易見的、沒有被藏好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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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後面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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蒼狼一咬牙,「我網購的書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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撼天闕當然是不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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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拿來。」撼天闕沈聲道。蔚藍的眼微微瞇起,當他的目光凝聚到蒼狼身上的時候,便成了無聲的壓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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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我買的書,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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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拿來。小子,別讓我說第三遍。」他的目光已足夠迫人,偏偏在這狹窄的空間內,來自Alpha的信息素威壓也直逼蒼狼——山間雨汽裹挾草木清香將人層層疊疊地包裹,明明是芬芳的、清新的,卻又深沈厚重地要人迷失。蒼狼忍不住打了個寒噤,一踉蹌,藏在身後的快遞便完全暴露出來上。撼天闕一把推開他,俯身撿起了那個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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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競日孤鳴。」他念道,嘴角已然牽出一個極冷的笑,「這算是什麼?挑釁?戰書?」他冷冷地瞟一眼蒼狼,兀自開了門,提著快遞和剛剛買的啤酒走進居室,徑直往自個兒房間走去,看樣子不打算當著蒼狼的面拆開這份快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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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撼天闕!」蒼狼當然不可能聽之任之,他匆匆忙忙進來,一把拉住撼天闕的手臂,「你……這個快遞,我們一起打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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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子,這是競日孤鳴給我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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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但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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蒼狼的心狂跳不止,他有非常不好的預感,甚至懼怕包裹裏的、興許只有書本大小的東西。可是他必須和撼天闕一起面對這個來自競日孤鳴的「禮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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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在害怕什麼?害怕競日孤鳴連夜趕來弄死你我嗎?還是害怕我暗度陳倉背著你同他做什麼交易?」撼天闕譏諷道,他掙脫開蒼狼的手,卻沒再往房間走——他竟然真的遂蒼狼的願,就站在狹小的居室裏拆解這個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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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遞盒裏只有一個樣式古樸的木匣。蒼狼只看一眼,便知曉那是什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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競日孤鳴郵寄來的,是蒼狼遍尋不得的東西。那些在葬禮後被蒼狼藏起來、幾個月前逃亡時卻沒來得及帶走的媽媽的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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蒼狼臉色泛白,他想要伸手去搶這個匣子,撼天闕卻先他一步打開了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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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蒼狼伸出的手的手掙了又掙,最後無力地垂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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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沒能阻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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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此,那些本該隨著一代人的離去而爛在泥裏的前塵往事,盡數展現在被「拋下」的人的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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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撼天闕拿出那本日記,他翻開扉頁,甫一見到其上的筆記,冷笑便凝固在嘴邊,「希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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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猛地閉上眼,沒有再看下去,手上動作卻小心,極輕柔地闔上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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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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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又翻了翻匣子裏的其他東西,只見到兩三張合影和一封拆開的信——信封上書「吾妹希妲親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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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夙。」撼天闕幾乎是咬著牙再說話,他的臉有些扭曲,凝固的冷意又活躍起來,在眉目之間流動,可眼神裏又有他自己未察覺的懷戀與悲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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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算什麼呢?競日難道以為,時至今日,這兩個業已離世的背叛者還會對我有什麼影響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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撼天闕嘴上的話不好聽,可講完了,便緊緊抱著木匣,有如靜默的雕塑。蒼狼不知說些什麼,只知撼天闕知曉前塵往事已成定局,可他還是艱澀地開口,做些徒勞的無用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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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媽的……遺物。」蒼狼道,「你能還給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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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記本和匣子裏的其他東西當然不會回到他的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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撼天闕深深看了他一眼,而後抱著木匣走進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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蒼狼站在撼天闕的房間門口,手伸起又落下,數次想要敲一敲這扇木門,卻怎麼也無法付諸行動。天色漸暗了,整個屋子被粘稠的黑色填滿,燈光從門縫裏透露出來,蒼狼呆呆地站在門邊,過了好一會兒,才木然地走到破沙發邊,將自己重重摔在上面。他心裏又慌又亂,既憂懼於行跡敗露,又對競日孤鳴寄來這本日記的動機而感到惶恐,更害怕撼天闕知道全部的前因後果後做出不理智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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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這樣的事,蒼狼不敢也不願回到房間休息,他並不清楚競日孤鳴寄來這本日記的動機,但直覺這本日記將帶給撼天闕致命的打擊,因而也對未來感到擔憂——接下去,我將走向哪裏呢?我和他又將怎麼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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蒼狼將目光投向撼天闕的房間,緊閉的房門下,幽弱的燈光透過門縫投射到黑暗的客廳裏,蒼狼蜷在沙發上,盯著那道光,深深嘆了一口氣。
27 XM&ZrZ
但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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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疲累地閉上眼,腦子裏亂得厲害,眼皮卻沈重得很,竟這麼沈沈睡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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蒼狼突然驚醒的時候,墻上電子鐘顯示的是「5:30」。空氣裏飄散若有若無的水的氣息,如山間厚重的雨霧,摻雜草木清香和泥土的些微腥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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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撼天闕的信息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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蒼狼下意識地朝撼天闕的房門望去,只見木門緊閉,燈還亮著。他想了想,先回自己房間紮了幾管強效抑製劑,又換了一張信息素遮蓋貼,才走到撼天闕的房門口,蒼狼敲了敲房門,沒有人應答。他又敲了幾次,猶豫片刻,終於打開門。撼天闕背對著房間門蜷縮著,懷裏緊緊抱著什麼東西,想是希妲的木匣。空氣裏的Alpha信息素較往常更濃郁一些,蒼狼感覺自己被深山老林的厚重雨霧包圍。他本就受了撼天闕的臨時標記,對他的信息素更敏感些,現在被如此深重的信息素包圍,感覺更不好受。他咬了咬舌尖,定了定心神,才躡手躡腳地走到撼天闕床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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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撼天闕?」蒼狼輕聲喊,撼天闕是沒有應答的。蒼狼感覺他不太對勁,往常,撼天闕總是很警醒。
C*ep8{B
「撼天闕?」蒼狼又喊了一聲,他伸手握住撼天闕的一條臂膀,試圖把他翻過來。然而一觸到撼天闕的身體他就嚇了一跳——太燙了。他立馬將人翻過來平躺著,俯下身去用額頭貼著撼天闕的額頭,果然滾燙無比。
_^Q!cB'~/`
想是半夜發起的高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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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妲……」撼天闕燒得神智不清,只隱約聞見木樨花的香氣,便以為那是希妲。恰在夢裏他夢見了少時的愛人與友人,他們走在莊園後頭的山林裏上,原先他打頭走在最前面,可回頭看的時候,身後是萬丈深淵,希妲則仰面墜落,更下面的深淵裏,夙的一只手正緩慢地沈入黑沈幽深的沼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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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妲!」撼天闕撲到崖邊,可除了虛空,他什麼都沒有抓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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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世一遭艱苦萬分,總得靠什麼東西吊著一口氣才好繼續活下去。對撼天闕來說,之前的二十多年裏,那口氣是對父親及顥穹的、對希妲和夙的滔天恨意,甚至,對仇人的恨意不過是對背叛的友人、愛人的恨意的萬分之一——他年少時很有些張狂,向來看不起父親為人又對顥穹孤鳴不屑一顧,又何需將其放到心上恨個幾十年,他尤其恨的是希妲和夙的背叛,當年有多少情誼後來就有多少恨意,正是這深重的恨意,支撐他度過漫長而無趣的囚禁歲月;可後來父親死了,希妲死了,夙死了,連他看不起的顥穹孤鳴也死了,恨意沒了歸處,便完全轉嫁到蒼越孤鳴以及苗疆集團身上。
a%.W9=h=M(
現在這本日記和這封信卻告訴他,那麼多年他恨錯了:他從未被背叛,甚至在這難捱的二十多年裏,他獨自占有著舊友和舊情人全部的愛與牽掛,他從不是孤獨的。在他依靠對他們的恨茍活下去的時候,他們卻以自己的命和自由換取他的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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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如此,竟是如此。
N#Rb8&G)b
恨意頃刻坍塌,支撐他的那口氣也成了虛無縹緲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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撼天闕昏昏沈沈,亂七八糟的記憶片段突然從某個犄角旮旯蹦出來又很快被另一個代替。他一會兒想的是年少時和希妲在流螢谷中看螢火蟲,一會兒又是和夙坐在辦公室裏分析哪個目標收購的公司的信息。那段歲月比他的監禁歲月要少好幾年,卻豐富得好像一輩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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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在哪裏呢?撼天闕想。希妲和夙的身影如在眼前:他們微笑著看向他,等待他與他們同行。撼天闕急急地跟上去,才發現他們近在咫尺又遠在天涯——明明就快追上他們,可總隔著一步之遙,再不得上前半步。
jUM'f24
「等……」撼天闕奮力往前跑去,腳下一空,這一次是他墜入深淵,巨大的力量拉扯他的四肢,要將他完完全全地拖進去,而舊人的身影則越來越遠,直到變作細小的光點。
0F-{YQr>
「撼天闕!」
ymxA<bICS8
一個聲音破空而來,撼天闕打了個激靈,消散的意識竟逐漸回籠。
*VhEl7
「撼天闕!」那個聲音直直傳進自己的腦海,與此同時,麻木的知覺再次發揮功能,撼天闕一面覺得自己的身體如同火燒,一面又感知到額頭上冰涼濕潤的觸感。他費力地睜開眼,看到一張焦急的面孔。那張面孔在某一瞬間與希妲的重合,而當撼天闕看清楚他湛藍色的眼睛的時候,不可避免地再次意識到:希妲永遠離去了,他過往充滿榮光的好日子也永遠離去了。
i<F7/p "-
眼前的人是顥穹孤鳴和希妲的兒子,是蒼越孤鳴。
'UhHcMh:
「你……」撼天闕張了張嘴,又不清楚自己要說什麼,他的喉嚨幹澀得厲害,什麼聲音都發不出。不多時他感覺自己靠在一個人懷中,溫熱的水被餵進嘴裏,潤澤如同要燒起來的喉嚨,他瞬間感到好受許多。
by'KJxl[
「再喝一點……」明明在耳邊的聲音,卻仿佛隔了很遠。他機械地聽從指示,又喝了一點水。溫暖的懷抱離去,他躺回床上,額頭上再次貼上一個涼呼呼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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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撼天闕的眼珠轉動一下,遲鈍地看向聲音來源,這次卻是什麼都聽不清了,只看到蒼狼的嘴巴一張一合在說什麼。沒過多久蒼狼的面孔也模糊開去,變作無意義的色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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撼天闕疲憊地閉上眼,沈入無邊無際的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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蒼狼將撼天闕額頭上的降溫貼掲下,換了一張貼了上去。他剛剛給撼天闕餵了些藥和水,又測了撼天闕的體溫,比上午的降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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撼天闕時不時發出一些囈語,希妲與夙的名字被他反復念起,想來他是夢到了過往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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蒼狼想到他的媽媽在去世前,是病得很嚴重的。他最後一次去探望媽媽——希妲的時候,希妲昏睡在床,厚重的窗簾將外面的光擋得嚴實,整個房間裏有一股極沈悶的香氣,那香氣似花開敗以後的腐爛味道。希妲就像那朵行將謝幕的花,渾身上下都是如此頹敗的氣味。那時年幼的蒼狼坐在床邊,感到惶恐與不安,他什麼都不懂,卻明白死亡籠罩媽媽。直到安靜的、睡美人一般的希妲發出一點聲音,蒼狼才稍微安心一點,他將耳朵湊到媽媽的嘴唇邊,從模糊不清的囈語裏拼湊出兩個稱呼——至生命終點,她還在想念她的哥哥,以及天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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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夜裏,希妲就去世了。
1l$C3c
蒼狼喉嚨發緊,他不安地摩挲著母親留下的木匣,他想起母親去世前的情狀,看到現在撼天闕的模樣,生怕自己又將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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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撼天闕……」蒼狼不由自主地牽住撼天闕的手,「撼天闕,請你一定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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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什麼呢?蒼狼茫然地閉上了嘴。他坐在床邊無所適從了一會兒,一眼瞥見床頭櫃上的杯子裏茶水見底,再看看手機,正到了撼天闕吃藥的時刻,便起身去倒水。然而他剛站起來,卻突然感受到手上一緊,一雙大手牢牢地握住他的,將他桎梏在原地。原是撼天闕又被什麼夢魘住,將他誤作夢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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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離開……」撼天闕猛地睜開眼,不知是不是被光線刺痛了,眼中竟覆一層水膜,「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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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撼天闕。」蒼狼沈靜的聲音在狹小空間內散開。撼天闕的神情恍惚一瞬,遲鈍的知覺慢慢恢復,才明白那些人事都已作舊,是再回不去了。他以為終於牽住了希妲的手,留下了他的愛人、友人,原來那僅是夢裏的一廂情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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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你。」撼天闕頹唐地松開手。他突然失了支柱,可憑依的那口氣散得一幹而盡,生理上的不適便不可忽視起來,他頭暈目眩,只好再次閉上眼睛,只是先前睡得太久,又有些懼怕再次做些失而復得的夢,便迷迷糊糊地醒著。撼天闕能感知周圍清甜的木樨花香氣漸淡了,輕緩的腳步聲遠去——連蒼狼也走了,撼天闕不由自主地將手握緊又分開,企圖再抓住些什麼,但只抓到一團輕飄飄的空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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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還有些燒,吃了藥再睡吧。」蒼狼的聲音突然在耳邊響起,撼天闕一驚,猝然睜開眼,便見少年端著一個托盤,又在他邊上坐下了。木樨花的香氣再次近了,柔柔地縈繞在兩人周圍,撼天闕不想承認,可他確實感覺好心裏受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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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麼在這裏。」撼天闕坐了起來, 他並沒有接過蒼狼手裏的藥品和杯子,而是直直地註視著少年。蒼狼長得像希妲,但也不像希妲——他的面部線條比希妲的更硬朗一些,眉目似乎也更舒闊。尤其是那雙眼睛,盡管同他母親的一般清澈,卻是異於他母親瞳色的蔚藍,那是傳承自孤鳴家族的眼睛。
I9zs
「……我還能去哪裏?」蒼狼困惑道。
|&8XmexLb
「趁我病要我命。顥穹給你留的人裏,有人應該把控著苗疆為數不多的非法業務和危險人脈。」撼天闕啞聲道,「當然,你還有第二個選擇。競日把希妲和夙的舊物寄給我,不就是想要以過往舊事悉數告訴我,要我愧疚、崩潰、再不能同他作對嗎?最好就此一擊讓我完全無心報復,最差也會心生愧疚,主動幫你保住家族產業而放棄與修羅帝國的合作。對你來說,他寄的東西可不就是一項好的助力?你難道不曾想過挾恩圖報?」撼天闕微微擡起下巴,有些挑釁的意味。
I`{*QU
蒼狼將托盤放在床頭櫃上。他並沒有直截了當地回應撼天闕,他同樣大大方方地註視撼天闕,撼天闕能在那雙漂亮的藍眼睛裏看到自己的倒影。
A .&c>{B7
「我承認我想過挾恩圖報。」蒼狼突然道。撼天闕心頭一跳,知道自己所料不差,但他心裏還是為此感到些微的痛苦,與此同時,他卻不由問自己——你在期待什麼?
nRc\!4
撼天闕移開了目光。窗外的光線暗淡了。
]S4"JcM
「但是我更希望你活下去,而不僅僅因為想你幫我。」撼天闕一楞,沒想到他直截了當地說出來。木樨花疏淡清甜的香氣柔緩地飄來,撼天闕感覺嘴邊有瓷器冰涼的觸感——蒼狼把杯子遞到他嘴邊,一只手裏正是藥瓶蓋,「媽媽和舅舅也想要你活下去。他們……還有我,都想你好好地活,而不是像現在這樣。」
12U]=
蒼狼的目光直白而溫和,撼天闕同樣註視他,很長時間沒有說話。他還在回味蒼狼的話,他並不完全相信這個孩子,可在夢裏夢外數次經歷失而復得與得而復失,他也不可避免地想要抓住一些什麼,哪怕他不願承認。
F}So=Jz9h
「現在什麼樣?」撼天闕最後還是順著他的話問下去。蒼狼沒有回應,先又把杯子往前湊了湊,撼天闕只好就著他的手喝下了一口熱水。
[tkx84M8
「只知復仇和毀滅的行屍走肉。」蒼狼見他喝了水,才緩緩地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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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知復仇和毀滅的行屍走肉?」撼天闕咀嚼著這個形容,突然大笑起來,「可是小子,你現在不也心心念念著復仇嗎?你有什麼資格說我呢?」
:@i+yN cV
「不一樣的。」蒼狼搖了搖頭,「不一樣的。競日和你活著只是為了復仇,但我活著不只是為了復仇。我不會為了復仇而讓自己面目全非,我不會用不正當的手段拉下競日——借用黑道手段或者其他。」
C zJ-tEO
「你難道還打算收集證據,通過法律手段嗎?」撼天闕感到不可思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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蒼狼默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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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顥穹究竟怎麼會有你這樣天真到可笑的兒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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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承認我天真甚至愚鈍,但是我不認為這是錯的。我要堂堂正正地讓競日孤鳴受到製裁,按照父親的期望守住苗疆、擴大苗疆,然後……光明正大地活下去。我不會成為第二個你,或者第二個競日孤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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撼天闕凝視著這個孩子。無疑,這曾是一個被保護得很好的孩子,不知道外界的險惡、人心的鬼魅,但奇異的是,哪怕遭受如此背叛,一朝得知自己所擁有的都是刻意形塑的假象,是他人別有用心的結果,他依然不改天真,竟想用如此愚蠢且困難的方式實現復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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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可笑了。撼天闕的理智在嘲笑小子的不自量力與不合時宜的天真,但是感情上卻又感到欣慰——這個孩子沒有染上孤鳴家其他人的狡詐、陰險、不擇手段,他正以某種脆弱又堅強的方式成長著。這是希妲、夙以及自己,曾對未來子女的某種期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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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你。」撼天闕不想讓自己的一番思緒被蒼狼察覺,只好垂下眼簾,他接過蒼狼手裏的藥品吃了下去,又沈默著喝下托盤裏的魚片粥,而後躺回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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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再沒有任何交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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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Q"B5u}
撼天闕醒過一回以後,本降下來的體溫又升了上去。蒼狼守了他一下午,實在沒辦法了,只好再次請青磚樓裏的醫生過來看看。又折騰了一天一夜,撼天闕的體溫才終於降回正常的溫度。
P}8hK
撼天闕醒的時候,天剛剛亮。他坐了起來,聽到邊上有人在囈語。他借著昏暗的光看去,發現原是蒼狼趴在床邊睡著了。撼天闕鬼使神差地伸手摸了摸他的頭發,觸手冰涼細軟,他的手不由自主地順著頭發往下,觸到柔軟溫熱的皮肉。再邊上的手感卻粗糙——他摸到了蒼狼緊貼在腺體處的信息素遮蓋貼。撼天闕觸電一般縮回了手,又覺得自己的行為太過古怪,便拿了床頭櫃的手機看,以作掩飾。時間竟已過去了三天,期間有好幾通來自帝鬼的未接來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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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去,我將如何?撼天闕的思緒被拉回來,他的腦海裏一閃而過很多人,最終定格的,卻是蒼狼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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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幫他奪回苗疆嗎?我要幫他奪回苗疆。我為什麼要幫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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撼天闕沒有再去想這緣由,也不太願意去想。他將手機扔到一邊,未成想手機無意間碰在了床頭櫃上,發出沈悶的響聲,驚醒了睡得不太安穩的少年人。蒼狼見他醒了,神情恍惚了一瞬,而後手忙腳亂地開燈、找體溫計。等看到體溫顯示正常以後,蒼狼才舒了一口氣,神色輕松不少。他又匆匆跑出去給撼天闕倒熱水,坐在邊上神情糾結地看撼天闕喝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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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是他的表情與動作太奇怪,撼天闕不由主動問道,「怎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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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蒼狼吞吞吐吐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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撼天闕一向看不慣譬如此種的忸怩作態,「有話直說,忸忸怩怩的做什麼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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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蒼狼深吸一口氣,到嘴邊的話怎麼都說不出來——他既覺得想說的東西莫名其妙,又十分羞恥。直到他看見撼天闕愈發不耐的神色,才終於下定決心,「我能……抱一下你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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撼天闕的臉上有一瞬間的空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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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他疑心自己聽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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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能抱一抱你嗎?」蒼狼重復道。他坐到床邊,也不等撼天闕回答,便張開雙臂擁住男人。撼天闕下意識地推開他,發現自己竟然掙脫不開這個懷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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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什麼毛病?」撼天闕的下巴被迫硌在蒼狼的肩膀上,腦袋微微支楞著,試圖離蒼狼的信息素腺體稍微遠一些——即便信息素抑製貼牢靠地貼在那裏,如此近的距離,他還是能夠聞到疏淡的香氣。撼天闕咽了一口唾沫,感到安心的同時,也察覺心間的躁動。他想,一定是因為這兩天總夢見希妲,所以像以往一樣,對與希妲相像的人產生了移情。
L;opQ~g
蒼狼沒有回答撼天闕,只將眼睛埋在撼天闕的頸窩。撼天闕先前出了一身汗,又因為生病而壓製不住信息素,因而此刻他身上的味道不能說令人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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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蒼狼卻感到無比安心,他逐漸收攏手臂,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3iw3:1RZUZ
我想我是愛他的。蒼狼想,他用力環住撼天闕寬厚的脊背,將男人鎖進自己的懷裏。身份象征的角色不是壞東西,這註定我和撼天闕的聯系。我愛他,作為顥穹孤鳴的兒子代替顥穹愛傷害過的兄長,作為希妲的兒子代替希妲愛無緣的愛人,作為夙的外甥代替夙愛此生的摯友,更作為蒼越孤鳴本身——去愛撼天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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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久,蒼狼感到撼天闕同樣環住他,寬厚的大手輕柔地拍了拍他的背。撼天闕未能完全壓抑的信息素層層疊疊地縈繞他們,卻又沒有壓迫感,只讓蒼狼以為自己身在山中,如被融合了草木香的清涼水汽包裹。他又這麼抱了一會兒,才聽男人悶聲悶氣地在他耳邊道,「抱夠了沒?抱夠了就撒開,我要去洗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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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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撼天闕從浴室裏出來的時候蒼狼正把粥和小菜放到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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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粥喝完了你把碗筷扔水池裏就好,」蒼狼說,「……放桌上也行,我回來再收拾。我走了,你如果有什麼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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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去哪裏?」撼天闕難得主動問他去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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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買點東西,家裏沒吃的了。」蒼狼匆匆忙忙換上鞋,「對了,如果你有空,請找一下其他的租屋,競日已經發現了我們,所以我們最好趕緊換一處居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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撼天闕擦頭發的手頓了頓,冷不丁開口,「你書念到哪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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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呃……大三。」蒼狼轉頭看他,面露困惑,不懂為什麼話題突然從租屋到他的大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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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學的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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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哲學。」撼天闕既然問了,蒼狼便只好老老實實地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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撼天闕聽了,嗤笑一聲,湛藍的眼裏有諷意,「哈,是競日孤鳴給你選的專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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蒼狼的眼睫垂下來,沒接他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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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等了一會兒,沒等到撼天闕繼續說什麼,便沖他點了點頭,開了門便打算走。
+Iuu8t
「等等,小子,我還沒說你能走呢。」撼天闕的聲音冷不丁地從身後響起,下一瞬,自己的後領被一雙大手拽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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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蒼狼的眉頭皺起來,對他的行為感到不解與惱恨,而撼天闕此刻卻揪著他,下巴微微揚起,看上去盛氣淩人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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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子,別急著出門,跟……等我一起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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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 76<CX
G!VEV3zT
cu1!WD
VM5'd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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繾殷lq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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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見到一篇撼蒼!看起來還是大長篇~ABO背景下也毫不違和呢,讚美太太!
發文未收到回應,視為無人觀看,則該篇不再在公開平臺更新。
產糧需要反饋以平衡精力和心情的收支,又不是要做慈善給人間施粥。是否留評當然是觀者的自由,那麼是否負責任地更到完結也是作者的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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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nnabell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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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cp粮太少了,终于吃到了撼苍,谢谢太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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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fjme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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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后面了吗?好想看后续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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拈叶作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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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撼苍!!剧情写得好好,好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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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ancy0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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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能吃到撼苍了,剧情好棒,想看后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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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oree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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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oVZ2.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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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
XS0NjZW
i#U_g:~wC
日子只要不特意數,總是過得飛快。腦子裏記住的還是初春的柳芽,轉眼柳葉都能摘下來吹曲了。蒼狼騎著車拐進狹窄的巷道,腦子裏過了一遍今日要做的事,方才察覺又過去好幾個月。
cR6#$-a
.,p@ee$q
幾個月裏有了諸多變化。先是撼天闕結束了同修羅帝國的合作,拒絕再幫助修羅帝國對付苗疆集團;再是撼天闕開辦一個風投公司,竟有不少客戶,打響了名氣,也有了許多收入的來源——有名總比無名好。有了名氣,競日抑或修羅帝國在動用非法手段威脅他們人身安全時,難免要掂量掂量方法的可行程度。同時,撼天闕也慢慢地開始教導蒼狼關於投資與經營的東西——他對蒼狼自學的金融書籍嗤之以鼻,篤定自己的經驗遠勝於課本上的教條。
B]#iZ,Tp
Jj1lAg0
他們還是沒有從那個城中村中搬出來——撼天闕的意思是,最危險的地方便是最安全的地方,而且競日在短時間內並沒有對他們趕盡殺絕的意思,因而他們僅僅從這幢違規建築換到另一幢違規建築裏。房子比之前的寬敞稍許,既做辦公用的處所,又支撐日常的起居。
LwI4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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蒼狼將自行車停在樓下,從籃子裏拎出亂七八糟的物品,他心情不錯,臉上有似有若無的笑意,他篤信日子在慢慢變好,因此過去多月顧及不到的時日也再次重拾特殊的意義——譬如撼天闕的生日。蒼狼從母親的日記裏了解曾經這一日的盛況,今時今日難以重現當初苗疆「太子」生日時的熱鬧奢靡,進行簡單且普通的慶賀卻依然可行。時隔多月,蒼狼的心再次雀躍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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撼天闕開門時,便直截了當地感受到了蒼狼難得外顯的雀躍:狹小廚房裏,老舊油煙機「轟轟」的聲音也未能掩蓋外放的音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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撼天闕挑了挑眉,將包扔到破舊的沙發上,正要擡腳往廚房走去,蒼狼卻先從狹小的廚房裏探出腦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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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一個湯,馬上好了。你先休息一會兒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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桌上已擺了幾道吃食,還有一個生日蛋糕,比平時更豐盛一點。起初他們逃到這裏的時候蒼狼只能勉強把東西燒熟,單純可以下咽而已,現在他已經能燒得不錯了。撼天闕在桌邊坐一會兒,琢磨著這個蛋糕的意思。他算了算時間,突然想起來今天是自己生日,於是難免自作多情地往「過生日」上想。不過這生日沒什麽好過的,二十多年孤零零一人被囚禁在高塔之中,難道指望年少的狐朋狗友如他春風得意時一般來「監獄」裏過生日嗎?現在,他從家族的牢籠裏出來了,當年的朋友走的走散的散,而他在乎且在乎他的人早已棄世,也不會有人想起這一日的紀念意義。不過,蒼狼卻堂而皇之地搞這些東西,他是什麽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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x@VZJrQQ
撼天闕無意識地敲擊桌面,他不太願意猜測蒼狼是獻殷勤——這小子不是這樣的人;又不願意往別的、更私人和情緒化的角度上揣測。他坐了一會兒便焦躁地站起,先去冰箱裏拿了兩罐啤酒,想了一想,打算去看看蒼狼在做什麽。廚房狹窄得厲害,蒼狼正把湯盛進碗裏。撼天闕進去以後兩人擠在一塊兒,腿絆著腿,手臂貼著手臂。
Bp=BRl
n#5pd;!n
「撼天闕?」蒼狼有些困惑——撼天闕基本不會在他做飯的時候進這裏,因此他一時不知撼天闕要做什麽 。
w}(Ht_6q{
o2riy'~
「拿東西。」撼天闕說,他果真伸手去拿勺碟筷。他知曉自己此番行徑反常,又不願表現得那麽明顯,便粗聲粗氣地轉移話題,「盛個湯都磨磨唧唧,快點。」說著便端了餐具往外走。他擺完餐具,蒼狼正好端著湯碗從廚房出來。
9>L{K
rEsGf+4
「今天怎麽回事?」撼天闕努努嘴,示意蒼狼解釋滿桌的菜。
4g/Ly8
Et"B8@'P
他的手下意識地蜷起。
[iG4qI
N07FU\<9
「今天是好日子。」蒼狼的目光從湯碗上移到撼天闕臉上,眼睛彎起一個柔和而漂亮的弧度。他把湯碗放到中間,給自己和撼天闕都開了一罐啤酒才坐下。
\8-PCD
6:Zd,N=
「生日快樂!」蒼狼將炒面往撼天闕面前推了推,「你先吃一口面。哦……面條吃進嘴裏前最好不要咬斷。還有蛋糕……」他站起來去拿糕點店送的蠟燭和刀叉盤,又去翻找家裏的打火機,沒找到,便問,「撼天闕,你有打火機嗎?」
nTXM/
5sF?0P;ln
撼天闕沒有說話,也沒有動。蒼狼拿東西的手漸漸收緊,知道撼天闕在猶疑什麽。他不動聲色地嘆了一口氣,坐回了桌子邊。蒼狼看了一撼天闕的神色,猶豫一下,解釋道,「沒有……的意思,你不要誤會,只是這一年半裏發生了那樣多的壞事,想借這一天過過快樂日子。」蒼狼的聲音和緩而堅定,他小心地將蠟燭插在蛋糕上,再次擡眼望向撼天闕的時候,蔚藍的眼裏猶有笑意。
8IihG \
fK9wr@1
撼天闕卻仿佛被他的目光灼傷了,不由自主地垂下眼簾,過了好一會兒,才沈聲道:「無事獻殷情。」
vqBT^Q_q;
v>p~y u+G
他不是很想承認自己先前以小人之心奪君子之腹,可此時此刻,即便蒼狼所思所想並非如他所說,撼天闕也不想管了。他心裏其實受用得很,嘴上便偏要說些不好聽的話,「小子,以後不要做多余的事。」撼天闕裝模作樣地瞪了蒼狼一眼,還是承了蒼狼的情,依言吃了一筷炒面,又從衣袋裏摸出打火機來,點燃了那兩支數字型的蠟燭。
I/w=!Ih
%-, -:e
「許願吧。」蒼狼說。撼天闕看他一眼,許久之前的記憶湧入腦海——自己和希妲、夙在一起的時候。
lJXihr
(Z};(Hn
這個孩子從某種程度上是他們的延續,但是又區別於他們。
2/G`ej!*
]g0\3A
撼天闕無意識地微笑了。
5Og=`T
ePwoza
許願……許什麽願呢?撼天闕想,心裏卻匆匆忙忙許了個什麽,而後吹滅了搖曳的燭火。
w}QU;rl8q
wfF0+T+IA
萬事勝意,長命……
"( P-VX
g:>Mooxzi
「生日快樂。」蒼狼舉起啤酒罐,撼天闕哼了一聲,也拿起自己那罐啤酒和他碰了碰。
r081.<
`!iVMTp
孤鳴家族家教有方,瀟灑放蕩如千雪孤鳴,吃飯時都自主自覺地遵循食不言寢不語的規矩。這頓飯雖然同以往每一頓飯一樣安靜,氣氛卻輕松,撼天闕喝了兩罐啤酒,又忍不住翻出瓶白的。他既然喝了,蒼狼便陪著他一道喝。
d+:pZ
roG f &
酒若喝起了頭,便容易喝多,尤其是沒什麽自知之明的少年人。
=L?(mNHT
El`f>o+EJ
蒼狼喝上了頭,頓覺眼前五彩斑斕,一時出現好幾個重疊的影子,「我好像有點醉了。」他頭暈目眩,晃了晃腦袋,剎時天旋地轉,腦內的世界加速崩塌。蒼狼有些難受了,想去沙發上靠一會兒。然而他剛起身往沙發走去,腿便一軟,身體一歪往地上摔去。所幸一只有力的臂膀自邊上伸出,牢牢握住他的臂膀,好歹沒讓他真的跌在地上。
Rd{#cW~
/\1MG>#K
「你的酒量真是孤鳴家族之恥。」撼天闕的聲音聽起來有些遠。常見的嘲諷,卻不見多少惡意。
lCMU{)
h\qM5Qx+Q
「我才剛到能喝酒的法定年齡。」蒼狼悶聲回應,他被撼天闕扶起,腦袋挨著撼天闕的肩膀,便能更明晰地聽到撼天闕的嗤笑。
4^rO K
/MQI5Djg
「顥穹孤鳴和競日孤鳴是不是還不允許你抽煙呢?你真是個除了聽話什麽都不會的乖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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蒼狼微不可察地點了點頭。他的頭抵在撼天闕的脖頸間,動作的時候,頭發掃過皮膚,帶來輕微癢意,令撼天闕想起母親身邊養過的脆弱小動物——兔子,抑或小狗。撼天闕將蒼狼摔進老舊沙發裏,自己順勢在蒼狼邊上坐下了——他心中高興,又喝了不少酒,難免也有些醺醺然,因而沒有管蒼狼自然而然地靠在他身上的動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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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也很久沒有抽煙了。」蒼狼的聲音打斷了撼天闕的思緒,「為什麽?」他微微坐直了一些,扭頭望著撼天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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撼天闕確實很久沒有抽煙了,兜裏卻常有打火機,他在思索的時候習慣性拿出來把玩。或許是醫生數月前關乎Omega身體健康的醫囑(尼古丁是其中忌諱),也或許是這段時間的忙碌——無論是什麽,他都沒有回答蒼狼的準備。他的大手拍了一下蒼狼的後腦勺,全作回答:類似「小孩子不要問東問西」的敷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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蒼狼靠回他的肩上,過了一會兒,突然低低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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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子,你笑什麽?」撼天闕不滿地問——他並不明白蒼狼突如其來的笑意的含義,因而有些莫名的惱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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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什麽。」蒼狼笑了一會兒,才漸漸收住笑聲,他好像只是單純地發一發酒瘋,等醉了、困了,便毫無負擔地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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撼天闕習慣性地「哼」了一聲,冷不丁卻聽蒼狼輕聲道:「……謝謝你,撼天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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蒼狼的話語止步於此,既沒有說謝什麽,也沒有說為什麽謝。他闔著眼,極自然地抱住撼天闕的一條手臂,似乎終於遭不住酒精的魔力,沈沈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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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太親密,也太輕易了。撼天闕心想,一個小小的生日宴,一次小小的醉酒,他竟容忍了蒼狼那麽多莫名其妙的舉動。撼天闕想要將自己被牽製的手臂抽出來,最後卻沒有付諸行動,只由蒼狼去,自己還是放松了身體靠在沙發背上,微微仰著頭休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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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得不承認,這一刻,在這個簡陋的租屋裏,在蒼狼的身邊,撼天闕久違地感受到了平靜。他被酒意與安寧拖入昏昏欲睡的境地,為清淺溫和的香氣包裹,很快陷入虛幻裏,不知今夕何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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夢裏,撼天闕坐在高大的樹下,風吹得樹嘩嘩響,細米一般的花朵撲簌簌飄落,雨一樣落了滿地。花香清甜溫和,讓人身心寧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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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好久沒有像這樣坐著聊聊天了,是不是?」有人在他邊上說,撼天闕扭頭看去,便見希妲笑眼彎彎地望他,「你和哥哥總是很忙。」她伸出手來,握住了撼天闕的手,另一只手則牽住了坐在她左邊的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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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歉,這段時間……」每到這個時候,撼天闕總感覺歉然——他和夙總是忙於公司事務,兩個胸懷壯誌的青年人,總有數不盡的精力在自己屬意的領域嶄露頭角、一展雄圖,也因此容易忽略身邊的朋友、親人、愛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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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妲只微笑著看了他一眼,搖了搖頭。她靠在撼天闕的肩上,相牽的手卻放在膝蓋上。三個人依偎在一起,誰都沒有說話,只靜靜地感受這一陣的輕風、這一陣的花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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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闕少爺,你過得好嗎?」過了很久,撼天闕突然聽到夙的聲音。夙微微坐直了身體,略過希妲望向撼天闕。兄妹二人五官神似,連神態也是一般的溫和沈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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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許並不壞。」撼天闕難得露出笑意,「我遇見了一個人……」他沒有再說下去。他可以直截了當地說,他遇到希妲的小孩,但希妲的小孩也是顥穹的小孩——這對他們——希妲、撼天闕、甚至夙,都是一個悲傷的真相,因此這個真相也成為禁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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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妲微微笑著,即便撼天闕沒有直接說出口,她也心知肚明了。希妲松開了牽著撼天闕的手,將被風吹亂的頭發撥到耳後,再次望向撼天闕的時候,目光有些微的狡黠,「他是一個溫和柔善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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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是一個天真到可笑的孩子。」撼天闕的微微頷首,「不過,興許這不是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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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好了。」希妲摸了摸撼天闕的手,這次沒再握住,只道,「天闕,那就很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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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一陣風吹過來,細米一般的花飛旋在空中,要迷住人的眼睛。撼天闕不由自主地合上眼,再睜眼時,竟已不在樹下。他們三個人站在火車站臺上,希妲和夙靠近銀白色的列車,而他並不與他們站在一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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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要到東邊去。」希妲說,「是時候該走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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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我呢?」撼天闕沒由來地感到惶惑,「我該去哪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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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闕少爺,你早知道自己要去哪裏,也早知道……不是嗎?」夙的聲音從很遠的地方傳來,希妲的面目逐漸模糊,她的動作卻萬分清晰——她身處手指向撼天闕身後,撼天闕回首望去,見到一個清晰的人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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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撼天闕?」少年困惑的表情變作笑意,蔚藍的眼清澈明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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銀白的列車呼嘯著遠去,帶起呼嘯的風。少年慢慢走到他邊上,清甜的木樨花香氣在撼天闕鼻端縈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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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蒼……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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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牽起撼天闕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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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怪陸離的夢遠去了,漸退成黑。撼天闕在黑暗裏沈浮,感知到那抹貫穿他夢境的香氣從未遠離,與此同時,他錯覺自己正被人親吻,身上又熱得厲害,如有火燒,那把火從下腹燒到胸口,他終於從綿長的黑暗裏驚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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