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布布文學 06.21 【談無慾x赤雲染】微塵 (時序錯亂有，慎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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橘茶月

原諒我飛，曾經眷戀太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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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154)

樓主發表於: 2013-06-21 14: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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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21 【談無慾x赤雲染】微塵 (時序錯亂有，慎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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僅以本文獻給　月緣　道友

　　驀然回首，道心已是、悵染百年微塵。

∥

　　是秋，蕭瑟楓景滿山遍谷，楓葉將紅未紅，摻雜漸層的黃與遲發的綠，盎然生機與頹然萎靡交織成一幅自然生氣循環之色；一泓清泉自谷間溝壑落下，奔流的銀緞夾帶清靈之氣源源不絕，匯成一池水光瀲灩，噴濺的水霧偶爾在日照反射下映出半彎虹橋，不受俗事滋擾的林間宛若仙境。

　　赤雲染一如往常抱著她的三弦琴在泉瀑旁小亭落坐，之所以有這樣閒適小憩的時間，是因為師尊應允了六絃，待六絃完成各自的份內工作，便可在祭天大典之後獲得三日休息。論輩份，玄宗境內自然還有比六絃層級更高修行者可主持祭典，例如師尊同輩。然而，師尊前些日子召集六絃，交代此回祭天是為了遭受魔道之亂與外敵攻擊，正逢腹背受敵的中原百姓所舉辦。

　　『六絃入世在即，以往玄宗入世者都必需先為黎明百姓向天祝禱，籌辦祭天大典以求片刻安寧，玄宗道友方得入世，趁各方勢力造成更多損害之前佔得機先，幸者根除部分亂源可一舉功成，反之則入世周旋，務求定天下以安民心。必需切記的是，玄宗立場與各方無確切關係，一切順應天道而已。雖然六絃入世時機未至，但天象顯示未來翳流與罪惡坑之亂將使民不聊生，先行祭天亦可替六絃入世埋下契機。』師尊的話在赤雲染腦中迴響，她還記得師尊淡漠的表情與殷切的語調呈現的違和，自拜師以來便亦親亦師的師尊，雖然不單只是六絃的師尊，但對即將入世的道友都未曾有過像對六絃這樣仔細的叮嚀。也許是六絃之首，蒼，的關係罷！赤雲染當下心想，因為這百年難得一見、被玄宗境內喻為與仙道最是接近的修道者，她的大師兄，也許天命既定，但大師兄是那種只要他願意，力挽狂瀾甚至逆天而行也並非難事的修行者。

　　然而，像大師兄那樣的天賦，再加上他後天修行有成，師尊也曾毫不諱言對她說，那是一把雙面刃，用於正道則強，用於旁道則更強，倘若其道心淪為不正，則必成蒼生之苦難也，故名其為「蒼」，望其心繫蒼生，證得仙道之前也不忘修行之根本為人。修道不只追求一己之超脫，更要為蒼生同理設想，如何救苦難於水火之中，亦是六絃此後入世之要務。赤雲染明白，師尊那番話不只是希望她向大師兄看齊，也要以此為戒，即使她的道行尚未臻至大師兄之境，身為六絃之中唯一女修道者，她更要注意不使道心偏頗，不讓同道中人對性別差異產生歧見，雖說偏見是個人觀點，但也是人欲呈現怎樣的方式予人評斷，都是人的責任。

　　『雲染，吾希望妳在六絃入世之後，以蒼為鑑。悲憫蒼生之餘，不忘道心是無妄無為，一如雲海琴峰的琴雲澗，吾當初安排妳以琴雲澗為根據，是希望有水為伴，妳的道心能更為澄澈，同時不忘「水」乃萬物生滅之要素，妳之性格溫和中帶有剛烈，猶如水利則刃，像妳大師兄，都要恪守道心，時時自省以端正。此番入世，妳會身處塵俗，接觸許多人事，常言「當局者迷」，為師希望妳能切記修行之初的道心，即使到了天命盡處，依然無愧於天地。』

　　雲海琴峰，琴雲澗，小亭裡端坐身著一襲雪白束紗，皓首之中延伸一撮宛如落雪紅楓那樣顯目的赤髮，隨著澗水飛灑帶起的風勢翩動翻飛，紅白相間的髮色、簪針與流蘇，襯得淡然回想的她猶如臨水仙者；落在三弦琴上的指尖輕捻挑弄，聲聲款款，流洩與靜坐有別的心思。六絃入世在即，師尊一席話在心裡迴盪不去，赤雲染的外柔內剛，師尊一眼望穿她的道心如此；她的確想在紛亂的江湖中有一番作為，但如何在過與不及之間取捨，身為局外人當然無需遲疑，但在不久的將來，立場改變的自己能否維持相同的中庸思考，則是未知。

　　她看向自天際落下的泉，看著銀瀑之上的浩然藍天，此番入世應能遇見久違的道友們罷？藺無雙、楚君儀，至於薄紅顏……赤雲染美目微斂，因愛傷神、憎恨、遺世獨立的好友，還是那樣執著嗎？想來，除了儒門教母，藺無雙也是個癡情之人，「不見峨眉藺不歸」的決心，是身為好友的她所無力規勸的；赤雲染沒有像好友們那樣的經歷，她的道心純粹而自然，只覺得執著是癡，是苦，是證道阻礙，遑論刻骨眷戀，她一點兒也不明白。

　　傍晚天色漸暗，天際銀盤朗朗，赤雲染彈琴沉思，直至月亮高掛枝頭頭，才自層疊的記憶深處憶起那人，月之才子談無慾。與先前所思及的好友都不同的是，談無慾入世而不避世，自信而不自憫，果斷而不決斷，一直以來與日之才子素還真的較勁是眾所周知，即使浮生半日，談無慾登上天波浩渺也從不為私情，儘管作風強硬，卻無一不是真心；這個不因她是六絃唯一女修道者而待她有別的月才子，和素還真的亦敵亦友關系，讓赤雲染的琴雲澗偶爾流傳著關於日月爭輝的江湖逸事。

　　『與其道聽塗說，不如聽吾直接跟妳說。』拂塵揮上肩頭，踏著清麗步伐而至的正是與她變得交情匪淺的談無慾。

　　赤雲染身旁正興奮描述著足智多謀的日月才子如何較量的茶僮，小小身軀在談無慾向來肅穆的表情近在眼前時僵化的模樣使她莞爾：『再沏一壺茶過來，動作要快，談先生長途跋涉至此定然口乾，別讓他久等了。』語畢順手推了一把茶僮，終究是個初入道門、道心未醒未定的孩子，被赤雲染這麼一提醒，唯唯喏喏地應下，退離之後轉身，便像腳底抹了油似地逃開。

　　『道友久見了，還是一樣扳著臉嚇人啊！』回頭繼續調弦的赤雲染煦然一笑，不是沒察覺談無慾氣息拂至雲水澗的她替他留了杯暖茶。

　　『開口損人就是道友久見的待客之道嗎？』談無慾輕哼一聲，對於赤雲染不是第一次讓他扮黑臉，藉以調教隨侍的行為覺得疑惑：『妳知道吾來了才放任茶僮碎嘴也就算了，赤雲染道友，只怕妳平日也是這樣由著那些流言蜚語在雲海琴峰流竄罷？』放下拂塵，鬆動道袍以一種閒適的姿態啜飲一口青茶，這嗜好偏寒的茶類正如她居處清泠的氛圍，總能讓他暫緩塵世煩擾。所以他才喜歡在天波浩渺之後順道來琴雲澗討杯茶喝。

　　『好久沒聽你這麼稱呼吾了，談無慾道友，吾以為依你在江湖上的聲名，不會在意這一點稍微滿足世人想像的傳言？』放下三弦琴，改以麂皮輕拭琴身的赤雲染眼底浮現難得的興味，這是面對至交才有的一點狡黠，談無慾開口之前她續道：『再說，有誰不知當今世上足以媲美日才子者，唯月才子而已。』

　　『什麼才子不才子的，妳明知吾不在意那些。連名帶姓的稱呼不彆扭嗎？雲染，吾在武林四處奔波，難得偷閒，咱就別捉趣對方了罷！另外……妳別總把無忌天子落下了。』說歸說，還是撇嘴糾正的談無慾，在赤雲染眼中看來，所謂日久見人性，她與他這幾十年的交情以來，算是體悟得相當透徹。隨他說罷，橫豎她也挺習慣他這樣的口是心非，比起為了俗事用盡心機的談無慾，眼前的談無慾更接近他們在一起論經辯道那些日子的談無慾。那時的他還不是月才子，而她也不是六絃之一，頂多只是修行道上的前後輩，那些抱著經書常跑無慾天的往昔對赤雲染而言，記憶猶新。

　　『好友說的都是。』赤雲染一笑，接過茶僮遞上的茶壺，替談無慾重斟一杯，自己也將視線自三弦琴移至他臉上。『這一次來，倒是比之前都清瘦許多。』撇開種種俗事不談，她只稍一眼就看穿他所肩負的責任有多重，世人都曉得素還真乃正道棟樑，但凡檯面上與其立場不同的一方都要遭受非議，只怕談無慾的性格與求好心切所選擇的手段，讓他在做事時遇上不少困難。但因太過明白對方立場，勸戒談無慾放下執著，以免屆時傷人自傷，這些可能重複了大師兄跟他的對話，赤雲染就不再多說，每個人都有其行事規準，與好友久別重逢，不提這點事，是彼此的默契。

　　『知道吾有多操勞罷！那還只準備茶水不配點心，好友啊……』
　　『行，夠了，吾讓人準備點心就是。你這聲「好友」喊得讓吾心驚膽戰，留著應付別人，赤雲染受當不起。』
　　『哎，吾怎麼有一種在和蒼聊天的錯覺……』
　　『承蒙抬愛，吾又更接近大師兄一步了不是？』
　　『赤雲染，吾算是服了妳的伶俐，省下抬槓，適才看妳整理了三弦琴，不知今日是否有幸聽得好友為吾彈奏一曲？』
　　『當然，茶水點心，怎能沒有好曲相伴。』

　　語畢，赤雲染抱起三弦琴，悠然挑動。

　　除了天波浩渺，除了琉璃仙境，除了那些讓他疲於應付的人與事，要說談無慾除了自己的居處以外最喜歡的地方，這雲海琴峰也算得上一處了。眼前的女子與尋常百姓不同，與他立場迥異者不同，與倚老賣老的前輩不同，這個不知覺間能與他平視的、眸中英氣流轉的赤雲染，已非當年跟在自己和蒼身後習道的少女，她逐漸有自己對世事的詮釋，儘管她此刻無善無惡的道心，在入世之後可能產生怎樣的變化都未可知，六絃入世，她的三弦琴還能否彈奏出如斯無瑕的樂音？……談無慾在赤雲染撩琴的某個顫音處，聽出了一點突兀，原來，始終存在於她之琴聲裡的唐突感，源自於某種情感的闕漏。

　　談無慾一邊感受桂花糕在嘴裡發散的淡香，一邊細細體會茗品熨過脾臟的暖流；時令暑夏，這琴雲澗的清幽總有一天也要染上塵埃───也許，赤雲染的道心必要在蒙塵之後才能有所臻化。

　　在那之前，談無慾更常在不去天波浩渺時，特意登頂雲海琴峰。

　　月光無聲斜入小亭，赤雲染自遙遠的回憶中回神，那是一張幾乎面目全非的臉，盡廢的四肢徒然頹坐於磐石之上，石身對抗著看不見的引力懸浮，石影離地飄移，再再攫獲她目光的一切，伴隨她再熟悉不過的氣息，竟使琴不離身的她雙手一鬆，三弦琴就要自高處摔落……

　　「修道者，妳毫不掩飾的驚嚇傷到吾了。」運行周身氣流替赤雲染護著三弦琴，將其拋回她懷裡的來人，醜陋疤痕是歪斜面容上可怖的盤踞，散髮布衣，低沉微啞的聲音，在亭階之前與亭內的她保持距離。

　　赤雲染美眸微瞠，盈滿溢於言表的震驚。她正想之前為何想方設法都不能與他取得聯繫，在得知他的驕矜自滿終究反噬，瞭解他一但鑽入偏激的牛角再難復出的赤雲染心急如焚，師兄弟與師尊告誡她這是他的天命，天命運行起伏跌宕，是每個修道者早晚必要面對的課題，儘管如此，為好友擔憂的心意不減半分；只是，在六絃入世之前，她無法親自尋遍江湖每個角落，只能像這樣將焦心寄託在琴音裡，為好友千里祝禱，一如為民祭天，赤雲染只能以有限的一已之力，為他祈福。

　　良久，她才找回自己的聲音：「你是！談───」

　　容貌變異的那人在赤雲染把話說完之前出聲制止，「修道者，現在的吾名喚『六醜廢人』，乃一草芥，今日前來雲海琴峰，實不相瞞，是為託付而來。」

　　六醜、廢人？赤雲染的心中有著滿滿的疑問，像是撥不開的水霧，看不透眼前人的真正道心。以往，落得再如何的境地，她都能讀懂他的道心，她知道自己的道心澄明如鏡，師尊也提點過，她最大的缺點就是她的道心無缺，以前她不懂，如今看著他，她更不懂了。她的道心反射不出他的，六醜廢人，像是無慾無爭，卻又深深陷於使其創痕滿身的紅塵。

　　他來，是為了託付那副她所熟悉的軀體。他是化身，是無慾無謀，此後只為匡扶正道、勠力武林和平而存在。並非佛家所謂參悟，亦不同儒教所謂仁心覺醒，他的道心同時示現與隱匿，在他每一次的洞犀世事裡，他的智慧此後只為正道所用，昔日的自負自滿再不復見。他是，不談一已之慾的，六醜廢人。

　　入世之前，赤雲染與六醜廢人的短暫交會，不過是百年微塵其一；入世之後，三弦琴與明玥雙劍合作，直到看著雙劍主人染血斷氣，一身雪白無瑕的赤雲染，綻開在身上的紅花如楓，藺無雙的血竟是冷的，當下，她只想相信所謂輪迴報應真有其事，她心中高漲著無限殺意，卻不能將惡首狂龍除之而後快……入世之後，她再不是當年琴雲澗撥弦會友的赤雲染，她的道心蒙塵，但也因此才頓悟了六醜廢人之所以成為何成了六醜廢人。

∥

　　即便道心蒙塵，證道之途窒礙難行，吾俱往之而無悔。
　　一如三弦琴音繚繞，不為誰聲，但為蒼生。

　　赤雲如楓，悵染微塵，天機隨風，無慾無恨。

(完)

[ 此帖被橘茶月在2013-06-22 12:15重新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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