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布布文學 07.05千年修（襲善）1-6完, (主貼和38樓新增配文MV地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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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劍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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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主發表於: 2007-06-25 06:16

只看樓主 | 小中大

07.05千年修（襲善）1-6完, (主貼和38樓新增配文MV地址)

千年修MV地址 http://www.36rain.com/read.php?tid=52260&page=1&toread=1

此文贈波波。

抱歉你的生日文讓我拖了那麽久哈。不過俺從不欠債是真的，就算要跑路也一定會先圓了你英雄救美的夙願的^ ^

一

夕陽斜照，萬聖岩在金色的光線中越發金碧輝煌，佛門聖氣嫋嫋繚繞，僧侶誦經木魚之聲不斷，像一張無形的網，縷縷交織，悄然罩在那遠離世俗的清聖之地。

香火鼎盛，衆生膜拜，在避世的地方宣揚著渡世的理念，代代虔誠，衣缽相傳，有幾千年，或者，上萬年了吧。

有幾絲餘暉一直穿過萬聖岩那華麗的飛簷，幽深的回廊，青蔥的草木，從冰冷石壁上的小洞口鑽了進去，照在了一處陰暗潮濕的地面上，恍若天光——萬聖岩的地牢，它的歷史，也許比上面那些輝煌的建築更悠久。

有個人坐在地牢的一角，望著腳邊點點班駁的陽光，靜默不動，如果不是他的胸膛伴著微微的呼吸聲輕輕起伏著，幾乎要以爲他只是一座雕像，如大日殿裏那些泥塑金身的佛像般，面無表情的看歲月悠然逝去，無喜亦無嗔。

突然響起了一陣腳步聲，打破了地牢的寧靜，然後地牢鐵門下方的一個方形小門被打開了，伸進來一隻手，將一副碗筷放在地上，一個聲音懶洋洋的說道：“開飯了。”

一大碗米飯上面蓋了少得可憐的幾根青菜，地牢裏光線並不好，飯菜的色澤辨不太清楚，然而一股發餿的味道已經很快飄滿了地牢。

坐在那裏的人背對著飯菜，一動不動，顯然完全沒有吃的欲望。

也不是第一次碰到這狀況了，送飯的人也懶的跟他多囉嗦，反正他每天這個時辰都會準時來送飯，第二天早上來收碗，至於裏面的人吃不吃，與他無關。

小門被鎖上，腳步聲越來越遠，來人已經漸漸離開了。

一個藍發僧人站在地牢的入口處，手裏提著一個精致的竹籃，看著一個僧人沿著地牢口極陡的石階艱難的爬上來，他光光的腦門在夕陽下閃閃發亮，仿佛抹了油水般。

“善法天子。”這個僧人急忙站定，雙手合什，气喘吁吁著，向這位剛被選定的即導師繼任者行禮。
善法天子頷首還禮：“無事，你先下去吧。”

“是。”那名僧人看了那竹籃一眼，心中有數，然而萬聖岩等級森嚴，他不便多言，於是再次行禮離去。

善法天子擡頭望了一眼天邊，晚霞正燦，卻近黃昏，空氣中飄著晚膳的香味——只要有人的地方，終不免有塵世煙火的氣息。

地牢裏突然又傳來一陣腳步聲，這次不似方才那樣雜亂，而是極輕柔極有規律的，一聽就知來人武學修爲比之方才那位送飯的僧人不知高了多少。

坐在地牢裏的人慢慢的擡起了頭，站起來，向門邊移動了過去。

“吱拉”，那扇小門又開了，另一副碗筷被送進來，香噴噴的米飯上蓋滿了青菜、豆腐、筍尖、香菇等各類素食，然後又被送進來一隻帶著勺子的湯盆，熱氣騰騰，一聞味道就知道是極鮮美的山菌湯。

“天子。”地牢裏人的開了口，聲音顯得有些沈，許是被關久了之故，卻聽得出那被壓抑著的激動，“好久不見。”

儘管那個方形小門開的太低太小，現在隔著厚厚的鐵門，他並見不到送飯的人。不過他可以想象，想象他熠熠生亮的藍色頭冠，還有，那絕美而銳利的神情，只要一想到這個，頓時覺得這陰暗的地牢也明媚亮堂起來。

送飯的人站在門邊，沈默著，卻也並不馬上離開。

“天子，難得見你親自送飯過來，吾很高興。”牢中之人將微燙的飯碗捧在手裏，不斷的摩挲著，竟有些捨不得吃的感覺。

善法天子聽了這話，雙眸微沈，略略遲疑了下，說道：

“襲滅天來，這次或許是吾最後一次送飯。”

“天子？”

“明天吾將和一步蓮華一起前往道境，支援玄宗對抗異度魔界。戰場無情，未必能夠生還。”

“天子！”同時“砰”的一聲，是飯碗落地碎裂的聲音。

“吾會將隨身的那名弟子留下，以後依舊由他暗中給你送飯，膳食房送來的那些劣質食物，你依舊不必理會。”

“吾在意的不是這個！”襲滅天來的聲音越發激動，人不停的在地牢裏走來走去。

善法天子卻並不回答他，從懷裏掏出一串佛珠，從那個方形小門裏遞了進去：“此物，你拿著。”

“這種東西，給吾何用？你還是丟給一步蓮華吧！”襲滅天來的話語裏極是賭氣，一邊伸手，重重一掌，擊在鐵門上。

“砰！”一聲巨響，震的整個地牢都跟著晃了起來，晃得襲滅天來心情越發狂躁起來。

“吾不會讓你去！”鐵門“嗡嗡”的回音中，襲滅天來高聲吼著，直欲爆發，“吾要滅了萬聖岩，看哪個敢讓你去送死！”

“襲滅天來！”善法天子一聲怒喝，直直刺破他的吼聲。

襲滅天來一楞之下，頓時稍稍安分了下來。

“吾容你，是因你雖是蓮華惡體，尚不曾爲惡，你若真敢放肆，吾對你，只有消滅罪孽之心！”

已經聽過很多遍的嚴厲說辭，此時道來，依然像一盆涼水從頭澆下，將襲滅天來淋了個徹底。

“天子！”襲滅天來軟了下來，癱坐在地，低下頭，“莫去！”

善法天子暗暗歎了口氣，語氣緩了下來，手中佛珠發出沙沙之聲：

“此物伴吾多年，有安定心神之效，你拿著它，可助你化解心底戾氣。”

化解戾氣？襲滅天來靠著石壁苦笑了幾聲：“吾是魔，如何入佛？就算拿著這東西成天誦經不止，又有何用？你當初何必爲吾求情，就讓他們將吾殺了便是。留吾性命，將吾關在這裏，這就是佛的慈悲麽！”

“是慈悲還是縱容，皆在你一念之間。”善法天子用力捏了捏佛珠，將手又伸進了些，“吾知你心有不甘，但你若真想證明什麽，更不當放縱自己，墮入無間。拿著！”

襲滅天來看了看那佛珠，見那拿著佛珠的手，白皙均勻，指形極美，似乎都能聞到掌心間那甘甜的氣息，不由心頭一熱，情不自禁的伸出手去，握住了拿著佛珠的手，“天子……”

“你幹什麽！”善法天子吃了一驚。

“爲吾留下好嗎？”襲滅天來緊抓著那手不放，低下頭，將臉貼在了那手上，緊緊的貼住，不讓有一絲空隙。

“不得無禮，放手！”善法天子有些窘，語氣更添怒意，手上用勁回抽，可襲滅天來發了死力握著，怎麽也抽不回來。

“你是知吾心意的。”襲滅天來有些孩子氣的將臉在天子的手邊摩挲著，語氣極爲不舍。從自己誕生的那一天開始，心頭念茲在茲的，都是善法天子，他不信眼前之人一無所察。

善法天子楞了楞，繼而又厲聲說道：“休再妄生他念……”

“吾不會攔你，讓吾握一會兒好嗎？”襲滅天來的聲音悶悶的，透著不可遏制的傷感絕望。善法天子性格剛烈，既已打定主意要去，以他如今被囚之身，被封之功體，心知是無論如何也阻止不了的。

善法天子歎了一口氣，只得任他握著。

襲滅天來的手緩緩撫過善法天子纖長的五指：“天子，一路小心。”

“記得，一心向佛，衆善奉行，諸惡莫作。”善法天子殷殷囑咐道。

“你若無事，吾不會造次。”

“不得對蓮華動手。”

“吾只應承，在你面前，不會對他動手。”

……

一邊是殷殷的期待，一邊是有所保留的承諾，佛與魔，各有底線不得觸動，不必明言又心領神會，於是在這一句一句極熱切的話語中，竟不免隱含了微微的心酸。在這看似溫和的對話中，有什麽躁動不安著，呼之欲出，仿佛能把整個將來撕扯的傷痕累累，不堪展望。

萬聖岩那些冷冰冰的佛像啊，如果能都碎了該多好。襲滅天來隻覺得自己這個念頭，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強烈。

地牢裏的光越來越暗，不知道過了多久，襲滅天來方才拿過善法天子手裏的佛珠，依依不捨的放開了這眷戀之極的手。

善法天子在地牢外站起身，將空竹籃的蓋子蓋好，微微沈默了一下，說道：“吾走了，你——好自爲之吧。”

說完，他一把將那方形小門鎖上，快步走了出去。

襲滅天來靠著冰冷的石壁，看著那道小門倏然關上，仿佛一道無情的結界，永遠隔開了自己和那人，心中猛的一沈，然後，慢慢的，攥緊了心裏的佛珠，將它按在懷裏，仿佛只有那樣，才能找回自己活著的信念般：

“天子，吾等你回來。”

善法天子走到地牢外，看著夕陽的最後一抹即將沒入山後，長舒一口氣，閉上了眼，只覺得自己的手上隱隱還有那個人臉上的余溫。

突然有個極熟悉的聲音在身後叫道：“天子。”

回頭一看，一步蓮華手拈佛珠，站在風裏，白袍拂動，寧靜安詳。

[ 此貼被一劍一心在2007-07-07 01:33重新編輯 ]

頂端

水凋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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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178)

1樓發表於: 2007-06-25 07:10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襲滅啊（Q口Q）

沒想到萬聖嚴私底下那麼黑啊？｜｜｜
我真的覺得天子實在很適合媽媽這個角色XDD
不管是對襲滅還是蓮華=ˇ=

天子你走了誰來照顧襲滅啦（> <）

頂端

礽潁瑜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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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樓發表於: 2007-06-25 07:12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大大每次的文都好吸引人啊ˇ
總覺得萬聖巌越來越有邪惡的感覺了……這樣子對待犯人會遭天譴的（啥？），天子趕快揭發這血腥黑暗的一面吧＞＂＜

頂端

行雲流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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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樓發表於: 2007-06-25 07:14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越是這樣越是覺得此去不會有好事發生......
相信天子也是明白，就是太多的無奈所以什麽都不能說不能表達。
蓮華的出現，希望能是一個契機，而非是危機......

頂端

一劍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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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樓發表於: 2007-06-25 07:30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引用
下面是引用水凋花於2007-06-24 23:10發表的: C7ZU)MEUd/
襲滅啊（Q口Q） ;>o}/h
dP(*IOO.
沒想到萬聖嚴私底下那麼黑啊？｜｜｜ j HT2|VGb*
我真的覺得天子實在很適合媽媽這個角色XDD rC>')`uk
不管是對襲滅還是蓮華=ˇ= Ku{DdiTg>
.......

抚摸亲,这是情节需要,情节需要啦.

不过说实话,万圣岩除了天子袭灭莲华等几个人外,前期出来的某几只还真是让人无语,不过,应该还是有不少好人的,所以,这是体制问题呀,体制问题.正如一个腐朽的官僚机构,你也不能说里面都是贪官吧.可是再清的官,面对整个体制也常常是无能为力的呀.

所以为了幸福,我们要打碎万恶的旧体制呀.

天子嘛,我一直觉得他典型的刀子嘴豆腐心,当然,对恶人,一定是决绝的.

引用
下面是引用礽潁瑜姬於2007-06-24 23:12發表的: lgC|3]
大大每次的文都好吸引人啊ˇ H4'xxsx
總覺得萬聖巌越來越有邪惡的感覺了……這樣子對待犯人會遭天譴的（啥？），天子趕快揭發這血腥黑暗的一面吧＞＂＜

谢谢亲。

详细原因得慢慢来交代哦。不过这篇应该不会很长就是，望天。

引用
下面是引用行雲流水於2007-06-24 23:14發表的: %=J<WA6\
越是這樣越是覺得此去不會有好事發生...... QKYGeT7&Y'
相信天子也是明白，就是太多的無奈所以什麽都不能說不能表達。 zmI?p4,
蓮華的出現，希望能是一個契機，而非是危機......

相信上战场之前，一定会有相当的觉悟吧，天子不是个畏缩的人，只不过暂时不能照应袭灭了。
身在佛门，本身就已经是一种无奈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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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閑

玩世不恭一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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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159)

5樓發表於: 2007-06-25 08:18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阿阿~天子真的是個刀子口豆腐心的人，還替襲滅送好的飯菜呢~
只是，身在佛門，實在無奈，不管是天子還是襲滅都一樣˙˙˙˙˙
襲滅的心顯而易見，只是不知天子對襲滅，到底是什麼樣的感覺呢˙˙˙˙
期待後續歐~

閑眠草堂(痞客邦)

春城無處不飛花(鮮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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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劍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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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樓發表於: 2007-06-26 22: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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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面是引用沐閑於2007-06-25 00:18發表的: @jg*L2L6
阿阿~天子真的是個刀子口豆腐心的人，還替襲滅送好的飯菜呢~ :*TfGV
只是，身在佛門，實在無奈，不管是天子還是襲滅都一樣˙˙˙˙˙ ~^=QBwDW8N
襲滅的心顯而易見，只是不知天子對襲滅，到底是什麼樣的感覺呢˙˙˙˙ 3+"z
期待後續歐~

亲说的甚是,这就是越写越纠结的地方。

相对来说，袭灭比较好写，天子，真的挺难把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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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樓發表於: 2007-06-26 23:19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二

一步蓮華是在萬聖岩轉了好幾圈，方才找到善法天子的。明日將要出發前去道境，今日整個萬聖岩，氣氛殊不輕鬆。

雖然現任聖尊者已經做下援助玄宗的決定，然而，依舊有幾位甚有資歷的高僧堅持反對，一直在那邊引經據典，滔滔長辯著，甚至煽動了一些弟子集體前來抗議。

於是大日殿門前，擠滿了前來探頭探腦的光頭。早分不出哪些是真來抗議的，哪些是來看熱鬧的。

白髮白眉的師尊雖然不擅辯論，腦子卻一點也不含糊，他一邊慈祥微笑著敷衍那些長輩平輩小輩們，一邊暗暗向一步蓮華使了個眼色。

於是一步蓮華立刻心領神會的快步出了大殿，這個時候，最需要言辭犀利，行事果決的善法天子前來一錘定音了。

“師尊相召。”一步蓮華垂目說道，風一陣一陣的過來，把他的白兜帽吹得一會兒鼓起，一會兒落下，於是額前金印忽隱忽現著。

“關於增援之事，還在爭論麽？”善法天子擡步便走。

“越吵越烈。”

善法天子聽得此句，不由加快了腳步。一會兒，二人就到了大日殿門口，果然是人頭攢動。看到一步蓮華和善法天子來了，門口衆僧都紛紛讓出一條道來。

善法天子往裏一望，幾位師叔正對著佛像做喋喋不休狀，而慈眉善目的師尊坐在中間，閉目誦經，顯然對這狀況有點力不從心。

“吾以爲……”某白鬍子高僧正要繼續發表見解，善法天子已經走進了大殿，打斷了他的話。

“既已答應增援，便無反悔之理。何況魔禍肆虐，蒼生危難，此戰份所當爲。”

他語氣斬釘截鐵，令到反對的人都楞了一楞，待要再出言，善法天子又說道：“明日吾與一步蓮華即將帶衆僧弛援玄宗，特來向師尊及衆位師叔辭行，吾等定不負萬聖岩所托！”他說著，雙掌合十，恭身拜了下去。

“吾亦前來辭行。”一步蓮華緩緩走進，亦是一起表了決心。

眼見此二人決心已定，且將增援之事全力兜攬，反對之人也不便多言，甚至，也懶的多言了。

“一切小心。”一直坐著默默誦經的聖尊者，微微睜開一隻眼，打量了一下兩名愛徒，心中又是欣慰，又是擔憂：實在是兩名傻徒兒啊。

陪著善法天子一起出了大殿，一步蓮華看看了天子兀自拿在手裏的竹籃，深深一禮：“天子，吾之罪孽，勞你費心了。”

第二天天剛亮，萬聖岩鐘聲齊鳴，所有的佛像都被拾掇的乾乾淨淨，金光燦燦著不染一絲塵埃。衆僧滿心虔誠，頂禮叩拜，氣氛莊嚴恢弘。

可惜萬聖岩以前從來沒舉行過出兵儀式，缺乏經驗的後果是，在一片整齊的木魚聲誦經聲中，整個送別儀式像極了一場例行的法事。

晨光中，一步蓮華擡起了頭，掃過衆僧千篇一律的表情，然後停留在天子明銳的雙眼上。

審美乃天性，即使心底再沒有七情六欲，亦不得不承認，這樣的眼睛，能多看幾下，確實是值得快樂的事，等到了道境，就免不了要對上那腹黑好友萬年一條線的眯眯眼了。

而那樣的鐘聲，對地牢裏的襲滅天來來說，實在是太不堪忍受的折磨。他和一步蓮華一樣，清楚的知道每一下鐘聲所代表的意義，於是每聽見一聲，心就下沈幾分，感到善法天子離自己又遠了些。

可惜萬聖岩禮節煩瑣，偏不給他個痛快的，於是襲滅天來煩躁難耐的在地牢裏踱來踱去，間或用力的捶幾下鐵門，可是鐘聲的穿越力實在太強，他把鐵門的敲得再響也掩蓋不住，一直就這麽一波一波的傳過來，仿佛故意在嘲笑他的無力般。襲滅天來死命的揉捏著一顆顆佛珠，才勉強壓制下自己想殺人的心。

鐘聲不緊不慢的響了一個上午，方才漸漸歇了，四下又歸於寂靜。襲滅天來靠在鐵門上，發了一會兒呆後，手無力的垂下來，佛珠掉到了地上。

他知道，善法天子，已經離他遠去了。

烽火蔓延數月，道境白骨成堆，蒼生無力戰兢，傳奇以血書就。

一步蓮華一襲白袍，昂然步過血水，雪白的襟腳上頓時拖曳了濃豔的血色，在風中獵獵翻動。在魔兵的呐喊聲中，他一直斂起的雙眼，倏然張開，褐色雙瞳熠熠生光，佛珠甩動，極招送出，聖氣光耀奪目，挾降魔殺神之威，向魔軍而去。

殺生，是爲了護生。

有血水四濺開來，一直飛到善法天子的臉上。善法天子擦去血水，雙眸淩厲，一拂塵將欲從背後偷襲一步蓮華的一名魔將抽飛：“小心！”

“吾無事，多謝天子。”一步蓮華微笑而答，卻不回身，極招再次送出，擋下前方幾名魔將的合力一擊。

有天子在身後，永遠是最安心的。

傳聞中，玄宗的“六弦”、“四奇”於戰場上大展神威，一步蓮華和善法天子帶領的萬聖岩衆僧也是誅魔無數，美名流傳。

不安心的人在萬聖岩。

善法天子走後，每天給襲滅天來送飯的小沙彌依舊非常盡職，甚至伙食比他未走之前還要豐盛。襲滅天來不用問，也知道定是天子臨走前特意交代過的，於是每次捧起飯碗時，都不免感歎一番善法天子的刀子嘴豆腐心。

小沙彌和襲滅天來接觸的多了，倒也不如何畏懼他了，有時送飯的時候還會和他聊上幾句，於是襲滅天來就常常向他打聽道魔大戰的近況。但凡有關天子的，小沙彌知無不言。可惜他輩分不高，所知有限，只能講個大概。

有好幾次襲滅天來聽得實在不能滿足，抓狂之下，一把扭住了他手，疼得那個小沙彌哇哇直叫，說你再這樣，我就不給你送飯了。襲滅天來這才悻悻放手，然後怒氣衝衝的吼道：“吾教你的套情報方法都忘了麽，快去給吾打聽過來！”

有時說到戰況激烈，天子身入險境，小沙彌就能聽到地牢裏的人粗重的喘著氣，將佛珠捏的格格作響，直有不安於此的煩躁，於是趕快安慰說，莫急，有一步大師在呢，天子不會出事的。裏面的人才漸漸平靜了些，然後又傳來不屑的冷哼聲，分明透露著不甘。

更多沒有新消息的日子裏，小沙彌一般是和襲滅天來打個招呼後，放下碗筷就走。於是，襲滅天來就一個人靠在牆邊，摸著佛珠，任往事如流水般在心間淌過。

他想起自己從一步蓮華身上掙扎著出生，第一眼就被那綴滿寶石的藍色頭冠刺的睜不開眼，然後他眯著眼將視線往下移，看到一張秀美絕倫而又端嚴凜然的臉，於是，那些被一步蓮華所抛棄的，關於風花雪月，關於旖旎纏綿的種種塵世向往，驀然鮮活，變爲赤裸裸，不加遏制的渴望，讓他的心以一種充滿生命力的節奏熱烈跳動著。

他想起善法天子不惜和師長頂嘴，也要保下自己性命的決然。他在掙扎中擡眼望去，正望見那言語犀利之人眼底的慈悲。那時，一步蓮華只能無奈的閉目站在一邊，無限內疚的念叨著自己罪過啊罪過。他已經求過一次情了，然而魔是不受戒律約束的生物，弄出點禍事來也是難免的。身爲半身，他已經沒有立場再說什麽了。

而天子，一定會爲自己抗爭到底的。襲滅天來愉快的想著，他並不覺得，天子那麽努力的爲自己求情，只是爲了一步蓮華。

他想起萬聖岩的黃昏很美，可是遠不及天子的人美。重傷的自己被封入石牢的那天傍晚，紅彤彤的晚霞將善法天子的雙頰映上一片嫣紅，直可令那滿天神佛黯然失色。那銳利的美眸中，偶爾閃過的不忍，令他突然萌生了無論如何都要活著出來的勇氣。

日子就這麽一天天的過去，聽起來，戰場形勢不錯，依常理推斷，凱旋的日子，該爲時不遠了吧。襲滅天來撫摸著手中熱氣騰騰的碗，只覺得心也跟著熱了起來。

可惜世事總難如願，突然有一天，送飯時間早就過了，一向準時的小沙彌還是未曾出現。

不祥的預感，隱隱在心頭縈繞。襲滅天來靠著牆，靜靜的閉目養神，心中默默盤算著。

不知道等了多久，那熟悉的細碎腳步聲，才從地牢外面慢慢的響起了，一下一下，直敲人心。

頂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