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布布文學 06.09 【殢/師/三】慈烏反哺（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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狂嵐

輕煙．夕霧．暴風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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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587)

樓主發表於: 2013-06-09 12: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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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09 【殢/師/三】慈烏反哺（完）

　　慈烏失其母，啞啞吐哀音，畫夜不飛去，經年守故林。
　　夜夜夜半啼，聞者為沾襟；聲中如告訴，未盡反哺心。
　　百鳥豈無母，爾獨哀怨深？應是母慈重，使爾悲不任。
　　昔有吳起者，母歿喪不臨，嗟哉斯徒輩，其心不如禽！
　　慈烏復慈烏，鳥中之曾參。

　　「這是白居易所作的〈慈烏夜啼〉，詩人以慈烏的夜啼來說明母愛的偉大，母親給予子女的恩惠，是子女無論如何也報答不了的。同時也藉由歌頌慈烏的孝心來斥責不孝的人，忘恩負義之人，連禽獸也不如。」

　　課堂上，無衣師尹如是說，特別在最後兩句加重了語氣。

　　「我明白了。」撒手慈悲點點頭，態度認真，只差沒有當場下跪，舉手立地發誓。「我一定會當個孝順、有情有義的人。」

　　「很好，記住你的承諾。」摸摸頭，甚感欣慰。

　　「……哼。」

　　風中傳來一聲似有若無的嗤哼聲，無衣師尹下意識地轉頭望去，擰眉瞪眼，而後同樣回敬一聲無聲輕哼，回過身繼續教學。

　　

　　＊＊＊

　　天源爭奪戰已至高潮，四魌界風雲變色，牽一髮動全身。

　　戢武王捲土重來，戰火自殺戮碎島燒至慈光之塔，頗有不報此仇誓不休之勢。為顧全大局，無衣師尹攜徒出走四魌界，前往苦境避難，尋求援手。

　　「呼～到這裡就差不多了吧？」撒手慈悲抹抹汗，大口喘氣。

　　無衣師尹眺望遠方，未見玄舸大軍蹤跡，再觀天色已晚，黑幕降臨，應是追不上了。本想再行幾里，至前頭村莊落腳休息，回頭瞧看，那人雖是未曾喊累，可臉上盡是疲憊之色，再瞄遠處，某人已逕自找了地方歇下，不打算再走，遂點點頭，吩咐就地紮營。

　　「嗯，先找地方歇息吧。」

　　四周探索，尋至一處山洞，得以棲身一晚。

　　撒手慈悲見山洞空無一物，自發找來乾草枯葉，將碎石子稍作清理，使地平整些，而後鋪上厚厚一層草葉，然後……自己就坐了上去！

　　「嗯，有點硬……算了，有總比沒有好。」

　　褪下披風，拿出乾糧茶水擺好，又掏出方才摘的野果剝皮去籽，自己吃了一口，連連稱甜叫好，然後繼續剝下一個，看得無衣師尹瞠目結舌，半晌才回過神。

　　「撒……」

　　正想訓示一番，可轉念一想，為護己身安全，撒手慈悲隱蔽氣息，特意低調行事，時刻提防追兵到來，加上人生地不熟，撿小徑走又怕誤入險地，總要再三探勘方才回報行進，幾日下來，精神體力耗費甚巨，這會兒突然放鬆下來，一時間顧不上旁人也是自然。

　　思及此，無衣師尹聳聳肩，不以為意，轉身要往洞口走去，打算自己去弄些乾草回來。不料方踏出一步，袖擺便被人揪住，隨之聽得那人輕喚。

　　「師尹，要去哪？」

　　「學你去撿些乾草，不然晚上睡哪？」拍拍拉扯的手，微笑道：「你也累了幾日，先歇著吧，吾去去就來，興許還能打上幾隻野禽加菜呢。」

　　「撿乾草？」撒手慈悲面露疑惑，歪頭問：「師尹睡姿這麼差？這大小還不夠滾嗎？」

　　「誰睡姿差了！」聞言驟窘，忍不住斥回。又奇怪道：「這不是你要睡的嗎？」

　　「師尹也睡。」點點頭，拍拍乾草，示意共同分享。

　　「怎麼睡？」挑眉望去，這空間分明是單人大小，擠兩個成年男子，太勉強了。

　　「這樣睡就行。」

　　話方落，撒手慈悲用力一扯，無衣師尹未防，腳下一個踉蹌，隨即摔在底下那人身上，被抱個滿懷。

　　「撒兒，你！」

　　「師尹別生氣，且聽撒兒解釋。」不等無衣師尹發怒相詢，撒手慈悲立即解釋道：「師尹你瞧，這山洞裸地石沙多，雖說鋪了乾草枯葉能緩一些，仍是不甚舒適，不如乾脆睡我身上，軟硬適中，還可免塵沙沾衣、濕氣襲身。再者夜裡風涼，我們沒帶厚衣可當被，靠近一些相互取暖，才不會染上風寒，這可謂……」

　　「可謂一石二鳥之計麼。」

　　「正是，師尹真聰明。」雙臂自紫衫下竄出，很捧場地拍起掌來。

　　「好說好說。」分明假公濟私，以為吾瞧不出來麼……

　　無衣師尹暗地翻翻眼，哼道：「撒兒這份心，吾記下了。」

　　「嘿嘿，不客氣。」聽聞誇讚，撒手慈悲頓時眉開眼笑，一臉得意。「師尹教過，烏鴉尚懂反哺，人類更不可輸。往日師尹供我食宿，為我遮風避雨，這種時候當然是得反過來保護師尹、讓師尹吃睡囉！」

　　「呃……」立意不錯，但這話似乎很有問題……

　　看著笑得陽光燦爛的得意笑靨，無衣師尹竟不知該從何吐嘈起，只得心忖，究竟是自己的教法有誤，或是哪個環結出了問題……？

　　「師尹，吃果子，我剛剛親自試過了，沒有毒，還很甜喔！」

　　「……好。」

　　算了，就這樣吧。

　　

　　＊＊＊

　　

　　是日，無衣師尹走訪雪漪浮廊，交代完正事，見此地主人仍坐在地上，不理會客人站立許久，兀自在風中挨寒受凍，突然想起山洞溫暖，忍不住出口抱怨。

　　「難道你我之間，一點情份都沒有嗎？」沒桌沒椅、叫客人吃雪喝風就算了，冷氣開這麼大也不給件衣服披，萬一感冒了怎麼辦？

　　那人聞言，連抬眼都懶，涼涼應了聲。

　　「怕冷不要來。」又不是第一天來，不會自己帶衣服嗎？

　　「你……」

　　相識多年，每每相見差不多都是這樣的對話，可不知今兒個是怎麼了，聽在耳裡特別刺耳，無衣師尹不禁挑眉瞪去，手不自覺地扠在腰上，嘴也酸了起來。

　　「殢無傷，打從吾倆認識，每回吾來找你，酒是吾帶的，點心也是吾帶的，還不時贈你奇石珍寶，更別說前後居所皆是吾挑選建造，就連你身上的衣服還是吾挑的布料即鹿縫的……同樣黑鴉鴉的，烏鴉都比你有情有義多了！」

　　「烏鴉？」

　　殢無傷一愣，不解這莫名指控何來，本要譏唇相諷，訕他穿得一身紫金華雀，內裡尚比烏鴉黑，少在那裡五十步笑百步，可抬眼望去，看那人一反平日沉穩，兀自偏頭嘟嚷碎唸的模樣，不禁莞爾。

　　「……早知道當年應該讓你去住火山口，省得沒事颳大雪，擾得附近十里無法耕作，無人居住，白白浪費了一塊地。現在這裡雖然不歸吾管，但難保之後不會有人找上門投訴，在苦境吾尚無權無勢，看到時要怎生排解才好？慈烏尚知反哺，你們可好了，一個兩個淨會給吾找麻煩，真是白教了……」

　　太過沉浸於數落他人不是，無衣師尹未留意身旁動靜，待察覺之時，人已籠罩在大片陰影下，只感冷風撲面而來，頓覺危機臨身，正要退開躲避，腰間處卻傳來勁力阻擋，更推己向前，加以腳下冰雪甚滑，身形一時難以平衡，慌忙間伸手揪住那人衣領，想要藉此穩住身子，豈料對方竟如裂地崩山，一拉就倒，隨之雙雙跌落，一同摔在雪地裡。

　　「……好痛……」背脊腰臀傳來陣陣疼痛，稍稍動了動，幸好無礙。

　　若非雪落得夠多，疊得夠厚，自己又練過功夫，否則這下子肯定要躺個幾天才能起身了。

　　就說這冰天雪地實在麻煩，果然馬上應驗……唉。

　　無衣師尹嘆口氣，掙扎要爬起來，卻遭重物壓制在地，無法脫身，這才想起剛剛摔的不止他一人。

　　「殢無傷？」

　　叫了幾聲，未有回應，奮力掙了手出來，按著肩頭推了推，上頭那人不吭聲，束腰的手卻圈得更緊，不知何意。

　　「殢無傷？殢……你沒事就動一動，不然應個聲也好……」

　　「被子。」

　　「被子？」

　　千呼萬喚，終有一聲回應，內容卻是風馬牛不相及，聽得無衣師尹一陣心驚膽跳。

　　糟糕……不會是摔壞腦子了吧？

　　正煩惱著，又聽低沉嗓音響起。

　　「我替你，擋住了風雪。」

　　「……啊？」亂七八糟的在說些什麼……

　　蹙眉望向俊秀臉龐，仍是冰冷無表情，眼裡卻多了一絲難以察覺的傲然與得意。

　　這眼神，和誰好像……？

　　「……啊！」想起來了！

　　思慮一通，前因後果串起，頓覺這人真是可愛得緊，忍不住大笑出聲，惹來對方皺眉不悅，撐臂欲起，連忙揪住衣襟拉回，好生安撫一番。

　　而後，大地又歸寧靜。

　　兩人就這麼躺著，誰也不先挪身，任半空飄零稜晶，無聲覆蓋其上，似要與天地融為一體。

　　許久，一聲輕噫。

　　「唉。」

　　「……」側眼望去，無聲相詢。

　　「你們啊……」

　　「別把我和他相提並論。」明白對方所想，不滿阻斷。

　　「嘖……知道了。」

　　明明是不同條件下帶出來的，遇上同樣問題時，卻一個兩個都這樣……而且提到對方時都一樣小氣……真是自己錯了嗎？

　　努努嘴，將頭埋入滾毛邊裡，自發悶氣。

　　上頭那人怕是誤會，以為怕冷，遂將手臂收得更緊，將自己僅有的分享予他。

　　「哎。」

　　「……」又怎麼了？

　　不耐煩低頭瞧去，正對上探出頭透氣的某人，臉頰鼻尖被衣料磨得嫣紅，襯上白淨肌膚，彷彿蜜桃一樣可口……

　　湊首靠近，冷不防聲音響起。

　　「感謝你的好意，可是，冰天雪地的，這樣子其實不太有用，又不是要臥冰求鯉。吾覺得還是……」

　　湛藍碧眼閃爍著教育光輝，換來火紅怒目相對。

　　「你，閉嘴。」

　　「唔……」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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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09 【殢/師/三】慈烏反哺（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