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布布文學 04.06 【綺羅生ALL】失憶症侯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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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illerkitt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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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主發表於: 2013-04-06 12: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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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06 【綺羅生ALL】失憶症侯群

序
忘却有时像流感，悄无声息之间将人感染。
让记忆里彩色的胶片失色，让熟悉的人的五官失真，绞尽脑汁去记忆，也终究只是无。

一、

他一个人在打壁球，尽力将拍挥出，听着球体沉重的坠落。它撞击在墙壁上，又被弹回，他随后再一次的挥出球拍。
汗水很快将运动服浸湿，紧贴在他的身上，他拿起放在一边的运动饮料。因为喝得太猛，饮料从嘴角溢出，顺着脖子淌进了衣里。取了毛巾擦拭着颈脖一圈的汗水，他带着自己的东西，走出房间。

在淋浴间的人并不多，也许因为他总是喜爱挑人少的时段。他脱掉衣服时，一个黑人正拿着他的衣服出去，于是这里只有他一个单间的水声。
热水淋在他紧绷的肌肉上，顺着身体的线条流下，最后在下水道入口打着最后的漩。他有些累，于是双手撑着墙壁，让热水浇淋在他的头上。
这其实并没有什么效果，只是觉得头发被水流冲击着。
他胡乱的洗着自己，在干净后，就围着浴巾出来。穿衣服时，也正巧有人进来，他没看见是谁——他放衣服的柜子在靠近门的位置，打开铁柜子时，挡住了他看向门口的视线。
那个人走近他，搂住了他的腰，男性的手大而宽厚，因为同样也是运动过后，身上有浓郁的汗味。他觉得很厌烦，虽然在这里偶尔会有同性发出这样的邀请，可他并没有这种兴趣。他用肘推开那个人，大力关上柜子的门，那个人还要纠缠过来，被他直接提了袋子重重的抡在头上。
无聊的骚扰者倒地，他低头看这个人是谁，发现他侧着身抱着头，只能看到乱糟糟的白头发，就像是个街头的不良少年。
他没有兴趣多看一眼，于是提着自己的包走了。

这样的插曲不足以在他的脑海占据空间，只是在定期的心理咨询时，他被再度询问。
在他遭遇重大的变故后，他在恢复期有了一名心理咨询师，她的名字叫步香尘。
步香尘的办公室在一栋大厦的顶楼，别出心裁的温室，听说能让病人舒缓，可他厌恶那里如同夏季的潮湿，哪怕绿荫遮蔽透明天窗照射进来的阳光。步香尘与其说是一名心理咨询师，不如说像个高级的交际花。她在最开始，总是喜欢诱导她的病人枕在她的膝盖上，有人乐得如此，有人十分尴尬，有人万分厌恶。
他不巧是厌恶的那个。
步香尘咬了咬她的笔，在这次的笔记上写了他的名字，意琦行。
是的，他叫意琦行。

“你每周都会去健身，看得出，你的身体越发的强健了。”步香尘喜欢用柔媚的嗓音，以婉转的语调说话，尽管十分悦耳，但他不甚欣赏“能告诉我这周发生什么事吗？我总喜欢听你讲那里发生的有趣事情。”
“我并不喜欢讲给你。”他拒绝，可是他仰赖着步香尘替他开的处方药，它们少量，不至于成瘾，却让他能睡个好觉“只是再一次的遇见变态。”
“你对他做了什么？”步香尘发出了笑声。
“打了他。”
“意琦行先生，你总是这么暴力。其实我认为，假如身材脸蛋过得去，那么这件事也是很愉快的。”她说着，在意琦行的脸上捏了一下，“毕竟发泄是一件有助益的事情，我曾经有个朋友说，假若抑郁症的话，隔三天去酒吧和人过夜，抑郁症过一阵子就好了。”
说完，她自己就笑了笑，这样扯淡的理论，只要微笑就好了。

在看完同样扯淡的心理咨询，他走出那间温室，在等候电梯的地方，光线要比温室暗了不少。
他抬头看着楼层数在显示屏上不断的跳着，一、二、三……那些数字跳跃着，机械而乏善可陈。他这样眼都不眨的看着，只能说他也无聊到了极致。

在进入电梯后，幽闭的空间让他不适，他打开放在口袋里的药盒，吃下一粒药。这让他稍微好受一点，虽然那一点并不足以摆脱他的忧郁症。他的忧郁症叫绮罗生，他不见的爱人。
电梯开始往下，他在电梯里闭上眼睛，幻想着它直坠而下。
然而，叮的一声响，让他重新对这个世界充满厌恶。
为何他还活着？因为活着，才能记忆，才能被记忆折磨。

二
夜晚越夜越美丽，黑色的幕布被霓虹肆意涂抹，变成抽象画上的渐变色块。喝了一瓶酒，开着车奔驰在道路上，在并不黑暗的夜里，道路空旷，只有汽车引擎的轰鸣声。
她下了车，把鲜红的跑车锁在路边，明天也许会被拖车拖走。
踩着高跟鞋，跌跌撞撞的扶着墙，走在无人的街道。这时还营业的是酒吧，那里是她的欢场，是肆意放纵声色的乐园。男人，亦或是女人，她并没有什么顾忌，在五彩缤纷的灯下，烟酒的味道，女人的香水，在热度中被蒸腾出的汗水。
她吻过这人的唇，又吻过那人的，究竟是谁的？
最后在一片缤纷里，看到了白茫茫的影，就抓过来，逼迫在角落里。无人留意的角落，她拉开了别人的裤链，扭动着自己的肢体。丝袜在动作间似乎被勾破，人的手在她腿间抚过，在丝袜的破处，触到了她的肌肤。
她打个激灵，随后是欲海里的波涛汹涌。
吵闹的音乐从耳里钻入，带着轰鸣的声响仿佛要将大脑震荡。她茫茫然抬头，看着漆黑的房顶一脚，蜘蛛织网，墙皮剥落了零星，露出了粗坯。就像金玉被剖开外表，露出了破絮般的里芯。

等到欲望的饕宴落幕，她从那里出来，天空露出了鱼肚白，隐约透着金灿。和她昨天渡过一晚的男人，头上还扎着绷带，清秀的脸上看不出神情，他应该是个男人，可是神情却停滞在少年，连反应也像，在高潮来临之时，泪流满面。
他看了她一眼，扒了扒自己的头发走了，背略微的弓着。
她忽然想起很久以前大话西游的台词，他的背影好像一条狗。
一会的功夫，太阳已经即将自地平线下跃上。
城卫工人也已经拖着他们的工具，来到这条街上。他们看向她，看着她凌乱的头发，勾破的黑色丝袜，就像看着刚下班的色情服务业者。
其实她们又有什么区别？她们有钱拿，而她连钱都没有。

踩着高跟鞋回家，走到家门口才想起车其实就在一条街外。
踢掉了高跟鞋，扯掉了丝袜，把自己摔在沙发上。茶几的烟灰缸里丢着一枚戒指，她戴在了自己的手上，戴在无名指的位置。
在沙发上，还躺着昨天收到的信件，信封也被拆在茶几上，收件人写着她的名字，步香尘。
拆开信，信上说，请在转呈清都无我。
清都无我，也是她，很久以前的他。
信里说些什么重要吗？不重要，只是例行的，远方的好友问候多年不见的朋友，彬彬有礼的告诉你，他还记挂你。

她把信和许多次的信放在一起，在她书房里的抽屉里，里面还放着她的证件，她的结婚证。男方那里，贴着清都无我的照片，女方那里，贴着步香尘的照片。
她在秋菊盛开的金色季节，走过黄色的银杏叶，婚纱拖曳在地上。
她跟本该是伴郎的远方友人说，无我走得匆匆，想来你是最适合代替他站在这里，陪我走完的人。
他温柔的笑着，勾着她的手，走完了那一程。
水晶做的高跟鞋，咬着她的脚，原本男人的脚，每一步都像走在刀锋上。她走的稳妥，只有手在抖，攥紧了拳头才能强忍住。
当他掀开面纱时，她没有看他，他却拥抱了她。
用温柔的声音，轻轻的说，我不能吻你。

后来，他离去，也许去了天涯，也许去了海角，只在每年寄上一封信。用同样温柔的字迹说，替我转呈无我。
她想，他知道吗？
也许知道，也许不知道，但是他也说，我不能吻你。
她笑着倒在了床上，用被掩盖自己的身体，手上的指环告诉她，至少我还有我自己。

三
他的生命像钟摆，在有限的弧度里摆荡。
最深的记忆是雪白的房间里，放着医疗器材，各种颜色的线被贴在他的头上，手上，脚上。呼吸是一个大大的塑料口罩，连接着管子，辅助虚弱的他呼吸；而存活是手腕上的注射器，它们把各种药物推进他的身体里，让它们维持着生命最基本的活力。
所有人都下着定论，他的一生都将在这个白色的房间。

有一天，来了一个人，也是白色的衣裳，有张格外好看的脸。他自惭形愧，因为他知道他不好看，哪怕他从来没见过镜子。
在这样好看的人的目光下，他努力蠕动着自己的身体，想把自己的脸遮掩。可是他没有办法，因为他的手只能艰难的颤动。
可是这让所有人都激动了，他们争相说着，他动了，他动了。
在愚蠢的思维下，他们认为，那个好看的人，是个带来幸运的人。恭喜他们，他们歪打正着了。
他得以每天看着他，看着那张美丽的脸。
在他的喉咙里，积存了许多的疑问。
你叫什么名字？你喜欢什么？你觉得我怎么样？……这些问题让他忍不住蠕动他蠢笨的舌，发出卑微的声。假若蝴蝶为了破茧而出，豁出了性命，那么他为了倾吐心声，他连灵魂都疲惫。
直到有一天，他吐出了只字片语。你……我……
他就像牙牙学语的稚童，动着木头似的舌头，他说话的样子让人发笑，马戏团的怪物都要比他可人。
他始终那么有耐心，看着他，时而抚摸着他的头发。
他断断续续的能说出话，粗着嗓子，就像是公鸭子。他因此沮丧的，磕磕巴巴的和他说着自己的失落，他说，你的声带还不习惯。
只是这样吗？只是这样吗？他鹦鹉学舌的重复，于是被抚摸了头发。他在被抚摸时，想到了抚在头上的柔软肌肤，想伸手握住它，十指交缠着。
钟摆一样的生活，因为他而不同。
他替他注射，给他喂药，拿着毛巾擦拭着他的身体，明明是瘦骨嶙峋的身体，却受到了最温柔的照料。
这是最美的梦，他甘心终生沉醉不醒。

可是有一天，他不见了。
白色的房间里，只有穿着白大褂的医生。没有温柔的声音，没有温暖的手，没有熟悉的美好容颜，更没有同他的对谈的话语。
他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力气，扯开了身上的注射器，扯开了呼吸机，粗暴的吼着声音。
把他还给我，还给我！
一直嘶吼到破音，到那里能品尝到血的味道。
可他觉得自己有了无穷的力量。

最后他摆脱了那个白色的房间，却忍不住把自己的居所刷成了白色，油漆刺鼻的味道让他落泪，他在这时，情愿变作一条狗，低伏着头去嗅着地上每一寸，只愿能得到他的蛛丝马迹。
现在，他只能低伏着头，把鼻子埋进自己的衣服里，在这里、在那里，是他的味道。
他的名字叫做最光阴，父母给的名字，可他只想叫自己北狗，住在北面那个病房的一条狗。

为了嗅到他，他将自己投到了茫茫人海中。
抬头是天空，俯首是土地，充斥在鼻翼间的是人味，汗水、香水、臭气，这让他的鼻子发着酸，酸气冲进眼睛里，就勾出了泪水。
他想俯下身，问着大地，他在哪里。
稍稍一点他的味道都能让他发狂。
他在健身房拥抱着不相识的人，被打到在地。
他在酒吧拥抱柔软的女体，高潮时他忍不住哭泣，满足而又怅然若失。

在太阳再度升起的时候，他像条狗，找寻他记忆里的人。

终
他有一本日记，记载着每一年，他需要记住的事情。
记忆于他而言，就像是指间沙，在分分秒秒间流逝着。就像是块容量有限的硬盘，每当储存到满额时，在第二天睁眼时，他的过往就又像一张白纸。
除了人生存需要的技能，它们什么都没给他留下。

今天，他要寄出去一封信，因为在日记的一页上写到，转呈无我：我一切安好，希望你也一样，我现在在____，这里…………
在那一页，有之前的他留下的信的格式，每一年的这一天，他都花费些脑筋写下这封信，然后把它们放进邮筒里。如果问他为什么要这样做，那只是因为他想，也许有人需要收到这封信。
将信寄出后，他就可以背着行囊，步上他的旅程。

致美好的世界。

end

肉的那麼隱晦，就還是普遍級吧>w<