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布布文學 07.13 舊夢前塵，20~22F(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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滌蕩千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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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86)

樓主發表於: 2011-11-04 00:35

只看樓主 | 小中大

07.13 舊夢前塵，20~22F(完）

文前註：

◎１.此篇文主香遙，但進行方式應該跟一般認知很不同。
◎2.該文以短篇方式進行，想到什麼就寫什麼。每篇應皆可獨立觀看。
◎3.對香獨秀，由於筆者對其評價頗高，致使下筆困難度倍增（誠惶誠恐…），因此如若不符閱讀者內心形象者，請見諒。

－－－－－－－－－－－－－－－－－－－－－－

似有若無－

他覺得好像有什麼地方不一樣了，彷彿有種未知的事物在他還沒釐清之前便已悄悄改變。是哪裡不同呢？對他而言，浮名皆是身外物，不著方寸也風流；不論權勢、名利或地位富貴，皆不著於心。那麼、究竟是什麼改變了而他卻還懵懂不明？

自從集境斷層回復後，因大戰方休，有太多事得忙和；因此就連向來不甚管事而本欲隱回蕪園的香獨秀也不免被委派了幾件任務。

畢竟太陰司三祀嬛雖不敢想見若由蕪園樓主擔任集境之主會是什麼光景，卻也心知肚明能有他如此能力者，在集境畢竟少有。因此能借重之處，仍是會誠心商請。

也幸得香獨秀雖然沒什麼揚名立萬的念頭，也不覺得位居高官並不比他自家浣愁池帶予他的享受好到哪裡去；然而事關集境安危時，他倒是二話不說的便允了下來。也不管自己被委派的任務是大、是小，只要是對集境好，他便無甚在意。

或許正如遙星同仙殿望夜與關山聆月說過的那般──

『香樓主此人看似大而化之，其實極富自我主見。不隨波逐流，也不會讓人輕易動搖其意志；說透了就是有點白目，卻又看得比誰都清楚。廢話是多了點，又不長記性，但性子卻很真；比起以前難溝通的天府院與破軍府，他好太多了。』

性子向來率直可愛如妹妹的遙星，或許是她們三人中對香獨秀認識較深的一個。

畢竟當一切事過境遷後，所有人都已迷失了自己時，唯一還醒著的，確確實實也僅有一個香獨秀。他不隨破軍府作亂、也不因踏入苦境而迷途；玩夠了便回歸屬於自己的地方。

沒有一定的堅定心志，又豈能做到這般地步？至少比起那個悵然若失，還需要她開導的人來說，蕪園樓主的確是令人意外的存在。劍葩之奇，或許並非浪得虛名。

關山聆心撫著此刻正壓著她雙膝的人的額際，默默想著。她可以想見，掩在她掌心下、闔起的眼中，是有多麼濃重的失落。看不破啊，所以才會這般心心念念；但也終歸是過去，追不回的。

看著那即使她再如何安撫，也仍是抿著唇、倔著性子像孩子似的人，聆月僅僅輕嘆了口氣，什麼話也沒說。

一藍一紅的身影正快速地掠過鄉野小路，縱是天雨初霽、葉如新翠，然溼滑的泥地總是讓人有些著惱也不太能借力使力。當然，這是指對遙星而言，畢竟走在她前方的那個，輕功之速放眼集境，就算燁世兵權尚在，或許也不如他快。

因此慢慢的，她也就落後那絲毫沒注意到她這方動靜的藍影愈來愈長一段路，直到再也看不見那人的背影為止。

於是遙星的腳程漸漸緩了下來，最後乾脆小心拎起裙襬落坐在一塊尚稱得上乾淨的石塊上，想著要如何追得上那個不知已跑到哪個界域去的人？

「就算天降寶馬讓我騎，應該也追不上那個跑得老快的香樓主吧？況且或許他會跑到一半，覺得全身上下髒兮兮就跑去覓了哪處好山好水泡澡去了，追上去有用嗎？」

透著淡粉色的指尖輕點額心，遙星偏頭喃喃自語著。

就在她微皺著可愛的小臉思考時，那個不知已跑到幾千里外遠的人在終於發現到身後無人跟上時，也跟著繞了回來，此刻正一臉莫名的與遙星大眼瞪小眼地互看。

「怎麼沒跟上？」

不是責備，只是疑問。

「速度太慢，所以只好望著您老人家的背影兀自興歎啊。」

俏皮地露齒而笑，遙星半真半假地道。

「跟不上怎麼不早說？」

「素聞香樓主不只劍法冷絕、美絕、淒絕，就連輕功也是讓人望塵莫及之速，說了也沒用啊。」

遙星仍是笑著，半分不在意他的問題。

「哈，虛名，一切都是虛名，浮雲而已。也罷，既然祀嬛已顯疲態，反正天色不早，且這段路塵沙甚多又逢雨，我還真有些受不了的想沐浴了。我方才注意到前方不遠處有個小鎮，不如先去那裡歇腳？聽說那裡有引自深山的溫泉很不錯。」

一提到溫泉，香獨秀笑得眼都瞇了起來。

遙星默默在心中扮了個鬼臉想著，重點是那個溫泉吧。

「也好。」

拍拍衣裙站起身，遙星再度跟在香獨秀後頭邁步而行；只是這次，他們是用走的。

在小鎮停留了一夜後，香獨秀本欲繼續趕路，然而天不從人願，本來晨起還稍微可見的日陽，如今可全隱在濃厚的烏雲層後，只餘一片淅瀝瀝的大雨成幕。

他是不甚要緊，然而隨行的尚有太陰司祀嬛，總不好叫個未出閣的姑娘家陪他一起淋雨；況且他這般高雅、風雅之人，實在也不怎麼好在雨中狼狽行走。

正當香獨秀思索著該如何走下一步時，不知何時已打著傘出門上街的遙星已遠遠領著幾個人與一輛車回到寄宿的客棧前。

「香樓主，時值天雨正盛，我已僱了輛馬車，今日就暫且以車代步吧。」

「祀嬛真是設想周到，我還正在思考今日該如何上路呢。」

然而一見那有些破落的馬車時，香獨秀語氣稍頓，微有遲疑。

「事情到手一人一半，香樓主當前鋒，我當後援，自是該預想到這層問題。只是小鎮小居，馬車畢竟不比王公貴胄富麗而簡陋許多，可還得委屈香樓主一日了。」

看出他的掙扎，遙星也不點破的搶先一步開口，而她如此認真誠懇的態度倒讓本想開口問說能否換上一輛的香獨秀只得搖頭，默默吞回來不及出口的請求。

也罷，君子忍人所不能忍，以前都能忍受天府院那班難相處的人了，區區一輛破馬車又有什麼不好忍？

看出他的退讓，遙星笑嘻嘻地自衣袋間抽出一條豔紅絲帕，為他擺放在馬車內側。

「香樓主，請入座；隔著條巾帕，也就不怕髒了。」

莫名所以地瞥了眼笑容可掬的表情，香獨秀覺得這話聽起來詭異的緊，卻也沒說什麼的只是輕鬆躍上馬車，坐進遙星為他備妥的位子裡。直到兩人離那小鎮遠遠有段距離後，他才有所覺的問著：「妳剛剛的話是在嘲弄我？」

「耶，非也、非也，言者無心聽者有意，香樓主萬萬不可誤會。小女子對您可是有如滔滔江水般的無限景仰，怎會嘲弄您？別多想了。」

再度於心裡扮了個鬼臉，遙星臉上卻仍笑得十分燦爛。

然而香獨秀不發一語，僅是偏頭鎖住她的視線，須臾──

「也罷。反正花兒、蝶兒損人的話也沒少聽過。好男不與女鬥，我脾氣好，不會與妳一般見識；欸，像我這麼寬宏大量的人，世上真是少有了。果真是獨獨世上一清流啊。」

說著說著，香獨秀都忍不住想為自己的高潔品性掬一捧淚來感動一下了。

遙星忍不住翻了翻白眼，卻又被他這般自戀的模樣給逗笑。

「香樓主果真是奇葩，不只劍絕，連人也是一絕啊。」

更糟的是連記性也是一絕的奇差無比。她還當真沒見過這麼不長記性又自戀的人，就連自己曾經打敗的對手都能忘得一乾二淨像沒這回事的，大抵也只有香獨秀此人了。更糟的是他還非常大方的承認他、忘、了！

「好說、好說。世上也唯有一個香獨秀啊，祀嬛妳說是吧？」

「這話倒也不假。是說香樓主此前於苦境遊歷一番，有無收獲？說來聽聽可好？」

「苦境？最大的收獲應該是遇到一個完美的佳人吧。」

「咦？香樓主曾遇上心儀之人，那怎麼沒同她求親一同回集境？」

初次聽聞香獨秀於苦境之歷，遙星忍不住開口問著。

「欸欸欸，壞就壞在我錯把隱龍當鳳凰，徒然滿腔情意向溝渠。此佳人非彼佳人啊，可惜、可惜。否則如此完美之人與我相襯，豈不良緣巧配？」

只要想到自己終於知曉慕容館主的性別時，那心裡可失望的了。但他終究是勇於面對錯誤的人，當不成良緣當知己也好。

「喔，那當真是可惜了。不過香樓主也會看走眼？真是稀奇事。就怕非是走眼，而是錯眼不願信吧？」

隱於裙下的雙膝屈起，遙星雙臂疊於膝上、下巴擱在臂間，偏頭看向香獨秀時，如此說著。若說別人她不敢言，但一個向來靈台清明的，又怎會走了眼？怕只怕是當真有心，因此不想承認自己卻是錯認的這個事實。

簡單二、三句便讓香獨秀微愣了愣，而後緩緩勾起唇角；不同於以往帶點讓人牙癢的從容微笑，就只是純粹笑著。

「或許吧。」

傳聞太陰司祀嬛皆是魅族後代，代代出自生死峰周遭而身負異能，因此當初才有滅度三宗劫人一事；若思路如此清晰且善辨人心也算異能之一，那此事倒是不假。

就見馬匹緩速行於雨中，而坐於內的二人就這樣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直到其中一方終於捺不住睏意為止──

察覺到身側氣息漸緩、漸沉，香獨秀偏頭望去，只見那本同他說著話的人不知何時已輕靠在他肩上睡去。

其實不太習慣與人靠近的香獨秀覺得肩上有點癢，很想撥開，卻又在看到那張睡得深熟的俏麗臉龐後有些不忍。

於是手在抬與不抬間猶豫，直到馬匹似是踢撞到什麼而顛簸了下造成車身微晃時，他才堅定地伸手將那被震離他的人攬靠回自己肩上。

五指成爪輕順著自己金褐色的髮絲，他想起那個曾經傾心過的人。其實回到集境前，他多少已聽聞薄情館主的結局，卻只能感嘆世間美好事物總是無法久留；畢竟那是他的抉擇，也是他的責任。身為一個朋友，也只能遙寄祝福。

「妳這小丫頭看得倒是清楚。」

凡事於他如浮雲，重情也好、輕待也罷；是謗也好、是譽也罷。總歸是紅塵俗事不沾己心；欲得而不得也不強求，隨緣而已。倒是沒料想過會有這麼一個人能看透他不想說穿的事實。

再者時日一久，他也有些淡忘當初在苦境時的事了，只是隱約還記得有過這麼一個人、這麼一段事。而今再提，倒也重溫了些許當時的心情。無論是顛鸞倒鳳的追求或是實心實意的剖白，都是而今再憶都能會心一笑的過去。

厚實修長而潔麗不似持劍者的手輕揉著靠在頸側的人的髮，默然閉上眼，任由耳中聽聞雨淅淅。

[ 此帖被滌蕩千古在2013-07-13 02:32重新編輯 ]

如果連自己都無法堅持自己所相信的，又怎麼能夠說服別人相信自己所相信的？

原來曾走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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滌蕩千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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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86)

1樓發表於: 2011-11-17 00:25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虛中猶實－

改變雖緩，卻非不知不覺；虛則實而實亦虛。未見之前，她聽過許多關於那個人的傳言，有褒有貶，有好有壞，更多的是關於那個人的目中無人與過於自我。然而百聞不如一見，正因為太清醒，於是不見容於世俗。

境域重建是件大事，幸運者，三年五載或許便可讓一切歸於穩定；若不幸，可能得耗費上數十年光陰才能讓一切平靜。

為此，集境高層的倖存者們大部分已拋卻往日三院互相防備、互相牽制的惡習而攜手共同合作；至於那些放不下對過去執著的，也已紛紛辭官回鄉。如此一來，本來人手就已十分不足的重建事務，就更加難以推行。

因此負責維持集境命脈的太陰司便愈加忙碌起來。除了得針對入院參事之人多方評估外，還得反覆研議如何做才能為集境帶來最大的效益。據此而常常忙得夜不歸寢是常有之事。

抱著一疊紙卷，遙星為上次商請香獨秀協助之事再度前來拜訪；只見她立於牌樓外，打算表明來意之前，便先抬手掩下一個小小的呵欠，確認不會失態後，才輕聲喚著正在前院打掃的婢女們。

「花兒、蝶兒，我奉命前來與香樓主商討些要事，敢問他現在是否有空？」

「遙星祀嬛請先入內，公子正在更衣沐浴，您可能得稍待片刻。不如先行前往聽風亭喝杯茶吧？」

對於自家主人的脾性再清楚不過的婢女們一聽遙星來意，便立刻擱下手邊工作，快步往前引路往客居而去。畢竟主子一入浴，沒有個把時辰是不可能見客的。

「無妨，我也料得會候上許久，因此帶了些東西來看。所以勞煩妳們前去通報一聲，我這就去聽風亭裡候著先。」

微笑安撫面帶歉意的侍女們，遙星伸手阻了花兒要領路的動作後，便自個兒熟門熟路地往她已走過數回的方向而去。畢竟每回造訪蕪園，等待主人沐畢會客的確是需要一點耐性與時間。

接過蝶兒捧上來的白色浴袍套上，香獨秀雙掌撫過茶金髮絲，暗裡施勁烘乾之時，不忘問著一旁侍候的婢女是否有任何事務待理。

「公子你又忘記了，花兒一個時辰前已經前來告知遙星祀嬛正在聽風亭中等你，說是有要事相商；你也說請她稍待片刻，等等就過去。看來公子完全不記得這事了。」

忍下想損自家主人的話語，蝶兒沒好氣地丟了個白眼給正茫然望著她的人；心裡再一次對自家主子的沒記性感到絕望。

「好像是有這麼一回事……」

指尖輕搔下巴，香獨秀端著張無辜俊秀的相貌，終於想起自己覺得不太對勁的地方在哪裡了。原來的確有事未做，莫怪他心裡一直不舒坦。只是何以會不舒坦，他也說不上來，以往就算知道自己讓天機院主等人枯等時也沒這種情緒反應。

「公子快整裝，遙星祀嬛已候了你一個多時辰啦；再慢下去，可就真要讓她從日正當中候到日落西山了。讓姑娘家等這麼久，很失禮的。」

整套文服擱擺上桌，蝶兒立刻拿起木梳為自家主子已經被內力弄得半乾的金髮理順，一邊催著還在發呆的人快點換衣。

未有異議地攤手讓蝶兒為自己換衣，香獨秀腦袋已經轉向思考遙星前來找他的用意為何。

無論他想過多少可能性，也絕對沒有料想到會遇到眼下這般情況。

當蕪園樓主在婢女服侍下終於換妥衣衫前往聽風亭時，方踏入竹搭涼亭時，一張已然熟睡的人清楚的映入眼中。香獨秀腳步微頓，擺手示意身後跟著的婢女退下後，便將本就近無聲息的步伐放得更輕。

在竹桌前停步，香獨秀彎身探看那枕在紙卷上睡得深熟的一張年輕面孔。一雙褐眸上下左右打量了會兒後，便在遙星對面的位置落坐，長指輕翻著沒被壓住的紙卷，漫不經心地掃過紙卷上書寫工整的墨跡。

風拂過他淺藍色的衣襬翻飛成浪，按於竹桌上的掌未曾稍動；時間悄然流逝，一切靜謐恆常。

遙星醒來時，第一眼看到的便是不知何時已坐至她對面，同樣睡著了的人。那個人以肘撐頰，姿態隨意地完全放鬆，任由梳理整齊的金髮落了幾綹在竹桌上，聽憑風動吹拂。

她斂下一個疲倦至極的呵欠，心下雖是扮著鬼臉以示對自己睡著的不滿，卻有更多的好奇偏頭細細審視眼前這張全然沒有防備的睡顏。

遙星思忖著在記憶中，是否曾經有人見過蕪園樓主熟睡時的模樣？一邊學著他的姿勢以雙掌撐起下巴，偏頭打量那個看起來似乎沒被她的動靜給驚擾的人。

當她還在學習往後接任成為祀嬛時的一切知識時，便聽過香獨秀之名；那是為聖帝打.下一片江山的奇葩，以無人可敵的氣勢橫掃雄王三千兵馬，更將雄王擒捉歸案，連殘宗副首領都敗於其下。而後，便是他一連串的高升、貶職事蹟。

她一直很想知道，究竟是什麼樣的人才能成為集境中所有人的煩惱？一個人真能活在自我世界中完全無視他人？在那樣英雄名譽的光環下，擁有如此讓人贊嘆的功績，卻又令人避之唯恐不及的人會是如何？

直到她那日在天機院中第一次親眼看見。

在眾多菁英齊聚的朝堂上，他或許不是最出色的那個；然而第一眼最先被注意到的卻是他。那非關名利地位，而是一種存在感；看似風流高雅，實則淡漠從容。許多事是置身事外的冷眼旁觀，不涉入、不沾身。

「以前我不能明白你為何要塑造一種自己很不正經的態度讓人誤會，後來我終於明白那並非你刻意為之，而是因為太過特異與真實，因此讓人產生了不確定感。你始終活得很清醒，看不透的是站在你面前的人。」

香獨秀活得坦然自在，雖是猶帶三分笑鬧的語氣，內裡卻完全實在的認真；以前她看不明，直到真正認識之後，才慢慢改觀。雖然偶爾會被他的沒記性給弄得哭笑不得，又被他的高度要求與潔癖給整得莫可耐何，但無損她對他的相信。

「旁人看不透，是因為曲解了話中的意思，也讓本該單純的心思複雜化了。你本無心，然聽的人曲折了太多用意。」

她想起三院中人，每每提起蕪園樓主的目中無人與難以商量時的氣憤神情。

「如果你想，其實你可以影響整個局面；只是你沒有這個心，也或許該說你的心太廣，世俗所謂的高位無法束縛住那樣開闊的胸襟。正如你常掛在嘴邊的，虛名，浮雲而已；有時候，我真羨慕你的自在。」

身為祀嬛，她有無法擺脫的責任；那是她一開始被視為接替人選時便不能推卸的一切。只是她知道她不是一個人，無論是望夜還是聆月兩位姐姐，她們會一直堅持下去，因為這是她們的職責所在，所以不覺苦，也不喊苦。

唇角微彎，想起共同面對所有艱難的二位姐姐時，遙星俏麗可愛的臉上閃過一抹溫柔的笑；目光始終看著那個人，想了許多過去與未來。

她更想著，或許也可以在香獨秀醒來前，再睡上一會兒？或許……

面前的人不動聲色地睜眼，看著再度不知不覺睡去的睡臉；蕪園樓主身形不動，只是忽爾憶起曾經有個人對他說過類似的一番話。

『你可以認真一點聽我說嗎？』

『身為集境第一劍客，我相信以你的能為，必定能影響整個大局。所以我希望你能站在正確的那一方去決定任何事情。』

『想不到曾經敵對的你，會對我說出這番話。』

那是那個人失去親弟後，最後一次找上他時的談話。他希望他認真，但他從頭到尾其實一直都很認真，只是太多人看不透，他也無意解釋；他瞭解他失去手足的悲傷，但也只能寥寥一語地勸他節哀。

無論權勢、名利、地位，皆是轉眼成空。爭如何？不爭又如何？萬般世事雲煙過，強留又有何用？所以他說過，他所站的那方便是正確的那方。他不預設立場，卻會分辨是非對錯。

因此他不涉入破軍府之爭，更無視弒道侯的不滿而盡力協助太君治安定集境因妖世浮屠所橫生的動亂；更親訪六出飄霙一會南風不競，以解天機院之危。只要是對的事，縱然無人請託他也會做。

「妳這小丫頭對我的信心究竟是哪裡來的？」

聲輕若風，隱帶旁人難解的笑；他無意將真心示人，卻不意有個人輕易便懂。

許久之後，遙星怔怔看著望夜以欣慰的語氣對她說著她完全無法理解的話：「遙星的辦事效率真好，先前籌畫的數件事竟然這麼快就完成了。」

她聽著望夜的話、看著她在先前議事的紙卷上比畫著，腦海中突然想起那日造訪蕪園時，她確實帶了些卷宗前往，為的就是在等待時能夠打發時間。不意卻…若有所感，她忽爾抿唇微笑，垂首不語。

她一直相信那個人，在第一次看到他時便如此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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泝月．魂

積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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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205)

2樓發表於: 2011-11-18 01:18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對於香獨秀,可能是因為他的行事風格,讓我一直覺得要愛上他的人,不是心臟要強就是要更會吐槽
這就是為什麼很喜歡香獨秀但卻沒有看很多相關同人文的緣故
因為要求太高了,所以很怕被戳滅

其實一開始踏進是因為標題
在往下拉是因為阿香
雖然一開是忽略掉是香遙,但看下來文中的拿捏與描寫很好
香獨秀在樓主的文筆下到是多了份沉穩,以及讓人更加體會他風雅的背後深意
很喜歡,也請繼續加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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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流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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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樓發表於: 2011-11-18 08:21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我喜歡作者的筆下的香遙,有種說不出口的口是心非之類的感覺
但也有種淡淡的幸福味在慢慢地飄逸著
很輕柔很平靜,卻讓人記憶深刻

在下的部落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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滌蕩千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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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86)

4樓發表於: 2011-11-19 23:27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回 11.17 虛中猶實，1F

致　泝月．魂

　　筆者其實並未設限要寫何種樣貌的蕪園樓主，只是因著對其有頗深的欣賞且就看他截至兵甲結束的表現，讓筆者一直覺得在香獨秀看似脫線的外表下，其實藏著許多人都望之不及的清醒。
　　
　　真切地知道自己要的是什麼、做的又是什麼。也十分清楚他所想要堅持的是什麼。所以他不會因別人的話而動搖，也不因別人的喜歡或厭惡而改變自己。

　　一個能清醒至如廝地步的人，內心的曲折想必十分有趣；然而香獨秀本人也有些瀟脫跟不長記性的特質，更加有著怕鬼的唯一弱點。

　　在眾多人格特質組成下，要著墨於他，其實是件頗不容易的事。因此筆者在下筆時總是誠惶誠恐，一發現有偏頗的時候便開始苦惱；但又想試著寫寫不同於穩重的另一個面貌。很謝謝您欣賞這樣的香獨秀，希望往後如果還有小短篇生成的話，也還能入您的眼。

　　而香遙是筆者私心。（笑）我喜歡香獨秀，也喜歡遙星這個討人喜歡的小姑娘。她與香獨秀的互動雖少，卻是讓人能會心一笑的場面。無論是直白地告訴香獨秀她的欣賞，或是在雅谷時對香獨秀不滿於幽蘭被毀時的淡笑。都是很喜歡的場景。

　　然而說是香遙，又可能跟一般人所認知的感情戲不同。遙星清楚自己祀嬛身分，如同聆月知道自己的職責一樣。她們都不是會輕易卸除責任的人；而香獨秀對感情或許有種追求完美對象的特質，但他其實並沒有真正徹底地愛過一個人。所以在互動之間，香獨秀其實對這份感情是無所覺的。也可以說他心不在此，因此感受力便相對不強。

　　所以即使標榜香遙，也會是一種很不同的互相依存吧。（笑）

　　最後，謝謝您的贈花。

致　風流痕

　　其實說口是心非，不如說香獨秀並不覺得二人之間存在著愛情；而遙星清楚知道自己的責任，甚至明白香獨秀的個性，於是也不會說出口。

　　兩人之間，淡淡的其實也很好。可以是朋友，可以是知己，也可以是另一種關係。端看人如何解讀。但不會是單純的談情說愛便是。

　　能讓您感覺到幸福，是筆者榮幸。非常感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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滌蕩千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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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86)

5樓發表於: 2011-11-22 00: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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遠近之間－

身為祀嬛，必得終生奉獻而無有情愛；因此許多事說不出，也不能說。曾經年少的仰慕即使慢慢轉化成另一種形式的感情，也不該說。

「你這樣做，好嗎？」

眉心微蹙，關山聆月低聲問著一如以往躺靠在她膝上緊抿著唇，不肯說話的人。內心著實不太贊同他的提議。

「有何不妥？妳為那小丫頭的事擾心，我幫妳解決問題，如此不是甚好？」

就他而言，行動比言語上的叨唸明快俐落許多；況且他也不愛見她為旁人傷神的模樣。

「祀嬛終生不得論婚配，即使拉在了一起，也無法有結果。何必讓她涉入更深？」

終究，她是捨不得自小看到大的人受傷。即使那妙絕之人對遙星向來特別，然而就怕是落花有意，流水無心亦無情，單純將她看成知己好友罷了。

「──聆月，如果有一天我要妳放棄祀嬛身分，妳會答應嗎？」

抿唇沉默半晌的人低聲開口，神似於苦境一代智者，卻帶了點稚氣的臉此刻是非比尋常的認真嚴肅。

關山聆月雖有一瞬驚詫，卻仍是堅定搖頭。

「除非新的人選誕生，否則我與望夜、遙星約定過，要為集境奉獻一生。即使此生無愛，也是如此。」

「聆、月！妳真是很懂得挑釁我。」

男人眼中精光如熾，卻僅是將她置於身側的掌心牢牢緊握，無論如何也不願放開。

對他，她不是不懂，只是……

「你明知道我不能，何必呢？」

她的輕問，只換來他一句銳利的目光。說再多，那人說不放手，便是難以動搖的信念。

或許這也是那小丫頭心中的想法，既無愛一生是無可更改的事實，那麼何妨收起一切不該橫生的情感，僅以知己相稱。

輕聲嘆，嘆她的癡，也嘆她的透悟。

遙星行步於前，身後一身天藍衣衫的香獨秀緩步跟隨。夜半官道上幾無人跡，乃因更深露重，尋常百姓皆已閉戶而眠，又豈會在此三更時分行於野徑？

遙星二人本也不欲趁夜趕路，然而實在是途中遇有狀況，因此耽擱了尋找掛單的旅店一事。

「咳，實在很抱歉，讓妳一個姑娘家陪我夜行。」

難得未施展輕功而行的香獨秀在憋了好幾個時辰後，終於忍不住帶著歉意朝行於他之前，已半天未同他搭話的人說著。

前方紅色身影腳步微頓，而後轉身直勾勾的盯著難得顯露一絲窘狀的人，而後輕歎口氣。

「算了，我早該知道一遇上溫泉，你忘掉其他事的機會有多高，更遑論記得還有個玉蝶遙星與香樓主您同行。香樓主也無須掛懷我的身分，同為練武之人，餐風露宿不算什麼。或許多趕點路，能盡快到達目的地。」

奉命前往紫宸殿向東五百里之處尋找製造陰月石的材料，遙星於出發前造訪蕪園，經樓主首肯後，才有現下兩人同行的局面。因此也不能單怪香獨秀一人，畢竟她早該知曉他的忘性有多大。

「呃。」

短短數言，說得香獨秀無言可辯，只得繼續默默跟隨在遙星身後。其實他大可施展輕功，那麼不出個把時辰他便能抵達目的地；只是如此一來，遙星便會跟不上他的腳步。那並非他應允陪同她前來的目的。

「香樓主。」

玉蝶遙星倏然停下腳步，雙眼直視前方，頭也未回地喚著身後之人。

香獨秀聞言抬頭，正想詢問何事之時，只見遙星指著前方不遠處，竟有戶人家隱約亮著燭火。

「有人。」

瞬間明瞭遙星未語之言，香獨秀立刻跟在遙星身後前往那間意外發現的住戶。

「奇怪，方才所見，確實有燭光微微，怎麼走近一看卻又暗黑如墨？」

站定於小屋木前，遙星眼露不解之色。明明適才所見確實火光搖曳，而他們行步於此也不過半刻，視線更不曾稍移，怎麼眨眼間便失了光源？

「怎麼了？」

雖同感怪異，但香獨秀倒沒怎麼放在心上。

偷眼瞥了下立於身側的藍影，遙星悄悄在心裡衡量一番。最終搖搖頭，沒說什麼便上前敲門，想試看看此處是否真有人居住。

反正無論遇上何種狀況，至少蕪園樓主的卓絕武功，至今仍未找到足堪勝過他的人。所以不需要太擔心吧？她想。

無人聞應，在敲了數次門後，遙星終於放棄此處有住人的念頭，掌心輕靠門板之間，用力一推。

絲許塵埃浮於空中，在月光下清晰可見；然而環視周遭一遍，發現此屋雖有微塵，大致上卻仍算得上完整無缺。連壁角都有前人留下，還有些煤油的燈座。尾隨其後進入的香獨秀眉頭微蹙，隨即像想到什麼似地又撫平開來。

遙星未注意到他面對此間環境時的反應，僅是輕步繞了小屋一圈。屋子不大，一進門，所有擺飾與空間皆盡覽於前；再環顧，屋邊角落有鍋碗瓢盆與未及清理的媒炭灰粉。照媒灰受潮發霉的情形來判斷，顯有很長一段時間無人居住了。

「但灰塵卻不多，這又是怎麼回事？」

身為祈命護國脈的祀嬛之一，遙星能力雖未及望夜、聆月二人，卻也是個實實在在的異能力者，在她的靈犀中，直覺此間有異，但又說不出是哪裡奇怪。

「遙星祀嬛，妳無恙否？」

一旁同樣打量完這間小屋的香獨秀踱回遙星身邊時，只見她蹙眉沉思，顯有事困擾於此。擔憂她一個女孩子家因不習慣趁夜行路，因此開口詢問是否有何他所不知曉的事情發生。

「嗯，沒什麼，只是想著些事罷了。既然前不著村、後不著店，難得有此幸運巧逢這間無人小屋。還請香樓主委屈一晚，暫居於此。」

尋不到絲毫脈絡，遙星也只得甩頭搖開這莫名而來的怪異感。只見她抽出絲帕，細心地以角落邊因雨漏而積於牆邊的濁水沾溼，隨後在木桌、木椅上仔細擦拭。

香獨秀見遙星專注於整理環境，不發一語地轉出了屋子，在四周繞了圈後，發現屋後有個小棚裡堆了些乾燥稻草，因此捲起衣袖，難得不嫌髒的抱了一大捆起來。

待遙星將一旁石床連同桌椅都擦乾淨時，他也抱著稻草回來了。

「小屋沒有床被，只得委屈祀嬛躺在稻草上了。」

「嗯？這不妥。香樓主算得上是客，焉有主人睡床客睡桌椅的道理？請不用拘泥於遙星女子身分。還請香樓主上石床休憩一夜才是。」

眼露微訝，遙星未料得香獨秀竟是願意捨床予她。但轉念之間又覺不忍讓他委屈，於是溫言勸道。

「祀嬛，香獨秀胸懷清風朗月、胸襟開闊，豈是在乎這區區主客之分的人？男子漢大丈夫，禮讓姑娘家是天經地義之事。我不會同妳計較這種事的。要知道，浮雲，一切都是浮雲，過眼而已。」

揚手撥髮甩至身後，一派瀟灑之樣，香獨秀說得理直氣壯、半分不覺臉紅，配上他頰邊那抹淺灰，著實有些可笑。

遙星搖頭，看了眼那像是說笑，實則她明白他的確是如此作想的人；若論言語認真度，香獨秀認了第二，她可不覺得有誰可堪第一。他認真而活，只是行事大不同於常人而無法為世俗所接受罷了。

於是忍下被他逗起的笑意，認真同他應和。

「好吧，既然香樓主如此大方，那遙星也不扭怩地應承這份美意了。」

看了眼已然髒污的巾帕，遙星上前改以自己的紅衣袖襬為他擦去臉上那道淺淺灰跡。

兩人之間靠得極近，近到讓香獨秀可以清楚看到遙星圓潤俏麗的臉蛋上，那雙大眼裡的認真之態。除了自家女侍，他其實很少與女孩子這麼接近過，但香獨秀心無邪念，只是想著遙星身上有股淡淡的甜香味，是與花兒、蝶兒不同的。

而依他向來不輕易與人靠近的習性，其實是絕不輕易讓人距他如此之近，除非他主動靠近。只是想著因為是遙星祀嬛，所以無甚要緊；倘若換成他人，他可能就會立刻退出五步之外了。

待遙星退離二步之距，香獨秀才揮手趕她快行入睡。

「祀嬛早點歇息，明日一早還得趕路。」

「香樓主也是，這一路上多虧您幫忙了。」

「哪的話？君子當有所為而有所不為。區區小事，何足掛齒？比起太陰司三位祀嬛的努力，香獨秀此舉可稱不上什麼。頂多比其他那些不濟事的三院新主好多了。說到這，就不免想念起辛勞勤政的太君治院主，可惜了。」

想起故人，香獨秀總有那麼一絲感懷。畢竟從前的集境三府六院中，他看得最順眼的就是心智沉穩、處事有方又大度能容的太君治了。後輩之人縱有優秀者，卻是遠遠不及其人之深沉穩重。

聽聞故人之名，遙星眼神略黯，同樣憶起多少同袍戰死苦境一事。但仍打起精神，細聲說道。

「多想無益，人總要向前看的。」

「說的也是，睡吧。」

此後，兩人靜默無語。一者躺靠石床草堆之上，一者盤腿坐於木椅之上，閉目休歇。直到月偏西斜，一聲又一聲咚咚之音響起為止。

五感甚銳的香獨秀警覺睜眼，環顧四周一圈，只見原是棄置於角落邊的廚具裡，有把菜刀正在高於地面少說三尺之處的砧板上空剁。更重要的是──完全沒人握住那把菜刀！

此景讓香獨秀驀然頭皮發麻，一瞬頓悟過來何以在他與遙星前來之時，明明有火光照亮，一旦靠近卻又暗黑如夜。

他一生天不怕地不怕，就怕那些個沒有腳的東西！

腳底心整個涼起來，香獨秀整個人僵立於椅上，完全不知道該如何反應，腦袋一片空白。什麼浮雲、什麼世間煙塵轉眼過，此時此刻已通通不在他的思緒裡。他無法思考、不能動彈，只能瞠著雙眼驚看前方一切動靜。

本已因疲倦而陷入沉睡狀態的遙星，終也被這持續不斷的低音給擾醒；只見她睜眼翻坐起身，正想詢問何事發生時，便見得相同情景在眼前發生。她雖有剎那驚詫，卻隨之鎮定下來的下床踱步至已全身僵直的人身側。

「香樓主，你怎麼了？」

遙星擔憂地問著此刻竟是冷汗涔涔，臉色煞白的香獨秀；萬分不解他竟如遭巨大驚嚇一般的反應，究竟所為何來？

被這聲低問給喚回神智，香獨秀強自鎮定地問著：「咳，遙星，祀嬛的能力之中，有沒有一種能力是──驅鬼的？」

「我非道士，焉有此能力？祀嬛雖身負異能，卻僅能感知天地萬物之態，並循規而行。況且神鬼之事，但憑天地法則，避之則矣。香樓主何以有此一問？莫非──您怕鬼？」

最末一句聲音放得極輕，卻重重擊在香獨秀心上。他渾身一顫，卻仍硬著嘴皮撐道：「我哪是怕鬼？只是這不屬世間之物，自該送祂回自己該待的地方。豈能在人間逗留不去？」

靜看眼前人明明一副極怕卻又逞強嘴硬不已的模樣，遙星重重一嘆，隨即揚手用力一拍！

啪！

肉掌襲擊後腦袋的清脆響聲乍起，香獨秀只覺滿天金星、頓時神智清醒不已地痛皺著一張俊秀的臉。

「難道這就是所謂來自天堂的暴力麼……」

他伸手撫著自己被「關愛」過的腦袋，一邊看著遙星舉步上前觀察著那柄仍無人自動的菜刀，隨後她伸出手，細細摸索著半空，像在碰觸著什麼，一手拈指施咒，隨後一縷細細金絲憑空出現，握於她掌心之間，菜刀也跟著失力下墜。

遙星無視那柄掉落的刀子，僅是兀自觀察著手中絲線之物；打量半晌，她才微帶淺笑的轉頭看著仍是僵直不已，但臉色已較之先前正常許多的人。

「此為人力術法所致，非是撞鬼，香樓主可以不必如此驚訝。」

「咳，確定不是那種、呃，沒有腳的生物？」

知道那種奇怪的現象非是超乎自然的能力之後，香獨秀才覺得自己高提著一顆心稍稍放落下來。只是他仍是不甚放心地再次詢問確認。

「遙星從不打誑言，香樓主請放心。況且──就算真有那種東西，你不是一個人。」

坐至他身側，遙星略帶暖意的掌心覆在緊抓住椅沿而泛白、汗溼的手，語氣堅定地說著。

膚間相觸的溫暖讓香獨秀終於放下心來，回復原先一派從容鎮定之態。

「是啊，我還有妳。」

一派坦然之語，卻如巨石投湖，在遙星心裡盪起一圈漣漪，但她僅是側靠在他肩背處，抿唇一笑。

縱然沒有他的一身高絕武功，亦無那一派瀟灑自若、清醒笑看人生之態。但至少她會一直在身後看著，在他有需要的時候盡一分心力；在他唯一的弱點處給予安撫。

即使他不會知道，她真的很喜歡他，非常非常喜歡。

本是閉闔的眼一睜，蒼白而圓潤的臉上透出一抹玩味的笑。

「傀儡術被識破了，那小丫頭還真是有點本事。就不知道狀況如何？」

精銳的眼上望那同樣看著他的美麗眼眸，千葉有絲挑釁地問著。

「什麼事也不會發生，遙星懂得掌握分寸，你就少費心思了。」

柔語輕聲，關山聆月知遙星之心，縱使千葉使再多局又有何用？不動之心便是不動，旁人插手再多也只是徒勞。何必呢？

「真是無趣。集境待久了，都覺得有些悶了。」

撇嘴而言，千葉傳奇不免抱怨。

「你有雄心壯志，何不回苦境重新開始？集境困不住你。」

她不懂，明明就不是甘於受限之人，何苦久待集境？若是因先前身心受創，這幾年時間也夠他重新站起。怎麼還是不願意離開呢？

「──回去苦境，然後再面對那個跟我長得一模一樣的人嗎？聆月，有些事雖然可以淡忘，卻不會消失。」

「那麼該如何做呢？你不是甘於平凡之人。」

「嗯……聆月，妳有沒有怕過什麼東西？」

俯看那雙正閃著狡詐之光的銳利眼瞳，關山聆月只覺無言以對。隨即掌心輕覆在他那雙興致勃勃的眼皮上。

「你還是睡吧。」

他那點心思，她還不瞭解嗎？

「聆、月！」

如果連自己都無法堅持自己所相信的，又怎麼能夠說服別人相信自己所相信的？

原來曾走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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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86)

6樓發表於: 2011-11-26 00:06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蘭馨初芳－

她雖有兒女情思，卻未有妄求之心。縱然一生一世不涉情愛，然能與那人並肩而行，笑覽一世風光美景，便再無求。

曲廊林徑邊，一身紫衣繡暗銀流線而額戴飾環的女子正與另一名身著繁複緹花碧衣裙的女子邊行邊低聲交談。忽爾碧衣之人抬眸四望，出聲相詢於身側之人。

「怎麼不見遙星？」

「集境歷經無數浩劫後重生，而今正是雅谷幽蘭再綻之時，遙星受蕪園樓主之邀請往賞花。我見暫無要事，便讓她先行前往觀察紫宸之氣是否有無異象，一旦此事辦妥便可前往一會樓主之邀。」

若非她允言放行，遙星可能會因太陰司需要人手之故而婉拒香獨秀此請；縱然她知曉遙星不欲言的心思，卻仍不免心疼。

「這小丫頭倒是與蕪園樓主談得來。」

想起那不論舊時而今都令集境眾人頭疼不已的異數，一身碧衣的仙殿望夜不免莞爾起玉蝶遙星與此人的契合。或許只有如此率真之性的遙星才能不若她們這些心思曲折迴繞之人，而真心與香獨秀論交進而熟識吧？

「遙星年歲雖是妳我三人之中最小，但也是名成熟的姑娘。旁人看不通透的，或許在她眼裡又是另一番風景。」

淡然一笑，紫衣冠飾的關山聆月僅僅輕言數句，並未同望夜提起玉蝶女兒心思。

「或許吧。倒是久駐太陰司外圍那名客人，可就難纏許多。」

笑中別有他意，仙殿望夜深深望了身側人一眼，語帶玄機。關山聆月豈不懂她話中未後之意？然想見那人心情與執著，也只能微微苦笑。

雅谷幽蘭之景為集境四絕之一，三年四個月結種、三年四個月成枝、三年四個月含苞，歷時十年始成花姿綻芳，卻僅得一夜馨香。因此難以隨緣而遇，唯有耐心等待才有幸一睹花容。

而集境墜入苦境陷浩劫之前，又因妖世浮屠之故致使蘭芳失跡；而後數十年過去，終讓有心人候得一夜芬芳。

鍾情雅谷奇景的香獨秀早幾年前便已摸清幽蘭綻放之時，因此守候多年，終讓他盼得奇景再現。本著好東西與好朋友分享的念頭，便簡單修了封帖子讓女侍轉交玉蝶遙星以邀同行。是以今日才有二人相偕至幽谷賞景一事。

一入幽谷，香獨秀便命二名侍女到不遠處的花樹下鋪巾擺設，自己反倒一人趨步走近離自己不遠的一株空谷幽蘭前，兀自定立。

身後同行而來的遙星見狀，也不以為意地靜靜走開至另一處同樣開滿蘭芳飄馨之處，靜靜欣賞這集境四絕之一。身為祀嬛有太多事得做，因此難得偷閒一次，也算是特別的經驗。只希望放行的聆月姐姐不會被望夜姐姐責備才好。

她輕撩衣裙，小心翼翼地墊起腳尖，指尖細細撫摸著確實不同於一般蘭花品種而花身深紫，隱帶泛金的幽蘭，撲鼻是清雅異香而不覺膩，令人聞之舒暢。

她想起很多年前，當她以祀嬛的身分第一次在天機院遇見香獨秀的事，也想起由於妖世浮屠與陰端佛鬼之事，而導致蕪園樓主費心等待十年的雅谷幽蘭轉眼成空。

那時候，香獨秀由於雅谷成一片荒原、而蝶兒拿了株桃充蘭芳打趣緩氣氛，卻被他沒好氣地駁斥不好笑，而後她主動請求蝶兒將那株桃花送她的情景。還有當他與十鋒院主大破晶塔且斬殺陰端佛鬼後，她折花以贈兩位凱旋歸來的種種過往。

沒想到，一轉眼也是好多年過去了，許多事皆已不再是當年樣。只是還留著一些人在努力地往前走。而她也從還帶生澀氣息的少女變成能獨當一面、不會再讓二位姐姐操心的祀嬛了。

「遙星祀嬛？」

恍惚而陷入回憶的心思被這聲呼喚拉回，遙星回頭一望，身後站著的是不知何時來到她身後的蕪園樓主。

「香樓主。」

「賞花時，皺眉頭可不好。有事縈心？或者是怪我這作主人的沒善盡招待之責，自己專心賞花卻對妳不管不顧？」

一身天青衣袍而長身玉立，香獨秀一派坦然地笑問。

聽聞這問話，遙星搖頭輕笑，笑容燦爛的回應：「怎麼會？我覺得香樓主這樣挺好的。對於自己欣賞的事物抱持完全認真的態度，這是很多人都做不到的；況且這景還是你千盼萬盼得來的。我只是想起了一些事，無礙的。」

有的人身在美景中卻視而不見，有些人卻是心有餘而力不足的無法欣賞。香獨秀卻能隨處自在的將自己融入每個遇到的風景，更能以全然認真的態度去看待每一次錯身而過的美麗，這是一件很幸福的事。

即使在旁人眼中看來，他是全然陷在自己的世界中而無視旁人，然而與其身處美景卻不知珍惜的心有旁鶩、恍惚出神，倒不若蕪園樓主這般胸懷。

對酒當歌，人生幾何？爭也不過是名利權位，得之如何？不得之又如何？能笑看人生、任賞春秋雲煙過，不是更快意？

「既然非是責怪，那就別蹙著眉。來，贈妳一株空谷蘭，雖僅得一夜馨芬，然此花歷浩劫不死，而後再經十年生成，便如集境受劫仍能重生。亦祝妳千秋萬歲，一生平安，也算還妳當年贈花之情。」

看著遞至眼前的花株，遙星微訝的看向蕪園樓主。

「香樓主還記得當年之事？」

她以為以他的個性，應當早已忘卻此事才是。畢竟那只是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何能讓他記掛至今？

「哈，其實我本來已經忘了。只是看到夢昧以求的雅蘭再現芳姿，不免想起那年浮屠之亂；蝶兒還拿著桃株胡說一通，讓妳看笑話了呢。我那二個丫頭一天不損我就渾身不對勁似的。我還想起了曾答應妳會好好保存那株桃花。」

灑脫一笑，香獨秀不帶半分矯情地坦然告知。他向來不太記那些零碎事，因此也不必怕說出來讓人笑話。若事事皆熟記，那麼又有何事重要？一如他放縱花兒蝶兒對他的調侃，反正於他無傷，聽之任之又何妨？

「況且妳是我的朋友，更是為集境一切費心勞力的太陰司祀嬛。就算不記得當年之事，光憑前述二點就足以折枝以贈。妳說是嗎？」

遙星唇角彎彎，面帶燦爛微笑的伸手接過那株幽蘭。

「謝謝。能讓香樓主認作朋友，是遙星的榮幸。」

即使只是朋友，她也甘之如飴；有一種感情不需要說破，放在心中瞭解就好。遙星承接了這贈花而來的祝福，也在心底盼望無論往後歲歲年年，那胸懷天地的不群之芳能永如今日，萬般俗塵不染明鏡臺。

「聆月。」

抱著幾疊卷宗正欲前往天衡院的關山聆月才剛走出太陰司，便被早已候在那裡多時的人給叫住了步伐。

「何事？」

微歪著頭，看那雙手藏在身後不知在遮掩什麼的人，關山聆月不免好奇地出聲詢問。難得，向來從容自信的人，怎麼會有如此忸怩的表情出現？

「聽說小丫頭跟香獨秀賞花去了？」

「嗯，是我允了她的。有何不妥嗎？」

「喔……蘭花我這裡是沒有，不過…」

就見他本是藏在身後的雙手露了出來，雙手沾了不少泥土的捧著一株正自綻放的花。

「至少我還有桃花可送，千葉傳奇親手培植，上天下地絕無僅有的一株。」

那驕傲的語氣襯著他沾滿塵泥的手，著實讓關山聆月不知該笑還是該歎。

「你啊…」

－－－－－－－－－－－－－－－－－－－－－
接下來要忙。應該很長一段時間不會碰這二人吧。

如果連自己都無法堅持自己所相信的，又怎麼能夠說服別人相信自己所相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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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86)

7樓發表於: 2011-12-16 00:36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莫若言說－

忘了從何時開始，他養成就算離得再遠、再久，也該抽空回到故鄉報平安的習慣，一如他始終懵懂不明的改變。

人聲吵雜的市集裡如同以往一般熱鬧無比，有小販的叫賣聲、也有茶館酒樓小二的吆喝聲。長長街道上，只見兩側各式各樣的商家販商。

整條街上最大的酒樓裡，位於二樓靠窗且視野最好的雅座，早已被一名身穿天青色衣衫、一頭金髮以正冠束緊的男人給佔去。只見他單臂撐扶在窗櫺上，身軀半側著倚在窗邊，一雙褐眸饒富興味地注視著大街上的人來人往。

一身白底紅衣的豔麗女子拖著一臉漠然的白髮青年走過大街，青年神色不動，然眼底隱約流露著些許遲疑，看似不願卻始終不曾甩開女子緊握的手。二人一路上鬥嘴走過，惹得旁人紛紛交頭接耳談論著他們之間的奇妙氛圍。

另一邊，一身樸素衣裙、笑容純真如稚齡孩童的少女嘰嘰喳喳地圍著一個身穿白衣，臉上表情比剛剛黑衣青年還要無波的人說著所見事物的觀察心得。白衣青年雖面無表情，然時不時握住少女的手避開擦撞而來人潮的貼心之舉不曾少過。

更有些稚齡兒在大街上拿著不知是大人還是同輩做出來的竹蜻蜓穿梭在人潮之中，彼此嬉鬧著。身後偶爾會傳來幾句大人的斥喝與叮嚀聲。

街邊轉角處，則是一個穿著粉色衣衫的男人牽著同樣一身粉衣且戴著兔耳帽的小女孩慢步走著。由男人遲緩的步伐來看，似乎曾經受過重傷。

他喜歡觀察人，無論是有意或無意。因為無論是尋常百姓或江湖人士，總有屬於他們自己的故事。身為一個旁觀者，他喜歡看，看云云眾生百態、看誰人能跳脫俗世泥沼。當然偶爾他也會跳下去攪和一番卻片塵不沾。

人間事，於他如浮雲；無論是高官厚位也好、美酒佳人也罷，不過就是享受生命的一種方式。執著了，就難以脫身。一如他身邊來來去去的一些人。

自從確認集境歷經大劫後數年來，終於重新步上正軌時，除了遙星外，他誰也不曾告知的離開了自己的故鄉。雖然集境永遠是他的家，然而多方走走看看，卻也是他的目標。曾經遊歷苦境中原，因此在那當時，邊疆與其他三境便成為他的目標。

這些日子以來，他走過道境，自早已崩塌的千古黑暗道；他走過滅境，自道境的超凡道。有道的思想有佛的慈悲，那些人不涉江湖，自在偏安於一方，不似苦境中原不曾停歇的紛紛擾擾。

然而走過這幾個地方，也知曉了這些境域的歷史；所謂的平靜是要以慘痛的代價去換來。如滅境長年儒佛邪靈對立，爭鬥不斷的下場是傷亡慘重；如道境與異魔之間紛爭擾擾，致使境域毀壞而重生。如今走過劫難的集境不也是如此？

但人世諸多紛擾，皆與他無涉；應盡義務他自認皆已達成而無愧於心，即便要他坦蕩示人亦無不可對人言處。

胸懷磊落者，捨他其誰？這話聽在他人耳裡可能只覺自視甚高，但旁人碎言閒語又於己何傷？自己心裡清楚自己是個怎樣的人便罷，又哪管外在風風雨雨？看得愈多，心境愈開闊，又豈會在乎眼界處的微小塵埃。

生命就該是瀟灑快意、無愧於天地之間。聽風、聽雨、聽瀟瀟，把酒對月泡溫泉才是人生一大樂事。

所以若要論這麼長一段時間的旅途，他最滿意的是什麼？大概便是找到數個不下於雪非煙與浣秋池的頂級溫泉池吧。

想到此，香獨秀一雙褐眸立刻笑瞇了起來，頓時減去三分凌厲，巴不得現在就在溫泉池裡悠游自在地享受一番。

「可惜啊…」

若不是想起他也離開集境很長一段時間，應該回去看看，那麼現下的他或許還在道境的月華鄉裡，泡著他好不容易找到、百年難得一見的上等溫泉。

其實就算他數年未回集境也不是什麼大事，花兒蝶兒那二個丫頭自有排遣無聊的方式；而早幾年前歷經戰火的集境早上步上軌道，即便他長年不在亦有現任三院主與太陰司佐政。只是，就是一種很突然的心情，促使他自道境返回。

那是一種他無法解釋的心血來潮，只是在旅程中的某一日突然覺得應該回去看一看。看看他的故鄉、看看仍在為集境的一切努力的人、他的朋友。因為如此，他回到了苦境，在最接近集境的地方歇息，等待下一次的趕路。

看完今天的第七十九本書，與苦境名人極為神似的臉自書中抬起，望著此刻正坐在圓桌對面安靜書寫的女子；那是一張溫潤而美好的臉，卻同時有著與外表截然不同的倔強與傲氣，更有著讓他在很久以前與現在同樣頭痛的固執。

「怎麼了？」

察覺到一直緊瞅住自己不放的視線，關山聆月終於放下握在指尖的管毫，無奈地問著那始終看著她卻不發一語的人。

有時候，其實她不是很想與他視線相觸；因為那雙明明極為銳利的眼，在看著她時總會帶有一些令她不自覺想避開的情緒。

或許她是懂得的，但卻不是能夠坦然接受的；因為她是祀嬛，立了誓言要終生奉獻的女子，即使這幾年來她已被蠶食鯨吞了不少自主領域。

「沒什麼。只是想到集境這一年多來似乎安靜許多。」

少了某個總是鬧得集境大部分人雞飛狗跳，並成為家喻戶曉、飯後嗑牙話題的奇葩，集境這一年多來確實安靜的不像話。雖然在他看來，根本是那群受挫的人沒事找事的自己去找氣生受、不值得同情。

「蕪園樓主已離開一年多，安靜是自然。」

微微一笑，聆月自是明白對面之人意指為何。其實相處久了，她也多少藉由遙星更認識那個人一點；換另一個角度來看待時，果然便能少去許多麻煩。只是瞭解這箇中訣竅的人仍是少數。

但蕪園樓主不僅劍絕，連才華也是一絕。昔有萬鈞敵殿主為求一墨寶而苦等三月，因此也不難想像縱使香獨秀個性在旁人之間流傳是如何奇詭兼難以相處，也仍舊有不少人為求墨寶而來。因此生受的氣便多了起來。

而打從他無預警的出外遊歷後，集境眾人一下子少了話題中心，沉寂是自然。況且不少人仍舊忙於重建之事，自然不會有什麼人刻意去製造新話題來供人轉述笑話。

「小丫頭都沒什麼反應？」

說起來，居於集境這幾年來，除了拐騙某人之外，他最感興趣的便是奇葩與遙星之間的事。

「哪會有什麼反應？不就是一切如常的過日子嗎？」

深深看了會眼前人，關山聆月僅僅如此言道。遙星與他，終究是不相同的性子，又怎會是一樣的作風呢？

「壓抑自己的感情，不覺得辛苦嗎？」

毫無預警地傾身向前看著那面貌姣好卻掩在額環銀鍊之下的人，含笑的眉眼帶著一點點狡詐，一點點精明與一點點試探。

看似在問著方才討論的人，但關山聆月又豈不知他是拐了個彎在問自己？感到有些微窒，她避開那人探索的目光偏過頭。

「千葉傳奇…」

看出她的為難，那人只是低低嘆了口氣，隨即再度拿起第八十本書奮戰，不再就這話題上打轉。反正來日方長，他有的是時間可以陪她耗。

玉蝶遙星來到蕪園入口處，對著已與她十分熟稔的花兒蝶兒打過招呼便輕步踏進這間暫時沒有主人的居處。

她十分明瞭那個人的個性，一旦出外遊歷，沒走遍天南地北、好好欣賞一下各地風情是不可能回來的。而基於朋友道義，她每隔三、五天便會過來探視一番。

雖說那個從不向人交代行蹤的人竟意外來向她道別時說過他家婢女會自行尋找樂趣，但她還是不太放心的每過一段時間便要前來看看。久了也就習慣了。

「說實在的，公子在時嫌他吵，公子不在時又覺得整個蕪園好安靜。真是不習慣。」

向來愛嘲笑自家主子的花兒在為遙星泡了杯茶送上後，有感而發地說著。要知道有她家公子在的地方就有許多話題可以聊，才不會像現在這樣，安靜過了頭。

「哈，蕪園樓主是個了不起的人。他是個胸懷能納百川之人，而且散漫之外卻有著許多人都做不到的清醒與堅定，有時候我還挺羨慕他的。」

欣賞他的天寬地闊，喜歡他如朗朗清風般的高雅；不以為自身高潔不可侵，有所為時便會全心全意。在該堅持的地方絕不讓步，在小處不拘泥於世俗。

「咦？我家公子有這麼好嗎？」

聽到這番話，換花兒蝶兒疑惑了。她們是不清楚自家主子有多厲害啦，但她們知道主子最強的一點就是氣死人不償命。

「當然有，誰像妳們二個總是不把我這個主人當主人。」

突如其來的聲音讓在場三人俱是一愣。花兒蝶兒張大了嘴，轉身看著那不知何時回歸的主子，完全沒察覺到身後竟站了一個人。

香獨秀沒好氣地以屈起的指各給了二個婢女一個不帶力道的警告，這才將視線轉往已收拾好驚訝之色而撫裙起身的人微笑招呼。

「遙星祀嬛，好久不見。」

「確實已許久不見，只是我以為香樓主會在外遊歷更久一點。」

乍見的喜悅很快便被疑惑給取代。她明白這個人的，若是遇到有興趣的事物，定會努力追尋。四境六界說大不大、說小不小，卻也不是短短一年半載可遊覽盡興的。怎會如此早歸？

「本來是有這打算的。但在遊歷至道境某一日時，突然覺得應該回來看看便回來了。我這二個丫頭沒給妳添麻煩吧？」

一回到故鄉，內心隱約的躁動似乎便消散許多；香獨秀未多加思考，僅是坦言告知。

「怎麼會？花兒蝶兒是很可愛的人喔。既然香樓主回歸，那麼可願意跟遙星說說你這一路上遇見的好風好水？想來依香樓主如此愛潔之人，定也尋找到不少名品泉池以滌身心吧？」

她想聽聽，在那個人眼中的世界是什麼樣的風情。

「當然沒問題。不過得先容我沐浴更衣先，否則這一身風塵僕僕，可真是令人難受得緊。像我這麼風雅、高雅之人，豈能塵垢滿身待客？妳說是吧，遙星？」

「這是自然。」

望著那人擺手揮髮，在兩名婢女簇擁下瀟灑進入的背影，遙星未語，僅是抿唇輕笑，抬首仰望天邊已染上些微橘光的霞色。她又想著，或許明日開始，集境又將不無聊了吧？

如果連自己都無法堅持自己所相信的，又怎麼能夠說服別人相信自己所相信的？

原來曾走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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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86)

8樓發表於: 2012-01-01 00:47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瀟瀟雨歇－

美絕之劍、淒寒之豔，在肅殺之氣凍人心骨的夜空下，綻放朵朵赤色紅花。曾經，她看過那個人舞劍之姿，在渺渺雲天之下、在萬里黃沙之間。

冒雨疾行於官道之上，玉蝶遙星在無任何遮雨工具的協助下，僅能以自己的衣袖橫擋於頭頂，避免著涼。幸好此刻雨還勢還不算大，真要論，就是那種濛濛細雨斜飛時的綿密雨勢；不大，卻也惱人的緊。

在雨勢逐漸有轉大的趨勢前，玉蝶遙星終於踏上蕪園大門外的遮雨棚；然而她一雙水袖也大抵溼透了。

以內力蒸乾水袖與衣衫，遙星仔細打理了下自己後，這才輕輕敲著大門上的銅環，向裡中人宣告自己的造訪。

只見竹門咿呀應聲而開後，出現在她面前的是花兒蝶兒二個人一臉哭喪的表情。

「三祀嬛，妳終於來了。我們等妳等得好苦啊！」

一照面，二位女侍便將她團團圍住，吐出的語句不知情的人還以為發生了什麼事；就連遙星自己也是有些懵懂的輕聲詢問。

「究竟發生什麼事？讓妳們二個這般緊急地派人到太陰司尋我？若非今日不用上紫宸殿，可能就會耽誤到什麼要事了。」

「喔對對，差點忘了正事。遙星祀嬛快跟我來，妳一定要看看我家公子；自從他昨夜一時興起在雨夜中舞劍後，今日一早便倒臥在床，不論我跟花兒怎麼叫就是起不來。他肯定是病了！」

拉著人就直往後院奔去，蝶兒一路上叨念著她們尋遙星來的主因；而被一路拖著跑的遙星忍不住輕蹙雙眉，輕道：「香樓主病了怎麼不叫大夫來看？我雖略懂些歧黃，終究不是真正的大夫呀。」

繞過一處又一處曲迴廊道，終於通往內院的門就近在眼前，遙星實在不明白為何這二名女侍堅持要她前來的原因。生病了不是應該看大夫才是？

「遙星祀嬛，這妳就有所不知了。我家公子平時除了忘性大、素好風雅之事外，另一個缺點就是生病時頗為難纏。平時他身強體健壯得跟牛一樣，幾乎不生病；而若重病，說什麼他也不肯讓不認識的外人碰。我們二個沒辦法只好找妳來了。」

「原來如此。但我雖與香樓主有些交情，終歸不是如此熟稔若至親的階段，他未必願意讓我為他一診。」

心中仍是有些遲疑，雖說面對她的請求，蕪園樓主向來不曾有過二話便挺力相助；然而這除了是基於一點情誼外，更多的便是香樓主對故鄉的喜愛之心。因此她實在沒有把握自己能夠讓病中的人得到妥切治療。

若說在前往此間屋主寢房之前有再多的擔憂與遲疑，都在出乎意料的診病過程中給消弭掉了。

香獨秀病中雖是昏迷之態，然而超乎常人敏銳的五感卻仍是在遙星碰觸到他發燙的額頭時勉力睜開了眼。充血的眸與略感詫異與一絲慌亂的眼神相觸時，香獨秀僅是啞著聲低喊了一句：「遙星…」便又萬分疲憊的昏睡過去。

整個診療過程中，偶爾幾次因她讓花兒蝶兒為他擦拭身體散熱及用地窖裡的寒冰以布包裹著敷在他額上而發出的呻吟喃語中，也未見他有任何抗拒之態。這讓遙星高懸的心輕放了下來。

直到一切療治過程皆已完成後，她讓已為香獨秀生病一事忙和了二、三日而終於鬆懈下來的花兒蝶兒先下去休息，自己則是坐在床榻旁，側倚著床柱，看那張因病而深眠的人。

身為祀嬛，其實她不應該與一名男子獨處一室；但若是與蕪園樓主單獨在一起，她想集境中沒什麼人會說話吧。這不知該不該感謝拜他傳遍集境、太過孤芳自賞的大名所賜？

燦亮大眼細細描繪著即使倒臥於病榻間，眉目仍是清俊秀朗的人，心中不無歎息與淡淡的喜悅。

雖然大多時候是昏睡狀態，但肯讓她治療風寒這事，至少證明在蕪園樓主心中，玉蝶遙星這個人是個有些舉足輕重的知己而非可等閒尋常看待的泛泛之交吧？

對遙星而言，蕪園樓主是個可以依賴的人，雖然很多時候許多行為在外人解讀來看是非常以自我為中心而不顧他人感受的；但在她的感覺中，只有當一個人夠坦然時，才能如此不諱言讓人知曉他的所言所行，也不容易被影響。

「我其實很羨慕你勇於開口的勇氣，不對的事或是自己有所執著的事情，你從來不諱言開口。」

或許是立場不同，或許是身分上的差異；有太多事她不能說也不該說，就讓一切暗浮的情緒在寂靜的思緒裡被掩蓋。但她從來不覺得難過，畢竟有時候喜歡一個人，只是自己的事情而已。

她看著他熟睡的臉，想起從開始到現在所有與蕪園樓主會面的記憶。初次於天機院的會面、而後在雅谷的巧遇；更多記憶，是停留在他與十鋒等人在三宗侵犯太陰司時的英姿。

她一直知道劍葩之名由來已久，也仰慕於這樣一個傳奇；直到那日親眼所見，才真正體會到有些感受不是言語或文字可以形容。

那是冷絕美極的凌厲，在劍挽流華時的剎那淒絕至豔；一瞬間，她看見那個總是微笑著說虛名，所有一切皆浮雲的人眼中浮現令人感到顫慄的寒色。雖說後來他對鴉魂一事的忘性著實讓人想笑，卻仍不掩他確實不愧傳奇之名。

看他舞劍是一種享受、更是一種讓心靈受到震顫的饗宴；劍光流畫間，刻印出屬於他不群而卓然立於眾人之上的孤芳華采，即使霎那便能退敵於千鈞一髮間。

沒有人知曉香獨秀師承何方，在他劍術之高冠集境第一的名號時，他便已是讓人無法超越的存在；放眼集境諸多用劍能手，即使技冠一絕者所在多有，也尚找不出一人能與之匹敵，就連虓眼軍督也得敬他三分的由得他掛冠求去。

他雖總笑說一切皆是虛名，浮雲而已；然而眼裡深處是相信自己可以的絕對風采。對自身實力擁有完全清楚分明下的自信，才能慎謀於任何一場戰役而不妄動干戈。

或許真的喜歡上一個人會是盲目的吧？所以在很多人眼中是無可救藥的缺點，在她眼裡卻是最適合他的顏色。但是她相信那個人的心中是完全明白自己在做什麼，活得清醒，也堅持的清清楚楚。

微火燭光在夜色漸濃的雨夜裡搖曳，遙星卻不覺睏倦地僅是靜靜看著臥於枕被間的那個人，讓回憶與現在不斷浮現。微笑著、守護那個一直以來便守護著她這個朋友、而今卻病重的人。

雨聲淅淅，在靜寂夜裡格外清晰；千葉傳奇無聲無息行走在太陰司內苑之中，靈巧閃過所有巡邏的衛兵；手裡端捧的碗裡冒著蒸氣，裡頭是黑抹抹一片。

他閃身進入一扇虛掩的房門後，便點起微火，俯身探看那個呼吸濃重、失去以往沉穩的人；蒼白的手探上她的額，測試著熱度與自己的相差多少。

「千葉。」

十足虛弱的聲音在他的手撫上自己額時響起，關山聆月勉強睜眼，看著近在咫尺、那張仍帶著些孩子氣的蒼白臉孔；眼神中有些微的不贊同。

「你實在不該夜半還逗留此處；太陰司是不留男客過夜的。」

「妳生病，我哪管這麼多？況且我已先跟仙殿望夜打過招呼，她可沒說不行。」

察覺熱度退了大半，千葉傳奇收回手，聳肩的同時一邊端起進屋時被他擱在桌案上的碗，餘下的一手無視僅著單薄內衫的麗人，仍舊執意扶起讓她坐起身來。

「來，雖然燒已退了大半，但妳還是得把藥喝了。千葉傳奇獨門治療傷寒的藥，保證這帖再吃下去，明天妳就會好了個十成十。」

藥碗湊近唇邊，讓聆月避之不得，也不忍推拒他的好意；於是輕啜飲著苦臭藥汁的同時輕問：「遙星呢？睡前我曾聽女侍說遙星尚未回來。」

連日大雨不斷造成氣候寒涼，讓本是身強體健的關山聆月也不免染上風寒而臥病在床；因此數日來皆是餘下的二名祀嬛處理著太陰司諸多要務。今日聽聞遙星未歸一事，不免擔心著是否因少了她一人而致使遙星過於忙碌。

「小丫頭今日上紫宸殿，聽說回程途中被香獨秀二名侍女的請帖叫去蕪園了。可能被留在蕪園作客了吧。妳也不用替她擔什麼心，那小丫頭雖年輕，心思靈巧的很；否則怎能與香獨秀這奇葩合得來？」

「我自是信任遙星，但這不表示我不會擔憂。」

忍不住嗔瞪了眼前人一眼，關山聆月實在是對他這番言論不敢苟同。

「擔心她不如先擔心妳自己。把藥喝完後早點歇息，我不希望明天看到妳還是這樣一副病懨懨的模樣，真難看。」

拿開空了的藥碗，千葉傳奇言詞間雖帶嫌棄，但熟知他個性的聆月又豈會不知他藏在鋒利言詞下的關心？以前當知曉他投靠軍督而擒捉她們三姊妹時還不清楚，但經過這麼些年來的相處，他在想什麼她會不知曉嗎？果真還是個孩子。

「聆月，不要用看小孩的眼神看我，很討厭。」

看出那雙眼中心思，千葉不悅地說著，手勁卻仍維持輕巧的讓她好好躺回被窩裡安歇。

「哈。」

輕聲一笑，是知道千葉傳奇對她沒轍的自信；關山聆月在他未曾稍離的注視下，安心闔眼靜眠。

沒好氣地瞪著眼前那張已閉上雙眼的臉，千葉傳奇縱有再多不悅，也清楚知道自己的確對她無計可施。

遙星自恍然中醒來，才發現自己不知何時已支肘靠在床榻邊的矮几上睡著了；雙目微睜，卻直直望進一雙不知已看了她多久的眼眸。

「咳，香樓主，你還好嗎？」

以輕咳掩飾自己那一瞬間有些失序的心跳，遙星淺笑問著看起來似乎比昨日好上許多的人。

「有遙星祀嬛的妙手醫治，再大的病又豈能不好？遙星，謝謝妳了。又是我家那二個丫頭去煩妳了對吧？」

精神已恢復大半，香獨秀在歷經二日寒熱交雜的折磨後，終於有力氣說笑了。

「哪的話？香樓主願意讓遙星一診，已是莫大認同。只是何以生病了卻不願讓大夫看呢？拖久了可不好。」

「我不喜歡讓不相干的人碰觸；況且我向來身強體健、少有病痛，這次算是少數的意外之一。現在想來，距我上一次生病，應該也好幾年有了。似乎是在入苦境、首次造訪薄情館而巧遇慕容館主那時。」

本已褪色的記憶，此時再想起不免失笑萬分。記得富長貴掌櫃說過，他那時候誤把慕容館主當成姑娘，還一直抱著人摩蹭不放；真是鬧了個大笑話，難怪被扎了好幾針。

「喔？那當時是如何醫治的？」

苦境當時應該還未有太多集境之人走動，因此她實在好奇那次生病是怎樣的情形？

「哈，其實也沒什麼，就只是誤認鳳為凰，被狠扎了好幾針罷了。」

努力回憶自己那段日子的事情，香獨秀笑著同遙星說起當時情況。輕輕交談聲，在雨夜中微響，直至燈火燃盡時。

一夜雨聲至天明，僅餘滴答空漏響，天際一抹淡彩昭示今日的好天氣。

－－－－－－－－－－－
新的一年，請香獨秀與遙星多多指教。（笑）

如果連自己都無法堅持自己所相信的，又怎麼能夠說服別人相信自己所相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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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86)

9樓發表於: 2012-01-08 18: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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丹青流年－

那雙手，除了握劍一絕外，更是擅長丹青筆墨之巧；然而求者甚眾，卻總是候得辛苦、盼得望眼欲穿。

與蕪園樓主相識的第十五年，她收到一卷自遠方捎來的禮物，慶賀她的生辰。這也是她自與那個人真正成為知己後，第十一幅收到的贈禮。即使她從不知道自己曾經做了什麼，才能讓那個人如此輕易便接納她的靠近。

香獨秀已然離開集境一段很長的時間，臨行前說著他想再去看看除了苦集二境之外的風光；遍覽群書也要有適當的遠行來補強文字知識的不足處，這是他的論點。於是她笑著與那人在蕪園外的牌樓下揮手道別；而今已是一年半有餘了。

這是大戰休止後，回歸集境的他第三次離開，去繼續尚未完成的旅程。他離開的那天，是她生辰將屆之時，那時她收到的是一幅滿山桃花；更遠之前，她還收過潑墨山水、田園之景，甚或是孤山獨鳶。

那個人文武兼備，劍術技冠全境，墨寶丹青更是千金難求。不只求的人得視他記憶與否而等待，也得捺著性子應付他與常人不符的思緒。

唯有她，年年皆得一卷出自他手筆的畫軸，即便那人遠遊而去亦不曾中斷對她的重視。多少人求不得的回眼一看，她卻何其有幸成為那個人的知交好友。

偶爾她會自問，何以放眼集境，鍾情於他的人如此珍稀？後來才明白不是別人看他不上眼，而是對其如風之性與自戀之態束手無策，於是便早早另覓良婿。不若她的執著，也不若她的分明。

她也有過少女情懷，在傾慕著那人而未見其面之時；然而見面後方知，有些事，不說開最是得宜。於是她安於現狀、守著這一片小小天地，為集境百姓謀福、為他的安危遙寄一份祝福。知道那個人心中有她的位置，便已足夠。

忘了誰問過，為何是他？她只是輕聲回問：『為何不能是他？』

集境中不乏青年才俊與功成名就之人。無論是文才見長或武技冠絕，亦所在多有；真要羅列，可是名單一串。

擅描丹青者，除蕪園樓主外，已故的天機院主太君治亦是好手之一；甚者能以畫巧妙佈局而施術其上、為集境安危豎立一道防護之門。但對她而言，那人是能夠敬重的長者，對他的景仰是屬於晚輩的崇敬。

劍術之絕者，求影十鋒亦是名流之一，年齡亦與她相仿而近，理應有諸多話可聊；然而他們二個彼此皆無心。彼時贈花，是屬於少年青春的靦腆，卻無關情愛之事。畢竟她心有太陰司而十鋒心在兄弟、殘宗與天機院。

而一開始，對那個人也只是仰慕而已。崇敬著這樣一個在集境流傳的特殊，之中也不免挾雜些許的好奇心態。何時變了心思，她其實也記不太清楚了；或許是那年天機院初見，也或許是他那時千鈞一髮際，於滅度三宗手中救下她時。

有太多的難以察證，就只能留在時光的長河裡流逝與改變。

自幼為繼位的習練，她早脫青澀浮誇；而十多年歲月的洗禮更是讓她沉潛不少。赤子之心不曾少過分毫，只是已懂得拿捏分寸。

輕拍著身旁尚未拆開緞布的卷軸，以纖長手指細細摩娑過那膠了層薄膜而平畫的紙面，她微笑地細猜著今年這畫，會是怎生的風景？其實他雖遠遊，卻與她偶有書信往來；薄薄幾張紙，紀錄著他一路行來的佚聞趣事。

興許是怕他回來時忘了，所以重要或有趣的事，他總是仔仔細細記在信上，一點一點與她分享。真是難為了這向來不長記性的如風之性，卻記得她曾說過喜愛聽他像說故事般的敘述著他每經一處所發生的種種。

在他的敘述裡，她總能輕易便想像出當時畫面，就像親自與他走過一遍的鮮活；就好比當年他在苦境時的遊歷，那副將妖世浮屠當成來往通道的理所當然之姿，讓她簡單便想起那些乍見他出自浮屠時的泛青面孔。

很多很多的細微處，成為生活中不可或缺的存在與感動。他的不經心對別人來說或許是種污辱，對她而言卻是再尋常不過。只要細細體會，便能輕易感知隱於字面下的關切。

「真想知道今年送的是什麼，卻又怕太快解謎，會少了些許樂趣。」

側坐於欄上的遙星偏頭，笑瞇了一雙晶亮眼眸，摩娑紙上的指，卻怎樣也不想輕易拆開綁得完整的緞布。

每一幅丹青，她皆在仔細欣賞完後，再於背面以墨跡記下一段小文字後，便仔細將緞布重新綁好後置於暗櫃裡，小心翼翼地收藏著屬於他每一年的祝福。即使她不知曉他的生辰而無能回贈，但想來那個人也應當不會在意這細微末節處。

幾令日陽失色的燦爛笑容，在想起那個人時總是帶了三分柔軟、三分好笑。這樣一個人，很難讓她忽略啊。

摩娑的指尖終於停下，緩緩拆開繫緊的緞布，讓那方捲起的畫軸緩緩攤開在自己面前，一點一點展露眼下。

燦爛鮮活的紅色躍然於紙上，一株淺色桃花襯托著那團明豔；圓亮大眼不知不覺盈滿淺淺水潤，氤氳了她的眼。輕輕摩娑著眼前畫，她想笑又覺萬般言語梗堵在喉間，說不清、道不明。

握卷的手微顫，她只覺此生足矣；繪花繪物繪山河，總不及一分點滴記憶在心頭。

「這麼擔心，怎麼不上前關心一下？」

坐在旁人難以察覺的角落樹蔭處，千葉傳奇盤腿坐直身軀，無甚好氣地朝那個坐在他身側展卷讀書卻還可以分心至他人身上的人問著。

習武之人五感較之尋常人自是敏銳上好幾倍，目力所及處也較遠；因此小丫頭的一舉一動可沒讓他們二人漏看。只是他不禁惱著身邊這女人每次跟他獨處時卻總是有辦法把心力放在旁人身上。嘖，真令人不悅的體悟。

「不了，遙星自有自己排解情緒的管道；有些事，旁人只要靜看就好，無需涉入太多。她是個聰明懂事的姑娘，不需要我操心太多。」

這番話，她已對他說過不下數次，卻總是每次皆喜歡問同樣的問題與聽她同樣的回覆；說他是小孩子心性，還真是沒冤了他。關心不等同於需要涉入，適度的距離才能看得更清楚，她相信遙星的心裡也是如此作想。

「妳們三祀嬛真奇怪，明明有想追求的目標卻從來不願意去實行；永遠將集境放在第一位，而將自己放在最末端。實心實意去追求達成想望不好嗎？何必一定要掩飾自己真正的心情？」

一如她總是逃避他的冀望，縱然心知肚明卻從不願正面回應；一如那傻丫頭一樣，寧願守著自己的承諾與責任也不肯為自己搏上一搏。真想知道仙殿望夜是不是也有這種狀況？

「有些感情可以重視，卻不見得必須索要在手；有些責任卻是身為人不可拋卻的擔子，即便辛苦也是值得。」

她相信曾經身為日盲族太陽之子的他不會不知曉這個道理，只是在失去太多後，想要執著的要索到一個只屬於他的部分；就像寂寞的孩子，渴望有人關心照顧，渴望有人陪伴。可惜身為祀嬛的她，無法回應這份盼望，即便動搖也不讓步。

「聆月，有時候我真恨妳這種堅持。」

撇唇怒道，千葉非常相信眼前這女人很有挑戰他怒氣的本事，這一直是屢試不爽的結果。倔強、固執、不肯讓步，死守自己的原則而難以溝通。若非顧及她的意願，他老早將人打包帶走，哪還需耗在這裡？

「既是如此，何不就此看破？千葉傳奇，回歸故鄉，你可以做更多事，不需與我待在已沒有利用價值的集境。」

波瀾不驚的微笑，關山聆月再一次勸說著那已與她耗上很長一段時間的人；她相信他的才能猶存，只是需要時間站起來。

「想就此打發我回去？我偏不。」

撇嘴轉頭，千葉傳奇決定不就這個話題繼續下去。省得待會說一說，被氣死的會是他。冥頑不靈又固執，他是何苦自找罪受偏偏又放不開？

「你不需要這麼委屈自己的。」

眉頭輕皺，她怎麼也不能理解他何以固執至斯；每個人都有屬於自己的路，不需為他人停留原地不前。

「聆月，閉嘴！」

猛然一個側身緊抱住不斷勸他放手的人，千葉傳奇縱然氣得全身發顫，也絕不就此放棄。他不會放、怎樣都不會放！說他任性也好、說他小孩子心性也罷，他不在乎。

額鍊頂著那人的下頷，其實有些不舒服；然而他激動而紊亂的心跳聲卻讓關山聆月不自覺抿住了唇，無聲輕嘆。

放不下的，究竟是誰？

遙遠天方外，一抹明色水藍正揮髮而行，肩負輕簡行囊的他，正噙著淡笑行走在回集境的路途上。

他想，算算時間，那份禮物也該送到小丫頭手上了？

執筆丹青描萬里，卻忽爾憶及那抹充滿朝氣與希望的微笑。他繪山繪鳥繪萬花，卻從未繪過人，也許僅此一次吧。

－－－－－－－－
這應該是最後一篇了吧。（笑）

無論有多少人在看，都很感謝你們容許在下任性的筆墨；僅以此記我喜歡的香獨秀與遙星。

如果連自己都無法堅持自己所相信的，又怎麼能夠說服別人相信自己所相信的？

原來曾走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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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如劍、雨如霜，電掠秋雨山河鳴

醉顛狂、雨飄紅，血披秋水一色劍

舞秋月、佾江風，也是疏狂也任真

難為知己，半生飄零愁是雨；難為手足，一夢吹醒江無雲

07.13 舊夢前塵，20~22F(完）

回 11.17 虛中猶實，1F