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金光論壇九脈峰 02.18 【苍榕】娟娟（短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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蟲兒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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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61)

樓主發表於: 2019-02-19 04: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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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18 【苍榕】娟娟（短篇完）

大概可以放在鬼途22到齐神05之间的一小段
心思萌动的少年男女
我觉得那方手绢必需有后文呀

——————————

初秋的苗疆干燥少雨。艳阳如金，连穿过花园的风也是滚热的。擦不去额前的细汗，反而将浓紫的发丝全濡湿了，一丝丝贴在脸腮边。

苍越孤鸣运罢轮回劫，放下双掌，引导体内激荡的真气慢慢平复，收归于丹田。他虽脱去早晚防寒的披风，三套皇世经天宝典练完，也已满头汗水，抬胳膊刚要擦拭，衣襟里却有什么不经意掉出来。

是一方素白的手绢，婷婷坠落如一片秀丽的花瓣，苍狼伸手接住了，触及柔软丝绵的瞬间，忽觉鼻尖下飘过一缕隐约暗香。

这不是他的东西。

手绢半新不旧，却洗得很干净，经纬间织进了细细银线，在阳光下闪动着星辰似的光点。他握在掌心细细端详，蓦然想起——还是当初阎王鬼途祸乱苗疆的时候，军长风逍遥重伤，他在后花园散心与榕姑娘偶遇，两人同往凉亭避雨时，那女孩拿给他擦水的。

当日一场雨突如其来，又淅淅沥沥下了许久，榕姑娘起先还陪他说着话，排解着彼此的心结，后来却渐被连日的疲累拉入朦胧睡梦，不经意间身子一歪，借用了他的肩膀。再后来雨停了，千雪王叔忽然寻来，惊醒的少女含羞匆匆离去，只将一方没有来得及归还的素绢留在了他手中。

年轻的苗王低下头，若有所思。少年时他也读过中原一些书籍话本，知晓这样一块锦帕一只扇坠若换在汉地意味着什么。纵然苗疆民风淳朴，姑娘家的私物终究不好就这样留在身边，总该还回去才好，他心想。

可是有多久没私下里和她见过面了？自从药神先生走后，她似乎就将自己投入到了师尊留下的医典和笔记里，而他自己也忙于处理阎王鬼途留下的一系列问题。这些日子相见，要么是她担着医官的职责送来药酒，要么是当着军长军师的面，聊起兵营民间的后续状况——如果没料错，这个时间她多半会在花园内的石桌旁准备药酒，或者可能去了宫中调配药方。

年轻女孩儿面皮薄，虽然彼此都不曾再提起，但夜族冤屈洗清，上一辈那些往事，总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痕迹遗留下来，就这般贸贸然去还手绢，是否让榕姑娘尴尬？

……不过已经练了这半天武功，正好有些口干烦热，如果顺势找她讨一杯解暑的药酒或者清茶，会不会就稍微自然一些？

……入宫以来，她一直精心替自己调制药酒，用以化销政务疲劳、巩固武学根基，虽说每一次都会道谢，可若这回专门对她讲一讲，大概更显诚意？

……但如此一来她也许反而感到见外了，那又该怎么开口？

……说到底不过还一方手绢，苗疆踏春的男女初次见面都能手拉着手唱歌跳舞，自己身为一界之主，又有什么好迟疑？

……说起跳舞，千雪王叔似乎提过她幼时很擅长，这么久了，却还一直不曾见她跳过……

苍狼拾起搭在栏杆上的披风，将手帕收回怀中，独自向花园外走去。

如今的苗王宫，其实是昔日北竞王府改建而成，殿后的花园圈了比楼阁还大的一块地，芳菲鲜妍四季不绝。

曾几何时他尚心思如白纸，一有空就常来这里陪伴那个“久病”的人，也多次看到金池姑娘精心打理此间花木，将王府的一草一叶照顾得葱郁繁茂无微不至。千雪王叔有时候也会来，嘴里不情不愿，抄完定性书越发要把花草弄得横七竖八才开心。

少年不识爱恨，心思犹且懵懂，可他还记得那个脸带病容面色如玉的人闲倚花下，托着犀角杯中澄金的淡酒，望着那女子摘采鲜花时的眼神。这座花园几经毁损，后又修复，在能工巧匠的维护中保持着类似往昔的姹紫嫣红，只是终究哪里少了些东西。他记得中原有一句诗，说“岁岁年年人不同”，曾经的欢笑犹在耳畔，如今还在花园里的人，还有心坐在花下饮一杯酒的人，不觉竟已经寥寥可数。

高树蝉鸣，苗王深紫的外袍拂过花丛，带起几只蝴蝶翩翩曼舞。芳草间随风飘来不似花蜜的冷香，他微微放缓了脚步，蓦然记起那片园圃中栽有几样可入药的花草，之前路过此处，还曾见她拎着竹篮来摘采。忙碌半日，少女象牙般光洁细腻的额头上浮起细汗，暖阳下亦如温润晶莹的一粒粒珍珠。

是哪几株？当日闲话，她应当还随手指给他看过，然则自己不通药理，此刻仍旧辨认不来。

苍狼凭栏望去，才发觉树荫里不知何时多了数支木架，吊起几个小小的木屋和竹筒。不时有风中的鸟儿停下来，向竹筒内啄食谷物米糠。木质的鸟窝里铺了树枝草垫，依稀可见雏鸟毛乎乎软绒绒的顶毛，在枝杈里起伏玩闹——原是她同自己提过的，何妨做些鸟窝食篮保护庭院的植株，也为花园招来生机。不料就这般静悄悄布置好了，难怪今年园中小花雀多了不少，随处可闻灵动婉转的声声莺啼。

他不由得曲起嘴角，微微笑着，再度举步向前走去。

海棠花后有饮酒赏月的石桌，她今日不在这里，桌上只留下几坛新酿的酒和一只小巧的酒壶。

苍狼给自己斟了一杯，却见酒坛边放着一枝新摘的丹桂，细如米珠的花瓣尚且鲜嫩柔软，甜香纯净。他饮了一口，沉默着摆弄起酒壶，又一年的桂花初开，中秋也不远了，往事如桌案上残存的雨痕，虚虚实实纵横交错，一一划过少年尚且温热的心口。

酒壶是红玛瑙的，不算太珍贵的石料被摩挲得细腻光润，纹理间似乎还有少女肌肤上天然的温香。不知道有多少次，他练功方罢经过这里，看见她在此默默调配着药方，见人到来，娴然起身行礼，陪他短短讲几句话，递上一杯助益功体的酒。

早就有人告诉过他，这尊王座上孤高寂冷，等真被命运推到此地，才明白那四个意味模糊的词字之后还隐藏着多少不可言说。好在时运不负，他并未真成孤家寡人。经历诸多变故，身边尚有能臣的出谋划策，亲人的关切分担，他也让自己努力习惯坐在这里，忙于无止境的军政要务。苗疆崇尚强者，身为一国之主，年轻的苗王在那些不安分的部族首领眼中生嫩可欺，不得不学着果断抉择。天长日久，那些伴随着本真而与生俱来的犹豫和冲动都渐渐被收到心底，只有放下朱笔的时间，偶尔才会在无声处泛起一个小水花。

杯中的酒清冽甘醇，苍越孤鸣慢慢饮尽，不知为何，又想起那场雨，想起那个酿酒的人。

有多久不曾对人那般讲起心中的遗憾和自责？

上一回，好像还在数年之前，也是在这庭院里，他在空旷孤冷的月光下思慕过一个人，回忆那浓稠如血的地狱之火中仅有的一捧冰雪，看不见边际的黑暗中最后一缕光。当初纷乱刚有头绪，他就迫不及待地盛情邀她前来，想方设法讨她欢喜，也曾在这花园中两个人共对一坛酒，毫无保留地道尽心底压抑的迷惑。他也想过用尽全力去留住她，可惜清光也好，冷雨也罢，那霜雪不是为他融化，更不会因他停留。

如今回想，当时他们各自说着自己的话，未必更加宽心，但求借着一坛酒寻到情绪宣泄的出口。而那日的雨——

苗疆极少下那么大的雨，又落得那样突然，连绵的雨滴顺着屋檐坠下，在凉亭四围串成珠帘。一时天地间除了雨声别无他物，小小的凉亭犹如孤岛，那个美丽的少女轻言细语说中他的心事，他也就不知不觉顺着讲了下去。也许是因为父辈的错误让他暗中对她多了几分照顾；也许因为他们都还不投成熟稳重，比如俏如来，比起军师，还没学会完全冷静地去抉择，而身上的负担又不允许冲动，这点相似让他生出倾诉的欲望；又或者，只是因为他在那双柔婉清澈的眼眸里，看见了理解与宽和……

最初相识，便是她帮自己缓解了重伤之苦，化解性命之忧。之后连串变故，亦是榕姑娘不辞辛苦多方协助，甚至险险误解之后，仍然宽容以待……点点滴滴，如雨丝溪流，娟娟交汇，他未尝不曾心生触动，本能对她多了信任和交心。毕竟，人在此处，身不由己，偌大的苗王宫，尚能听自己讲那些话的人，不多了……

半壶酒饮尽，她却依然不曾出现。苍狼问了路过的侍从，才知道榕姑娘正在花园外休息。

百步之外，便是那天避雨的凉亭。阶下一从红花正自娇艳，一如她曾垂落在自己肩头的长发。

那天，他知晓她是照顾病人太过劳累，不敢妄动惊扰也不敢随便低头。却还是在某个不经意的瞬间瞥见少女红发下白皙如雪的肌肤。那两片柔软的绛唇未施胭脂，已然红润如凝着晨露的鲜花，随着呼吸微微颤动着，很轻很轻。仿佛有一只圆团团的幼鸟在心头跳了一下，歪着嫩黄的喙四下张望，慢慢地，又踩了一下。

他想该趁着这场雨让她好好休息一下，谁知一场落得极久的雨，不知何时就已默默停了下来。

未到花园外，就已看见走廊下那个婀娜的身影，他于是探入怀中，将手帕取了出来。

这时候她在做什么呢？

之前有一次见她闲来拿着针穿茉莉花，还有一回正用彩线结成缨络，也不知是要自己佩戴还是赠与谁人。

他放缓了脚步，隔着树影远远看去，只隐约望见她侧着身子靠在栏杆上，鲜红的发带搭在肩头。

走近一点，她怀中似乎抱着什么，白白软软，大概是只野兔，温顺地伏在女孩儿的臂弯。

再近了，可见兔子一条前腿上还绑着细细一条纱布，少女柔夷般的手指拂过白兔绵软蓬松的皮毛，惹得那对长耳朵一下下闪动。

他停了一停，默默看她逗那白兔子玩耍，明媚温婉的两靥浮起轻松俏丽的笑容，蛾眉娟娟，红颜如玉。

好一会儿，她弯下腰，将那只白兔放在地上，任由它一蹦一跳地跑远了，钻进浓绿的草地。

他看得有趣，心中不禁一动，忽而想起那日他被千雪王叔一声惊醒，从自己肩头跳起来跑远时，额前的水晶坠子一甩一摇，也像只惊慌失措的兔子，一眨眼就逃进了花丛。

有侍卫经过，朗声向他行礼，回廊下忙里偷闲的少女猛然听见，也连忙站起身来。

“王上。”她整理好仪容，欠身行礼。抬起头来，但见一双妙目灵动闪烁，眼波如流淌着涓涓秋水。

“榕姑娘。”

“王上练功完了？可有什么事情吗？”她连忙又问，拿出药粉似准备配制药酒。

“无事，榕姑娘不必多礼。”

年轻的苗王招呼着走上前去，悄悄将手绢重新收入怀中。

END

[ 此帖被蟲兒飛在2019-02-20 19:39重新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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