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20 永愛 ─ 情寄劍君《第一部完，36F》| 琅琊文庫| 布布文學 - 三十六雨布袋戲同人論壇

三十六雨布布文學琅琊文庫 03.20 永愛 ─ 情寄劍君《第一部完，36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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雁魂

一簑煙雨任平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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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598)

30樓發表於: 2006-03-21 01:41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二十五】
　　
　　深夜子時，裴玉迪依約前來偃武坡。
　　
　　偃，休止之意，偃武坡的象徵正是干戈不興，而約他的人會選此地點想必事先已嗅到煙硝味，為了防止爭戰所以故意挑在中間地帶。眼下會跟他裴玉迪擦槍走火的，捨他其誰？
　　
　　「劍君，果然是你。」仔細打量眼前的劍者，數天的經歷會改變一個人，尤其是陷入熱戀的人。
　　
　　「蝴蝶君向我借人，所以我就來了。」他看來春風滿面，得意的不得了。
　　
　　「明知我想見的人是她，你卻厚著臉皮出現，雖然地點選在偃武坡，但有時口頭之爭還比刀劍相向來得傷人。劍君，你是存心來炫耀嗎？」他陰沉著一張臉，心情惡劣到了極點，倘若今日是鳳婕當面拒絕他，或許還會舒坦些。
　　
　　裴玉迪對鳳婕的情懷劍君自是明白，今夜一會情敵，坦白說是非常尷尬的事，可是經過歷天來的相處，他相信裴玉迪的人格，雖然他老是表現的不正經。
　　
　　劍君思忖了下，緩緩道：「沒什麼好炫耀，真正困難的問題現在才開始。」這也是他約見裴玉迪的原因。
　　
　　裴玉迪動了動耳好像聽見什麼天大的消息，他趨近一步跨到劍君面前。
　　
　　「我看看、我看看……」他對著劍君左顧右盼，忽然大喊：「哇！不得了！瞧你面帶桃花如沐春風，近期內必有喜事臨門，只可惜這眉宇暗淡憂鬱，是喜中帶煞的兆頭，但也不是沒得逆轉，想要破除劫厄，最好的辦法就是──」
　　
　　「我想請你代為照顧鳳婕。」
　　
　　裴玉迪的結論都還沒說完，劍君就冷不防的拋了顆炸彈，轟得他滿腦打結。
　　
　　「嘎？你說什麼？」他用力掏掏耳，不信劍君會說出這種話。
　　
　　「我要去江南一趟，這段期間請你保護她。」
　　
　　「啥？你有沒有搞錯！」聽明白他的意思，裴玉迪不由得倒退三步，震驚的打量他──這傢伙腦子沒撞壞吧？將自己的愛人交給情敵照顧，這、這……這樣對嗎？
　　
　　或許是驚嚇太大，裴玉迪絲毫不覺得這是接近鳳婕難得的機會，他滿臉錯愕，甚至慢慢對劍君產生不諒解，而對劍君來說又何嚐願意如此，可是不將《赤魂錄》取回，將來想必影響更大。
　　
　　「如果帶她一起去只會讓兩個人都危險。我知道自身劫數未過，你剛剛也說了，喜中帶煞，所以我更不能連累她。」才重逢又要面臨分離，劍君在內心嘆過千百回，終究還是選擇了。
　　
　　「將她留下難道就不危險了？」裴玉迪壓著嗓子道。
　　
　　「有你照應，我就可以安心離開。」之前局勢尚未明朗，他看得出裴玉迪總保留一手，但如果歷史重演，相信現在的裴玉迪一定會盡全力護住鳳婕。
　　
　　「安心？你說你可以安心？」他拔高音量大喊：「你頭殼壞掉了啊！我是你的情敵耶！」該死，他深深覺得自尊被踐踏了！
　　
　　「我知道，但假如你真的心術不正，第一次在樹海早就下手了。」
　　
　　「哈！我該感謝你的信任嗎？」裴玉迪掐緊拳心，猛然有股想揍人的衝動，但不行，這裡是偃武坡，說好不打人的。
　　
　　「鳳婕就拜託你了。」
　　
　　去他的偃武坡！是哪條明文規定這裡不能動手打人的！「好啊！你儘管顧你的《赤魂錄》，我是絕對不會虧待鳳婕，等你回來正好喝我們的喜酒。若是晚了也沒關係，我一向大方的很，補請一頓算不了什麼。」
　　
　　「裴玉迪！」神經狠狠地被挑起，劍君怒聲斥喝。
　　
　　「怎樣？你不是很放心將人交給我？」他掄起拳頭，一副「要打就來」的樣子，「既然如此，我不會讓你失望，因為你連失望的機會也沒有！」
　　
　　「你！」劍君出手的剎那，忽然又止住──慌了，他真的慌了。
　　
　　垂下目光，挫敗的撇過頭，他懊惱的質問自己為何失了冷靜？原以為克制得了思念，但這下才驚覺他根本放不下。說安心是騙人的，騙自己離開而已。
　　
　　隨著沉默，黑夜中的偃武坡顯得更加寂靜，這兩個男人都為自己心愛的女人設想，一樣關心、一樣傻。
　　
　　傻嗎？裴玉迪已經不是第一次問自己，如果不傻，他豈會咄咄逼人惹惱劍君？做一時的偽君子換來抱得美嬌娘的幸福，何樂不為啊！但這是他由衷期盼的嗎？不、不是……
　　
　　他挾著一絲抱怨瞥向劍君，「之前話還沒說完就被你打斷，現在你給我聽清楚了！要扭轉災厄不是離開而留下，留在她身邊寸步不離，全心全意守護她，這樣對你們才是最好的。」
　　
　　他聽到了什麼？裴玉迪竟然要他留下？劍君緩緩抬起頭，詫異的盯著他。
　　
　　裴玉迪沉著臉，差點拿筆戳瞎他，「你的眼神好像在宣告我是一名很失敗的情敵。」唉……他的自尊啊！今日真是被踐踏的體無完膚。
　　
　　「你不是很喜歡她？」他狐疑的問。
　　
　　「我是很喜歡她，喜歡到處處關心她，而你是很愛她，愛到自以為是，腦袋變得跟漿糊一樣。」他沒好氣的瞪了他一眼，繼續說道：「想取《赤魂錄》可以請秦假仙幫你跑一趟，就算真的不幸落入北堂玄聿之手，大不了從此多一名敗類，憑名震江湖的三傳人、佛門高僧一頁書、道門龍腦青陽子，還有掌握文武的素……咳，還有我這個超群絕倫的裴玉迪，天下間有除不去的魔頭嗎？」
　　
　　裴玉迪分析的條條有理，劍君也慢慢從盲點中找到出路，但不知是有意無意，他挑了個裴玉迪最不想聽到名字。
　　
　　「是啊，有素還真坐陣，相信任何敵人難越雷池一步。」士氣低落的劍君開始浮上笑容。
　　
　　聽見那三個字，裴玉迪彷彿被人狠狠鞭了一下，「劍君，你沒聽到我那聲『咳』，咳得十分懸疑嗎？」
　　
　　他認真的點頭說：「有，我有聽到你那聲『咳』，咳得非常心虛。」
　　
　　「你──」一個箭步上前扣住劍君的肩膀，裴玉迪瞪著他，雙眼噴著熊熊怒火，「你知不知道，我現在最想做的一件事就是狠狠賞你一拳！」
　　
　　面對熾盛怒氣，劍君表現得比平常更沉穩。「今日幸虧你一語驚醒，不然我可能就──呃！」
　　
　　突然，猛烈的撞擊從腹部漫延四肢百骸，劍君痛苦的蜷伏在地幾乎無法喘氣，張口瞪眼，五臟六腑好像搶著要從嘴裡蹦出來。
　　
　　他、他居然真的打！
　　
　　抱著肚子，他怎樣也料不到自己會狼狽的跪在裴玉迪腳邊。
　　
　　「這一拳，是發洩我自從認識你以來所受的一肚子怨氣！」哼，再不發威，老虎都會被當成病貓！偃武坡的歷史就由他這一拳開始改變。
　　
　　「咳咳……」劍君掙扎了一會兒，好不容易才顛顛倒倒的站起來，「才一拳就能平息你的怨氣？」他是被打傻了嗎？竟然還敢鼓勵兇手再來！
　　
　　抹去唇角溢出的鮮紅，劍君苦笑著。
　　
　　不是他被打傻，而是連他自己都無法原諒自己，裴玉迪說得對，他怎能自私的替鳳婕決定一切。
　　
　　「當然不夠，我還想踹你一腳！」一拳就想付清他當濫好人的代價，未免也太便宜了點。
　　
　　正當裴玉迪打算再補他一腳時，忽然又改變主意。
　　
　　「看看你現在的樣子，哪有人自願跑來給情敵打的？」他像老子教訓兒子一般，猛敲他的頭，「你果然是愛到變笨！鳳婕在哪？你該繼續站在這兒嗎？」
　　
　　他一直敲、一直敲，劍君就算沒愛到變笨也會被敲到變笨，直到看見他眼冒金星，裴玉迪才滿意的停手，此時劍君皺著一張臉摸頭的模樣，活像是做錯事被處罰的小孩。
　　
　　裴玉迪竊笑在心，難得逮到一次占上風的機會。「好啦！沒事就趕快回家，半夜三更小心遇到壞人。」他不禁揚起哄小孩的口吻。
　　
　　「裴玉迪……」劍君微微抬首，眼神流露出感謝的光芒，「你真是個好人。」
　　
　　被他這麼稱讚，裴玉迪樂得一臉驕傲，得了便宜又賣乖的說：「你現在才知道我心地善良喔！喏，以後你需要人打醒你就儘管來找我，需要人當戰場上的打手就儘管找你那幫兄弟，知道嗎？」
　　
　　他似懂非懂的點點頭，「嗯，我還知道一件事。」
　　
　　「什麼事？」
　　
　　劍君微頓了下，拍上他的肩，「你果然是名失敗的情敵。」
　　
　　話一拋出，他噙著戲謔的笑容飛快踩著翦雲步逃之夭夭……喔、不，是趕回零丁寒舍陪他心愛的鳳婕，留下裴玉迪一人在原地氣的跳腳。
　　
　　可惡、可惡！他真應該狠狠踹他才對！
　　
　　怒視劍君逃逸的方向，他清清楚楚聽見來自心底的嘶吼。
　　
　　　　　　　　※　　※　　※　　※　　※　　※
　　
　　回到零丁寒舍，劍君一定要見上鳳婕一面才能安心，他悄悄進入屋內，放輕步伐移動到床邊。
　　
　　她睡得很熟、很安穩。
　　
　　撥開瀏海，柔黃月光如絲絨滑過她水嫩的肌膚，細長的睫毛、小巧的鼻，還有那如櫻花紅粉的唇瓣，有多少次他暗自讚嘆這張如玉雕琢的容顏，可最讓他動心的，仍是那雙晶瑩而略帶憂悒的眼。
　　
　　凝視她熟睡的模樣，劍君忽然起了邪惡的念頭──喚醒她，他要她美麗的眸子裡只容得下他一人。
　　
　　唇，落在她緊閉的眼上，一次、一次，轉而延著鼻樑點落，最後輕柔地吻上香甜紅唇。身下的人兒似乎感應到什麼，微微動了下，他立即僵住，危險的聲音頓時在腦中炸開來──
　　
　　他在做什麼？他做了什麼！
　　
　　劍君止住了動作卻止不了血脈噴張，一股熱氣衝上腦門，他低咒了聲，落慌而逃。
　　
　　奪出門，他在水井邊不停用冷水澆息欲望，燥熱的身子儼然像個火爐，一滴冷水滑過頸畔都化為熾熱。他扔下木桶瞪著水井，好像想直接跳進去滅火。
　　
　　哈……他瘋了嗎？這樣跳下去，明早公開亭的頭條新聞必定是「劍君跳井自殺」，笑話江湖了！
　　
　　他嗤嗤地笑起來，夜深人靜顯得格外搶耳，愛一個人就好像這笑聲一樣雜揉各種情緒，高興的、快樂的、喜悅的、揶揄的、無奈的、苦澀的，還有──無法克制的。
　　
　　笑聲漸停，劍君定立在星空下深深呼吸，當火熱的情感褪去，冷靜後他才發現，原來自己的獨占欲是如此強烈。
　　
　　「唉……」一聲嘆息卻帶著一抹笑，什麼叫「甘之如飴」，他在情路上總也體會得到了。
　　
　　而在另一邊璀璨的星空下，美麗的目光悄悄追尋劍者，時而晶亮、時而晦暗，因為她怕看得太癡，劍君會察覺到。
　　
　　鳳婕一直沒睡，因為零丁寒舍少了他的氣息。
　　
　　她並不知道劍君去了哪，但等他回來後她只想問一件事──她可以永遠待在他的身邊，永遠嗎？可是她不敢問，不敢再奢求「永遠」兩字了。
　　
　　──不哭喔……哥哥會一直陪著妳。
　　
　　第一滴淚，冰冷而又無聲的自眼眶滑落，哀悼的，是那個自稱她「哥哥」的人曾經給予她的關懷。
　　
　　──不管什麼事，我都會在妳身邊。
　　
　　第二滴淚，灼熱而又顫動的打在衣襟上，感動的，是那個自願守在她身邊的劍者許下的諾言。
　　
　　第三滴、第四滴、第五滴……望著劍君的身影，鳳婕根本數不清那些失落的淚，或許她沒打算數，因為欠他的根本數也數不清。
　　
　　「答」的一聲，有滴淚不聽話的敲響夜空。
　　
　　水聲？是他身上滴落的水聲？
　　
　　劍君挺直了背，那聲「滴答」莫名清晰的傳入耳中，他當下便明白了。
　　
　　是鳳，她哭了？
　　
　　他愣愣地轉過身來，看著他畢生唯一動心的女子。
　　
　　「鳳？」柔聲喚著她，劍君的眼神顯然有些困惑。
　　
　　是他吵醒她了？還是她……根本沒睡？
　　
　　劍者溫柔的低吟比那滴落在地上的淚聲更驚動心弦，鳳婕倒抽一口氣，眨眼就將自己關在屋內。
　　
　　「鳳，開門。」劍君拍著門板，語氣雖輕卻也透露出焦慮，攢眉，正愁開不了門又不能破門而入。
　　
　　「你……你讓我靜靜。」她手忙腳亂的抹去淚水，壓根都不曉得開門後要如何面對他。
　　
　　忽然，敲門聲停了，劍君也沒再吭聲，雖然是鳳婕自個兒說要安靜，但這種情況還是讓她緊張了下。貼近門板，直到確定劍君還在門外才稍稍安心。
　　
　　觀滿天星斗，劍君回想起那一晚，星空亦是同樣璀璨。
　　
　　「還記得妳初到零丁寒舍的那天晚上嗎？」
　　
　　聽著他迷人的聲音轉入屋內，鳳婕羞澀道：「記得。」她要逃婚，結果卻逃進另一個男人的家裡，說起來真夠窘了！
　　
　　同樣彆扭的心情也曾發生在劍君身上，但現在提起，他反倒要感謝那群口無遮攔的傢伙。
　　
　　「當時，我還有點擔心妳……妳會不會嫌棄這裡。」他噎了下喉嚨，不太自在的說出心中想法。
　　
　　「才不會呢！你願意收留，我感激都來不及了，怎可能會嫌棄這兒。」她依稀記得棲身的榻上，有著一股令人安心的味道……
　　
　　紅暈淡淡抹上臉頰，她彷彿嗅到劍君身上獨有的麝香。
　　
　　「其實我從來也沒想過生活有什麼問題，是在遇上妳後才開始想的。」
　　
　　劍君兀自說下去，全然不知門板後的鳳婕幾乎羞紅了臉。
　　
　　「我想，自己是不是該改變獨自的生活，或許零丁寒舍需要……」他一講到這兒，突然又緊張起來，拖拖拉拉擠了半天就是湊不上一句完整的話。
　　
　　怎麼搞的，明明確定了今生非她莫娶，為何現在要求婚卻說不出口？
　　
　　劍君懊惱的搥胸頓足，氣自己怎麼在節骨眼上如此沒用。
　　
　　久久不聞劍君的「二次告白」，鳳婕眼珠子一轉，慧黠而又調皮的問：「需要整修屋子是嗎？」
　　
　　「對！整修屋子，畢竟多了名房客嘛！」愁得發慌的劍君想都不想就直接附和，但才說完，他就開始後悔了。
　　
　　天啊！他不是要說這個啦！零丁寒舍需要的是一位女主人。
　　
　　劍君簡直欲哭無淚，拚命想挽回他的「求婚大計」，沒想到鳳婕還故意繞著錯誤的話題打轉，急得他活像熱鍋上的螞蟻。
　　
　　「但是現在契約沒了，我還能待在這兒嗎？」她用這種方式迂迴的等劍君開口留下她。
　　
　　「沒問題，妳想待多久都沒關係。」等等！怎麼這回兒又成了房東跟房客的關係？
　　
　　他回答的太自然，自然到原本熱情的心隨之涼去一半。翻眼瞪著明月，他開始懷疑是月娘故意懲罰他今晚做了不規矩的事。
　　
　　躲在屋內的人兒終於開門，她不好意思的吐吐舌頭，「沒有房客擋著不讓房東進門的吧！」
　　
　　見她開了門他固然高興，但聽到這番話他差點沒氣暈。如果進了門就是房東與房客，那他打死也不跨門檻！
　　
　　劍君負氣的站在門口，鳳婕則不解他為何蹙蹐不動，抬首，才瞧見他一頭濕漉。
　　
　　「啊！你全身濕透了！」她心急的想拉他進屋，柔荑才碰上，劍君便緊緊反握，她腦中倏地閃過什麼，火速將手抽回。
　　
　　「我去弄碗薑湯給你。」她答的又快又急。
　　
　　「不用。」劍君沉著一張臉，死盯她的背影。
　　
　　她收手……她居然收手！
　　
　　下意識的收攏五指，掌心中殘留的是捉不住的餘溫。
　　
　　異常的目光讓鳳婕心狂跳不止，她輕咬下唇，再度鼓起勇氣道：「我去去就來。」她盡量走得從容，可是跫音聽來依舊有些倉促。
　　
　　劍君的目光一路追隨她，直到撞上死角才收回視線，幽幽地嘆氣。
　　
　　是不是他太心急了，因而弄巧成拙？
　　
　　一會兒怨天、一會兒尤人，劍君難以克制反覆不定的情緒，但多半是跟自己過不去，他怎捨得說她一句？戀上她，他甘之如飴承受一切。
　　
　　話雖如此，盯著那碗「薑湯」，劍君仍是猶豫了很久，若不是鳳婕眨著晶目期待他喝下去，他一定二話不說就往窗外倒。
　　
　　淺嚐一口，劍君不由得蹙緊眉頭──果然！是黃連。
　　
　　「這不是薑湯而是『黃連茶』吧！」他放下湯碗等她解釋。
　　
　　「呃……本來是想弄薑湯的，可是我想起素還真的話，所以就煎了黃連茶給你。」她遲遲不說就是怕他知道裡面是黃連後不喝。
　　
　　「素還真的話？」劍君眉一挑，挑起了聽雜言的興趣。
　　
　　「是呀！素還真說，黃連茶可以『瀉心火』、『解毒熱』，尤其是當你……」對上那雙炯然黑瞳，粉頰再度湧上燙紅，她慌張的捧著臉蛋，目光擺哪都不對。
　　
　　「當我怎樣？」劍君抿起一笑，答案不言而喻。
　　
　　他端起湯碗含了口黃連茶，隨即將鳳婕扯入懷中，不容間隙覆上她粉嫩的唇瓣。
　　
　　什、什麼！
　　
　　這一吻來得突然，鳳婕先是錯愕的睜大雙眼，然後又緊揪柳眉，苦澀延著味蕾沁入喉嚨，她不停地想逃過這難受的滋味，但劍君硬是加深這個吻，吞沒所有反抗，須臾，她終於放棄掙扎，唇中換來的不再是苦味，而是甘美的泉源。
　　
　　放開那被他吻得紅腫的香唇，劍君啞著嗓子在她耳畔低吟：「看來妳也該用黃連退火……」坐在懷裡的人兒全身燙得不像話，抱著她，他彷彿也要熔化了。
　　
　　鳳婕眨了眨兩彎濛濛的水眸，好一會兒才明白劍君說什麼。
　　
　　「這黃連明明是給你的。」她不滿的噘起小嘴抗議，不過內心卻有股甜甜的滋味，挪動身子，她想早點離開這令人害臊的親密姿態。
　　
　　「別動！」劍君摟住她的腰，緊繃著最後一絲理智，「先別動……」
　　
　　類似哀求的呻吟深深顫動她的鼓膜，鳳婕屏住氣，連眼睛都不敢眨一下，直到劍君略為放鬆，低頭靠上她的肩膀，平穩地呼吸。
　　
　　「劍君。」鳳婕試著低喚他，可是他一動也不動，像睡著似的，她伸手輕輕撫上他的髮，有些膽怯又期盼的問：「我可以……永遠留下嗎？」
　　
　　他緩緩睜眼，抬起下顎吻上她小巧的耳垂，柔聲回答：「零丁寒舍，永遠為妳開啟。」
　　
　　驀然，知足的淚奪眶而出，晶瑩圓滾的落在她與他的肌膚上。
　　
　　若是現在就這樣死去，了無遺憾了吧！
　　
　　唇邊綻放一抹滿足的笑，鳳婕這樣想著。

《待續》
　　

死並不可怕，最可怕的是孤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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雁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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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598)

31樓發表於: 2006-03-21 01:42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二十六】
　　
　　握緊信，他不停奔跑、不停地奔跑。
　　　　
　　今日的太陽出奇炎熱，烈日當頭，延燒每寸肌膚，層層汗水黏熱的附在脖子上，他不耐煩的撩起袖口抹去，一擦，擦出了紅腫的膚色，刺痛辣燙的感覺彷彿是一層皮連著袖口掀去。
　　
　　原以為自己在做夢，因為只有在夢裡上蒼才會對他開這種玩笑，但現在，他希望這是一場夢。
　　
　　禁不起勞累奔波，他的步伐越來越癱軟，視線也越來越模糊，但就算掏空力氣他也要找到留下這封訣別信的人。
　　
　　伸出右手，這隻緊握信紙的手從奔波的那刻起就沒再鬆開過，他吃力的一根一根扳開手指，從滿是汗的掌心攤出皺巴巴的紙，上頭的墨跡大部份已被汗水渲染成一片。
　　
　　瞪著信上娟秀的字跡，他又氣又恨，懊惱和痛悔全寫在臉上。
　　
　　她怎忍心離開……怎忍心棄他而去！
　　
　　　　　　　　※　　※　　※　　※　　※　　※
　　
　　時間回溯到五天前，那天晚上劍君總算以行動表白自己對鳳婕的情意，儘管尚未正式迎娶，小倆口的日子依舊過得十分愜意。
　　
　　相較於零丁寒舍，地處偏遠的羿風閣可就沒如此好氣氛，北堂玄聿的沉寂讓原本直隸於北堂宗邑的下屬們各個猜心，加上日前顏若瑤試探封卓一，使得羿風閣添上一抹暗流，連不起眼的角落也變得異常詭譎。不管夏云樓在哪，總是能觀察一切明爭暗鬥，但被他視為下一個除去對象的顏若瑤，自從與封卓一爭執後倒是變得十分安靜。
　　
　　大廳上，一行人正等候少主號令，是要直接殺入敵營也好、暗中抽冷箭也罷，總之他們無法再繼續按兵不動。
　　
　　北堂玄聿側身而坐，闔眼沉思，一旁的顏若瑤寸步不離守候他，韓彤月、韓黔月兄弟倆也隨侍在側。此時，敏銳一點的人便能立即嗅出兩種不同的氣息──一種是捍衛北堂玄聿，另一種則是承繼北堂宗邑。
　　
　　「屬下認為，少主應即刻取回《赤魂錄》以免落入劍君之手。」
　　
　　率先發難者居然是向來聽命行事的封卓一，除了北堂玄聿外，其他人不禁投注目光，尤其是顏若瑤，就算她掩飾得再好依舊露出些許怨恨。
　　
　　若非證據不足，她老早親手揭穿他的假面具！
　　
　　她忿恨的握緊扇柄，但這樣的小動作看在夏云樓眼裡可是多為自己攬了分危險，她迅速低斂目光，平靜如水。
　　
　　夏云樓微微勾動唇角彷彿在稱讚她的機伶，目光隨後又瞟向韓彤月、韓黔月。
　　
　　他想：這兩兄弟跟隨少主多年，沒有命令是不會亂來的，所以只要說服了少主，其他人自然而然就會追隨。
　　
　　決策掌握在北堂玄聿手中，他半睜眼，輕輕地笑了。
　　
　　「《赤魂錄》……你說《赤魂錄》嗎？」他笑起來有些意興闌珊，但那雙微瞇的眼神卻綻放危險的光芒。
　　
　　「正是《赤魂錄》。」封卓一心中不由得竄上一記警訊，歷經喪父之痛的北堂玄聿忽然變得捉摸難測。
　　
　　「呵呵……好，如你所言。」他正起身子看向韓彤月兄弟，「你們都聽見了？按封卓一之言下江南去吧！」
　　
　　主子命令一下，他們立即動身前往江南。
　　
　　這樣的決定該是正確的，可封卓一總感到不對勁，就算北堂玄聿按照原定計畫奪取《赤魂錄》也難保日後的動作，現在的他完全沒有一套總體目標，甚至對於劍君等人不聞不問，再這樣下去太危險了。
　　
　　封卓一暗自盤算，不時與夏云樓互換眼色。
　　
　　「少主可還記得『某些人』？咱們可是磨好刀槍等著闖出一番作為呢！」夏云樓鬥志高昂的表示。
　　
　　「某些人」不用說，自是指劍君、裴玉迪等人，他們三番兩次壞事，早就是必除的眼中釘，若以少主的能力拿不下中原，那至少也得除去幾個重要支柱，這樣才對得起莊主。
　　
　　他摩拳擦掌正等著下一步計畫，可北堂玄聿似乎不太領情，只見他庸懶的起身，摟著顏若瑤緩緩離去，夏云樓一席話當下成了熱臉貼冷屁股的窘態。
　　
　　「哼！成天只會跟那個女人暱在一起，這樣下去我看不用等別人攻上來咱們就自動瓦解了！」他轉過身來忿忿不平的抱怨。
　　
　　廳上的同僚們聽見了，一個個面面相覷引發不小爭議，雜言東一句、西一句影響士氣不說，甚至讓有些人萌生退意。
　　
　　封卓一冷著臉，有些怪夏云樓沉不住氣。
　　
　　「眾人安靜。」他傲然開口，吱吱喳喳的聲音霎時靜了下來。
　　
　　大夥望向這個發號司令的男人，心底既是敬重又是畏懼。身為一名武將，封卓一的才幹在眾人之上，如今少主不濟事，底下的人開始冀望他能出來領頭。
　　
　　封卓一逡視了圈，正思忖如何壓制眾人焦躁不安的情緒。
　　
　　「歷經變故，我方士氣長處低迷，如今少主派人取《赤魂錄》想必已有所打算，所以在這重要時刻我們更該齊一心志，自亂陣腳只會讓敵人有隙可趁，大家該做的是在少主指示前固守好自己的崗位！」
　　
　　不鳴則已，一鳴驚人。從不曾對眾人喊話的封卓一僅靠著信念和宣言平定混沌，更在不知不覺中拉攏人心，他的聲望幾乎快與北堂玄聿平起平坐。
　　　　
　　然而，他並不知自己占著舉足輕重的地位，只是謹慎的遵從北堂宗邑行事罷了。
　　
　　看出眾人傾向，夏云樓臉上的笑痕逐漸加深。
　　
　　「欸，你知道大家怎麼說？」他湊近封卓一身邊，鬼靈精的溜著眼珠子。
　　
　　封卓一斜睇他，默不作聲。
　　
　　「他們希望你能──『越俎代庖』。」他勾起一抹漂亮的唇形說道。
　　
　　「胡扯。」封卓一收回目光，壓根不想再閒扯下去。
　　
　　「眾人的意思由不得我捏造。」他繞到他面前，蠱惑的說：「你現在聲望如日中天，只要你點個頭，大家都聽你的。」
　　
　　「你眼中可有少主存在！」揚起斥喝，他實在聽不下這番讒言。
　　
　　「有啊！」夏云樓微低首，稍稍收斂笑容，「但那也得看人扶不扶得起，像北堂玄聿這樣的表現，我想莊主現在一定氣得鬱悶，恨不得立即跳出來教訓這個逆子。」
　　
　　「你又見著莊主了？沒見著就不要亂臆測。」封卓一壓低聲音，冷冷地警告。
　　
　　聽他刻意放低音量，夏云樓好笑的抿抿唇。
　　
　　「怕啥？那兩兄弟不在，顏若瑤又緊對著少主，現在羿風閣幾乎都咱們的人。就算說穿了也好，反正依北堂玄聿那塊料，不知情的人巴不得莊主從棺材裡蹦出來！」他嘻鬧笑道，完全不將封卓一的厲聲厲眼放在心上。
　　
　　「真是荒謬！再多說一句，我就當你意圖分化。」封卓一真是動了怒，什麼人愛嚼讒言他都可以左耳進右耳出，唯獨夏云樓不行，莊主重視這小子有時還比自己兒子親。
　　
　　「明知我不可能背叛還說我是意圖分化，簡直是污辱。」夏云樓撐著腮幫子嘟起嘴，心裡不是滋味的抱怨。
　　
　　從小看著夏云樓長大的封卓一，這回兒心裡也挺複雜的，看他動不動就拗脾氣的樣子，真不曉得是該安慰他還是拍他的臉說「別裝了」？
　　
　　「好了，今天的事就當沒說過，你也別在莊主面前提上。」他隨便呼哄兩句，相信夏云樓自己也明白其中利害關係不能亂講。
　　
　　夏云樓抬眼瞄了瞄他，又低下目光，「就算我不說，莊主也明白他栽培的乖兒子是不能用了。」
　　
　　「虎毒不食子，再怎麼樣莊主也不會犧牲親兒子。」封卓一始終堅信這點，因為他最清楚莊主為了拉拔少主費了多少心思、下了多少苦功。
　　
　　「虎毒不食子？」夏云樓淡然無謂的神情好像一點也參不透這句話的真諦。
　　
　　瞥見他無知的模樣，封卓一突然想起某些事。
　　
　　「你真是一點兒也沒變，對周遭人情依舊沒有特別感觸。」不知怎麼地，他莫名起了些許感慨，而對面的樓台上似乎正有雙幽美而淒怨的眸子望過來，他微抬首，便和顏若瑤的視線交纏一塊兒，心震了下，他飛快收回目光默默離去。
　　
　　夏云樓挑著眉打量這一男一女微妙的接觸。
　　
　　誰說他對周遭人情沒特別感觸？瞧，這會兒不是看得一清二楚，對於「異心份子」他是絕對不會放過。
　　
　　「顏姊！」他走到欄杆前隔空喚住她。
　　
　　「何事？」她回眸，視線冷冰冰的落在那張略帶稚氣的小臉。
　　
　　「沒什麼，就關心妳和少主的感情可要趁著這些日子多多琢磨。」他笑得十分燦爛動人。
　　
　　顏若瑤見著那笑容，內心警戒又多了三分，她微微一笑，手搭上欄杆幽幽地斜眺遠方。
　　
　　「怎麼忽然惦起我和玄聿的事？」這小鬼頭不曉得又在打什麼主意，她可得防著點兒。
　　
　　「我是怕少主得了《赤魂錄》閉關修練，因而冷落顏姊，讓妳夜守空閨，孤枕難眠。」真誠的笑容轉成一抹邪笑，他心中打定了北堂玄聿不在時下手除掉礙眼的芒草。
　　
　　依她之見不是孤枕難眠而是孤立無援吧！
　　
　　顏若瑤執扇輕搖緩了口氣，泰然道：「多謝關心，不過人世間情情愛愛，偶有分合才更能體會出箇中珍貴。」
　　
　　「呵，看顏姊怡然自得，是小樓多操心了。」他輕笑的神情中掺了一抹不容易察覺的鄙夷。
　　
　　「其實我有時候還挺羨慕你感覺不到寂寞。」
　　
　　夏云樓正打算離開時，聽到顏若瑤這句話不禁停下。
　　
　　見他頓足，她滿意的勾動朱唇，輕輕柔柔又語帶惋惜的說：「不過生下就孤獨的人當然是品嚐不到寂寞的滋味，倒是可憐了封卓一，至始至終都要照顧一個麻木不仁的孩子。」
　　
　　「妳！」夏云樓回頭怒瞪，瞬即瞧見她揚起勝利的微笑。
　　
　　「顏姊我也要關心你，多多珍惜跟他相處的光陰，說不定哪天他會是第一個棄你而去的人。」她輕撩群襬轉身走下樓台，跫音聽來多麼傲慢清妙的聲響，身後，依稀還傳來夏云樓的怒罵。
　　
　　明知自己不該激怒他，但她就是嚥不下這口氣，盤旋在最喜愛的花苑裡，曾幾何時，羿風閣風光不再……
　　
　　「原來妳在這兒。」捕捉到熟悉的倩影，北堂玄聿微頓步伐，「先前經過此沒見著妳。剛來嗎？」他一面笑著一面走來，飄逸的長髮有些散亂卻又不禁讓人著迷。
　　
　　顏若瑤愣愣地看他，差點伸出手碰碰看眼前的人是真是假？他的表情好溫柔，跟先前在大廳上截然不同，這樣的北堂玄聿讓她憶起過去曾有的美好。
　　
　　「看傻了？」他輕輕捏了她細白的臉頰，笑容說有多迷人就有多迷人。
　　
　　「你……是真的？」僅是一個笑，又令她再次傾倒。
　　
　　「我難道還是假的嗎？」環繞上纖細蠻腰，他細細品聞她淡淡的髮香。
　　
　　顏若瑤輕搖螓首，「不，人是真的，可是心……」柔荑撫上他心口時，突然被他捉住，當下，她便明白了。
　　
　　「我還是比不上你那個『妹妹』嗎？」他的心不屬於她，還是不屬於。
　　
　　「她不是我妹妹。」他的聲音壓得很沉，顯然不高興提起那個曾與他互道兄妹的女子。
　　
　　「不是？玄聿你……」難道你真的愛上她？愛上一個不共戴天之仇的人？
　　
　　顏若瑤慌慌張張想從他眼中一解內心不安，北堂玄聿看出了她的憂慮。
　　
　　「還記得嗎？我答應過妳，不管發生任何事絕不拋下妳，以前是、現在是，未來也不會變。」他的眼神一如當初那般堅定。
　　
　　今生，他絕不負愛他的人，可是他最愛的女人卻負了他！既然是他讓鳳婕重生，那她的死也該掌握在他手上。
　　
　　「你的眼神有一瞬間變得好恐怖。」顏若瑤試圖撫去糾纏於他的暴戾，不管玄聿是悲是怒，她總是格外心疼。
　　
　　北堂玄聿握住她的手，重重地在掌心上印下一吻，他這般柔情，教顏若瑤怎能不心蕩神馳？可是他越如此，她的心就越是如刀細割，因為在他付諸溫柔的背後總有個她比不上的人。
　　
　　什麼時候她才能真正超越鳳婕，完完全全享有他的愛？
　　
　　「妳不笑。我就讓妳這麼不放心？」似水柔情的態度卻換來人兒更深的憂悒，他心裡不免閃過一絲失望。
　　
　　顏若瑤詫異的眨動晶目，不敢相信他會這麼問。
　　
　　「若瑤，妳也會離開我嗎？」他凝視她，眼中似乎有所企求。
　　
　　也會？
　　
　　顏若瑤呆了下，隨即意會出他的意思。
　　
　　「不、不會，我絕對不會離開你！」她忙不迭的抱住他，心裡疼痛萬分。
　　
　　原來玄聿並未從喪父的打擊中恢復，現在的他是多麼脆弱啊！可是……「我們退隱好嗎？不要再管《赤魂錄》了。」她帶著一絲期盼問道。
　　
　　「不行，事情一定要結束。」因為念情劍和鳳婕才會鬧成今天這副田地，如果他當初下定決心了斷，父親就不會因此喪命，而世上也不會有所謂的《赤魂錄》出現。這根本是樁騙局，騙走他父親的命！
　　
　　顏若瑤知道他這次是鐵了心要結束一切，但走上這條最危險的路，他們還有機會像現在這樣嗎？
　　
　　「可是劍君也再找《赤魂錄》，要是打起來了……」
　　
　　「這件事情由不得他，他得不到也要不回來。」北堂玄聿不知哪來的自信竟能如此果斷，這下可把顏若瑤弄糊塗了！他勾起一笑，低頭附在她耳邊喃喃說道。
　　
　　天啊！《赤魂錄》的秘密……不，應該說是念情劍的秘密竟是如此！
　　
　　她越聽眼睛睜得越圓，彷彿沒其他事比這個更駭人聽聞。
　　
　　「妳都明白了？」交代一切事情始末，他的心裡突然減輕不少負擔。握緊顏若瑤的手，此時能與他同舟共濟的也只有她。
　　
　　顏若瑤點點頭，清幽的眼眸點上昔日精明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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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和煦的陽光灑滿零丁寒舍，充滿著幸福的味道，在純淨無雜的金光簇擁下總會見著兩個人密不可分，十分親暱。
　　
　　「唉……沒事來這邊見人家卿卿我我，真是自作自受。」裴玉迪單手撐著臉，滿腹心酸委屈看著他們形影不離。
　　
　　本來他投注在鳳婕身上的目光是愛慕、極其憐惜，但視線的對象一換成劍君，他立刻黯下光彩，瞳仁中盡是不悅。同樣，劍君瞥見他時，眼色也好不到哪去。
　　
　　這個裴玉迪根本是來攪局的嘛！都已經自己承認失敗，幹麻還大剌剌的杵在他家，盯著他的人看。
　　
　　劍君臉色極差的對上裴玉迪，兩個男人的眼神就這樣隔空廝殺起來。
　　
　　「茶煎好了。」鳳婕端了茶水緩緩走到桌前。
　　
　　細柔的聲音響起，劍君跟裴玉迪馬上收回互看不爽的情緒，再怎麼樣他們都不能在鳳婕面前失態。
　　
　　裴玉迪優雅的端起茶杯淺淺品嚐，甘美的茶水散發自然香氣，順口入喉，令他精神一振。
　　
　　「好茶！」他浮起大大的笑容讚賞著，「鳳姑娘不但人美，煎茶的功夫更是一絕。」
　　
　　「裴公子讚謬了。上等的龍井自然煎得出美味，這茶葉還是昨日青衣姊送來的。」她謙虛的收下讚美還與裴玉迪聊得熱絡，似乎沒察覺一旁的劍君吃味到了極點。
　　
　　煎什麼龍井，隨便泡幾根茶梗給他不就好了。
　　
　　劍君心裡面嘟嘟嚷嚷，不停用眼神干擾裴玉迪那道色瞇瞇的目光。
　　
　　哼，劍君那傢伙一定在想幹麻煎好茶給他。
　　
　　裴玉迪瞄了一眼，故意在劍君面前自在品茗，還以顏色。
　　
　　唉！這兩個人……
　　　　
　　夾在中間的鳳婕老早就嗅出煙硝味，可是她也只能笑著緩和氣氛，不過裴玉迪的出現倒是令她驚訝。聽說，他是師公（蕭南平）的摯友，又聽說他……
　　
　　腦中迅速閃過疊疊記憶，鳳婕猛然起身，臉上紅潤的光澤頓時褪去，劍君和裴玉迪同時睜大眼盯住她，悄然無聲的屋內開始產生某種變化。
　　
　　「啊！我……」霍然回神才發現自己做出奇怪的舉動，她不知所錯的端起茶具，匆忙找了個理由，「茶水冷了，我重新再煎一壺。」
　　
　　盯著她快步離去，裴玉迪深深吸氣，慢慢將目光移轉到劍君身上。
　　
　　「你沒告訴她整件事嗎？」他小聲問道。
　　
　　「怎麼可能跟她說，我還希望她全部忘掉。」劍君喃喃回答，壓低的聲音透露出些許無奈和擔憂。
　　
　　「你想她是不知道還是裝作不知道？看她剛才的樣子好像想起什麼。」就算大家都不提，鳳婕在歷經這些磨難後不可能不清楚仇人正是扶養自身長大的義父、義兄。
　　
　　「不管怎樣，我只要她能活得快樂。」話雖這樣說，劍君蹙緊眉頭的表情仍是洩露他最擔心的事。
　　
　　「逃避未必是好，如果她只是強顏歡笑，那心中的陰影永遠除不去。」旁觀者清，裴玉迪可是看得清清楚楚，但假如今日換作是他，他恐怕也會跟劍君一樣選擇隱瞞。
　　
　　「我已經請秦假仙下江南一趟。」劍君偷瞄了一下鳳婕所在的位置，話鋒轉到《赤魂錄》上。
　　
　　「啊？你真的叫他去？」裴玉迪差點沒摔掉手中的茶杯。
　　
　　「這不是你的提議？」他奇怪的看著他的反應。
　　
　　「咳嗯……是啊，我說的。」他心虛的低下目光。
　　
　　慘了，劍君居然真的叫秦假仙去拿《赤魂錄》，這下子還不穿幫才怪！老鬼啊老鬼，你要死也不死得乾淨點兒，生前還扔個秘密過來做啥？現在只能祈求老天保佑，北堂玄聿在戰敗後能從此放棄《赤魂錄》的下落。
　　
　　思至此，他的臉色瞬間陰沉下來。
　　
　　不，念情劍在北堂玄聿手上，搞不好他早就知道了。
　　
　　裴玉迪沒考慮太久就向劍君辭別，並且默默決定隻身前往調查北堂玄聿近期的動向。
　　
　　目送他離去，劍君站在門前的庭院沉思良久，不知何時，鳳婕已悄悄來到他身側，對上他清明而又認真的黑瞳，她的笑顏如春暖花開，柔美地綻放。
　　
　　「我好喜歡看你專注時候的神情，好像整個人都充滿希望，和你在一起，我彷彿也覺得自己很有希望。」不論是揮劍時神采風揚、剛毅勇猛的劍君，或是沉思時溫文飄逸、氣質爾雅的劍君，每一種他都令她欽慕不已。
　　
　　劍君漾起淺淺的笑容回應，「希望啊……除了希望外還有別的嗎？」他可沒忘記四片葉子的酢醬草各自代表的涵義。「希望」分享給她，而他自己收下「信念」，剩下兩片葉子，他期待從她口中聽到其中永恆不變的真諦。
　　
　　正當鳳婕輕啟朱唇時，外界一片喧鬧傳入零丁寒舍。
　　
　　「村子失火了！快、快！快去提水救火！」
　　
　　前方隱隱約約有數十名村人拿著大大小小的水桶跑到河邊取水，再抬首一觀，碧藍的天空果真竄上濃厚的黑煙，混亂中，有一名駝背瞎眼老婆婆正拄著拐杖，跌跌撞撞尋找她失蹤的孫子。老婆婆不停地呼喚寶貝孫兒，蒼老的聲音因害怕而顫抖，敲在地上的更是拐杖亂無目的完全摸不著方向。
　　
　　「祥兒……祥兒你在哪？快回奶奶身邊……啊！」她一時間手忙腳亂將自己狠狠絆倒在地。
　　
　　「老婆婆，振作點兒！」
　　
　　劍君和鳳婕連忙趕過去攙扶她，而老婆婆的手還不停在空中盲目揮舞。
　　
　　「祥兒……我的唯一的孫兒啊！」她急得老淚縱橫，一心只惦記著孫子。
　　
　　「老婆婆，您的孫子怎麼了？」鳳婕一邊安撫她一邊柔聲的問。
　　
　　「他、他、他……」
　　
　　「您別急，慢說。」她覆上老婆婆的手，希望能藉此給予幫助。
　　
　　老婆婆重重嘆了口氣，低頭垂淚說：「他總愛打著光腳到處亂跑，今早還溜出去玩，就、就一直沒回來啊！」她哀哀啼啼痛哭失聲，教旁人聽了，整顆心隨之緊緊揪痛著。
　　
　　「他是多大的孩子？我幫妳找找。」劍君不忍見她無助哀傷，主動要幫她找人。
　　
　　老婆婆說：「是一名八歲大的男童，叫祥兒。」
　　
　　劍君明白的應喏一聲，旋即衝向茫茫人海中找尋，鳳婕則攙扶老婆婆回轉零丁寒舍等候消息。
　　
　　她倒上一杯茶給老婆婆壓壓驚，「婆婆，您手腳都擦破皮了，我去拿些傷藥幫您擦擦。」
　　
　　「謝謝妳，妳真是名漂亮又好心腸的姑娘。」老婆婆感激的握住她。
　　　　
　　聽見長輩的讚美，鳳婕微赧而笑，但一轉身，那笑容陡然僵住，一對清秀柳眉漸漸蹙上疑惑，清泠的瞳仁染上一絲警訊。
　　
　　「婆婆，您不是看不見嗎？」她慢慢回頭，看著眼前白髮皤皤的老人家，赫然，那老婆婆眼神一變，竟是雙明亮幽深的眼眸。
　　
　　「呵，妳還不笨嘛！」皺巴巴的老臉上拉扯一抹惡笑，慈祥的假面下，換上一張肌嫩膚滑的玉顏，白髮皤皤中現出長綹青絲。
　　
　　顏若瑤！
　　
　　鳳婕驚慌的節節後退，撞上了牆，她不由得縮起身子緊凝對方，呼吸、動作、神情，都因緊張而害怕，腦海中翻覆的是不由她再逃避的事實，這一刻，她幾乎要拔聲尖叫。
　　
　　「我可憐的妹妹，什麼事讓妳嚇成這樣？」她直起窈窕的身子，一步步敲著拐杖前進，卿本佳人，奈何有如蛇蠍般毒辣的美。
　　
　　鳳婕的處境好比籠中鳥，眼見顏若瑤逼進，她心一橫，冒死也要闖出去。
　　
　　倏地，柔韌緞帶如飛流直瀉迅撲而來，顏若瑤大驚，連忙揮杖旋掃，豈料數條緞帶比蛟蛇難纏，硬是扯住拐杖橫打在半空，顏若瑤抓住杖中央施力扯回，兩女子就此僵持不下，比鬥氣力。
　　　　
　　「想不到妳還有兩下子，是跟那名江湖劍客久了，學點兒賣藝功夫嗎？」顏若瑤揚聲鄙笑，方才雖是給鳳婕的氣勢嚇著，但交手過她便知有幾兩重，唬人的招式她可不放在眼裡。
　　
　　鳳婕咬著唇，吃力的拉著緞帶，光要維持平衡就耗去了大半體力，她的手指微微顫抖，就快要捉不住了，可是體內又有源源不絕的真氣竄流，只要懂得調息運氣，爆發出來的威力想必十分驚人。
　　
　　這是怎麼一回兒事？她何時有如此龐大的內力？
　　
　　鳳婕的腦筋幾乎結成一片理不清思路，但知道自己擁有這般強大的內力可讓她高興不起來。不懂運氣哪有這份能耐化消？現在奔騰不已的真氣只是消耗體力而已！
　　
　　顏若瑤緊盯她的異狀，趁其注意力渙散時發出金蠶絲從中結住緞帶，斷去纏繞於拐杖的部份，旋即她身形一閃，杖頭用力擊向目標。瞬間，鳳婕只感到肩上劇烈疼痛，一眨眼整個人就被制住在牆上。
　　
　　「別急。」顏若瑤見她還想反擊，用力以杖頭壓住她的肩膀，「我不會殺妳，同樣的，妳的小劍客也不會有事。」
　　
　　她心悅的揚起唇角欣賞鳳婕每一分神情變化，那倔強又不甘柔弱的性子所沁出的眼淚，真是帶給她莫大的愉悅。
　　
　　「妳到底想做什麼？念情劍落在你們手上還不肯罷休嗎？」她既忿恨又無力的瞪著。
　　
　　「呵呵……這就得看妹妹妳怎麼選擇囉？是要犧牲妳一人救大眾，還是要傷害更多人換取妳一人的自由？」她微微放鬆點力道，給鳳婕一點喘息空間。
　　
　　「什麼意思？」聽見這番話，她整顆心狠狠揪了下。
　　
　　成功引起對方恐懼，顏若瑤眼中含笑說道：「我記得，妳那個小劍客還在隔壁村子裡溜達，又記得村子失火時，剛好有名青衫長髮、飄逸俊俏的白面書生經過。這兩個人現在一個忙著找人、一個忙著救火，妳猜，我們有多少人埋伏在村子裡？如果雙方打起來，又有多少無辜的村民深受其害？」
　　
　　「妳好卑鄙！」沒想到曾經尊敬信任的人，此時竟然會壓著數條人命威脅她，對於過去那段以姊妹互稱的時光，她實在悔不當初！
　　
　　那雙憤怒的鳳眸越是悔恨不甘，顏若瑤的笑意就越是深刻。
　　
　　「可憐的丫頭，妳遲遲不報仇而窩在這兒跟愛人親熱，是因為心裡頭還惦記著那個處處維護妳、關心妳的『哥哥』嗎？」她對鳳婕再明白不過，明知殺人兇手是自己最親的人卻硬把仇恨往肚子裡吞，她就是這樣一個善良的傻女孩。
　　
　　顏若瑤完全說中鳳婕的心思，她身子貼著牆慢慢滑落在地，想起北堂玄聿、想起他們共度的悲歡離合，兩行清淚迷離淒楚的墜下，冰冰冷冷滑過失去血色的臉龐，但她明白，一切再也不可能回到從前。
　　
　　「他不是我哥哥，他是殺害我娘親的劊子手！」那夜的血色火光印在腦海是如此鮮明，她洗不去證據，一輩子也洗不去！
　　
　　「哼！真正的主謀是北堂宗邑！玄聿跟他父親不一樣，他一直把妳當親妹妹看待，否則妳還能活到今天嗎？」她收回拐杖，高傲的睥睨蜷伏在地的人兒，「玄聿說了，只要妳回到羿風閣他就立刻解散組織從此退出中原。如何？這樣划算的交易妳該不會傻到放棄吧！」
　　
　　鳳婕一聽，冷笑不已，「他要的不就是念情劍和《赤魂錄》？收我做義妹也不過是為了要得到這些！」
　　
　　顏若瑤輕笑道：「妳當真以為世上有所謂的《赤魂錄》？其實，妳才是念情劍的關鍵啊！」
　　
　　這一句話有如驚天動地直搗鳳婕心房，她呆愣的注視她，完全不曉得她在說什麼。
　　
　　「這場恩怨本來就該由妳自己了結，拖下旁人只會造成更多死傷，相信妳也不願意看到劍君為妳受傷吧？」她再次利用鳳婕的善良誘導她，向來獨自承擔仇恨的她是不會讓無辜者受到牽連，尤其是她最愛的人。
　　
　　鳳婕平靜的慢慢起身，似乎已決定何去何從。她沒得選擇不是嗎？至少現在劍君、裴玉迪以及其他無辜村民的性命就在她一念之間。
　　
　　顏若瑤讚賞她的選擇卻不急著將人帶走。
　　
　　「妳現在跟我走，劍君決不會善罷干休，所以，我要妳親自向他辭別讓他死了這條心。」她伸手掏一個半掌大的花瓷瓶交到她面前，「這裡頭裝的是軟筋散和迷香，如果妳怕他追上就拿這個給他聞。」
　　
　　盯著花瓷瓶，鳳婕掙扎萬分。
　　
　　「拿著，妳別無選擇。」她連聲催促，邪美的眸子緊盯對方。
　　
　　在顏若瑤的逼視下，鳳婕終於還是接過軟筋散，顫抖的手，痛苦又無奈的握住花瓷瓶。
　　
　　顏若瑤滿意的勾起微笑，「時間也差不多了，該是讓真正的瞎眼婆婆與她孫兒團聚的時候。」她前腳才踏出門檻，兩名壯漢便扶著瞎眼婆婆過來。
　　
　　「老婆婆，請您在這兒等著，您的小孫子很快就會過來。」
　　
　　她說的溫柔婉約，將老婆婆哄得一愣一愣，不久，劍君果真找到老婆婆的孫子，但此時顏若瑤和那兩名壯漢早已不見蹤影。
　　
　　「奶奶、奶奶！」祥兒大老遠見著奶奶，飛也似的奔進她懷抱。
　　
　　「祥兒，我的乖孫！沒事就好、沒事就好。」老婆婆喜極而泣的抱住孫子，懸吊的一顆心總算得以安穩。
　　
　　見祖孫二人重逢，劍君心中也分享著這份溫暖。他摸摸祥兒的頭，告誡他說：「以後別再亂跑了，要好好照顧你奶奶。」
　　
　　祥兒用力點點頭，經過這次災難後，他再也不會偷跑出去玩。
　　
　　「奶奶，我牽您回家，村子沒事了！」
　　
　　祥兒雖然才八歲卻也是個細心體貼的孩子，老婆婆欣慰的拭去眼角淚向劍君道別。
　　
　　「替我跟那位姑娘道謝，若不是她，老身真不知該如何安處。」
　　
　　「嗯，我會的。」劍君送他們離開零丁寒舍，看著祖孫二人遠走的背影，他忽然有種說不上來的奇怪感。
　　
　　他沒想太多就回來，在前廳喊了鳳婕幾次卻不聞聲響，步伐乾脆轉往她的房裡一探究竟，進房門，只見人兒背著他側身躺在床上。
　　
　　「鳳，妳怎麼了？」人兒一動也不動，看得劍君緊張了下。
　　
　　「我好累，讓我休息一下……」她聽來好虛弱、好無助。
　　
　　「妳沒事吧？讓我看看。」劍君伸手想扳正她的身子卻被她拒絕。
　　
　　「我只要躺一下就好，請你先出去，行嗎？」
　　
　　鳳婕始終不肯正對他，劍君無法，只好輕撫她的青絲。
　　
　　「我就在外頭，有什麼事情叫我。」
　　
　　她疲累的連應答聲也沒有，劍君心中既是擔心又不想強迫她，在床頭流連許久後，輕聲離開。
　　
　　為何她會突然疲倦？他猜不出原由，只能默默等待。這之中，他曾多次從房門口探視，不過人兒依舊沒什麼動靜，他又怕她真的睡了而吵醒她。
　　
　　「乾脆找青衣來看看。」他這樣想，可又步不出門，這一去若是發生任何事那該怎麼辦？
　　
　　說到底，他就是放不下鳳婕一人，這樣磨磨蹭蹭過了幾個時辰，金烏西墜、玉兔東昇，他翹著腿躺在床上，凝空發呆。
　　
　　須臾，一道倩影掀開布簾，蓮足輕盈無聲的探向床邊。
　　
　　「鳳？」佳人突然出現，害劍君手忙腳亂的從床上跳起，未料鳳婕身子一傾，靈巧輕盈的鑽入他懷中。
　　
　　「劍君、劍君……」她柔弱無骨的坐倒在他懷裡，朱唇呢喃盡是日夜思盼的情郎，每喊一分，她的心就多痛一分。
　　
　　難得佳人投懷送抱，劍君卻高興不起來，今日的鳳婕實在是太奇怪了！
　　
　　「劍君……」她環住他的頸，廝蹭耳鬢，吐氣如蘭的媚惑。
　　
　　劍眉微蹙，他輕輕拉開人兒，疑問道：「妳今天到底是？」話才出口，纖纖玉指便覆上他的唇。
　　
　　「想你，我想你而已。」指腹抵著他的唇，發燙的溫度導入心口撩起她一片春懷，深凝摯愛的人，清如水的瞳眸流過一抹情愫。
　　
　　凝睇那動人心魄的水眸，劍君斂起愁眉，握住她的手。
　　
　　「只是想我而已嗎？那想我之後呢？想我之後妳要上哪？」他的聲音很柔，卻像根帶刺的羽毛直貫鳳婕心中，美麗的瞳仁中僅露半分猶豫痛苦，就被他迅速捕捉到。
　　
　　「妳要離開？是不是！」他激動的扣住她的肩，眼神蘊著一絲怒氣。
　　
　　兩彎柳眉痛苦的糾纏一塊兒，然而自肩上傳來的劇痛遠不上她內心千刀萬剮，她只是咬緊唇，泫然欲泣的看著他。
　　
　　或許是心靈相契，劍君立即鬆開力道，但表情竟嚴肅得可怕。
　　
　　「妳的肩膀怎麼了？」
　　
　　「沒。」她搖搖頭，矢口否認。
　　
　　「說謊！」不給她任何逃避的機會，他一扯衣帶，伸手敞開衣襟，冰肌玉膚白嫩無瑕的呈現眼前，但該死的是，她肩上居然有一大片瘀血！
　　
　　「妳這傷哪來的？」凝盯她的肩膀，劍君簡直氣到火冒三丈，「除了那個老婆婆還有誰來過！」他從沒對她嘶聲壓吼過，但這次他絕對要逼個真相。
　　
　　「別問、別問了。」鳳婕靠在他頸畔，哀聲低語的央求。
　　
　　劍君閉上眼，深呼吸好幾回才壓住衝動，不用從她口中得到答案也知道，會傷她的人除了北堂玄聿那幫份子外，還會有誰？
　　
　　鳳婕默默不語，柔荑貼在他的胸口隨之起伏，直到他氣息漸穩才輕聲又大膽的呢喃：「抱我好嗎？今晚，讓我成為你的人。」
　　
　　劍君倏然一僵，五指緊密的扣向掌心。
　　
　　「不好。」他忍，忍住所有怒火，拒絕的話幾乎咬著牙迸出口，可懷中佳人的手卻一直不規矩的游移在他胸膛，這種感覺真是令他又愛又恨。
　　
　　「妳想過了今晚就偷溜出去？我不許，不許妳離開我！」儘管對她連聲低吼，鳳婕仍是一而再、再而三的挑起他的情慾。
　　
　　冰柔的指尖不知何時探入他的衣襟，豐軟的酥胸貼著他密不可分，而那灼熱的紅唇更是沿著頸畔一路輕啄，眼看指尖就要滑過腹部，劍君猛然制住她的手，將人壓在床上。
　　
　　「妳從哪學來這些？」他的臉色依舊嚴肅，比起享受她的愛撫，他更在意她怎麼懂得挑起男人的慾望？
　　
　　鳳婕摸著他的臉，嘻嘻笑道：「你忘了我是打哪來的？青樓姑娘懂得床第之事不足為奇呀！」
　　
　　這番話可令劍君的心跌入谷底，因為他討厭她自諷自嘲的口吻！
　　
　　「起來！回妳的房間去！」劍君拉著她，硬是要趕她回房。
　　
　　「你討厭我了？懷疑我對別人獻身過？」鳳婕反挽住他，硬賴在床上不走。
　　
　　「不是！妳就是妳，我從沒對妳懷疑過什麼。」他溫柔的解釋，可內心還是有把無名火燒得劇烈。
　　
　　「那你為何不要我？」她雙眼淒濛的問。
　　
　　劍君嘆了口氣，輕輕拭去她的淚水，「妳只是一時意亂情迷，等冷靜過後就不會胡思亂想了。」
　　　　
　　鳳婕垂下頭，幽幽低喃：「你不怕我天亮就跑掉？」
　　
　　「妳敢！」劍君氣急了，厲聲斥喝，但轉眼間又見人兒兩串淚珠滴滴答答落在袖上，他心一揪，忙不迭的抱住她安撫。
　　
　　「我不要今晚的妳，而是要妳生生世世做我的妻子。」他的內心忽湧上前所未有的平靜，只有她、只有鳳婕，是他劍君十二恨今生唯一的伴侶。
　　
　　「妻子？」她腦子亂哄哄的，似懂又非懂的凝望他。
　　
　　「對、嫁給我，永生永生在一起，除非江水為竭、冬雷震震，不然你我生同一個衾、死同一個槨。」他句句肺腑、字字堅定。執子之手，今生他永遠不會放開她。
　　
　　墜入他情深意堅的黑瞳裡，鳳婕再也壓抑不了悲痛放聲大哭。今生何幸能得此諾言，已是上天滿足她最奢華的願望……夠了，一切都夠了，她不能再拖累他，就讓鳳婕這個人，永遠消失在劍君的生命裡吧！
　　
　　她決意離去，但雙足還未落地又被劍君強而有力的雙臂扣入懷中，他在她面前打開一個小木盒。
　　
　　「選一片葉子。」他將木盒推到她面前，堅持她選擇。
　　
　　鳳婕驚訝的看著盒中，沒想到劍君還留著那三片葉子，她小心翼翼的取出其中一片，那原本翠綠飽滿的葉片雖已風乾，卻令她懷念起過往。他們，曾在山澗草野嘻戲遊玩。
　　
　　「妳說，四片葉的酢醬草各代表『信仰』、『希望』、『愛情』、『幸運』。那天，妳帶走希望而我收下信仰，現在妳告訴我，妳拿的這片葉代表什麼？」他收起木盒不給她放回的機會，捏住她的指，他們一起擁有這片葉。
　　
　　鳳婕緊抿紅唇，眼神掺夾一抹楚痛，她低眉搖首，無法承受這份意義。
　　
　　「是愛啊！」劍君托起她的下巴不容她逃避，「如果妳愛我，就別走！」
　　
　　他毫不猶豫欺上她的唇，在醉人的甜美中嚐到鹹鹹的淚水味。這個吻，吻得他倆柔腸寸斷，心如螻蟻啃蝕，但就算痛到麻痺，兩俱交纏不分的身子依舊延燒著無法抵抗的慾火。
　　　　
　　「鳳，告訴我，我要妳親口對我說。」他輕輕啃吮她的唇，一點一點滲透。
　　
　　鳳婕瞇著眼，勾起嫩白如藕的纖臂環住他，在劍君懷中，她似乎什麼都不怕了。
　　
　　「我願意……成為你的妻子。」顫動的唇瓣正雀喜的說出誓言，她的人、她的心，皆屬於他、只屬於他。
　　
　　「還有呢？」他句句誘導她卸下層層心房，大手不安份的遊遍玲瓏曲巧的身軀，唇舌順著五官一路滑到頸畔。
　　
　　「還有……」她的手指梳進他的髮中，欲迎還拒的輕輕拉扯，柔吟嬌嗔不由自主的輕洩一室旖旎。
　　
　　劍君停下動作，抬首凝視身下嬌滴滴的美人兒，他倆相映彼此，眼眸中含情脈脈，熾熱無比。
　　
　　她的身子染上一抹誘人的紅暈，動人柔美的紅唇烙下一句句真諦，「還有，生生世世，永不分離。」
　　
　　得此永恆，劍君再也止不住對她的愛，滿腔情意濃濃烈烈化入她的身子，又怕燙著了她，撐住臂膀輕柔的覆上一切，水乳交融，忒煞多情。一次次深刻的融合衝擊交盪出醉美的旋律，月光灑落滿室引領他們飛上雲端，直達心靈契合的境界。
　　
　　「鳳，我的鳳……」移開她刻意遮住雙眼的細腕，他輕輕吻去她的淚，強勁魅惑的男性氣息融入淡淡馨香，依附上兩人光滑的肌膚。
　　
　　「這個，是讓我們重逢的印記。」吻上她左臂獨有的胎記，劍君滿足的環抱柳腰。
　　
　　「嗯？」還沉醉在雲端的鳳婕微微眨動水眸。
　　
　　劍君低頭在她耳畔呢喃，瞧見她詫異的神情，他輕笑著啄她一吻，「妳我相遇是命中註定。」
　　
　　「嗯。」鳳婕柔美地勾起一笑。
　　
　　她曾幻想，如果在雪地裡救起她的人是劍君的話，那會如何？沒想到真的是他！原來這緣份早早就寫信他倆的生命裡，原來，一切都註定好了……
　　
　　閉上眼枕在他胸膛上，她貪婪的汲取麝香，今晚是多麼誘人的一夜，但是，也只有今晚。
　　
　　在晨曦還未透過窗戶前，鳳婕悄悄地離開那溫暖的懷抱，即使動作很輕仍是驚動沉眠中的人，她微笑看著他睡眼惺忪的模樣，低首親吻他的額。
　　
　　「我想去梳洗一下，你再睡會兒。」
　　
　　她柔柔細細聲音像是催眠曲，安穩的哄他入睡，劍君雖重新閉上眼，但耳朵可張著仔細聽，直到聽見沐浴的水聲他才安心。
　　
　　一池清水滑過雪膚，鳳婕環住身子，依稀還嗅得到劍君的味道，就算洗去了，也忘不掉吧！她仔細梳洗每一寸肌膚，每一寸上都烙有劍君熾熱的吻。
　　
　　換上新衣、盤上髮髻，銅鏡映照著是一張清麗脫俗的美顏，拿起顏若瑤給她的花瓷瓶，她在雙手抹了點兒迷香，緩緩朝劍君的床邊走去。
　　
　　跫音敲響了心神，劍君微睜眼眸探向鳳婕，一瞬間，他幾乎忘記思考，讚嘆在齒貝間輕洩而出。
　　
　　「妳好美！」目不轉睛盯著人兒，眼前的她活像是壁畫中才出現的仙子。
　　
　　她身著一襲硃砂色緞衣，肩披帛巾若隱若現展露白晢玉骨，髮上的花鈿垂吊珠玉流蘇，叮叮噹噹隨著風姿輕搖，但最美的當然是這些衣裳頭飾的主人，他的鳳看來又比昨日美上幾分。
　　
　　「劍君。」她帶著微笑坐在床頭，最後一次呼喊他的名。
　　
　　「跟我說，妳怎麼又變漂亮了？」劍君枕在她腿上，仰面凝視那張絕美容顏，絲毫沒察覺異樣。
　　
　　「是你施法讓我變漂亮啦！」仔細撫摸他的輪廓，她笑得好美、好燦爛。
　　
　　「呵呵……是嗎？」劍君笑彎了眼，伸手拉下她的臉蛋細啄輕吻。
　　
　　朦朧中，有股淡淡的香粉味竄入鼻息，他不曉得鳳婕擦了什麼，不過這香味聞起來卻異常舒服。
　　
　　「天還沒亮，再多睡會兒吧！」
　　
　　伴著她的催哄，劍君輕輕闔上眼，沉淪在這惑媚的迷香中。
　　
　　鳳婕一直笑著，笑得好開心，因為她再無所求，能擁有過這段情此生足已！但為何眼眶中還有些許淚水在打轉呢？
　　
　　擱下一封訣別信，灑下花瓷瓶中的軟筋散，朱紅柔美的身影劃下最完美的笑容。
　　
　　「永別了。」她的愛，就隨著粉末散去吧！
　　
　　　　　　　　※　　※　　※　　※　　※　　※
　　
　　──今生緣份已盡，願來世，再結夫妻。
　　
　　「為什麼……」落魄的坐倒路邊看著信上最後一行，劍君怎麼也不相信鳳婕竟然狠心離去。昨夜，他們還互訂終生，約好長相廝守。
　　
　　捏緊信，他痛苦又無力的仰天吶喊──「為什麼啊！」

《待續》
　　

死並不可怕，最可怕的是孤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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雁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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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樓發表於: 2006-03-21 01: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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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七】
　　
　　丹紅的緞衣，裹著一副冰心傲骨，就像那把劍一樣，在朱豔邪美下堅固永生不滅的靈魂。它掛在那兒，就掛在那兒，僅僅眼前三步之遙。
　　
　　目光離開劍，縹緲的流轉於屋內，這廂房一點兒也沒變，古老的紅檜木桌依舊擺在窗戶底下沉沉靜靜。指尖順著紋路擦過，由一塵不染而光滑的桌面看來想必是每日有人細心打掃過。
　　　　
　　推開窗，一綹清風「颯」地撲上面，吹亂了叮噹的珠玉流蘇。她閉起眼，輕輕地呼吸，暖風中有股淡淡的悶熱散開。
　　
　　是夏天來了吧！
　　
　　她想，灼熱的夏天、惱人的夏天，夏天裡，充滿她太多絕望的回憶，但如今品嚐這兒風，她的心竟平靜得像天上的白雲，不管何去何從總是一身清白。
　　　　
　　空間沒寂靜多久，「達、達、達」的步伐由遠到近傳入鼓膜。那個人進入房內了，她知道他是故意踩著跫音好讓她明白此地的主人是誰。她沒有應聲，只是緩緩回過身來面對，那道映上眼簾的身影消瘦不少，而在那茶色髮絲半遮半蓋下的眼眸正幽深而又清楚的抹著痛楚。
　　
　　以前她從未注意到那目光深藏的意義，如今她明白了，原來他們都活在痛苦之中。
　　
　　「妳終於還是回到我身邊。」儘管北堂玄聿保持平靜，但在見到鳳婕後，和緩的語氣仍不禁掀起怒濤。
　　
　　她比以前更美了！
　　
　　發現這點，他的心不由得翻攪，一個箭步上前用虎口扣住她的下巴。抬起她的臉，那不點而朱的紅唇散發誘人卻又該死的氣息，她的身子，處處充滿別人的味道。
　　
　　「妳和他有肌膚之親？」這問題根本就白問，但他還是不死心的脫口而出。
　　
　　「是。」鳳婕毫不避諱看著他，澄澈的眸子像一潭怎麼也吹不皺的水，她簡短有力，字字鏗鏘回答：「我的人、我的心，全屬於他。」
　　
　　北堂玄聿惱極了！怒瞪那張無畏無懼的嬌容，他氣憤她怎能在這時刻還保持得了冷靜？她的眼，純淨的不染一絲雜塵，坦坦蕩蕩就像一面鏡子反映出他的醜陋，於是，他帶著報復欺壓上她的唇，深沉陰狠的蹂躪。
　　
　　一潭清水，猛然掀動一陣波浪，她不愉快的發出抗議，雙臂奮力推開他。
　　
　　「你做什麼！」她反手擦拭唇瓣，滿臉詫異又帶些微驚恐的嗔斥。
　　
　　瞧見她該有的害怕，北堂玄聿呵呵地笑。
　　
　　「怕了？妳不是很勇敢？踏入羿風閣的時候一點也不軟腳！」他恨她這般冷靜，更恨她高潔不染的氣質！
　　
　　鳳婕旋即從驚慌中平復，她冷著一張花容玉貌，聲無惶恐的說道：「你想殺我何必大費周章？人在這兒、念情劍在那兒，取我之命釋放念情劍的威力，輕而易舉之事。」
　　
　　她全然不畏死，眼中更沒有仇恨存在，愛恨糾葛對她來說已走入尾聲，若是今生今世能就此解脫，那她願求一死。
　　
　　「哈哈哈……哈哈哈哈……」
　　
　　鳳婕求死堅定的眼神令北堂玄聿揚聲狂笑，他瞇著眼，薄唇狂野放肆的勾勒笑痕，傲然剽悍的氣息緊緊凝在她身上，赫然，那恣意妄為的笑，鬧起鬼魅般的聲音。
　　
　　「不知中軟筋散的劍君，活不活得過今天？」他再度靠向鳳婕，捕捉她眼神每一分恐懼。
　　
　　「你答應不動他的！」果然一扯到劍君，無波的眼神又掀起一陣駭浪。
　　
　　「呵，為妳，我可以解散整個組織，反正我本來就對中原沒什麼興趣，但同樣為妳，我也可以殺了那個該死的傢伙！」大手用力擒住她，惹得鳳婕痛出一抹淚，他鬆開手，掌心轉而伸入她披肩的帛巾中。
　　
　　「哦……真可憐妳這細皮嫩肉，是被顏若瑤打傷嗎？」他一點也不疼惜的說道，眼神瞥見那雪白的胸頸間有深刻烙印的吻痕。
　　
　　「昨晚，你們很親熱嘛！」強勁的指尖毫不留情從她傷口劃下，狠狠滑落到那礙眼的痕跡上。
　　
　　「啊！」鳳婕當下痛得哀號，只得抓住他的手腕咬唇忍耐，滾燙的血液辣痛的從傷口泊出。
　　
　　「哼！」他甩開她，反手托起她的臉，「我不會輕易殺妳，我要妳保持這樣害怕的眼神，牢牢記住我才是唯一操控妳生死的人！」
　　
　　他每字每句都像是堅硬的釘子貫穿她，痛得她連聲音都喊不出。雙臂顫抖的撐在紅檜木桌上，消失的恐懼又再度爬涼整顆心，近乎將她逼至崩潰。
　　
　　冷眼觀看，北堂玄聿不知憐香惜玉，霸道的警告她，「妳最好別想自盡，否則妳生平所愛、所敬重的人將一個個隨妳陪葬。還記得曾經給妳溫飽、細心照顧妳的客棧老闆夫婦嗎？」
　　
　　鳳婕瞬間刷白了臉，眼神只剩下驚惶。
　　
　　「不要！求你不要傷害他們！」她撲上前淚眼婆娑的哀求。
　　
　　眼前的北堂玄聿宛若鬼差化身，押緊了每個人的性命，鳳婕怎料只鎖在她身上的鐵鍊竟然還牽連其他人。她太天真了，天真的以為這條命抵掉了，什麼過往情仇都可以消去。
　　
　　北堂玄聿斂起殺氣，輕輕撫平她的淚。
　　
　　「那妳要乖呀！不准再離開。」他溫柔的說道，眼神卻是冰冷無盡的殘酷。
　　
　　鳳婕顫了下，退開他身邊低頭用手圈住自己，彷彿籠罩全身在冰冷的寒氣中。
　　
　　北堂玄聿冷笑著，臨走前若有似無瞟了念情劍一眼，隨後拂袖離去，而廂房外駐守的兩名侍衛看都不看鳳婕一眼就將門鎖上，嚴禁閒雜人等出入。這廂房本是北堂玄聿的臥房，現今成了囚禁鳳婕的牢籠。
　　
　　絕望，伴著孤獨而渴求援手的念頭，黑暗的席捲而來。
　　
　　　　　　　　※　　※　　※　　※　　※　　※
　　
　　時間不存在心中，任何空間他也可以不在乎的硬闖，他只想知道今生摯愛的人在何方？在何方……
　　
　　「劍君，今天你插翅難飛！」喧囂四起，一堆殺手從四面八方圍來。
　　
　　喊話的人叫大鬍子劉三，他是這堆殺手的頭兒，因為收了北堂玄聿的銀兩而來取劍君性命。
　　
　　劉三揮動彎刀，大聲扯著嗓子道：「劍君十二恨，本人行不改名、坐不改姓，我叫劉三，大鬍子劉三！今天收人錢財替人消災。你放心，我已幫你買通地府鬼差，黃泉路上不會太為難你。」
　　
　　說來這劉三還真是個有良心的殺手，先幫活人燒冥紙再送死人下黃泉，動刀前霹靂啪啦的解釋一串，只差沒將自家祖宗十八代報上名來，更絕的是，他領的那幫兄弟還一一聽他口令報上名號。什麼吳七、楊八、朱九，反正全是些五四三的名字。
　　
　　劉三又道：「我家就住在此處向東二十里的鎮上，若是你在地府缺錢可以托夢給我，若是你變厲鬼要報仇可千萬別找我。大家萍水相逢，生前我照顧你，死後你留我一份清靜，好聚好散、好聚好散。」
　　
　　「喂、頭兒，他怎麼一動也不動？是不是死啦！」楊八看劍君屈著一條腿靠坐在樹下，眼皮始終沒張開過，不管他們怎麼喊，劍君就是沒動靜。
　　
　　「老九，你上前看看！」劉三喚了朱九，要他上前探探人是死是活。
　　
　　「啊？我去？」朱九指了指自己的鼻子，呆頭呆腦的愣叫，但見到大鬍子瞪眼，他也只好噎噎口水，步步發抖的走向前。
　　
　　對方可是名震江湖的劍君十二恨啊！
　　
　　朱九握緊刀，目光上上下下、來來回回送了好幾趟，才抖著手用刀面拍拍劍君那條屈起的腿，力道之小，連蚊子叮都比他強。
　　
　　「死了！死了！」他根本才碰一下褲管就拔腿回頭大喊。
　　
　　劉三聽聞，濃眉挑了下又清清喉嚨道：「既然人已經死了，大夥的功夫就省起來，咱們回去吃香喝辣一頓！」
　　
　　貪生怕死的朱九聽了，自是以為賺了便宜而樂在心中，吳七、楊八等人雖覺得掃興，但也欣然接受。正當眾人欲掉頭回轉時，風，起了變化。
　　
　　「她，在哪裡？」
　　
　　一抹平淡的聲音順風貫入耳中，眾人定住腳，你看我、我看你，看看是誰發出的聲音。大夥擠眉弄眼好一會兒，最後劉三深吸一口氣，全部人便一起回頭望向那顆大樹，霎時，劍君睜開一雙深不見底的黑瞳。
　　
　　「媽呀！有鬼啊！」朱九第一個被嚇得魂不附體，屁滾尿流的抱住劉三。
　　
　　「鬼你個頭！大白天哪來的鬼？他根本沒死！」劉三一把將朱九推倒在地狠狠斥罵，隨後他撩起彎刀對劍君大吼：「給你機會裝死你不把握，那就別怪咱們兄弟刀下不留人！」
　　
　　大鬍子一吼，眾人氣勢如虹直衝上前，殊料，劍君銳利的眼神一瞪，他們全像僵屍貼了符咒，大腳定在地。
　　
　　「我再問一次，她在哪裡？」這次劍君平淡的語氣明顯多了分不耐煩，他依舊維持這個姿勢，由下而上凜冽的直瞵他們。
　　
　　「他、他……」劉三被劍君的氣勢嚇到，一時間舌頭打結，他順手推了推身旁的楊八問：「老八，『他』是誰啊？」
　　
　　「我怎麼知道『他』是誰啊？」楊八甩了甩頭，嘟噥道：「管他是誰，我們是來殺劍君的，廢話這麼多幹嘛！」
　　
　　大鬍子聽，膽子壯上連聲喝道：「對！劍君，你可有遺言交代？」
　　
　　得不到答案的劍君緩緩閉上眼，他呼吸很淺，臉頰略微蒼白，樣貌十分平靜又帶點疏懶，這樣毫無防備的姿態反倒讓劉三等人遲遲不敢動手。
　　
　　「欸，老七，他在弄什麼玄虛？」劉三又開始與吳七交頭接耳起來。
　　
　　「我看他連劍都沒帶，哪弄得出什麼玄虛。」吳七是裡頭眼最尖的一個，早在見著劍君時他便知道對方身上連把配劍也沒有。
　　
　　「哼！劍君沒劍還耍得出花招嗎？兄弟們，上！」
　　
　　眾人齊聲吆喝殺向劍君，平靜無風的空間倏然變為修羅戰場，雜著殺聲、刀聲，沒有人知道風從哪裡來，只知風掠過，揚起一片死寂。
　　
　　「啊──死了！都死了！」根本沒膽衝上前的朱九是在風侵掠下的僥倖生存者，目睹屍橫片野，他連滾帶爬想逃離此地。
　　
　　「葉小釵的心劍，大概就是如此吧！」樹下的劍者扯著一抹輕笑，然後豎起兩指，源源有股勁氣凝聚於上。
　　
　　「但是，他是無心無念、無怨無恨，而我……」睜眼，劍君鎖定前方逃不遠的身影──「恨啊！」簡單一擊，朱九當場爆體而亡，熟悉的血味，飄盪風中久久不散。
　　
　　垂下手臂，蒼白的面容沁出一層薄汗，連呼吸也變重了！即使坐著，他的身子依然控制不住藥性微微發抖，得沒喘息兩下，地面忽然規律的震動起來。
　　
　　「喔……終於來了個狠角色嗎？」黑瞳半瞇半閉露出疲態，但那流轉唇間的言語仍舊霸氣──劍君十二恨是不會因此倒下！
　　
　　巨大的腳步將地震得越來越強且越來越近，沿途，還有鐵鍊拖行的聲音。劍君慢慢撐起身體，抬首面對殺氣騰騰的龐然大物。
　　
　　「真是巨人啊！」眼前壯碩的軀體少說也有十尺高，就劍君算張開雙臂也不夠他的腰圍。
　　
　　巨人有一副結實的體格，粗壯的肌肉有如鋼鐵般堅硬，紋路條理分明，鍛鍊得十分優秀。他赤裸著身子僅用一塊寬布圍住腰、蓋到大腿，連鞋子也沒有，身上發達的肌肉留下許多結痂的傷痕，就連那張如刻刀雕塑出來的輪廓也是疤痕累累。他的唇角向下垂，眼神正鬥志激昂的怒瞪一切。
　　
　　倏地，巨人怒吼了！
　　
　　「啊啊啊──」從喉嚨深出發出的吼叫驚天動地，他粗壯的兩隻手腕繫著鐵鍊，單手奮力拉起千斤鐵球在空中拋轉，快旋一圈後，直直擊向前方。
　　
　　劍君深鎖眉頭，只聞狂嘯的旋風從他頭頂飛掃，轟隆一聲巨響，他身後的大樹硬生生從中截為兩半。
　　
　　這是宣戰，非常嚴重的宣戰。
　　
　　劍君知道避免不了一場蠻幹，儘管他不認為自己會輸，但變數總會發生，軟筋散的效力遠比他想像還要深。
　　
　　巨人瞪著目標，似乎知道以劍君現在的狀況連站都很困難。他的眼神忽有一絲猶豫，但命令又同時在腦中響起，於是他猛然拉起鍊條將鐵球砸向劍君，一擊未中又連珠垂擊，氣力之大翻覆地殼，砸得地表坑坑洞洞，他動作雖慢，卻也壓制死劍君無法反擊。
　　
　　可惡！沒勁了！
　　
　　氣空力盡的劍君僅是瞬間分神，左右開工的鐵球便無預警砸來！為護性命，他顧不得一切爆衝內元，擋下第一顆卻擋不住第二顆，劍者傲然挺立的身影，狠狠被擊偏數丈之遙。
　　
　　驀然，大地恢復一片寧靜，狂風塵埃落地，巨人緩緩拖著鐵球一步步向前走，沿路血跡是劍者內腑受創的證據，但巨人不敢掉以輕心，只要人尚有一口氣在，他就不算完成任務。
　　
　　殺、殺、殺！
　　
　　腦中響起殘戮，巨人瞇起雙瞳看著動也不動的人，即使墜地，劍者仍舊保有高傲的姿影單跪在地，他心中忽起一絲敬佩，但必行的命令仍是得完成。大手伸出，他準備拔下劍君的頭顱──
　　
　　「世事如棋，乾坤莫測，笑盡英雄！」
　　
　　一股宏大的氣流飛快捲來，巨人不及閃躲，硬是接下一掌，清聖之氣震在身上，撼動他天生如銅牆鐵壁的軀幹。
　　
　　「一氣動山河！」
　　
　　梵天降臨，不容奸惡，一頁書足一踏地，二話不說就使出絕式，巨人再次怒吼，身上筋肉賁突企圖用肉身摧毀外力攻擊，此時，屈膝於地的劍君腦中混雜各種記憶，強烈深刻的衝擊著。他慢慢睜開迷茫雙眼，瞳仁映上的是僧者聖潔光明的背影，他原以為會是一片黑夜，一片漫無止盡最長的黑夜。
　　
　　招式一發，一頁書旋即帶走劍君，無量聖潔的光影飛快奔向琉璃仙境。
　　　　
　　大地又得短暫寧靜，巨人的身影，碩大立於天地間。
　　　　
　　「啊啊啊啊──」又是一次發自喉嚨深處的怒吼，這次的吼聲聽來有種疼痛的感覺，巨人握緊鐵鍊，身軀滿佈的疤痕突然爆裂開來！那是光明的僧者給予他的重擊，本如鋼鐵般堅硬的肌肉終究噴流出血液，滾燙的抹遍全身。
　　
　　他喘著氣，重重的呼吸，任由熱血壓成腳印，沉重的拖曳鐵球離去。
　　
　　　　　　　　※　　※　　※　　※　　※　　※
　　
　　當一頁書護著劍君來到琉璃仙境時，所有人都嚇傻了。第一個回過神的是素還真，他立即與一頁書合運元功護住劍君心脈，兩大高人的面容上盡是艱熬的汗水。
　　
　　「怎麼會這樣！劍君跟鳳婕不是在零丁寒舍過得甜甜蜜蜜嗎？」屈世途擠在房門口，不敢相信劍君會弄成這副慘狀，記憶中，只有玄空島那次將他折磨得體無完膚。
　　
　　「噓──我們先出去。」素續緣用扇子輕抵嘴唇，意示這裡需要安靜，有他爹親和一頁書前輩在，相信劍君定能化險為夷。
　　
　　約莫半個時辰，一頁書和素還真總算是將人從鬼門關搶下。
　　
　　「呃……」才起身，一陣昏眩便衝上素還真的腦門，他顛了幾步，直到身後有隻手撐住他。
　　
　　「你耗損元功甚多，需要休息。」一頁書的臉上也同樣掛滿疲累。
　　
　　「稍作調息即可。前輩，事情究竟是如何發生？」素還真在劍君身上找到一封幾乎快捏爛的信，上頭的字跡已模糊難以辨認，唯一可見的只剩最後一行字──願來世再結夫妻。
　　
　　他皺緊眉，不好的預感在心頭漫延開來。
　　
　　一頁書緩了緩氣，娓娓道：「昨夜觀星，吾發現劍君的本命星起了變化，他和他命中的另一半，將會是一場悲劇。」
　　
　　素還真聞言不禁倒抽一口氣──悲劇！難道真是註定在劫難逃？
　　
　　他看了躺在床上的劍君一眼，輕聲道：「前輩，我們出去再談，劍君就交由續緣照顧。」
　　
　　一頁書緩步隨素還真來到前廳，廳上除了屈世途夫婦外還有裴玉迪，他的臉色大概是眾人之中最難看的一個。
　　
　　「劍君的情況如何？」屈世途見兩人出來，一個箭步衝上前問。
　　
　　「性命無礙，但內腑受創甚深，短時間內絕不能再動武。」素還真簡單扼要向眾人說明，隨後他拿出鳳婕遺留的訣別信，「這應該就是整件事的主因。」
　　
　　那張又皺又爛的信攤在桌上，屈世途和青衣湊上去瞧了半天，面面相覷。
　　
　　「這真是鳳婕留下的？」青衣仔細辨認字跡，那確實是出自鳳婕之手，但真是她自願留下？
　　
　　「詳情也只能待劍君醒來。」素還真幽幽嘆氣，倦容不禁浮上對時間的焦急，時間拖越久，動向不明的北堂玄聿不知會作出何事。
　　
　　「這小倆口不是過得挺好嗎？上次青衣去探望時，劍君還笑著說喜酒不遠了，怎麼沒幾天全變了樣？唉……現在喜事不成，反倒差點成喪事。」屈世途捻著鬍鬚，似乎又多了幾根白鬍子。
　　
　　「真是狗嘴吐不出象牙！」青衣嗔怒，掄起拳就往丈夫的頭上敲去，不過揍了下她又趕緊收斂。所謂家醜不可外揚，白天人前她給丈夫面子，到了晚上，看她怎麼馴夫！
　　
　　「鳳婕一定是受到什麼威脅，不然她這麼愛劍君怎會忍心棄他而去？」猶記日前拜訪鳳婕時，她臉上還洋溢著幸福的笑容，誰會料到短短幾天人事全非？只怪蒼天弄人！
　　
　　裴玉迪從頭到尾都沉著臉，不發一語，他這個樣子看在他人眼裡更覺得心裡毛躁不安。屈世途盯了他許久，最後還是忍不住問。
　　
　　「裴玉迪，你對這件事情有沒有什麼看法？或者是說……」他湊上前低聲道：「你知道什麼內情？」
　　
　　眾人的目光瞬間鎖在這位關係人身上，只見裴玉迪雙手負於身後，乾笑一聲。
　　
　　「哈！在場有兩名先天、先天、先先天，哪有晚輩說話的份，小生我自認級數不夠，還是閃到一邊喝涼茶。」他說完，真的就溜到一旁喝茶去。
　　
　　「喂喂，都什麼時候了你還有心情說笑！」屈世途伸手沒收茶水，硬是不給他喝，「我知道你也很擔心劍君，但現在我們該討論的是整件事的始末，而不是在這邊哈茶。」
　　
　　裴玉迪抿了下嘴，不悅道：「劍君又沒死，擔心什麼！我真正擔心的人是鳳婕，她若死，事情才嚴重。」他是氣急了，一時間說話口沒遮攔。
　　
　　眾人全愣了下，唯有一頁書神情鎮定，他看向裴玉迪，直接又透徹的注視。
　　
　　「何不將你知道的說出來？共同擬定對策，也許尚有一線生機。」僧者一席話，又令在場人士屏息。
　　
　　「前輩都親自開口了，事到如今還能隱瞞什麼？不過在說正事前我想問，前輩看劍君與鳳婕兩人的命盤如何？」到了最後關頭，他還是不得不說出蕭南平死前告訴他的秘密。
　　
　　一頁書沉吟了會兒，簡潔的說：「夫妻同命。」
　　
　　「同命。意思就是要死死一雙囉！」可惡！原本以為劍君守得住鳳婕，想不到人算還是不如天一筆。
　　
　　「事情未必會鬧到如此，也許轉機就在你所知道的事情上。」素還真壓下心中焦慮，冷靜判斷。
　　
　　裴玉迪緩緩道：「蕭南平生前是不是有跟你們講個故事？他是不是說念情劍是一名叫司馬憂的鑄劍師打造，但最後卻是注入鶖玥仙子的魂魄。而事後，司馬憂將這一切撰寫為《赤魂錄》。」
　　
　　「確實如此。」素還真點點頭。
　　
　　裴玉迪又道：「故事中，司馬憂和鶖玥仙子的事情是真，但《赤魂錄》的事情是假，這個世界上根本沒《赤魂錄》。」
　　
　　「沒有《赤魂錄》！」眾人嘩然，卻又不禁疑問：「那為何江湖上一直傳聞《赤魂錄》記載了念情劍的劍招和特性？而且劍君拔劍時不是親眼看見《赤魂錄》埋藏的地點？」
　　
　　「世上沒有《赤魂錄》但卻有個鳳婕。」裴玉迪眼神黯淡，痛心道：「她的命，才是真正開啟念情劍的關鍵，至於劍君所見的只是一個假象。當年杜芊紅將魂魄寄在劍上，念情劍收了她的魂自然擁有她的靈性，並且依照意志幻化出這樣的假象，但時過境遷，北堂玄聿可能已經發現這是一樁騙局。」
　　
　　說到此，琉璃仙境一片肅靜，他們總算明白蕭南平和杜芊紅為何會編造出《赤魂錄》，目的不就在於擾亂覬覦者的方向，保護鳳婕嗎？但他們不顧一切賠上性命，真相終究還是給北堂玄聿知道了。
　　
　　「那現在鳳婕的處境豈不是很危險！我們得快想辦法將人搶回來啊！」屈世途夫婦一想到鳳婕危在旦夕就急得手足無措。
　　
　　「不能冒然行事，若是逼他狗急跳牆只怕鳳婕的處境會更危險。」眼下劍君重傷未癒加上敵方動向不明，素還真明白此時非是時機。
　　
　　就在眾人一籌莫展時，裴玉迪若有所思的將手覆在那封訣別信上，他閉起眼，靜靜感應信紙，那上面一筆一畫都留有鳳婕真摯熱烈又淒楚悲傷的情感，忽然，他手中的筆泛起絢爛的光彩，輕輕在紙上寫下一個名字。
　　
　　原來是顏若瑤啊……
　　
　　裴玉迪緩緩睜眼，默默將紙收下並轉身對眾人道：「北堂玄聿方面就由我去探探消息，你們盡量幫劍君恢復元氣。告辭。」他匆匆化光而去，轉眼間既不見蹤影。
　　
　　「哇！這裴玉迪真是深藏不露！」屈世途眨了兩下眼，依稀可見殘象。
　　
　　「嗯……前輩認為此事該如何化解？」素還真思忖了會兒，問向一頁書。
　　
　　僧者，總是以大慈悲之心看待世間萬物。
　　
　　「乾坤莫測仍有生機，我相信杜芊紅有靈，絕不會取鳳婕之命。」
　　
　　　　　　　　※　　※　　※　　※　　※　　※
　　
　　夜，驚醒了昏沉中的人兒，她猛然從桌上爬醒，驚慌的眨眼。四周一片烏黑幾乎什麼也看不見，腦袋空白了許久，她終於想起自己身在何方，一抹哀傷的情緒又浮上心頭，但她已經累到連哭的力氣也沒有。
　　
　　這間寂靜又森沉的房間，隱約透著紅光。
　　
　　鳳婕離開桌邊，緩緩朝向引導的紅光前進，她伸手解下掛在牆上的念情劍，仔細撫摸它。
　　
　　「娘……」抱著劍，她整人縮在角落恍惚低喃。
　　
　　門外響起一陣沉重的步伐，隨後有人推門而入。鳳婕一直低頭不語，她聽見開門聲卻一點也不在乎是誰來，那個人點燃油燈驅逐蟄伏於屋內的黑暗，然後又走到桌邊不曉得弄些什麼，從頭到尾她只覺得屋內的壓迫感驟然上升，彷彿快要窒息了。
　　
　　那個人停下動作，目光轉向瑟縮在角落的鳳婕，猶豫了下，遂抬起步伐輕輕走向她。
　　
　　他自認為輕，但那巨大的腳步仍舊震得地板「喀啦喀啦」的響，龐大的陰影逐漸籠罩在她頭頂，並且伸出巨掌搭上纖細的藕臂。這一舉動，著實嚇著鳳婕，尖叫聲頓時失控響起，那個人迅速鬆開手後退一步，好似也被鳳婕給嚇到，他連忙揮動巨手，咿咿呀呀的解釋。
　　
　　「喂、大塊頭！叫你送個飯你做了什麼？」守門的侍衛聽見尖叫趕緊衝進來，只見鳳婕抓緊劍驚恐的縮在角落，而他口中的「大塊頭」正是白天與劍君對上的那名巨人。
　　
　　「啊、啊啊……」巨人不會說話，只會亂七八糟的比手畫腳，他手臂一動，那壯碩勇猛的身材看來更嚇人。
　　
　　「行了行了，離開吧！」侍衛根本懶得跟他溝通，揮手就叫他出去。
　　
　　巨人搔搔頭，還不好意思的向鳳婕賠罪，但被他這麼一行禮，鳳婕可是不由得僵直身子，只見巨人彎身屈膝慢慢離開，出了門，那壯碩的身軀才能直挺挺的站立。
　　
　　「天吶……」她真不敢相信世上有生得如此魁梧之人。
　　
　　「桌上那是晚膳，用完了自然有人幫妳收拾。」侍衛沒說太多又重新把門關上。
　　
　　鳳婕看看桌上那些菜餚又回想方才巨人的舉動，猜想他大概是要叫她吃飯吧！被這意外的插曲嚇到，她此刻的心情反而舒緩許多，只是……之後來收碗盤的該不會又是那名巨人吧？
　　
　　吐了口氣，就在她將念情劍掛回牆上時，腦中突然閃過一招，絕美的眸子，掀起一抹暗流。
　　
　　「娘，妳會支持我這麼做吧！」對著劍，鳳婕堅定發誓。
　　
　　她不能氣餒，就算再怎麼折磨，她也要找機會殺了北堂玄聿！
　　
　　※　　※　　※　　※　　※　　※
　　
　　江南，充滿神話色彩的彌山在黑夜中顯得更加傳奇。點點螢火沿著連綿山巒將整座彌山襯托出奇玄幻貌，曲巧有緻的山形彷彿就像一名女子玲瓏側臥，數百年來守護著彌山。
　　
　　「看來這就是當年司馬憂鑄劍之處。」秦假仙領著兩名小弟來到彌山腳下，此處幽森寧靜，放眼眺望高山竟不會讓人產生壓迫感，反而有股祥和沉靜的力量洗滌心靈。
　　
　　「嗯……這真是一處安靜又舒暢的好地方。」業途靈的心中感到前所未有的清靜。
　　
　　「是啊，連我都想在此定居。」秦假仙大口大口的呼吸，似乎想把這股環繞彌山的清香全數納入口中。
　　
　　「是很安靜啦！但為什麼我感覺有種陰森森的氣息，好像……有兩雙眼睛死盯著背後。」蔭屍人打了個寒顫，面對沉靜幽森的山脈，心底不由得毛骨悚然。
　　
　　「有什麼樣的修為對萬物感覺自然就會不同，像你這款的喔……夜路走多了也會碰到鬼！」秦假仙不以為然，但忽然一陣陰風吹過掠起滿身雞皮疙瘩──莫非真被蔭屍人說中這彌山有古怪？
　　
　　「大仔，你有沒有感覺一陣風吹過，陰陰冷冷……」這下連業途靈也覺得不對勁。
　　
　　「我看我們還是快挖，挖到了馬上離開。」秦假仙一聲令下，兩小弟馬上拿起挖土器具開工。
　　
　　「給我挖仔細！這本冊關係甚大，絕不能讓它落入北堂玄聿手裡。」他打著油燈監督，只見一堆破鐵廢劍從黃土中翻出卻始終沒瞧見《赤魂錄》。
　　
　　「再挖深一點，一定埋在裡面。」他舉高油燈，突然覺得地上晃動的影子有些怪異，仔細數著，影子的數目竟然不對！「奇怪，我們只有三個人怎會有四條影子？」
　　
　　「因為還有我。」
　　
　　陌生的語調鏗然響起，秦假仙頭都來不及回就被飛刃割傷脖子。
　　
　　「是北堂玄聿的爪牙！快跑！」看清來人，秦假仙想都不想就拉著蔭屍人當擋箭牌，沒命似的拔腿跑，業途靈見苗頭不對也趕緊閃人。
　　
　　「哼……」韓黔月瞄準目標飛刃齊發，冰冷的眼神夾藏一抹謔笑，好似正享受追逐獵物逃亡的樂趣。
　　
　　「阿爸喂──救、救人啊！」蔭屍人被秦假仙拉著衣領倒跑，眼看飛刃一支支奪命而來，他死命揮舞手中的大鏟子，亂無章法打掉飛刃。
　　
　　他們企圖跑進彌山避難，誰知一道刀氣襲來，阻斷生路。
　　
　　「嚇啊！又一個！」秦假仙一見煞星，連忙踩住步伐轉向其他地方逃命。
　　
　　「呵，能逃到哪去？」韓彤月的表情有著同樣戲弄獵物的興致，他不急不徐順著逃難者的方向前進，此時韓黔月迅速從旁掠過，他立即施展輕功追上。
　　
　　韓黔月斜瞪他一眼，似乎不悅與他並肩齊行。
　　
　　「看誰先擒到。」韓彤月輕笑道。
　　
　　「怕你不成。」韓黔月加緊步伐，兩兄弟就這樣一前一後追逐起來。
　　
　　「呼呼……大仔，沒路了！」業途靈突然緊急煞住，氣喘噓噓的回頭大喊。
　　
　　「沒路！又是懸崖？」秦假仙正努力拖著嚇到腿軟的蔭屍人。
　　
　　「不是，是河流！」
　　
　　業途靈話才說完，又驚見後方猛烈攻來飛刃、刀氣。
　　
　　「跳……快跳河啊！」秦假仙二話不說拉著小弟們跳入河中，「噗通」巨響，那飛刃和刀氣也在河面激起澎湃浪花。
　　
　　韓彤月兄弟同時抵達河岸，可惜黑夜成了最佳的掩護以至於他們看不到秦假仙等人，但這河水聽來似乎很湍急。兩兄弟相覷一眼，不用交談便有默契的行動。
　　
　　而在這方面，被河水沖流的三人終於逮到機會爬上岸邊，雖是樣子狼狽不堪但也慶幸自己逃過一劫。
　　
　　「好在你秦爺爺福大命大，才沒被那兩個夭壽死骨的抓到！」他一邊咳水一邊喘氣怨道。
　　
　　「這下《赤魂錄》要落到北堂玄手中了。大仔，現在該怎麼辦？」蔭屍人和業途靈雙雙癱在河岸。
　　
　　秦假仙想了下，又道：「咱們挖了半天只見到一堆破銅爛鐵，而那兩顆『韓氏泡菜』早就知道這邊會派人手來。照理來說《赤魂錄》關係甚大，他們應該要先取冊，但他們的目標好像不是這樣。」
　　
　　「會不會是劍君報錯地點害咱們白挖一場，說不定《赤魂錄》早就被人搶去。」蔭屍人搔著頭說。
　　
　　「這……我看事情不單純，還是回中原找劍君確認。」就在秦假仙打算回轉中原時，一把刀無聲無息架上他的脖子。
　　
　　「大仔！」蔭屍人和業途靈想找機會從刀下搶人，可韓黔月就站在他們身後牢牢盯死所有空隙。
　　
　　「秦假仙，我們家主子請你到府上坐坐，你應該會給這個面子吧？」韓彤月壓著漓鳶刀，滿心「誠懇」的邀請。
　　
　　「哈、哈哈……」秦假仙乾笑幾聲，冷汗直流，「你們家主人如此『盛情』邀約，我能說不去嗎？」
　　
　　韓彤月揚起滿意的笑容，刀鋒卻還是閃動俐落的銀光，「那就有勞三位隨我們走一趟。」
　　
　　身後的彌山，仍是閃動奇玄的螢火，一點點紅豔又淒美的火光，終於燃起百年輪迴的命運。

《待續》
　　

死並不可怕，最可怕的是孤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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雁魂

一簑煙雨任平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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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樓發表於: 2006-03-21 01: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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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八】
　　
　　自從鳳婕回到羿風閣後，原主人所住之地門禁森嚴不許任何人靠近，除了北堂玄聿和他所信任的下屬外沒有人知道裡面弄什麼玄虛，侍衛們守得滴水不漏，就連封卓一的白虎也不得其入。
　　
　　白虎傲視四周，完全找不到空隙前進，遠處的封卓一知道再耗下去也是徒勞無功，便將牠招回，白虎收到指示也只能不甘願的甩著尾巴離去。
　　
　　「怎樣？連牠也進不去嗎？」封卓一臉上雖沒什麼變化，但夏云樓知道白虎一定是無功而返，他又道：「這少主真是越來越神秘，圈了個禁地出來反而更讓人想知道裡面藏了什麼寶。」
　　
　　封卓一仍是維持一貫沉默，但他的思緒可是隨夏云樓的話在轉動。
　　
　　夏云樓道：「聽說那個奴隸前兩天負傷回來還進入禁區，問問他，說不定知道什麼。」
　　
　　他的話引起封卓一反應，但封卓一在意的並不是那名巨人是否進入禁區，而是那名巨人負傷回來即表示他在外與人發生衝突。巨人的體格眾所皆知，能傷他的非是一般刀劍武器，封卓一猜想，莫非是北堂玄聿暗自對中原展開行動？
　　
　　「你一定在想，少主是不是打算進攻中原，對吧？」夏云樓猜的分毫不差。
　　
　　封卓一略皺眉，斜眄趴在他肩上吱吱喳喳的少年，不過少年倒是很開心，因為他又料中封卓一的心事，這代表他們之間的距離縮短了些，不過，少年至始至終都不相信北堂玄聿。
　　
　　「我說你，把某人想太美了！」夏云樓離開他的肩膀，雙手負於後腦笑道：「他的懦弱無能一開始就看得出來，你我心知肚明鳳婕入洺淵山莊真正的原因，若不是他心軟怎會留個後患？說不定禁區裡關的正是鳳婕哩！」
　　
　　封卓一越聽眉皺得越緊，他知道夏云樓對北堂玄聿的成見一直很深，但他說的話也不無道理，北堂玄聿的表現卻實令很多人失望。
　　
　　見他猶豫，夏云樓又趁勝追擊的說：「若裡面關的真是她，你還會站在少主那邊嗎？」
　　
　　封卓一臉色丕變，厲聲道：「沒有哪邊不哪邊，大家都是同條船的人。」
　　
　　他傲然騎上白虎，夏云樓知道他欲往何方於是笑嘻嘻的說：「幫我跟莊主說我惦記著他呢！」
　　
　　他悶哼一聲算聽見夏云樓的意思，出羿風閣前恰巧瞥見那名巨人正提著竹籃子往禁地走去，但他仍是繼續駕著白虎沒有停下路程，因為有夏云樓盯梢，用不著他在這方面費心。
　　
　　巨人一步步往鳳婕所處的閣樓前進，這兩天來鳳婕也習慣他三餐送飯，一般人往往被他的個兒頭震住，加上他滿身疤痕不茍言笑，著實嚇得人三魂七魄掉去一半，但仔細觀察，其實他還挺靦腆的。
　　
　　「你身上的傷是怎麼來的？」鳳婕打著一盆水，細心為他清洗傷口。
　　
　　他們是敵人，她根本不該關心他，可是一個傷痕累累的人出現面前她就是狠不下心視而不見，何況他傷得真的很重，羿風閣內卻沒人管他的死活。
　　
　　巨人搖搖頭，不曉得怎麼向鳳婕解釋身上的傷，新的傷痕自然是那天僧者留下，而舊的傷痕正刻劃出他到羿風閣前過著非人非奴的生活。這段歷史他不知從何說起，只是某天站在河川前他才發現，這些傷痕根深柢固磨滅不去了。
　　
　　「北堂玄聿是你的主人吧？為何你受傷他都不聞不問？」提起那個仇人，鳳婕一股怨就衝上來。
　　
　　連自己屬下的死活都可以不管，她總算看清北堂玄聿的真面目！過去她還傻傻的視之為親人，可是他們確實情同手足啊！難道一切都裝出來的？她完全蒙蔽在他邪惡的計畫下嗎？
　　
　　「啊呀……」巨人努力的想為主人辯護，可那笨拙舌頭就是捲不出話。
　　
　　鳳婕看他一臉憨厚，忍不住嘆氣，「他明明就不關心你何必要替他說情？真是個傻瓜！」她罵他，更罵自己為何還惦記過往。
　　
　　巨人瞧那雙淒美的水眸泛著霧氣，自己也難過的低下頭來，或許在旁人眼裡他是個不值得注意的奴隸，但比起以前連奴隸都不如的生活，他已經萬分感激那個將他從地獄救出的人。
　　
　　鳳婕吸吸鼻頭，哽咽問：「你不會說話，那識字嗎？可有名字？」
　　
　　巨人聞言，抬首注視鳳婕。她的美麗、她的關心，她小心翼翼為他處理傷口的態度都是他從未體會過的，他知道她與別人不一樣，不把他當怪物、奴隸看，而是一個活生生存在的人。
　　
　　巨人第一次覺得，原來自己也是一個人啊！他笑裂了嘴，傻呼呼的抓起毛筆在紙上寫下醜醜的大字。
　　
　　「丁？你叫丁？」鳳婕笑笑的看著那個大字，明明就一橫一豎卻活像兩條蚯蚓歪七扭八的。
　　
　　他猛點頭，就是這個意思。
　　
　　「那好，以後我就叫你『阿丁』吧！」
　　
　　巨人聽見後笑得更開心。阿丁、阿丁……這是他的名字，他終於是個有名字的人了！
　　
　　阿丁高興的步出樓房，門外的侍衛看他笑成這樣不禁用詭異的眼神打量，阿丁趕緊收起笑容離開禁區。就在他遠離侍衛的盯梢後，一道略微稚嫩的嗓音從容不迫叫住他，回頭一看，竟是站在高處與他平視的夏云樓。
　　
　　站在阿丁面前的少年嬌小的很，彷彿阿丁隨便一根指頭都可以將他推倒。事實上以阿丁的力氣來說確實可以如此，但他看見夏云樓卻顯得格外卑微，有如一頭猛獅遇上了馴獸師。
　　
　　夏云樓一臉高傲而又懶洋洋的看他，「我問你，那裡頭關的是什麼寶？神神秘秘連我都不知道，你一個奴隸怎跨得了禁區？」
　　
　　他的話充滿不屑，好像阿丁跨入禁區是多麼褻瀆的一件事。阿丁也明白自己的身份，但是他除了搖頭外什麼也沒表示。
　　
　　「這是不知道、不能說還是你不想答？」夏云樓盯著他，口氣有些不悅，但阿丁還是硬著頭皮搖頭。
　　
　　「哦──來羿風閣一年就成了北堂玄聿的走狗，看來你是忘了你真的主人是誰。」他挑一抹令人打從心底發寒的笑，雙眼銳利的掃過阿丁的傷口，答案既不言而喻。
　　
　　阿丁拚命左右搖手還不停彎腰鞠躬。夏云樓是他的主人，這在阿丁心中早就是認定的事實，但為何他的腦海會浮現閣樓那名漂亮的女子？
　　
　　夏云樓上下打量這個被他撿回來的傢伙。
　　
　　說來這傢伙也真奇怪，即使力氣嚇人、體格壯碩，卻從未用自己的力量掙脫外來的束縛，反而對那些虐待他的人卑躬屈膝。後來經過調查，他發現原來這個巨人生下就是被遺棄的孤兒，所以對人異常依賴，天不怕地不怕，就怕人遺棄他。
　　
　　──說不定哪天，封卓一會是第一個棄你而去的人。
　　
　　夏云樓的腦中突然竄出顏若瑤的話，他立即搖頭。
　　
　　開什麼玩笑，他跟這個大塊頭可不一樣！他們雖然有相同的身世卻是截然不同的命運，他夏云樓可是靠自己的力量站上頂峰，而眼前這傢伙永遠只有伸手乞討的份。被人玩弄的人才會害怕被遺棄的滋味，這個奴隸不就證明這點？
　　
　　「喂，我不問你禁區的事，但你身上的傷總可以告訴我原因吧？」夏云樓將焦點轉到阿丁的傷口。
　　
　　阿丁鬆了口氣，扯著嘔啞難聽的嗓子支支吾吾說出劍者的名字。其實他會說話，只是說得又慢又難聽，而夏云樓是第一個有耐心聽他說完整句話的人，所以他日後也只願意說給他聽。
　　
　　如預料，阿丁果然是和劍君交手，這樣子夏云樓更加確定樓房內的人就是鳳婕，不過他看了下還能活潑亂跳的阿丁，不禁又有疑問。
　　
　　「劍君是何等人物，怎麼你還能活著回來？」這傢伙就算再強壯也絕對抵不過劍君凌厲的劍招。
　　
　　阿丁又很艱澀的拼出每一個字，包括劍君中軟筋散、一頁書前來搭救，夏云樓聽了大為歡心。
　　
　　哈哈……這下劍君不死也剩半條命！「你安份做你的事，別讓北堂玄聿知道你我交談過。」
　　
　　阿丁傻傻的點頭，見夏云樓高興他也高興，因為他以為自己保住了樓房中那名女子的安全。他知道北堂玄聿和夏云樓不喜歡她，可是他很納悶，這麼好的女孩子為什麼主人們會討厭？
　　
　　那龐大的身軀愣頭愣腦走著，或許阿丁這輩子也不會明白就是因為他呆呆愣愣才能活到現在。
　　
　　熱風敲響清鈴，阿丁看向大廳的方位，眾多武將一起湧入廳堂不知發生何事，但看樣子肯定是很緊急吧！
　　
　　　　　　　　※　　※　　※　　※　　※　　※
　　
　　羿風閣來了三位貴賓──秦假仙、蔭屍人、業途靈。
　　
　　這三個人的出現著實振奮許多將領，他們以為北堂玄聿終於要對中原宣戰了！但被挾持而來的秦假仙卻老神在在坐在椅上。他這個江湖辣手什麼陣仗沒見過？大不了伸頭一刀縮頭一刀，明天消息一出，羿風閣就此夷為平地。
　　
　　秦假仙露出兇狠凌厲的目光掃過眾人，大喝：「北堂玄聿，有膽叫你的手下退下，別來這套下三濫的手法，咱們一對一！」他擺出架勢，全然不畏強權，這種風度、這種眼神，莫非是「七彩劍少」重出江湖？
　　
　　「哈！秦假仙，我想你誤會了，今日邀你來純粹是想請你做個見證。」北堂玄聿尊敬秦假仙為江湖元老，故待以上賓之禮，絲毫不在意他的批評。
　　
　　秦假仙一聽，哈哈大笑，「若是要我見證你退隱，我秦大俠二話不說幫你在公開亭免費宣傳，還送你一串強強滾的鞭炮，歡送你這隻武林害蟲終於要搬回蘇州賣鴨蛋囉！」
　　
　　他這般囂張狂妄的態度頓時惹來韓黔月不滿，一個飛刃就往他額首射去，幸虧北堂玄聿眼明手快，抄起茶杯蓋打偏飛刃，嚇得秦假仙猛退三步不停拍撫胸口壓驚。
　　
　　「好你個奸臣囝仔！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雖然被嚇得腿軟，秦假仙仍是不改尖銳言詞。
　　
　　「對不住，他的脾氣是衝了點。」北堂玄聿斜瞪韓黔月一眼，又對著秦假仙笑道：「今日請你來確實如你所言，我北堂玄聿從今爾後退出江湖與中原河水不犯井水。」
　　
　　「啥！我有沒有聽錯？」突如其來的退出宣言可比方才那一鏢還驚人，秦假仙趕緊拉著小弟說：「快將每句話一字不漏記下拿去給他畫押，免得他等等翻臉不認帳。」
　　
　　不僅是秦假仙等人震驚，在場的武將們更是瞠目結舌，不敢相信主子會說出這番話。
　　
　　「秦假仙你不用緊張，我北堂玄聿言出必行。」他似乎沒感受到四周憤怒的氣息，兀自說道。
　　
　　「你用說的我不信啦！在這上面簽字，我立刻貼在公開亭。」秦假仙將條約交給他並死盯著他親筆簽下，眼看和平就要到手，突然有人揚聲阻止。
　　
　　「慢著！」夏云樓氣呼呼的跳出來指責北堂玄聿，「莊主生前是怎麼教訓的？臨陣退縮這種事你也幹得出來！你非但不替他老人家報仇還連累一幫兄弟，根本是羞辱了你身上流的血！」
　　
　　他整個人氣炸了，完全失去平常的風範，北堂玄聿的退出不但讓眾人失望更險些引發內戰，顏若瑤、韓彤月兄弟和擁護少主的人自是尊重主子的決定，大廳上明顯劃分兩派。
　　
　　「大仔，要打起來了！」
　　
　　「哼哼……狗咬狗一嘴毛，咱們中原正好坐收漁翁之利！」秦假仙退到一旁等著看好戲，北堂玄聿倒是不急不徐。
　　
　　「我說要退出江湖是我個人的事，至於整個組織是否解散你們可以自己決定，總之，我既無心於江湖，你們要權力地位就自己去爭奪吧！」
　　
　　他將事情撇得一乾二淨，夏云樓聽了憤恨不已，偏偏此時能拉攏人心的封卓一不在，不然還由得了北堂玄聿在台上囂張行事嗎？
　　
　　「小主，現在該怎麼辦？」一名扮相為侍從的男子悄悄在夏云樓耳畔呢喃。
　　
　　他叫馮麒恩，看似是一名不起眼的小卒實際上卻擁有不為人知的雄厚實力，他尊稱夏云樓一聲「小主」，可見其兩人關係密切，不過就在他們竊竊私語的同時也被顏若瑤給盯上，因為日前她正是無意間偷聽到馮麒恩和另一名侍從談論北堂宗邑的事。
　　
　　這個馮麒恩果然別有來歷，鬼鬼祟祟跟夏云樓交頭接耳是在想著要怎麼跟莊主交代這突發的狀況吧！
　　
　　紈扇下的唇輕輕勾動，顏若瑤不動聲色多日終於逮到這次機會，她心裡正暗自盤算等他們自曝馬腳。
　　
　　北堂玄聿不管底下吵得沸沸揚揚，吩咐了韓彤月兩句，隨後就在眾人怒瞪之下大搖大擺離去。
　　
　　「秦假仙，麻煩請你隨我到後院。」韓彤月照著主子的吩咐，欲帶秦假仙前往禁區。
　　
　　「去後院幹嘛？莫非北堂玄聿變卦想偷偷作掉我？」他故作害怕的說。
　　
　　韓彤月沒與他爭論，只說自家主子有位重要的客人請求一見，秦假仙賭他們不敢玩什麼把戲，就跟著他穿越長廊轉入後院。
　　
　　初入羿風閣內部，秦假仙立即開了眼界。原來此地頗具規模，光一個閣主住宅的區域就與二重林平分秋色，更別說隔壁還有三兩個別院組合而成，只是此區守得森嚴，秦假仙實在猜不透除了北堂玄聿外，還有什麼大人物需要如此嚴密的守備？
　　
　　「人就在樓房裡，請。」韓彤月站在門外，並不打算帶他們進入。
　　
　　秦假仙看了看這間活像是囚牢的樓房，吞吞口水說：「等等，我想先做個保險，既然裡面的人要見的是我，那就用不著三個人一起進去。蔭屍人你留在門口，業途靈你先到琉璃仙境等消息。」
　　
　　「大仔，為什麼是我留下？我回琉璃仙境的腳程比業途靈快耶！」蔭屍人壓根都不想留在此處，這邊每個人看來都殺氣騰騰，說不定隨時都有生命危險。
　　
　　「叫你留下是因為你好福氣！韓彤月，我這樣安排你沒意見吧？」他用力的拍了拍蔭屍人。
　　
　　「當然，業途靈你可以離開了。」韓彤月讓出一條路。
　　
　　「大仔你一定要回來，我在琉璃仙境等你！」
　　
　　望著業途靈的背影，秦假仙故意舉起雙手圈在嘴邊大聲的喊，喊得羿風閣上上下下、裡裡外外聽得一清二楚──「若是兩天內我沒回來，你就叫素還真和劍君殺上羿風閣，別跟他客氣！」
　　
　　賢人和劍者的名字敲入樓房內，驚動了正在二樓窗邊眺望的人兒，她飛也似的衝下樓，見著一個令她又驚又喜的人。
　　
　　「秦假仙！」她作夢也沒想到會在羿風閣見到他。
　　
　　「鳳婕！妳怎麼會在此？」秦假仙的詫異不亞於下，但基於前次被騙的經驗，他繞著鳳婕打量了好幾圈才確定她是真人。
　　
　　鳳婕百感交集的看著他，囁嚅道：「是……是劍君託你來的？他平安嗎？」
　　
　　秦假仙自然不曉得這中間發生何事，他拍著頭，索性一五一十告訴她。
　　
　　「劍君託我去找《赤魂錄》，結果我腳才踏上江南就被北堂玄聿的手下抓來了，那個奸臣囝仔找我做見證說要退出江湖，不知道是真是假……對了，難道妳也是被他抓來？」
　　
　　秦假仙見她有苦難言，氣得怒火直燒，但他不罵北堂玄聿反倒先指責自家人來。
　　
　　「劍君是在做什麼！連妳也顧不好還說要娶妳！」
　　
　　「不是，不是這樣的！」她連忙澄清，不忍劍君在此事上受到半點苛責。錯在她，至始至終都是她連累了他，北堂玄聿既然按照約定退出江湖，那她也只有咬著牙周旋下去。
　　
　　秦假仙知道鳳婕一定是被逼的，於是打抱不平的說：「是不是他用什麼下三濫的手法偷襲劍君害你們兩人拆散，然後又回頭將劍君打得半死，否則以十二恨之實力和不服輸的個性，哪會給北堂玄聿機會。」
　　
　　他句句戳中事實卻沒發現鳳婕臉上抹著苦痛，她明白了北堂玄聿為何會特意安排秦假仙來，一封訣別信不夠，他要她徹底讓劍君死了這條心。
　　
　　本該清甜的嗓音，沉重的勾起負荷──「始作俑者就該承受接踵而來的報應，一切都是我自願，心甘情願。」
　　
　　　　　　　　※　　※　　※　　※　　※　　※
　　　　
　　青衫人影，再次踏上陰川谷，這次沒有蝴蝶列隊更沒有天外飛來的肚兜，一切安靜的只有跫音回響。
　　
　　裴玉迪站在那棵供奉蝴蝶斬的大樹前，鏘然開口：「蝴蝶君，生意上門了，你不出來見客嗎？」
　　
　　盤旋了片刻，窩在家中的蝴蝶君終於出聲。
　　
　　「見到你我就不想做生意，請回吧！」他不客氣的打發人走。
　　
　　「嘖嘖……這就是你對朋友的態度？」明知蝴蝶君心情差，裴玉迪還厚著臉皮賴在此跟他套交情。
　　
　　「朋友？我跟你什麼時候成了朋友？別自己往臉上貼金。」
　　
　　裴玉迪仍不改笑容，死皮賴臉道：「經過這次交易，相信咱們將建立起良好的友誼。這是一千兩，先出來見個面再說。」
　　
　　祭出白銀這招果然有效，蝴蝶君看在錢的面子上勉強出來，只是蝶語一出還是犀利的令人難以招架。
　　
　　「說吧！什麼事情？若是要我幫你討老婆，我建議你去找秦假仙比較快，他是做土公仔出身的，可以包辦你的婚禮跟後事，買一個妻子送兩副棺材，『終身』大事交給他絕對妥當。」
　　
　　蝴蝶君完全不在乎當事者的臉色，反正他最近心情差到極點，阿月仔不理他又犯到一個死纏爛打的桃花運，他終日待在陰川谷氣得七竅生煙，正愁找不到對象出口怨氣。
　　
　　被無辜當成受氣包的裴玉迪這次倒耐得住性子，求『蝶』之事迫在眉睫，他筆一轉，笑笑就算了。
　　
　　「多謝你的建議，不過我的『終身』大事向來不需別人操煩。這裡是兩千兩，我要借你的蝴蝶一用，幫我選兩隻聰明伶俐，速度快、反應好、體力佳，記憶力一流的蝴蝶。」
　　
　　來陰川谷的人不是買命就是送命，何時有人向蝴蝶君租借起蝴蝶來了？他狐疑的盯著裴玉迪，開始懷疑那兩千兩夠不夠份量。
　　
　　見蝴蝶君猶豫，裴玉迪眉頭不皺一下又拿出兩千兩，「這樣有夠了吧？若是還不夠，那我乾脆借你的蝴蝶斬算了。」
　　
　　紅影在兩袋白銀前慎重的晃了下，隨後揮揮手道：「不用了，我陰川的錢淹得滿腳都是，你這四千兩我還不放在眼裡。」
　　
　　「不放在眼裡？」裴玉迪既詫異又好笑的說：「嗜錢如命的蝴蝶君何時眼裡容不下銀子？」
　　
　　只聞一聲唉嘆，蝴蝶君幽怨的坐在樹下看來憂鬱萬分。
　　
　　「唉……要是錢能解決一切，我就不用整天唉聲嘆氣。」錢，換不回逃家的阿月仔；錢，也換不走那個難纏的女人。
　　
　　「你又跟公孫月吵架了？這次是什麼問題？」瞧蝴蝶君愁眉不展，他多管閒事的缺點不小心又冒出來，殊不知這正掉入蝴蝶君的圈套。
　　
　　「別問了，家家有本難唸的經，算了、算了。」
　　
　　他自暴自棄的甩甩手，看來真像是遇到人生難過的關卡，這下更激起了裴玉迪的正義感──當然，這正義感是要建立在他此行的目的上。
　　
　　「既然四千兩你不收，那就當我欠你一個人情如何？你將蝴蝶借給我，日後若有需要我幫忙的地方，裴玉迪一定義不容辭。」時間緊迫，他由衷希望蝴蝶君別再討價還價。
　　
　　獲得滿意的籌碼，蝴蝶君暗自奸笑，「看你誠心誠意的份上，這兩隻就借給你囉！」他信手一招，喚來兩隻紅蝶。
　　
　　「多謝，日後再聯絡。」裴玉迪得到兩隻蝴蝶相助便匆匆離去，根本無暇顧及蝴蝶君異樣的神情。
　　
　　「裴玉迪呀裴玉迪，你很快就能還我這個人情。」他愉快的配上蝴蝶斬想前往浮光掠影，此時身後忽然竄出一道與其相襯的紅美倩影。
　　
　　「蝶君，你要去看月姊姊嗎？」那甜美的聲音搭配嬌豔的外型是多令男性瘋狂追求的一株牡丹，高貴豔麗又不失大方，但此女卻是讓蝴蝶君最頭痛的人物──色無極，一個出身笑蓬萊深藏不露的舞者。
　　
　　「是啊！我就是要去陪我心愛的阿月仔，妳若是要離開，請便、不送。」不管蝴蝶君把話說得再冷再絕，色無極仍舊像個黏皮糖一樣緊纏著他不放。
　　
　　「我也要去，幾天沒見到月姊姊還挺思念她的。」
　　
　　「妳妳妳……」他受不了的翻眼瞪她，如果可以的話，他真想一刀斬下去！「妳別以為阿月仔暫時跟我分居就可以見縫插針，告訴妳，我蝴蝶君一輩子也不可能愛上妳。」
　　
　　他這話說得絕情，即使聽慣冷言冷語的色無極還是不免心痛了下，但她很快就平靜。
　　
　　「你若是跟月姊姊的感情彌堅不摧，又何必怕別人趁虛而入？」儘管明白自己在蝴蝶君的心中占不上一席之地，她還是傻傻的等、痴痴的守候，有時想來不禁嘲笑自己，過去讓男人拜倒在石榴裙下的色無極，何時變得像小女人一樣希望有個長相廝守的伴侶。
　　
　　蝴蝶君看到她淒楚可憐的樣子，一時間想罵罵不出口、想打打不下手，只好轉身一化來個眼不見為淨，留下色無極孤守陰川。
　　
　　「蝴蝶君……」即使陰川注入她的氣息，為何還是感覺如此寂寞？
　　
　　色無極向來是堅強的，但遇上愛情，這份堅強也終將瓦解。
　　　　
　　　　　　　　※　　※　　※　　※　　※　　※
　　　　
　　秦假仙走了，帶著鳳婕「心甘情願」的一席告別，落寞的離開羿風閣，而那棟清幽的閣樓內，悠悠盪盪揚起笛聲。
　　
　　那笛音總是特別低沉、特別遼闊，恍若茫茫無際的原野吹來一陣憂愁的南風。夏天的風該是充滿活潑的氣息，可那笛聲卻將它轉入另一層境界，頑皮的精靈拂過耳畔，竟也變得乖巧寧靜。
　　
　　北堂玄聿依著笛聲前進，縱然這調子聽過不下數十次，還是有辦法吸引他注意，他記得旋律總在月光下響起，特別感傷動人，原來白天聽來才真教人無法忘斷紅塵。
　　
　　他站在吹笛人身後直瞵瞵盯著，這場由愛極生恨的泥沼註定掙脫不開。
　　
　　「我以為妳會哭著向秦假仙訴苦，央求他想辦法帶妳離開。」他的話不再溫柔，而是以一種跋扈的態度鄙棄。
　　
　　鳳婕放下笛子深深呼吸，她從那雙硬冷的眼神中看見偽善者的傲慢，越是驕傲的人就越容易露出破綻，北堂玄聿即是如此。
　　
　　「妳很不滿是嗎？還在擔心劍君的死活？」他上前貼近，僅維持鼻息間的距離在她面前輕笑嘲諷，「告訴妳，他沒死，但也是廢人一個。」
　　
　　鳳婕咬緊唇，努力說服自己不要上當，北堂玄聿只是想看她惶恐而已。
　　
　　壓下焦慮，她鼓起勇氣說：「你已經宣佈退出江湖，從今以後不要再找劍君麻煩。」
　　
　　他嗤之道：「妳這是提醒我嗎？別忘了妳現在是什麼身份！但話說回來，留劍君一命讓他睜眼看妳痛苦，何嚐不是一種享受。」
　　
　　「你……根本是喪心病狂！」
　　
　　他不在乎批評，狂妄恣笑，「是啊，我如果正常當初就該一劍給妳，不會弄到現在惹出這些事端，但說這些都太晚了，妳是一名階下囚，折磨妳就是我今生最大的痛快！」
　　
　　眼前的北堂玄聿早已失去昔日的溫良，他是惡魔，亦是她非除不可的心魔！抓緊他轉身的剎那，鳳婕迅雷拔出念情劍刺向她今生唯一的仇人──
　　
　　這一劍，刺碎了她所有，最後一分希望滅絕在他心口前一把不起眼的扇子，劍鋒刺進摺疊起來扇面中，陷入絕望孤境，挺拔的劍身再也泛不起紅光，有的，僅是映上劍面冰冷暗沉的眸子。
　　
　　「刺得很準，可惜火候不足。」他扇子一轉，念情劍輕易從鳳婕手中飛出，刺入木樑之中。
　　
　　「你……你是故意露出空門？」她顛抖著身子拚命往後退，北堂玄聿的眼神清清楚楚告訴她，這次失敗換來的將是比死更難熬的凌遲。
　　
　　「看來妳還不知道一個俘虜的本份是什麼。」壓著令人發寒的聲音一步步逼進，他用力扯住鳳婕的頭髮將她整個人拖出閣樓。
　　
　　沿途，侍衛們全都被這一幕震嚇住，可是沒有人敢吭聲，只能睜圓眼看著一具嬌弱身子，披頭散髮的被拉扯前進。
　　
　　「放開我、放開我！」
　　
　　鳳婕痛得不停大喊，但那隻抓住她頭髮的手卻更用力拉扯將她拖上一階階石梯，她絆倒了，他便照著這個姿勢一路讓她跌跌撞撞，發白的唇，早已顫動不出痛是什麼。
　　
　　北堂玄聿拖她到一處樓頂，從這裡往下眺是一處不大的空地，空地上還有間平房，他壓著她的頭，斥聲厲道：「給我看清楚！」
　　
　　鳳婕被迫睜開擠滿淚水的眼眶，在模糊的視線中依稀見到兩個大人、兩個小孩，她慢慢睜大了眼，那兩個大人正是她所認識的大叔和大娘。
　　
　　「不、不要……別傷害他們！」她慌了神，掉著眼淚求北堂玄聿放過他們，樓下傳來兩個孩子的哭啼，一個清楚喊著爹娘、一個尚在強褓之中。他們是大叔跟大娘的孩子，這六年來，夫妻倆生了兩個娃娃。
　　
　　北堂玄聿才不管這些人哭得多淒慘，手臂從鳳婕的頸後繞到下顎托起她的臉，冷冷道：「遊戲規則一開始就訂好了，妳不義在先，就別怪我不仁！」
　　
　　「不要！你不能這樣！」
　　
　　她的吶喊阻止不了悲劇發生，眼前刀光劃過，殘酷奪走一條人命，曾經為她煎藥奔走的大叔血淋淋倒臥在眾人的號哭中，再也喚不回意識。鳳婕摀著面，是嚇呆了、悲號不出哭聲，北堂玄聿當真痛下殺手，無血無淚的奪去人命。
　　
　　他霸道的擒住她的手腕威嚇，「妳不怕他們死光大可盡量挑戰我，但是妳休想逃出我的手掌心！」
　　
　　鳳婕面如死灰聽著宣判，她什麼都做不了、什麼也不能做，只剩一雙哀絕的目光控訴他的殘暴。
　　
　　「我恨你……我恨你！」壓抑的恨念終究在痛苦深淵中爆發開來。
　　
　　「哈哈哈哈哈哈……恨吧、恨吧！」北堂玄聿像頭喪失心智的野獸凌辱她的唇，直到她身子一癱，昏死在地。
　　
　　注視那形同槁木的軀體，他暴戾的心態才慢慢平斂，然而這一切殘無人道的行為歷歷落入顏若瑤眼中，她怎也想不到北堂玄聿會變成這樣，他的暴行令她害怕，但可憎的應該是害他淪落到此的人。
　　
　　她搖搖晃晃走著，正巧碰上夏云樓和馮麒恩在商量事情，走近點兒探聽，夏云樓正對著馮麒恩道：「先想辦法留下眾人、安撫大家的情緒，今晚你到十里外的郊區告訴莊主這件事。」
　　
　　北堂宗邑果然沒死！事情是他造成的，若不是他隱瞞一切，玄聿也不會變成今天這樣。
　　
　　顏若瑤屏著氣，滯留的血液彷彿在瞬間奔向指尖，她掐緊衣袖，將怨恨全怪在那蓄意詐死老賊身上。
　　
　　念起，她踩穩步伐悄悄離開，今晚十里外的郊區，她一定要問清楚北堂宗邑居心何在。
　　
　　眼見羿風閣面臨多事之秋，夏云樓收拾好先前紛亂的心情，洋洋得意瞥向方才顏若瑤偷聽的位置。
　　
　　「顏若瑤，只有自作聰明的死法才適合妳啊！」他再度揚起招牌笑容，詡詡自得享受這股焦熱不定的南風。

《待續》
　　

死並不可怕，最可怕的是孤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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雁魂

一簑煙雨任平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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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樓發表於: 2006-03-21 01: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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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九】
　　
　　深夜，馮麒恩悄悄離開羿風閣前往十里外郊區，顏若瑤螳螂補蟬殊不知自己才是誤入陷阱的人，眼看馮麒恩越走越偏，經過之處皆是蔓草荒煙，她不禁心生疑雲。
　　
　　忽然，馮麒恩飛快轉身、連發掌氣。
　　
　　「啊！」縱使顏若瑤輕靈矯捷，驚愕之餘也難逃綿密攻擊，身中一掌。她跌退數尺、口嘔朱紅，難掩痛楚看著馮麒恩，「你……你要殺我？」
　　
　　馮麒恩神情鎮定，二話不說再發一掌，這掌打得又快又狠意在取命，倏忽，一道銳利似劍的光芒在顏若瑤眼前橫掃而過，掌氣劍氣相衝爆起層層煙沙，餘波連累下，顏若瑤舉袖遮目再退數步。
　　
　　嗯……高手。
　　
　　馮麒恩見有人介入立即縱身離去，待塵沙落定，只見得顏若瑤身形蹣跚。
　　
　　「妳受傷了，是誰下的手？」裴玉迪發現她唇角的血痕，連忙上前關切。
　　
　　若不是他及時出手，恐怕這兒回碰上的是一具屍體了！然而他的關心並未換得顏若瑤的信任。
　　
　　「不關你的事。」她冷冷的退到一旁，硬是撐住重傷的身子。
　　
　　「妳……」他被她的倔強惹到有些生氣，衣袂一振，冷然道：「那我就問與我有關的事情──她好嗎？」
　　
　　沒有多餘的話，簡單三個字既帶出他對鳳婕的關心，顏若瑤一怔，知道她在零丁寒舍脅迫鳳婕的事情已經曝光。
　　
　　「還沒死。」她的回答也簡單，簡單得令裴玉迪差點掐住她的脖子。
　　
　　「沒事最好，我勸你們別輕舉妄動，不然中原聯合起來死得最難看的將是北堂玄聿。」他自動將「沒死」解釋成「沒事」，免得氣到腦充血給敵人高興。
　　
　　「哼！你們沒這個機會，玄聿跟我既已退出江湖，剩下的只是私人恩怨，劍君要來還得看他爬不爬得起！」顏若瑤不甘示弱的表示，裴玉迪想威脅她還得看看雙方籌碼如何。
　　
　　「你們退出江湖了？」他震驚的張圓嘴，沒料到北堂玄聿竟然玩這招。
　　
　　「對，現在除了我、韓彤月、韓黔月跟幾名侍衛外，其他的人都已經離開羿風閣自立門戶去了，今後若是他們進犯中原可不關咱們的事，不信的話你可以去問秦假仙。」她清楚說明羿風閣現狀，相信中原不會為了一個人、一場私人恩怨而大興干戈。
　　
　　「秦假仙？」裴玉迪疑問了下，悟出話中之意後諷刺道：「原來你們大老遠將人從江南『請』去做客啊！」看來北堂玄聿真的知道世上沒有《赤魂錄》，那他不殺鳳婕又退出江湖，是想多活幾年慢慢報復嗎？
　　
　　顏若瑤受傷在先不想與他多扯，只說天亮後就會有消息傳出。
　　
　　裴玉迪看她受傷沉沉也不好再追究責任，而剛才攻擊她的人想必是不滿北堂玄聿退出。就算他們隱居了又能享多久清福？江湖不是說退就退、來去自如的地方。
　　
　　凝視那纖細的身影緩慢移動，他淡淡地說：「我救得了妳一次救不了第二次，好自為之。」
　　
　　足尖頓了下，顏若瑤抬首望向羿風閣，「裴玉迪，你到現在還認為自己會為了所愛的人，心甘情願付出一切而不求回報嗎？」
　　
　　寂寥的背影落入眼中，裴玉迪再次為她嘆息，「我還是那句老話，為了妳好，離開他吧！」
　　
　　顏若瑤收回視線，低頭道：「有誰看見他的脆弱了？連他父親都不懂，『就算死了』也不懂兒子的心思。」
　　
　　她再度舉起步伐邁進，縱然傷口再疼，她還是堅持走完全部，他的人生會充滿她的足跡，這樣，她就心滿意足了。
　　
　　「唉……為何要把自己弄得遍體鱗傷？」裴玉迪就是不能明白顏若瑤對這段感情的付出，學會放手才能獲得更多，不是嗎？
　　
　　他喚來兩隻蝴蝶，命牠們尾隨在後。
　　
　　「去吧！去看看我那個自願放手的人過得如何？」
　　
　　　　　　　　※　　※　　※　　※　　※　　※
　　
　　蓮足踏入門廳，穿越平時停放轎子的轎廳再往大廳走去，中間，遇上了封卓一。
　　
　　她停住，抬眼目視他，灰長的頭髮總是不紮的落在肩背上，但那髮絲很直，好像永遠不會結得亂糟糟，高大的身子還是和以前一樣挺拔……這似乎是她分手後第一次仔細端倪他。
　　
　　「夏云樓都走了，你還待在這兒做什麼？」顏若瑤難得再對他溫和開口，看他的眼神也沒有憤恨存在。
　　
　　「這是怎麼回事？」封卓一回過身，不明白的看著她。
　　
　　「就這麼回事，組織解散了。」白天封卓一不在，也難怪他會錯愕。
　　
　　「解散了？小樓呢？」聽到這消息他的反應倒比夏云樓鎮定，人去樓空擺在眼前，就算他怒吼也來不及。
　　
　　「走了，都走了。」她輕描淡寫帶過，也不提馮麒恩的事。
　　
　　「為什麼？」封卓一總算不高興的皺起眉頭，但他問的不是夏云樓而是組織為何解散。
　　
　　「沒為什麼，你也走吧！」
　　
　　顏若瑤累了，沉沉地拖著步伐從他旁邊越過，封卓一瞇了下眸子，低聲問：「妳被誰打傷？」
　　
　　她又停下腳步，疲倦的回答：「這已經不重要。我和玄聿都累了，你還想繼續前進的話就走吧！」
　　
　　「瑤──」
　　
　　她脆弱的模樣令封卓一沉封將近五年的禁語，不自覺脫口而出。
　　
　　顏若瑤怔住身子，忽然感覺不到風在流動，她眨了眨眼，耳邊似乎又聽見自然的聲音，於是她緩緩轉過身，淡淡地微笑。
　　
　　「謝謝你還記得我。」她說得平靜，刻意忽略掉他迅閃而過的眼神。
　　
　　封卓一沒喚住她也沒再注視她離去，他們之間的距離越拉越遠，沒有愛、沒有恨，只有平淡的步伐隨風逝去。
　　
　　他靠在牆上摀住雙眼，身體好像有某部份被劃開了，流血的傷口正淺淺的拉扯痛楚，可是他不願意承認「後悔」，即使這兩個字清楚的寫進他腦海。
　　
　　前方吹來的風突然產生變化。
　　
　　破空聲響，他雙目一睜，單手抓住天外飛來的一箭，箭上繫有一字條，他當下明白羿風閣整個狀況都在北堂宗邑掌握中，只是面對兒子無心涉足武林不知會怎麼處理？
　　
　　　　　　　　※　　※　　※　　※　　※　　※
　　　　
　　顏若瑤方進屋就被人抓個正著。
　　
　　「上哪去了？」北堂玄聿目光寒冷緊扣住對方手腕，誰知她一個緊張，虛弱的往前傾倒，本該紅潤的臉頰蒼白得不像樣。
　　
　　「妳受傷了！」詫異之下，他將人扶到床畔，運功化開她體內的瘀血，顏若瑤又吐了抹朱紅，不過這口吐出後倒是舒服許多。
　　
　　北堂玄聿替她擦去血漬，以身體為牆讓她能依靠自己，他的眼神不再是冰冷無情，而是充滿關懷和擔憂。顏若瑤微微仰起臉，伸手觸摸他，或許這個眼神有那麼一點她所期盼的感情存在。
　　
　　柔荑貼上他的臉，她輕聲道：「如果……你能一直這樣看我，那該有多好。」
　　
　　那雙溫柔的眼神瞬間轉成矛盾複雜，眉心蹙上掙扎甚至有些痛苦，抿成一線的唇，難以開口回答。
　　
　　見狀，顏若瑤輕呵了下，往他懷裡又鑽緊了些，北堂玄聿順著姿勢抱緊，臉頰輕輕貼住她的額首，相偎到天明。
　　
　　天明，有個人放棄掙扎，垂死的癱在角落。
　　
　　她不哭不笑，冰冷冷的擺在那兒，昨日的她至少還有悲傷的表情，而今卻只剩下一具失去靈魂的軀體。
　　
　　她的模樣活像從混戰中打滾出來，披頭散亂的頭髮糾結不開，衣服又皺又髒還有些破損，而那雙空洞無神的瞳孔找不到任何焦距，若不是眼皮還在眨，真會讓人以為她死了。
　　
　　阿丁很難過她怎會變成這樣，他又氣又急，不停「啊呀啊呀」的叫，可是鳳婕連目光從沒移過。這下阿丁技窮了，只得挫敗的坐在地板上乾著急，偏偏在他傷腦筋的時候飛來兩隻不識趣的蝴蝶，討人厭的在頭頂晃來晃去。
　　
　　「啊！啊！」
　　
　　阿丁板起一張兇惡的臉孔揮舞拳頭，但那兩隻蝴蝶靈敏的在空中穿梭，有時拳頭打到面前，蝶影一偏就繞著阿丁的手臂飛舞戲弄，氣得他張開巨掌想網羅這兩隻不知好歹的蝴蝶。
　　
　　蝶兒細密的振翅聲嘈嘈入耳，鳳婕瞇起瞳眸連眨了幾下眼簾，視線由模糊到清晰，慢慢映照出紅蝶優美的舞姿。她呆了好久，直到發現阿丁正憤怒的揮打蝴蝶。
　　
　　住手──
　　
　　鳳婕想大喊卻發現自己無力出聲，她吃力的挪下身子，整個人軟骨的趴倒在地。
　　
　　聽到地板「咚」了下，阿丁心裡一震，拳頭頓時停在半空，而那兩隻蝴蝶也急急飛到鳳婕身邊。
　　
　　「別……打……」她仰起蒼白的小臉，氣若遊絲呢喃。
　　　　
　　伸手向前探，蝴蝶落在她冰冷的指尖上傳遞溫暖，僅是微小的動作就讓濱臨絕望的人暫時獲得寄託，然而蝶兒捎來的訊息是多麼殘酷，彷彿重傷在臥的劍君就躺在她眼前，可是她卻觸碰不到。
　　
　　──妳愛他嗎？
　　
　　蝶兒抖落一些鱗粉化成文字，直直敲入鳳婕心中，只見她摀著臉，悲淒的哭著。
　　
　　是的，她愛他，愛得是如此深！可是……她還有資格說愛嗎？
　　
　　鳳婕流著淚埋首在膝蓋裡，她不能說、不能說，只能在心中思念他的名、他的樣。
　　
　　　　　　　　※　　※　　※　　※　　※　　※
　　
　　──劍君。
　　
　　他心愛的人兒總是柔情似水的喚他。
　　
　　──我願成為你的妻子，生生世世永不分離。
　　
　　還有，那句永恆真摯的誓言……
　　
　　「劍君、劍君！」素續緣在床頭努力呼喚他的意識，但劍君的唇角卻不停流出血液。
　　
　　──天還未亮，再多睡會兒吧！
　　
　　天……還沒亮嗎？
　　
　　「劍君，快醒來啊！」
　　
　　「咳、咳……」似乎是聽見旁人的吶喊，他一個側身將嘴裡的血全嘔了出來。
　　
　　素續緣著實被他嚇出一身冷汗，好在喚醒了，不然劍君還在閻王那兒做客找不到門路回來。
　　
　　劍君用力抽氣，儘管呼吸到的滿是血味卻深深體會出生命在律動，他恍恍惚惚瞇著眼，在一片白茫刺亮的視線中找到影像。
　　
　　「這是……哪裡？鳳呢？」其實他連狀況都沒搞清楚，只是藉由本能反應詢問。
　　
　　「這是琉璃仙境，你受了重傷不宜活動。」素續緣故意避開第二個問題，但他知道瞞不了多久劍君就會記起一切。
　　
　　「琉璃仙境……」他終於看清楚身旁的人是誰，目光打量房內一圈，沒說什麼就乖乖躺回床上。
　　
　　素續緣以為劍君是因為太虛弱所以沒想起多少，但這也只是暫時的，等他完全清醒後怕是會提劍殺上敵營。為了不讓歷史重演，這兒回素續緣可是卯足精神看緊劍君，房內相安無事，房外倒是傳來秦假仙的大嗓門。
　　
　　「劍君啊！劍君──」秦假仙喊得驚天地泣鬼神，從大廳一路奔喊到房門外，踹門而入，一看到劍君有生命的眨眼，他激動的趴在床前。
　　
　　「嗚……幸好你沒死，真是嚇得我三魂七魄都掉一半了！」他在來琉璃仙境的路上聽到不少劍君被作掉的謠言，本來他都當一堆廢才在講廢話，但想想鳳婕被擄，說不定劍君真的發生不幸，這下見人還活著他才安了一顆心。
　　
　　悲傷過去，隨之而來的是憤憤不平，秦假仙掏出罵人的看家本領，霹靂啪啦數落北堂玄聿。
　　
　　「我就知道那個夭壽死骨的北堂玄聿不安好心，說什麼要退隱，原來是將你打成重傷，搶走鳳婕後畏罪潛逃。哼！這種人啊，沒見過十二恨的威力是不知道『死』字怎麼寫！劍君你……」
　　
　　「秦假仙！」素續緣止不住他的嘴只好將人拖到一邊，「劍君才剛清醒，拜託你少說兩句。」
　　
　　秦假仙立即摀住嘴，溜著一雙大大的眼珠子瞄向劍君，但劍君只是平靜的望著床頂。
　　
　　「你見到鳳婕了？她有說什麼嗎？」他心不急氣不急，緩緩的問。
　　
　　「她……」這下秦假仙真的不知道該不該講，躊躇了半天才小心的吸了口氣說：「她說，一切都是她自己的選擇，欠你的今生還不了，只有來世再報。」
　　
　　說完，室內一片沉靜，劍君輕輕閉上眼沒再表示意見。
　　
　　燕語鶯聲猶在耳，落花流水空餘恨。劍君自問，到底要如何才挽住她？這個問題打從在遇上鳳婕後就有意無意的盤旋腦中，她的情仇、她的恩怨，他願意一肩挑起，但她卻放不了手，選擇一意孤行。別離是第幾次了？他們之間總是分分合合聚少離多，難道這次一樣無疾而終？
　　
　　「劍君，你好好休息，我們先出去了。」秦假仙本想安慰他卻不知如何開口，現在這種情況還是讓劍君一個人靜靜比較好吧！
　　
　　一行人來到大廳，再次推敲局勢。
　　
　　「北堂玄聿退出江湖可是真的？」素還真半信半疑的問。
　　
　　「是啊！白紙黑字都寫在上面。」秦假仙將那份退出宣言拿給素還真過目，又道：「有沒有什麼辦法能將鳳婕救出來？她口頭上說自願留在北堂玄聿身邊，但在我看來卻是很痛苦的樣子。」
　　
　　「豈只痛苦，簡直被折磨得不成人形。」秦假仙話剛說完，裴玉迪便領著兩隻紅蝶現身琉璃仙境。
　　
　　「咦！這兩隻不是蝴蝶君的？」秦假仙一看就知道蝴蝶出自陰川。
　　
　　「嗯，是我向蝴蝶君借這兩隻去探探消息。」裴玉迪詳細轉述蝴蝶探來的消息，他說：「北堂玄聿確實退出江湖，組織也跟其解散，現在羿風閣主要的成員只剩下顏若瑤、封卓一、韓氏兄弟和一位不知名的巨人，其餘的人不知去向，而劍君應該就是被這名巨人打傷。」
　　
　　素還真問：「鳳婕的情況如何？」
　　
　　裴玉迪搖搖頭，「非常糟糕，北堂玄聿雖然沒有動到念情劍但卻存心折磨她，這樣下去也是很危險。」
　　
　　「既然現在羿風閣守備減弱，不如再叫這兩隻蝴蝶去摸清楚地形，咱們表面跟他槓上，暗地裡將人救出來。」秦假仙想，光明正大要不到人那就來個暗度陳倉。
　　
　　「如果只是單對北堂玄聿也許可行，但是顏若瑤說有個『就算死了』也不懂兒子心思的人。這句話涵意真深啊！」裴玉迪不怕檯面上露臉的，唯有躲在底下的老狐狸教人忌憚。
　　
　　「看來北堂宗邑連親生兒子也騙，真是不擇手段。」素還真立即明白裴玉迪所指為何，但秦假仙可是處於狀況外。
　　
　　「什麼什麼？北堂宗邑不是和蕭南平同歸於盡了嗎？」他才離開中原幾天，怎麼事情一下就變這麼複雜？
　　　　
　　「那隻老狐狸要是這麼簡單就死豈不白費多年來的苦心？」裴玉迪仔細推敲主謀者之心機，為了一己之私，北堂宗邑摧毀多少幸福？如今他連兒子也要犧牲嗎？
　　
　　「裴玉迪，你可猜得出來北堂宗邑可能的藏身之處？」素還真想起鳳婕體內隱藏的真氣，如果他猜得沒錯，北堂宗邑遲遲未下手必定是顧慮到這點，他原本想培養鳳婕，但這一劍刺下去可是自搬石頭自砸腳。
　　
　　「嗯……這麼一提，我倒是想起一個地方。」裴玉迪沉忖，玉筆翻轉之際，思緒也隨之流動。
　　　　
　　　　　　　　※　　※　　※　　※　　※　　※
　　
　　暴風雨前總是寧靜得詭譎難測。
　　
　　藏身於古玩流坊的北堂宗邑在得知消息後，只是下令封卓一留守羿風閣，對於北堂玄聿要退出江湖一事，既沒咆哮也沒震怒，夏云樓以為他是默許兒子退怯了。
　　
　　「既然莊主不打算追究少主之為，怎不將封卓一招回？」夏云樓認為留個將才在廢才身邊，簡直是一種浪費。
　　
　　北堂宗邑聞言，定眼審視他。
　　
　　「你私自對顏若瑤出手的事我也還沒向你追究。」他嚴肅的指責，口吻聽來明顯不悅。
　　
　　兒子臨陣退縮，做父親的面子當然擺不下，但在這種時刻冷靜原比清理門戶重要，被蕭南平耍了這麼多年，他該思考的是如何再次掌握籌碼。
　　
　　矛頭倒指過來，夏云樓立刻跪下，「小樓知錯，請莊主責罰。」
　　
　　北堂宗邑睥睨底下的少年，冷言道：「一個不肖子已經打亂我全盤計畫，你可別再讓我失望。」
　　
　　「小樓誓死跟隨莊主，絕無二心。」這句話說得忠懇，夏云樓和封卓一都曾發過毒誓，寧可戰死沙場也不臨陣退縮。
　　
　　「起來。」北堂宗邑的臉色緩和下來，並交了一封信給夏云樓，「按信中指示行動，在此之前別再打草驚蛇。」
　　
　　「是。」他收下信後便與馮麒恩一同退出密室。
　　
　　密室之內，尚有一人抽著煙管吞雲吐霧。
　　
　　「你打算如何處理念情劍？要開啟它可是得犧牲你多年的心血。」徐老闆以旁觀者的姿態笑談念情劍一事。
　　
　　北堂宗邑冷哼，皮笑肉不笑的說道：「徐兄你真不夠意思，早懷疑世上沒有《赤魂錄》也不通知我一聲，害我白白浪費這麼多功夫。」
　　
　　「哈！你已經有了穹音劍，再得念情劍是會被世人妒嫉的。」徐老闆放聲笑道，完全不怕惹惱對方。
　　
　　北堂宗邑瞇起眼，語帶危險的說：「莫非徐兄對念情劍也有興趣？」
　　
　　徐老闆斂起笑容，抽了口煙，「興趣是有，但賠命的生意我做不來。」
　　
　　「呵呵……徐兄果然是步步為營、精打細算。」聽他這一言，北堂宗邑心中的警戒收斂不少。
　　
　　徐老闆道：「當然。我是商人，惜錢如命、惜命如錢，跟你們這些走跳江湖的追求不同，但我也不是看了眼紅就拖人下水。來……這個東西想必對你有很大的幫助。」
　　
　　他從袖口中拿出一物，遞給北堂宗邑。
　　
　　「嗯──這是？」眼前一片如指甲大小，似玉非玉的礦物正閃爍奇玄幻美的光澤。
　　
　　「它叫『泣魂回生石』，在一個人靈肉分離的瞬間服下能使之復活，但如果時間沒有拿捏恰當，泣魂回生石就會失去它的作用。此物世上僅有兩件，將它貢獻出去足以彌補咱們之間的友誼吧！」
　　
　　徐老闆非常清楚要開啟念情劍就必須犧牲鳳婕，但早在北堂宗邑收她為義女時就傳輸不少功力在她身上，現在要為了一劍去折損多年的心血，可為不可為尚在北堂宗邑猶豫之間，不過有了泣魂回生石就能兩全其美。
　　
　　得此寶物相助，北堂宗邑終於一掃多日陰霾，拊掌大笑。
　　
　　「好、好！徐兄，我北堂宗邑沒白交你這個朋友，他日功成，少不了你一份殊榮！」
　　
　　「呵呵……好說好說。對了，你來古玩流坊多日，怎不見那位文質彬彬的小書生前來探視？」徐老闆會與北堂宗邑結識乃託裴玉迪的福，如今北堂宗邑正臨難關卻不見裴玉迪相助，著實奇怪。
　　
　　「他呀，也是我該清理門戶的一環。」談起裴玉迪，北堂宗邑有些惋惜。
　　
　　「是嗎？那真可惜了，我本來還挺欣賞他的。」徐老闆抖抖煙管，起身道：「我尚有生意要做，你就慢慢進行你的計畫，失陪了。」
　　
　　「徐兄……」人才轉身，北堂宗邑就叫住他，「你說泣魂回生石世上僅有兩件，那另一件是在何人之手？」
　　
　　徐老闆背對他挑了挑眉，唇角的笑意愈發深刻。
　　
　　「邑兄，我看你才是真正算得精的人啊！」好個算盡心機的北堂宗邑，看來這次劍君十二恨想全勝，並非易事。
　　
　　　　　　　　※　　※　　※　　※　　※　　※
　　
　　「我說你啊……該不會為了顏若瑤留下吧？別忘了，當初是你放棄她。」韓彤月就擋在封卓一面前大膽的挑釁。
　　
　　這樁感情本來就不是他能插手，但事關自家主子，他豈可袖手旁觀？何況他替顏若瑤瞞了這麼多年，現在哪容得下讓封卓一進來攪局。
　　
　　封卓一知道韓彤月的來意，簡言道：「我不會。」
　　
　　「你不會，但你的存在非常礙眼。」他挑明了要封卓一離開，省得又結成一樁難解的三角戀情。
　　
　　「你是替她說話還是替少主說話？」封卓一微閉眼，平息雜念。
　　
　　「當然是少主。」韓彤月想都不想就直接回答。
　　
　　「既然站在少主的立場，那就該知真正礙眼的人不是我。」
　　
　　「你……」韓彤月對他的回應有些震愕，他平下心，壓聲問：「你在指鳳婕還是顏若瑤？」
　　
　　「你說呢？」他沒有正面回答，反將問題丟給韓彤月思考。
　　　　
　　韓彤月悶哼道：「我在少主身邊觀察多年，他對顏若瑤絕對有付出感情。」
　　
　　封卓一聞言，冷冷地勾動嘴角，「那鳳婕呢？少主對鳳婕的用心可是眾人皆知。」
　　
　　「你想少主還有可能去愛她嗎？」事到如今，少主根本不可能去愛一名要殺自己的女人。
　　
　　「愛，可以是至恨啊！」封卓一雜著諷笑，一雙幽黑的眸子黯然失色，他閉上眼又疲累的睜開它，「但我不會恨她，因為我沒那個資格。」
　　
　　暗色身影落沒的離開，韓彤月蹙起兩眉，實在不懂封卓一為何執意留下。他緩步走回居地，正碰上韓黔月在大快朵頤，算算時間原來已是午時。
　　
　　「不邀我一同用膳嗎？」韓彤月站得有些距離，微笑凝視桌前的人嘴角沾著飯粒。
　　
　　被他的視線盯上，韓黔月皺著一張臉抹了抹嘴，粗魯道：「有腳不會自己走過來啊！」
　　
　　話雖這樣說，桌子上早就備好一碗白飯、一雙筷子，韓彤月見狀，笑呵呵的湊到他身邊坐下。
　　
　　「原來你早替我準備好了。」
　　
　　被戳中事實，韓黔月微赧臉頰，支支吾吾嘟噥：「那、那是我怕吃不夠多添的。」
　　
　　「喔，那筷子呢？」就知道他會這樣說，韓彤月故意舉起竹筷在他眼前晃呀晃。
　　
　　「多拿的！」韓黔月換到另一邊坐，離他遠遠的。
　　
　　呵呵……他這個弟弟就是愛死鴨子嘴硬。
　　
　　韓彤月抿著笑不再逗他，因為再逗下去他可會真的生氣。
　　
　　韓黔月雖然也希望他少講兩句，不過一頓飯吃得這樣安安靜靜、大眼瞪小眼，可令他按捺不住。
　　
　　「喂，封卓一為何留下？他不是跟夏云樓交情很好。」受了不沉悶的氣氛，他乾脆隨便牽個話題進來。
　　
　　「因為顏若瑤。」不管怎麼想，韓彤月還是只猜得到這點可能。
　　
　　狼吞虎嚥的韓黔月一聽，睜大眼將剛入口的食物半咳半吐的嘔出來。
　　
　　「咳咳……你不要害我被噎死！」他用力拍撫胸口，上氣不接下氣喘著。
　　
　　「你怎麼連吃個東西都那麼急躁。」韓彤月遞了杯水給他，嘴上還不忘叨叨唸唸。
　　
　　他灌了一大口水，沒好氣的賞對方一記白眼，「反正我就是沒你修養好！」抱怨之餘又不甘心的扒了口飯。
　　
　　「又來了，你一天不跟我作對是一天筋不對啊？」韓彤月蹙眉搖頭，實在拿他沒辦法。「不談這些了，你有沒有打算回家鄉看看？」他話題一轉談到自家頭上。
　　
　　「回去幹嘛？難道你還認為韓家有我們生存的空間？」憶起兒時歲月，韓黔月一顆心沉到了谷底。
　　
　　韓家是華南某地的貴族，家族體系龐大非常注重血統傳承。韓彤月兄弟為偏房所生，本就不受重視，但因為母親生下他們時難產而死，父親從此對兩個孩子疼愛有加並託由正室照顧。本來在天真的孩童眼裡看來是幸福的生活，誰知幾年後父親不幸染病去世，兩個年幼的孩子就此逐出韓家，再也不得其門而入。
　　
　　多少歲月過去，韓黔月都不曾回憶那個不值得提起地方。同樣，韓彤月也不想本家，只是每年夏天總會讓他想起家鄉的朴樹，再過兩個月就是朴樹結果的時候。
　　
　　「還記得小時候我們常摘朴子打仗，看是誰最先被擊到，那小小的果實雖不起眼，打到人可痛著呢！」韓彤月提起他們童年唯一快樂的日子，眼中泛起如孩子般稚氣的光彩。
　　
　　苦練鏢法多年的韓黔月聽見，驕傲的宣告：「現在要比我可是不會輸你。」
　　
　　「不比怎麼知道輸贏？別以為你練了一手好鏢法我就占不了上風。」韓彤月看似不服輸的嗆回去，心中卻是充滿暖暖的親情。
　　
　　「哼……要我單手讓你都沒問題！」不經思考的話一脫口，韓黔月立即後悔，他匆匆偏過頭去不忍見失去一臂的兄長，低垂的臉上寫滿懊悔。
　　
　　時間僅是沉默一瞬就讓韓黔月湧上各種情緒，複雜繁亂的交錯在心。其實他很懊惱自己為何老是出口傷人，每次吵完都會擔心明天見面是否尷尬，還好他的兄長總是善解人意。
　　
　　韓彤月就像平時一樣搭住他的肩，神態自若說：「等少主的事情解決了，我們再回去看看那棵朴樹。」
　　
　　「嗯……」他平板又小聲的從喉嚨拉出一個音，在臉龐的髮絲覆蓋下，淺淺畫上一弧笑容。
　　　　
　　　　　　　　※　　※　　※　　※　　※　　※
　　
　　人一出生便開始朝向死亡前進。
　　
　　人沒有不死，但在這段路途結束前卻可以無限超越、無限創造，而人之所以追求永恆卻看不到永恆，是因為他們不了解自己正活在永恆的定律下。
　　
　　他的鳳，迷失在定律裡，忘了還有超越和創造。
　　
　　功力調息近八成的劍君康復得比前兩日更快，他重新背起劍架，一步步堅定的踏出房門。
　　
　　「劍君，你的功體……」素還真見到劍君恢復昔日豪氣風發的英姿，頗有寬慰，但他又不免擔心內傷造成的嚴重。
　　
　　劍君給了一記安定的笑容，徐徐說道：「復原近八成，已無大礙。素還真、素續緣，感謝你們這段時日的照顧，另外，請代我向一頁書前輩致謝。」
　　
　　「聽你的口氣，是有所打算了？」素還真雖不會阻止劍君行動，但還是盡量做好準備。
　　
　　「有一物，我想請你保管。」劍君將泣魂回生石交出，微嘆道：「希望不會有用到它的一天。」
　　
　　素還真接過泣魂回生石，甚為驚訝，「你怎會有此物？」
　　
　　劍君將思緒帶回遙遠的記憶，一片片分割的拚圖化作言語，勾勒出一副殘破的圖像。
　　
　　「泣魂回生石有二，本為我司馬家的傳家之寶，但我的父親好賭成性，不僅敗光家產還當掉一顆魂石，母親受不了打擊，在臨死前偷偷將它交給我，父親以為她帶著魂石一起投井，也就從此絕望。」
　　
　　想來那段不堪的過往，平靜的外表下掀起一陣波濤。
　　
　　「素還真，我實在不希望未來會發生，但現在我將它交給你了。」
　　
　　劍君邁開步伐，是超越現狀還是重生創造，就看剩下這一局了。

《待續》
　

死並不可怕，最可怕的是孤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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雁魂

一簑煙雨任平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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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樓發表於: 2006-03-21 01:48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三十】
　　
　　冷肅的目光映照在冷寒的劍上，蟄伏暗處的陰謀者面對功虧一簣的局面又是盤算何種心機？狂傲笑聲即將在寧靜的另一端掀起波瀾。
　　
　　「哼！江湖豈是如此容易抽身？吾兒，為父會讓你徹底明白人心險惡！哈哈哈……」
　　　　
　　　　　　※　　※　　※　　※　　※　　※
　　
　　煦陽照得人心暖，本該是萬里無雲的晴朗，怎奈吹襲死亡之風。
　　
　　韓彤月在假山造林間休憩，忽覺一陣銳風唐突逼近，乾燥如火的氣焰拂掃臉龐，他立即嗅出異狀──是殺氣！
　　
　　漓鳶刀迅雷破風，熾熱的氣流打散後竟是橫來一道劍氣，森寒之光映入瞳孔令人背脊一凜，刀劍交會過後，韓彤月飛快追去，雖不見人影卻一直能尋到對方氣息。
　　
　　雙方又追逐了五里，韓彤月知道再追下去也拉近不了距離，於是心念一定扣上漓鳶，三波刀氣迅拔而出，頃爾，第一聲鏘然由遠入耳。
　　
　　「抓到你了！」
　　
　　尋著刀劍交擊之音，足下功夫越奔越快，直至第三次鏗鏘貫耳，忙奔的步履乍停，漓鳶刀順拔刀之勢再下一城，這一擊，正是刀與劍面對面的衝突。
　　
　　「是你──劍君。」壓握刀柄的虎口微微震麻，一雙晶澈如琥珀的瞳眸在灰飛塵散後看清敵人面孔。
　　
　　「韓彤月。」同樣認清來者，劍君手腕一轉，翻動斬鋒劍撞開漓鳶刀，清脆錚聲沒入風中，兩人各退數步緊盯對方。
　　
　　刀者審慎打量四周，在確定無其他人後揚聲道：「你真夠膽量，竟敢獨闖羿風閣。」
　　
　　斬鋒劍斜指在地，劍君亦在打量四周。
　　
　　「你膽量也不小，敢一個人出來迎戰，剛好，我正愁找不到人。」劍鋒微揚，劍君心心念念佳人安危，面對突然殺出的刀者，他再也抑不住連日焦心，厲聲逼嚇：「帶我去找鳳婕！」
　　
　　韓彤月不畏劍者之威，揮刀捲起風沙，「想越雷池一步，難！」
　　
　　悍然之招夾帶風塵直撲，刀者雖失一臂功力卻更勝從前，劍君心神一凜，以劍為盾，擋招之餘，左腳畫出半弧挑起沙塵，隨後劍鋒再轉，利用塵埃掩護回敬一擊，韓彤月凝神以對，單刀一撩化消攻勢，擊碎的殘氣頓時像數匹脫韁的野馬四處奔竄，無聲之聲，正是劍者與刀者各盤一方，冷眼對峙。
　　　　
　　「敗你，有何難。」收劍於背，劍君胸有成竹卻也不輕易放鬆姿態，虎口緊緊收攏，準備迎接更強的一招。
　　
　　「那就讓我一見十二恨有何能耐吧！」韓彤月內力驟提三分，霎時，漓鳶刀銀光流瀉，燦爛輝煌。
　　
　　「你會如願。」劍君隻手翻揚，破雲劍隨其而出。
　　
　　斬鋒在手、破雲立地，雙劍齊出是要取下刀者的決心，而在暗處因一發劍氣促成這一戰的北堂宗邑傲眸冷視，唇齒間微微輕哼。
　　
　　「哼哼哼……盡量戰吧！韓彤月，你的犧牲將換來玄聿的覺醒，不用多久，劍君也會陪你下黃泉。」北堂宗邑雙指凝氣，寒慄的目光竟是鎖向韓彤月。
　　
　　　　　　　　※　　※　　※　　※　　※　　※
　　
　　風靜日炎，裴玉迪和秦假仙一行人來到古玩流坊外。這座仿蘇州園林的建設高牆深築無法從外一窺內貌，加上門外又有嚴密的守備，一般人絕對進不了古玩流坊。
　　
　　「你確定要用這招？」實施計劃前，裴玉迪還是不放心的一問再問，反觀秦假仙卻是自信滿滿。
　　
　　「安啦！生意人最愛的是什麼？最怕的又是什麼？拖一隻有錢兼作殺手的蝴蝶君下水，這筆交易妥當的啦！」
　　
　　「唉！若是讓蝴蝶君知道你濫用與他的交情，我看十顆頭也不夠砍。」裴玉迪搖頭大嘆，但事到如今他也想不出有什麼更好的辦法。
　　
　　「哈！蝴蝶借來就是要物盡其用，不然豈不是白花幾千兩？」秦假仙比了比天上兩隻飛舞的紅蝶，自有妙計。
　　
　　「錢沒花到倒是欠他一個人情。」回想當日借蝶的情況，裴玉迪忽然有種誤上賊船的感覺。「罷了，你還是快去探聽北堂宗邑的下落。」
　　
　　「好，我立刻去，不過這古玩流坊守得如此嚴密我是要從哪裡進去？」秦假仙和小弟們觀察了半天就是不得其門而入，如果打著裴玉迪的名號恐怕是直的進去橫的出來。
　　
　　「飛進去啊！你現在有兩隻蝴蝶做你的翅膀，比我當初進去時容易多了。」他以過來人的口吻輕鬆說道，唬得秦假仙一愣一愣。
　　
　　「飛、飛進去？」
　　
　　「對，就像這樣。」
　　
　　一把抓住秦假仙的衣領將他成拋物線狀丟入，飛出去的同時，一陣有如殺豬般的慘叫半空響起，蔭屍人和業途靈眼睜睜看著老大摔入古玩流坊，頓時，圍牆之後傳來暴戾的狗吠聲。
　　
　　「哇哈！這下大仔走運了！」蔭屍人一聽那激烈的吠叫就知道發生何事。
　　
　　裴玉迪掏掏耳朵一派悠然道：「哈……你們大仔聰明機靈，這點兒小陣仗他還不放在眼裡。走，我們到隔壁喝涼茶等著。」
　　
　　果然人急生智，古玩流坊正泛起紅燄般璀璨的色彩。
　　
　　秦假仙雙足騰空氣勢如虹，左右兩肩的紅蝶幻化成一雙翅膀支持，一時間他如有神助，唸著開場白，彷彿自己正是蝴蝶君的化身。
　　
　　「商人有商人的奸巧，行規有行規的眉角，買家有買家的角度，交易有交易的魅力。」
　　
　　「吼嗚……汪汪汪汪汪──」
　　
　　不凡的身影尚未降落綠漪亭，底下的狼犬就一個個齜牙裂嘴等著將人咬碎，嚇得他連忙比手畫腳指示蝴蝶。
　　
　　「飛……飛高一點，回去我請蝴蝶君打兩面特優的金牌給你們。」
　　
　　兩隻蝴蝶聽聞立即使出全力振翅，亭中的徐老闆在明白來人身份後，當下撤退狼犬釋出善意。
　　
　　「好久沒有高人用如此特殊的方式拜訪古玩流坊了。」徐老闆吐氣笑道。
　　
　　「好說了。本人秦假仙，正是來提供你一條明路。」緩緩踏上綠漪亭，他揮振衣袂不客氣的坐下來喝茶。
　　
　　「明路？呵，不知秦先生所指為哪樁生意？」他瞇了瞇眼，既謹慎又好奇。
　　
　　「說生意也可，只要打通這條路，保證你今後不管走到哪裡，黑白兩道都要讓你三分顏面。」秦假仙信手將身旁的蝴蝶招到徐老闆面前，徐老闆定眼一觀，了然於心。
　　
　　「你要介紹陰川蝴蝶君給我認識？」
　　
　　「然也。徐老闆果真是慧眼識英雄。」
　　
　　徐老闆沉忖道：「嗯……與他結識確實是一道很有力的屏障，但你推薦此人之用意為何？或者該說，你想換得什麼條件？」
　　
　　被看穿用意，秦假仙也省去繞舌的功夫直言道：「徐老闆快人快語，那我就不再隱瞞，今日前來正是為了一條線索。」
　　
　　「且慢。」不等他說下去，徐老闆擅自插話，「你想探聽的這個線索是關於一個人、一個物還是一件事情？」
　　
　　「這嘛……」他摸了摸下巴思索，心想：若是直接報出北堂宗邑，說不定等等刀劍就架上來了！
　　
　　秦假仙仔細斟酌，最後又將答案模糊的拋回去。
　　
　　「我想探聽的線索可以是一個人、一個物或一件事情。」
　　
　　「哦──好一筆有彈性的交易。」背一躺，愜意之姿隨著搖椅起伏。「這樣吧，蝴蝶君是一個人，如果你真要牽這條線那我也會同等回敬。」
　　
　　「這……」要換嗎？若是真的遇上北堂宗邑不知道會發生什麼變數。
　　
　　一句話又讓秦假仙深思了。
　　
　　「考慮得如何？」徐老闆雖不急卻等著看下一幕發展。
　　
　　秦假仙躊躇了番，決定拐個彎走，「那我就跟你交換一件物的來歷和下落。你可曾聽過有一口劍名曰『斷恨』？」
　　
　　「斷恨？未曾聽聞。」
　　
　　秦假仙道：「這口劍是在一年多前現身於歸心淵，它的出現可謂是一個神話，而原持有者本身更是一個傳奇。」
　　
　　「歸心淵……是傳說中武癡領悟心法之地。」與武癡有關的傳奇不禁吸引徐老闆注意。
　　
　　「然也。」秦假仙開始滔滔不絕說起斷恨劍的來歷。
　　
　　「話說那一年，有一名年輕的劍客來到歸心淵想領悟武癡之招，可惜石洞早已崩毀，就在劍客在萬念俱灰之時，赫然發現四周有股源源不絕的正氣，他甚為欣喜，於是盤坐在上融合天地之氣專心修悟，一待就是數個月。
　　
　　這天，劍客一如往昔靜心入定卻忽覺力不從心，他感到自己的思緒漸漸被外力影響而牽引到另一處境界，在如夢似幻的奇境中，他遇上一名面容慈祥的老者。」
　　
　　「老者？莫非是武癡顯靈？」徐老闆雖覺得事情太過玄奇，可也相信世上有神蹟出現。
　　
　　「沒錯，就是武癡。」秦假仙又接著道：「武癡知道這名劍客歷經重重磨練既已脫胎換骨，但是在他的人生中似乎還有一層未能領悟，所以武癡就留下『斷恨』要劍客去尋找這隻劍的意義。」
　　
　　徐老闆在聽完斷恨劍的來歷後大呼神奇。
　　
　　「這真是前所未聞之事，但為何此劍現世一年多我卻從沒聽過風聲？」依古玩流坊的人脈，任何神兵利器現世都能即時掌握訊息，可是武癡親贈之劍卻是頭一次聽聞。
　　
　　秦假仙回答：「很簡單，因為劍客從沒曝光此劍所以知情的人少之又少，我就是其中一人。」
　　
　　他的說法倒也合理的解釋疑惑。
　　
　　「不知秦先生所言之劍客是哪位？」徐老闆抽含水煙，頗想尋個機會見識見識斷恨劍。
　　
　　「正是劍君十二恨。」
　　
　　劍者名號一出頓時讓徐老闆愣住，差點忘了煙嘴還含在唇邊。
　　
　　「是他啊……」拿下煙管，徐老闆讚嘆道：「他確實有這份能力。」
　　
　　「那接下來換你回答我的問題了，我想知道穹音劍的下落。」秦假仙見他心服口服，話鋒直接轉到今日的目的上，一劍換一劍，絕對是公平合理的交易。
　　
　　「穹音劍，哈哈哈哈……」熟悉的劍名入耳，徐老闆怎不明白？「秦假仙你確實聰明，可惜穹音劍早已不在古玩流坊中。」
　　
　　秦假仙聞言差點從椅子上跳起來。
　　
　　「不在了！那是去哪裡？」那個北堂老賊不會又換據點了吧！
　　
　　「哈！問你的好友劍君不就知了。」徐老闆挪開視線向亭外眺望，熾熱毒辣的烈陽映照潭水迫使上百條錦鯉躲入洞穴避暑，看來今日的溫度又升高許多。
　　
　　　　　　　　※　　※　　※　　※　　※　　※
　　
　　怪了，為何他總是感到心神不寧？
　　
　　韓黔月獨居一處小亭樓，陰涼的空間反而心浮氣躁，他索性離開亭樓四處遊蕩，心中雖漫無目的，腳步卻好像知道要往哪裡填補內心的空洞。
　　
　　「奇怪，繞了一圈怎不見彤月？」忽提起兄長的名字，韓黔月這時才驚覺原來這層空洞感是因為少了那道時常晃在眼前的紅影。猶記前日歡笑，手足之情是他永遠不能分割的生命。
　　
　　韓黔月微微輕嘆，在平日兄長喜愛逗留的假山造林間徘徊許久。
　　
　　「人不在是出去了？不對，他不會擅離職守，難道……」
　　
　　壞預感越擴越大，他心中一緊，發足奔出羿風閣，同一時間，北堂玄聿接到一封匿名來信，當場有如晴天霹靂。
　　
　　「信上寫什麼？」顏若瑤見他臉色驟變，不由得擔憂。
　　
　　「哼！」他惱怒的扔下信紙衝出閣樓，抓來一名小廝問道：「有沒有看到韓彤月？」
　　
　　無辜的小廝被主人兇惡的模樣嚇著，發抖回答：「他……不在……」
　　
　　「該死！」
　　
　　不聞韓彤月消息，北堂玄聿滿身殺氣遷怒於小廝，小廝不敵，心脈盡創而亡，血淋淋的屍體倒臥在後腳踏出的顏若瑤身邊。
　　
　　「啊……」她嚇了一跳，再抬首卻不見北堂玄聿蹤影，而手中撿起的信正預言韓彤月之死──漓鳶映恨，月歸黃泉。
　　
　　「玄聿！」心知他一定會卯足全力對上劍君，顏若瑤也豁出去了。
　　
　　奔、再奔，怒火和憂懼轉換的速度快得如風呼嘯。
　　
　　封卓一在確定北堂玄聿離開後準備執行下一件任務，但就在轉身之時赫見顏若瑤奪門而出，匆忙的身影從瞳孔閃過竟令他產生猶豫。
　　
　　「瑤……唉！」
　　
　　想攔住她冒險的步伐卻又不能放下任務，凝望最後一眼，封卓一再次拋棄私情斷然而行。天絕槍在握，這個決定換來的結果他已有覺悟。
　　
　　「少主出門時未帶念情劍，那劍會放在哪裡？」踏著血路、穿越屍體，經過幾番搜查他總算找到念情劍。
　　
　　「再來就是帶走鳳婕。」手中一把天絕槍染滿血跡，回首一觀，地上全是被他滅口的家臣，為完成使命，武者揮槍殺上禁區。
　　
　　「什麼人！」
　　
　　「封卓一你……」
　　
　　來不及悲鳴的哀號鎖在喉嚨，再紅再多的鮮血也加深不了銀槍沾染的顏色，這柄槍早已淌血在無數怨靈中。
　　
　　為誰而殺、為何而殺？清楚的目的卻是武者不想說出的答案。熱血拋飛灑落眼前，越殺越冷的瞳孔感受不到脆弱的生命，他既不是一名練武之人而是一個機器──殺人的機器。
　　
　　「呃啊──」
　　
　　最後一條生靈吐出悲慟，封卓一閉眼任由飛血潑濺臉上從溫熱到冰冷，目再睜，只有一行悲淚化開血紅。他痛了，強忍的一顆心終於在血肉漂杵中沉痛的拉扯。
　　
　　握緊槍柄，天絕一轉威力萬鈞，震撼的破門聲驚動鳳婕，回眸一望駭人之景，呆然的唇舌盡乎忘棄言語，封卓一也不給她機會說話，揚手一翻直接點住穴道。
　　
　　「啊啊！」阿丁激動的衝上前，無奈龐大的身軀卻被一柄長槍阻隔。
　　
　　封卓一左手抱住鳳婕、右手挾槍抵住阿丁，槍頭只差一分就刺入喉嚨。他冷冷的移動目光，以平板無情而威嚴十足的聲音命令道：「去支援夏云樓，有任何閃失我就取你首級！」
　　
　　森冷的語調直撼阿丁，那雙陰寒深沉的眼眸是他從未見過的殘厲。
　　
　　　　　　　　※　　※　　※　　※　　※　　※
　　
　　滿天落葉勾成翠綠的世界，刀影、劍光，極速穿梭。獨臂的韓彤月不減敏捷，刀起刀落間盡是瞄準要處，反觀劍君雙劍交替、輪翻攻擊，竟與對方戰成五五平手。
　　
　　「看來你內傷還沒痊癒。」
　　
　　看出破綻，韓彤月右腳踩制破雲，借力使力縱身直取空門，但劍君豈為囊中物，斬鋒擋架再制其足下，破雲急回殺得對方措手不及。韓彤月悶哼，壓緊刀柄強制脫險，雖避開要害卻也不慎割傷左臂。
　　
　　「輕敵，是致命的要害。」劍君功體雖未完全復原，但應付韓彤月仍是遊刃有餘。
　　
　　「是我錯估了，但下一招不會如此簡單。」刀者瞄了瞄皮肉之傷，戰鬥意志更加強烈，正欲出招之時，對手忽然收回一劍。他愣了下，隨即揚眉將劍君的話原封不動送還──「輕敵，是致命的要害！」
　　　　
　　劍君只持斬鋒劍談笑以對，「這是更有敗你的自信！」
　　
　　話落地，劍者與刀者再開第二回合，相同的招式、相同的劍風刀嘯，不一樣的卻是彼此暗讚。刀劍雷霆少了分狠戾、多了分敬佩，劍君和韓彤月心知，輸贏，不一定非得分出生死。
　　
　　「嗯──想不到韓彤月還有這份能力與劍君纏鬥，可惜、可惜，退隱之前就貢獻出你有之軀吧！」北堂宗邑隔山觀虎鬥，雙眼緊盯兩方欲找出空隙，就在此時，四周氛圍一變。
　　
　　「翼刀流。」韓彤月操動漓鳶，十字刀氣似鷹爪般銳利獵取目標。
　　
　　「劍舞九霄。」劍君亦不讓他專美於前，簡單利落的劍式正是直破刀流最佳的戰技。
　　
　　「就是現在。哈啊──」北堂宗邑掐準時機化氣為劍，招一出，竟是利用劍舞九霄為盾從中貫穿。
　　
　　本來平分之勢怎料這招生變，韓彤月猝不及防，只感一陣陰風切入心臟，霎時，寒氣由骨髓直衝腦門，放大的瞳孔，不敢置信這突然發生的一劍以及那張陰冷的狠笑。
　　
　　莊……主……為……什麼……
　　
　　來不及出口的疑惑轉眼間隨遠方不見的身影含恨九泉，然而最殘忍的結局卻是讓兄弟親眼目睹他死於非命的下場。
　　
　　「彤月啊──」韓黔月一把抱住兄長，雙掌覆於血泉瀑湧的心口上。漸漸地，血止了，只因為再無多餘的血可流。
　　
　　只差一步，為何他不早一步阻止這場悲劇！
　　
　　從未替兄長悲泣的淚光串串滴落在失色的容顏，失聲之語壓抑心頭，抱著畢生最愛親人的遺體，生不如死的感覺第一次創傷韓黔月。
　　
　　「可惡！」踏進這場悲劇，劍君掐深五指一心只想揪出幕後兇手，但隨後而至的北堂玄聿見此慘狀，不由分說抽出腰間軟劍刺向他。
　　
　　「受死來！」狠毒的劍鋒連刺帶挑招招逼命，抖動劍身爆響霹靂，一下剛猛突刺一下又柔軟纏束，剛柔並濟的攻擊不留一絲喘息空間。
　　
　　反觀劍君只守不攻，在激烈的劍聲中緊皺眉頭，他雖趨下風但也不至於讓對手有機可趁，一場攻防之戰殺得難分高下，心知北堂宗邑有了動作，劍君不願戀戰，起手，「劍武」之招乍現光芒。
　　
　　「很好，你我之間只有一條死路，一個人走！」北堂玄聿抖直劍身，曝閃的劍光正是龍騰劍法第四式「應龍展翅」。
　　
　　劍身如龍，飛騰劍式化做龍形，而旋聚在四周的氣流更化做一雙龍翅，面對迅如掣雷的攻擊，劍君獨守一念，劍隨意志化出一道宏流，衝擊一瞬，道崩毀林驚天動地，雙方拚鬥內力僵持不下，此時天外忽飛來一道湃然掌氣，合應龍之翅大破劍武。
　　
　　「啊！」擊飛之劍孤落在地，劍君含血顛步，真氣大亂難以運行。
　　
　　「少主，我們來助你。」突發掌氣的馮麒恩蒙面率領殺手跳入戰團，戰況立即倒轉乾坤，不利劍君。
　　
　　北堂玄聿不知蒙面者長相，但在這群殺手背後的操縱者卻是他熟悉的黃衣少年。
　　
　　「幫你，只是不想看到莊主的霸業毀在你手上。」冷漠的話無情送至，夏云樓雙臂交於胸前尚不打算出手，現在劍君一人深陷人海，有馮麒恩對付足已。
　　
　　「你們介入是多餘的。」北堂玄聿雖不領情但還是默觀蒙面者與劍君之戰，夏云樓身邊有如此能人確實令他驚訝。
　　
　　「哼，你以為這是你一個人的戰役嗎？少自以為是了！」
　　
　　少年身形一動，九節鞭如刃擊出，目標正是天外殺來的一刀一劍，但刀劍之威難攖，擋下劍氣卻來不及阻止刀光肆虐，彈指間既犧牲數餘名殺手。
　　
　　「嗯……是亂世狂刀和葉小釵。」眼見敵方援手到位，北堂玄聿暗中盤算局面。
　　
　　「劍君，撐住！」狂刀和葉小釵及時介入，兩方人馬頓陷膠著。
　　
　　「我沒事。」劍君橫劍而立，眼中盡是不屈不撓。
　　
　　「既然三傳人都到位了，那你們就一塊兒死吧！」不給對方任何脫逃空間，北堂玄聿仗勢淩人迫使戰況一分為三。
　　
　　馮麒恩以人海戰術圍困亂世狂刀，夏云樓揮鞭獨挑葉小釵，北堂玄聿、劍君各為情義劍鋒再指。
　　
　　三方戰得如火如荼，而在沉默的另一角，韓黔月終於出手了！無聲無息的銀刃射入戰圈，靜得令人捉摸不到，本該取下仇人之命怎料竟被遲來的人打壞目標。
　　
　　「哇哇！怎麼會打成這樣？」裴玉迪一筆勾畫，致命銀刃頓時凝結半空。
　　
　　他看了看地上動也不動的韓彤月，隨後玉筆輕掃將銀刃打向北堂玄聿並撤到劍君身旁低聲道：「你殺了他？」
　　
　　劍君稍得一絲喘息，汗如雨下回答：「有人偷襲。」
　　
　　「偷襲？莫非是……」
　　
　　「賠我兄長命來！」
　　
　　裴玉迪話還沒說完又見銀刃殺到，狠厲毒辣的鏢法當下挫傷手腕。
　　
　　「嘖！這小子抓狂了！」護住傷處，他明白在這戰圈裡除了暴力之外沒有任何言語。「他交給我處理，你專心對付北堂玄聿。」拍了拍劍君，裴玉迪引韓黔月另闢戰場。
　　
　　銀光金流飛洩急旋，速度一次比一次更快、力道一次比一次更強，陷入悲憤深淵，韓黔月腦中只有殺盡敵人以頭顱血祭，反觀處在極端之境的裴玉迪卻是頻頻分心，眼神不離韓彤月之軀。
　　
　　雙眼未闔死不瞑目，他的口中含有一股怨氣。
　　
　　裴玉迪打量過後拿定主意，內力一提震散綿延不絕的攻擊，然後道：「你不該將你的兄長賤曝在戰場之上。」
　　
　　此話一出果然震搖韓黔月，裴玉迪見機不可失，趁隙帶走遺體。
　　
　　「想要回你兄長就跟我來。」
　　
　　「你！」
　　
　　一心只為兄長，韓黔月不顧一切奔走，而戰團之上，亂世狂刀施展「狂龍八斬法」，殲滅眾敵。
　　
　　「只剩你一個了！」獅頭寶刀威立在蒙面人眼前不容退縮。
　　
　　「哼！」馮麒恩退無可退，唯有雙掌凝氣與之一搏。
　　
　　這方面，夏云樓對峙葉小釵，目光一會，少年的唇輕輕笑了。
　　
　　「你以為我會擔心同伴的安危嗎？」知道對方有口難言，夏云樓像是自言自語一樣喃喃地說：「他啊，不會這麼簡單就死，倒是劍君令人擔憂囉！」
　　
　　葉小釵心知這是對方故意分散他的注意，面對少年言詞戲弄，專一的神情毫無動搖，夏云樓也不心急，慢慢消磨時間。
　　
　　「探、自謙、必勝，是你在武學上的造詣也是你的左右銘，而心劍更是你進入無心狀態時的領悟。你相信嗎，我時常在想你究竟是如何達到無心之境？後來我明白了，觀你一生坎坷一生曲折，拋妻棄子又眼見孫兒慘亡，也只這種人倫悲劇才適合『磨練』兩字啊！」
　　
　　縱然不曾逃避過去、縱然不曾後悔自己選擇的道路，回首過往仍是猶如昨夜夢迷，但夢總是有清醒的一天，而踏進生命的痕跡卻是永遠不能抹滅，就像這個江湖，一步無盡期。
　　
　　葉小釵凝觀眼前的少年，從他戲弄的表情上微微慨嘆了。
　　
　　「嘆氣，是在嘆你自己還是……」夏云樓將掌心貼向自己，不帶感情的眼神掃過葉小釵。「看了這麼久，你對我又有幾分了解？」
　　
　　葉小釵未反應，透徹的雙眼依舊直直凝睇少年，這種似將人看穿的眼神更令夏云樓笑弄。
　　
　　「被動，不見得是好事喔！」一抽鞭，全身之勁瞬間隨鞭子下壓擊裂出深厚的縫隙，襲向敵人。
　　
　　葉小釵劍風一發再下一刀，目標正是與夏云樓同時出招的巨人。
　　
　　千斤鐵球全然不受刀氣影響重擊地面，初戰巨人，葉小釵轉採禦劍之姿與其半空交擊。劍走輕靈以快制慢，雖是遊刃有餘，但突發的一鞭仍是避無可避，在鐵球的掩護之下，夏云樓走跳鐵鍊，利鞭狠掃葉小釵直削耳際，第一回合交手，刀狂劍癡留下血痕。
　　
　　「別說我們兩個欺負你一個，刀狂劍癡之名我可是怕得很吶！」拉回攻勢，夏云樓靈巧落在鐵球上，含笑的唇輕輕嘲弄，越是激怒對手，他的鬥志越加高昂。
　　
　　刀劍背於身後，葉小釵小心打探，正欲出手之時似有靈犀。
　　
　　『葉小釵，擒賊先擒王。』
　　
　　忽聞素還真之聲音，葉小釵了然於心，而在另外兩處交戰的劍君、狂刀默契十足，不用交眼既已從風聲中明白。
　　
　　「四時江雨！」
　　
　　快劍一出，劍君發以誘敵之招，另一邊與蒙面人交戰不休的狂刀也藉機出手了。
　　
　　「江山易手！」
　　
　　霸道之刀竟非直殺蒙面人而是襲取北堂玄聿，馮麒恩愕然，此時又忽聞葉小釵劍風呼嘯，大事不妙了！
　　
　　「啊！」一聲慘叫，北堂玄聿受江山易手一擊創落在地，此時劍風奪命，竟是令人碎心裂肝之景。
　　
　　「若瑤……」不敢相信擋在眼前的背影，抖動的聲音承受著天人永絕最後一刻。
　　
　　誰也無法預測的結果，劍氣貫穿胸口竟讓顏若瑤成為代罪羔羊，倒落的身影以一己之命保住北堂玄聿，再見他一面，凋零的紅顏泛起今生最美的笑容。
　　
　　「為你……我……從不後悔……不要再、再殺了……」每動一句，深紅的血液就不斷從口中泊出，然而滴落眼旁的淚水卻是那個抱著她傷心的人所流下。他哭了，是為了她嗎？
　　
　　顏若瑤盡最後一分力氣撫上他的臉，躺在他懷中的感覺從來沒像現在這麼真實過。
　　
　　「你……愛我嗎？」閉闔的雙眼無力再見他溫柔之情，柔荑垂落沙塵，她始終無緣聽見他親口說一句愛、一句永遠，即使如此，她卻從來不曾後悔。
　　
　　「啊……啊啊──」抱著還有一絲溫暖的軀體，他哀痛欲絕的吶喊：「我愛妳、我愛妳！要我說多少次都可以，妳醒來啊！妳不是一直想聽這句話？那就快醒來啊！不要離開我……不要……」
　　
　　聽見這錐心泣血的呼喊，眾人無語，這條血淚的江湖何時才能停止？人殺、殺人，逃不過輪迴糾纏只有越踏越沉重的步伐。
　　
　　嗯──北堂玄聿無心作戰了，該撤退嗎？還是……
　　
　　就在夏云樓沉思之際，樹林之外忽然爆起驚天火藥。
　　
　　「撤！」
　　
　　夏云樓和馮麒恩立即帶走北堂玄聿及顏若瑤，劍君等人見火藥引爆至此也連忙抽身而退。
　　
　　「竟然在四周埋下火藥，看來這一仗就算勝利也是慘虧。」狂刀警戒的盯梢四周，因為放火藥的人說不定還在附近徘徊。
　　
　　「北堂宗邑既有了動作，我們必須盡快找出他的巢穴。」收拾起方才殺戮的悲哀，劍君一心只擔憂鳳婕的狀況。
　　
　　「嗯，分頭進行吧！」
　　
　　待狂刀和葉小釵離開後，劍君沉重的內傷又復發了。
　　
　　「啊……我不能在此倒下。」為救出鳳婕，他硬是打起身子前進。
　　
　　遠方的封卓一默默注視一切，心，開始慢慢疲倦。
　　
　　　　　　　　※　　※　　※　　※　　※　　※
　　
　　昔日毀滅的洺淵山莊野草重生，在崩坍的山莊地底正是北堂宗邑藏匿的秘密基地。
　　
　　「啪！」響亮的耳光毫不留情甩在北堂玄聿臉上，北堂宗邑怒視兒子，彷彿要將他四分五裂一樣。
　　
　　「我在的時候你不成材，我死了你更消極，要不是我費盡心思讓你覺悟，你還真打算永遠待在羿風閣不出來！」暴怒的言語厲聲斥責，北堂宗邑見他神情恍惚，一氣之下再甩一掌。
　　
　　「你真是要氣死我！」憤然拂袖，若不是玄聿流著他的血，他早就將他碎屍萬段！
　　
　　火辣的兩個巴掌刺痛臉頰，北堂玄聿緩緩抬頭，表情有些呆然。
　　
　　「是你……殺了韓彤月？」殘忍的事實盤旋腦海，他怎也想不到父親竟冷血到對自己人下手。
　　
　　「不這樣做你會覺醒嗎！退隱？告訴你，身為我北堂宗邑的人，用這兩字就是死！」再次狠狠踐踏一顆破碎的心，殘暴的面容比當年血濺念情村時更加冷酷，不屑看兒子潦倒的敗相，他翻手抓起顏若瑤的遺體。
　　
　　「你要做什麼！」此一舉動著實嚇到北堂玄聿。
　　
　　「用她的血來改造念情劍。」對於手中的屍體，北堂宗邑冷漠不帶半分感情。
　　
　　「不！求你將她還給我！」哀苦的目光緊緊凝視，生前無法帶給她歡笑，他不希望連最後的路也無法陪她。
　　
　　斜睨一眼，他粗魯的將屍體拋回給他。「罷了！死人的血也起不了什麼作用。」
　　
　　抱著顏若瑤，北堂玄聿的眼神既是落寞又是心疼。兒子的苦狀收在眼底，北堂宗邑生著悶氣命令兩名侍衛將他關起來，此時，念情劍隱約震出劍音。
　　
　　「怎麼？妳很不滿嗎？」獨自面對血池，冷肅的目光直直注視淌血於其中的念情劍。
　　
　　「我的兒子殺了妳，妳居然還同情他。嘖嘖……紅妹，為什麼妳到死還是如此愚昧？」鄙夷的目光透露出對杜芊紅執著的賤惡，但諷刺的是，這個女人竟是他一生唯一的愛情。
　　
　　「其實她跟妳很像啊！每回見到她的面總讓我捨不得，就像我捨不得妳美麗的軀體。妳一定知道我將它藏在哪裡，每年秋霜我都有過去看看，醉人的紅葉落在妳的身邊，很美、很美……」
　　
　　杜芊紅之魂浸在池中不願棄劍，僅管那變態的言語令她憤怒卻也脫離不了血池束縛，北堂宗邑見她猶在掙扎，冷血的語調再次揚起。
　　
　　「我曾說過有一天會帶她過去陪妳，雖然妳已經是死屍一俱，但沒關係，我一會讓她代替妳生存下去！哈哈哈……」
　　
　　變調的愛情加諸在後代上，北堂宗邑變態的心理正是因寄魂於念情劍上的杜芊紅而起，他大手一揚，抓來數名犧牲者當場斷其咽喉扔入血池，手法之殘酷令人膽寒。
　　
　　「活人血池；杜芊紅，妳還能撐多久呢？」起手，堅韌的結界封印在血池四周，北堂宗邑長揚離去，狂傲的笑聲迴盪於密室內久久不散。
　　
　　　　　　※　　※　　※　　※　　※　　※
　　
　　寒冷的冰棺中躺著一個人，那原本紅潤的氣色雖不在卻依舊看來美麗，安詳的容顏好似睡著了般。握住她的手，北堂玄聿靜靜地坐在冰棺旁回想，想她的美、想她的好，想她最後綻放的笑容。
　　
　　「妳騙我，妳答應過我不會離開的……」撕心痛楚的指控激不起死去之人辯駁，淒笑的目光隨著指尖撫過冰顏，「雖然妳不守信，但沒關係，我一定會遵守承諾。妳等我，很快我們又能在一起了，這次我一定會親口告訴妳。」
　　
　　吻落冰冷的肌膚，悲淒的淚水滴滑在上，再看她一眼，北堂玄聿牢牢記住這張容顏，步出禁錮。
　　
　　「少主，莊主交代你不能出去。」顧守的侍衛看見北堂玄聿走出，趕緊上前攔阻。
　　
　　「他有說什麼時候可以解開限制嗎？」停下腳步，他的神情無一絲波動，見侍衛們搖搖頭，平淡的語氣又道：「這樣啊……那真是辛苦你們了。」話一落，銳利的殺氣直衝侍衛，快得不聞任何哀聲。
　　
　　北堂玄聿面無表情踏出地牢來到血池旁，其中血肉翻滾活像人間煉獄，看著念情劍漸漸變異，護守劍的靈魂既已被汙穢同化。
　　
　　「父親，你真那麼想得到念情劍嗎？那孩兒一定會幫你。」再走近卻意外碰上結界，北堂玄聿退後一步若有所思，聽著巡邏者的腳步聲越來越近，他靈機一動隱身暗處。
　　
　　「唔……好恐怖的血池。」巡邏者強壓噁心感在血池附近察看，豈知才準備掉頭離去就面臨五指鎖喉的命運。「少……少主……你……」
　　
　　強勁的力道逼迫他退至結界，緊縮的喉嚨尚來不及問為什麼，人就這樣不明不白死在結界下，霎時，結界退去，濃厚的腥味在密室中迅速擴散。
　　
　　「以人命破除結界，確實是父親你的作風。」結界除，北堂玄聿順利取劍，此時的念情劍既不像從前一樣潔淨而是帶著滿滿悔恨殺戮。
　　
　　「這種殺意……哈哈哈哈……」
　　
　　殘暴之氣漸漸影響神志，他握著劍朝下一個目標走去，當眾人發現劍和鳳婕都不見時已經來不及了。
　　
　　「孽子啊！」北堂宗邑怒火難遏，好不容易人劍雙得卻又功虧一簣，他再也無法容忍兒子放肆。
　　
　　「夏云樓！」喚來愛將，他決心清理門戶，「他死，不用救！若是還有一口氣，殺！」
　　
　　　　　　　　※　　※　　※　　※　　※　　※
　　
　　海風，吹送愁怨，無盡的海浪一波波打響岸礁、打響三人之間的恩仇。
　　
　　「放開她！你我一決生死！」接近烈日的岸頂，劍君劍指北堂玄聿，心繫鳳婕，她憔悴模樣令壓握劍柄的手收得更緊。
　　
　　「劍君……」她多想念他、多想念他的懷抱，可是這般生離死別的場景教她情何以堪？她寧可不再見最後一面。「你走！不要管我！」
　　
　　淚水不爭氣的流下，她不要看劍君為她拚命，她不想再見任何人因她而犧牲了！
　　
　　「妳在說什麼！我絕不會丟下妳不管！」劍君整顆心揪得厲害。
　　
　　「絕不會丟下妳」，多麼堅肯的一句誓言閃過北堂玄聿腦海，閉上眼，散亂髮絲下的唇淡淡揚起，在僅存的理智中依稀又見那張絕美的容顏，到了最後也只有顏若瑤能留在他的心中。
　　
　　「北堂玄聿！放開她！」勁力一挑，劍架立威於地，無玹上手，破雲、斬鋒蓄勢待發。
　　
　　半睜眼，北堂玄聿竟聽話的放開鳳婕。
　　
　　「我……放手了！」眼神劇變一瞬，念情劍快得來不及眨眼，由背後貫穿鳳婕身軀！
　　
　　「不──」
　　
　　殘酷的事實猶如浪花拍岸濺落一地，劍君全身發抖、肝心若裂，陰沉狂虐的笑聲一點一點滲入他空白的腦中──
　　
　　「哈……哈哈……哈哈哈哈！」
　　
　　天命所選之血染紅念情劍，北堂玄聿扣住她的肩膀狠狠將劍抽離，無力抵抗的軀體由岸邊垂直摔落，點點朱紅一滴滴隨生命流失。
　　
　　「鳳──」
　　
　　內心深切嘶吼的悲鳴搶奔出口，劍君直往前衝欲跳崖救人，怎奈一步衝上竟被念情劍釋放之威力震傷，比烈陽更熱更熾的燄光曝閃於劍身周圍，念情劍完全脫胎換骨了！無所防備的血肉之軀狠狠被震飛數十尺，劍君趴在地上，顫抖的十指扣抓塵土，仰起半身。
　　
　　「北、堂、玄、聿！」殺妻之仇如排山倒海吞沒理智，劍君一出手便是絕式，無玹之光與念情之燄震盪出激烈的火光！
　　
　　戰開一瞬，兩道莫名的光影一左一右飛快衝入岸下，素還真和北堂宗邑卯足全力搶先機，掌翻，混元雄厚之力打向彼此，掌對掌、力拚力，兩人初次交手暗自為對方實力驚奇，而在海岸的另一頭，阿丁拉弓搭箭瞄準目標。
　　
　　「素還真，交出泣魂回生石，否則她絕命！」反推勁道，北堂宗邑挾住鳳婕站於一處礁岩與之對峙。
　　
　　不知另一顆魂石在北堂宗邑身上，素還真眼見鳳婕嚥下最後一口氣，別無選擇交出魂石。
　　
　　「拿去。」
　　
　　「聰明，這個選擇不會讓你後悔。」時間控制的分毫不差，魂石之能果然讓鳳婕起死回生。
　　
　　「真是神物！哈哈哈哈……」
　　
　　見此神效，北堂宗邑更加猖狂，素還真銳眸一凝想趁虛而入，未料陰謀者早已佈下圈套，破空襲擊的一箭逼得拂塵迴掃，提元以擋力拔山河之威。
　　
　　「想要鳳婕活命就解決掉素還真。」
　　
　　夏云樓這句話果然令阿丁再搭一箭，快狠的箭頭筆直射入，威力更加驚人，素還真再提內元，以陰柔之力破開勁道。
　　
　　「呃……」雖是化解危機，巨人之力卻也使其內腑震盪，搇住胸口，回首只見北堂宗邑冷聲帶走鳳婕。
　　
　　「你……可惡！」不甘示弱，化光奔馳的身影緊追於後。
　　
　　「真是糾纏。伏龍吟──」北堂宗邑甩不開他只好率先出招，龍騰劍法第一式破出，龍吟搭配穹音劍更顯雷霆萬鈞，沉吼、尖拔，無一不是摧人心脾之聲波。
　　
　　「蒼龍一吼破雲關！」以龍克龍，素還真盡展其能，蒼龍之聲與伏龍之音戰得平分秋色，雙方腳步停滯原地。
　　
　　「速速放人，否則素某絕不放你干休！」拂塵揮灑，堅定果決的態度威震四方。
　　
　　「哼！你就到地獄陪蕭南平作伴吧！」真氣灌於劍上，穹音劍亮起懾魂青光，就在蘊勁之際，旁側忽然旋來一招「追魂槍」刺向素還真。
　　
　　嗯──是封卓一，走。
　　
　　北堂宗邑見自己人來到，抓緊時機化光奔離。
　　
　　「休走！」素還真一掌大破槍術，封卓一再度揚槍擋架。
　　
　　「劍君和鳳婕你只能選一個。」簡潔的言語正是提醒劍君命在旦夕。
　　
　　素還真臉色嚴正，五指不甘心的握緊拂塵，「告訴北堂宗邑，今天這筆帳素某一定會討回！」
　　
　　看那憂急的身影極速奔離，封卓一收槍定立原處，再次沉思了。
　　
　　　　　　　　※　　※　　※　　※　　※　　※
　　
　　浪潮，打不盡相思血淚，錚然碎心的劍聲隨著海風飄搖，散落四方。身上多處如火紋身的劍傷早既痛到無知覺，活著的證明只剩下一顆悲憤慨然的心，除了恨，還是恨。
　　
　　「苦劍式！」死別之苦隨劍而揮，他的悲、他的哀，全數宣洩在劍式之中，玄光流轉，無玹劍發揮極致。
　　
　　「炎龍騰海──」念情之燄開天劈地切來，海嘯之聲助長攻勢，地利之便使得炎龍騰舞更加激烈，水火相克變相生，極端的融合交擊出極端的劍式，一招，再度重創劍君。
　　
　　「呵呵呵呵……」陰寒的笑聲響於天地，如鬼泛紅的雙眼是走火入魔的徵象，由煉獄改造而出的鬼劍催訴他內心濃厚的怨氣。
　　
　　「你，贏不了我。」低啞的嗓子幽如魍魎，他不知自己是誰、劍君是何人，只知道心中唯一的念頭──殺！殺更多人見更多血！
　　
　　「是嗎？」劍君佇劍在地不停流血，陰鬱蒼茫的眼神閃著不退怯的意志，無玹立地，他緩緩向前抽出雙劍，「其實我已經沒什麼力了，你要敗我很簡單，就看你撐不撐得過這個日頭落下！」
　　
　　極速，是劍君超越極限的挑戰，雙劍靈巧輕盈、行走如水，柔中帶剛的劍式隨著速度昇華，卸下防禦全力一攻，劍鋒盡刺咽喉之位，就算剛勁刺空，劍刃一翻又如柔水橫砍，看似簡單的攻擊實則變化莫測，配上敏捷的身手，任憑北堂玄聿有三頭六臂也難攖其鋒，頸部擦中一劍。
　　
　　「嗚！」掌心貼於傷口，血的氣味更讓北堂玄聿發狂。
　　
　　「呵呵呵……殺不死我，費再多功夫也是枉然。」欣賞劍者不屈，但這齣戲終究要落幕，「最後一招了！」
　　
　　驀地，一絲異於海風血腥的香味唐突竄入風中。
　　
　　「劍君！」素還真及時趕到，見此場景他不禁震撼。
　　
　　「哦──還有幫手啊！」鄙笑的神情不在乎多添一俱屍體，北堂玄聿劍鋒轉指素還真。
　　
　　「不用，這是我跟他之間的事。」劍君橫劍擋在友人面前，意志堅定。
　　
　　素還真仔細打探兩方，觀劍君傷勢沉重剩無多少力量而北堂玄聿卻是越戰越猛，這一戰想要獲勝實屬不易。
　　
　　「劍君，全力一搏吧！」經過幾番思量，這是素還真給劍君唯一、也是最有效的鼓勵。
　　
　　「聽你這麼說我就放心了。」三劍立於周身，劍君提招時腦中只有一個念頭──鳳，妳一定要等我再次找回妳！
　　
　　「交出你的命來！哈啊──」北堂玄聿傾注內力，頓時，海風翻湧巨浪，龍騰劍法第五式──「狂龍嘯天」掣雷奔騰！
　　
　　「劍之限‧無！」十二恨排出劍陣，豁盡全力孤注一擲，三劍交結出堅固的防護，劍君立於其中，靜心定一。
　　
　　「好強悍的威力。」受餘波震盪，素還真提元護身，雙掌之氣是護自己更是為防萬一埋下殺招。
　　
　　狂龍怒吼對劍陣，十二恨劍抗狂龍。悶灼的空間烘烤血汗，爆裂的火舌延燒海岸，劍君傾力護陣，只待龍形逆轉之時。
　　
　　「就是現在！」
　　
　　左手翻、右手揚，浩瀚之流直入天際乃陣中現劍，武癡劍法再開，劍武之招合天地正氣破掃龍形，只聞驚天一響，龍鱗大逆，料想不到的意外促使北堂玄聿敗於反撲之劍，傷其筋骨功體盡廢。
　　
　　盡全力一搏之後，不屈的劍者終於也倒落塵埃。
　　
　　「劍君！」扶住軟弱的軀體，手臂上昏厥的劍者喃喃呼喚妻子，聽那一聲聲朦朧囈語，素還真不禁沉嘆，所幸跟筋脈斷裂北堂玄聿相比，劍君只是暫時失去意識。
　　
　　「唉！念情劍已成一口邪劍。」素還真以一塊浸過淨水的白布裹住劍再施以蓮印，聖潔之力慢慢壓制住邪氣，隨後，他轉向對北堂玄聿說道：「你的功體已毀，從今以後改過向善重新做人吧！」
　　
　　跪落在地的失敗者無任何表情，幽幽地開口：「殺了我……」
　　
　　聞此，素還真沉默了會兒，「其實最後為你犧牲的人心中有一個願望，你知曉嗎？」揹起劍君離去，他留給北堂玄聿一個懺悔的空間。
　　
　　──不要……再殺了……
　　
　　「若瑤……」無聲淚水痛打在地，為何他總是忽略她的感受、忽略她渴求平靜的想法？是他執著的殺戮害死她，一切都是他錯了……
　　
　　聽著無止盡的浪濤聲，他第一次覺得浪濤非是浪濤，怒潮之下的平靜才是真，可惜他領悟得太慢。
　　
　　「呃！」狂風捲，吹起了死亡的號角，一條九節鞭從後面不偏不倚貫穿他的胸膛，無力反抗的下場正是殞命九泉，就算不見，他也很清楚取命的人是誰。
　　
　　「帶……我……回去……我要和她……」
　　
　　鞭一抽，來不及說完的遺言隨著血花濺落風中，夏云樓慢慢步上前，冰冷的表情在確定人死亡後起了變化。
　　
　　「為情為愛真是愚蠢至極的犧牲！我會成全你，兩個愚人抱死在一塊兒正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哈哈！」
　　
　　　　　　　　※　　※　　※　　※　　※　　※
　　
　　落山斜陽映照劍者蒼白的面容，昏沉中掙扎的意識在晝夜交替時分悠悠轉醒，瞇著模糊的視線，劍君沉默好久。
　　
　　素還真腳步微頓又繼續揹著他走，無聲的道路踏起來更加漫長，在矛盾痛苦交錯的時空中，劍君首次打破沉默。
　　
　　「放……我……放我下來。」乾澀的喉嚨如火燃燒，從聲音聽得出他壓抑的苦痛很深、很深。
　　
　　「你傷勢過重，讓我揹你回去。」足履未停是醫者仁心更是身為朋友的堅持。
　　
　　「劍……給我。」
　　
　　「你啊……唉！」拗不過他的固執，素還真輕輕將人安置在樹下。
　　
　　接過念情劍，劍君竟想將壓制邪氣的白布打開，素還真當場阻止，但他依然堅持。
　　
　　「我要看，看清楚這口劍。」布一拆，劍之邪念竄入持劍者的腦海，僅是一瞬間，積壓的怨恨深深席捲而來令劍君苦不堪言。
　　
　　「千萬不可不受幻象影響！」素還真搭上他的肩，豈知自己也陷入前塵往事，江湖血路歷歷在目。
　　
　　「這不是幻象而是事實，這口劍，貫穿她的身體！」怒然的殺氣隨劍擴展四方，劍者之哀忽讓戾氣橫行的念情劍平穩下來，也許這把劍還保有最後一絲純淨的靈性。
　　
　　「她是我的髮妻，生死同在，不論天涯海角我都要找到她……一定會找到她！」
　　
　　至死不渝的誓言撼動劍身，如火紅燄的夕陽與之相映，日落一瞬，念情泣血。

《待續》
　

死並不可怕，最可怕的是孤單——

頂端

雁魂

一簑煙雨任平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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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598)

36樓發表於: 2006-03-21 01:49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念情之章【尾聲】
　　
　　深夜，北堂宗邑等人趕至碼頭欲乘船遷往江南，半途卻逢葉小釵、狂刀攔路，只見黑夜中刀光劍影、鏗鏘錚然，可惜寡不敵眾，一刻過後，北堂宗邑順利脫逃。
　　
　　「哈哈哈……想要回鳳婕，就叫劍君到江南來吧！」
　　
　　霸道的聲音緩緩隨著船隻離去，雖然早就安排好一切，但北堂宗邑卻料不到這一趟竟引發不可預期的局面，到底是危機或轉機？這下令他不由得深思了。
　　
　　　　　　　　※　　※　　※　　※　　※　　※
　　
　　「什麼啊！北堂宗邑挾著鳳婕逃入江南了？」驚聲一叫，秦假仙的超級嗓門裡裡外外喊翻整個琉璃仙境。
　　
　　「秦假仙，有人說過你的嗓門很大嗎？喊這麼大聲是怕某個失去妻子的人聽不到喔！」裴玉迪摀著耳朵抱怨。
　　
　　「哼，我都還沒跟你算帳你倒是先嫌起來了。」想到自己被拋入古玩流坊差點給狗咬，秦假仙就滿肚子火。
　　
　　「哈！我是很閒，所以我這閒人現在要去遊山玩水了。」他前腳才起，劍君立刻叫住人。
　　
　　「裴玉迪，你……」
　　
　　「安靜，現在說話最沒說服力的人就是你。少開口、多養傷，這樣三個月後你才有機會跟我一同閱覽江南名勝。」裴玉迪硬是堵死他的話，可是劍君也固執得跟牛一樣。
　　
　　「三個月太久了，這種傷十天就好。呃……」
　　
　　話剛出口，劍君傷勢又發，裴玉迪當下白了他一眼，「看看吧、看看吧！說大話馬上就破功。」
　　
　　「你就別激他了！劍君思妻心切也是人之常情。」素續緣再次探上前替他診脈，劍君舊疾未癒又添新傷，一個月內絕不能動武。
　　
　　「我……不能待在這……鳳她……」僅管連話都說不清楚，劍君還是企圖下床。
　　
　　「素續緣，我可以敲昏他嗎？實在是講不聽。」手指扳得「喀喀喀」作響，他不介意劍君身上再添一傷。
　　
　　醫者見狀，正色道：「站在醫生的立場，不行。」
　　
　　「那就換朋友的立場；素還真，你沉默也很久了。」裴玉迪乾脆將問題拋給一旁默默無聲的人。
　　
　　素還真沉忖量久，緩緩道：「現在念情劍在雲渡山，前輩說若要洗去邪氣必須以大悲淨水浸泡七七四十九天並誦經渡化，這樣才可化解附在劍上的怨靈。劍君你就趁這段日子好好休養，待念情劍渡化完成再動身也不遲，而且你傷好後還有一件首要的事情。」
　　
　　「一件首要的事情」引起眾人好奇，但素還真僅是和劍君交換眼神。劍君心裡明白他所指為何，自從鳳婕離開零丁寒舍後他就再也拿不起斷恨劍，以前他只是覺得此劍沉重難以揮斬，現在卻連握也握不住，斷恨之意到底為何？武癡要他尋找的又是什麼？思至此，劍君不禁頭痛欲裂。
　　
　　「萬物存在有其存在的道理，武癡留劍必是他看見你揮劍的盲點，向外找尋是一個方法，向內省思也是一個方法，現在你揮劍的原因、揮劍的目的，你清楚嗎？」
　　
　　儒者一語道破夢中人，劍君怔然，內心忽覺得湧上一股澎湃但轉瞬間又茫然了。
　　
　　素還真又道：「人只要活著就有希望，北堂宗邑是在江南設局等你，所以你要做好萬全的準備才能與之抗衡。」
　　
　　裴玉迪也連聲附和：「是啦！現在你們兩方都處於韜光養晦階段，若是你沉不氣就是中了對方的陰謀，而江南地方又大也不知道那隻狐狸躲去哪裡，不如由我先下去打探打探，以三個月為期，三個月後我們約在……嗯……約在哪會合好呢？」
　　
　　只見裴玉迪歪著腦想，江南雖沒中原遼闊可是地方也不小，揚州、杭州、蘇州、湖州……是要約在哪處才好？
　　
　　「就約在揚州。」劍君抬起頭來，眼中映著決心，「三個月後，揚州司馬家祠堂見。」
　　
　　　　　　　　※　　※　　※　　※　　※　　※
　　
　　綠葉扶疏、曲水潺潺，幽然的陰川谷正因蝴蝶君沉思而靜謐，紅蝶吻手，在無聲中傳達訊息。
　　
　　「時機到了；裴玉迪，該是你還我人情的時候。」竊笑在心，蝴蝶君佯裝正經朝屋內呼喚：「色無極、色無極呀──」
　　
　　「蝶君，你叫我？」色無極聽聞朝思暮想的聲音立即衝出來，水袖輕擺、身段玲瓏的往他身邊靠去。
　　
　　「叫妳出來是有一些事情要跟妳說。」蝴蝶君退一步、身一旋，巧妙的避開熱情的擁抱，但色無極反應更快，蓮足一轉又繞到他面前。
　　
　　「你說，我聽。」難得蝴蝶君願意與她長談，不好好把握這個機會怎行？
　　
　　看見色無極滿臉興奮期待，蝴蝶君突然又覺得頭痛，不過為了情、為了義，為了朋友失戀而討不到老婆，他豁出去了！
　　
　　「我是要跟妳說，妳在陰川也待一陣子了，女人青春寶貴，所以我想……」
　　
　　色無極還沒聽完馬上迫不及待接：「我馬上去準備婚禮！」
　　
　　蝴蝶君心一跳，連忙拉住她。
　　
　　「稍等勒！」還準備婚禮勒！是要搞到全武林都知道是不？「我的意思是，妳與其待在陰川等一個不會復活的死會，不如到外面去尋找屬於自己的緣份，若是妳一時無人選，剛好我有一個朋友；英俊瀟灑、風度翩翩、文武雙全；總總加起來絕對足夠條件配上妳。」
　　
　　蝴蝶君在一旁說得口沫橫飛愈發興奮，色無極卻是越聽越傷心彷彿石沉大海。
　　
　　「所以說我是為妳好，早日找個美滿的歸宿過幸福的生活。」
　　
　　「你若是真為我好就不該將我推給別人。」她極度不滿的撇過頭去，賭氣不看他一眼。
　　
　　「呃……」蝴蝶君見她堅決留下，只好先軟化自己的態度。「唉，其實也不是我存心要將妳推出去，只是裴玉迪仰慕妳已久。他是我的朋友、麻吉，更是死忠兼換帖的兄弟，做朋友做大哥的我怎能不幫他介紹？」他說得臉不紅氣不喘，說到連自己都佩服自己。
　　
　　「是這樣嗎？」色無極半信半疑的盯著他，不過就算是這樣又如何？她還是不會離開蝴蝶君。
　　
　　見她堅決依舊，蝴蝶君只好使出最後的殺手鐗，「如果妳真愛我是不是代表妳不會對別的男人動心？」
　　
　　「當然，我可以對天發誓。」色無極說得堅定如鐵。
　　
　　「免，妳只要以實際的行動證明給我看。」收到她疑惑的目光，蝴蝶君清清喉嚨繼續道：「最近裴玉迪要下江南，妳就一路跟他做伴，若是在他回轉中原前妳沒有一絲動心的話，那我、我就……」
　　
　　「你就如何？」
　　
　　她張大耳朵等著結論，蝴蝶君彆彆扭扭好一陣子才豁出去道：「我就……承認妳這個二房。」阿月仔，原諒我！我心裡真的只有妳一人。
　　
　　色無極一聽，心花怒放，「呵呵……月姊姊妳聽見了嗎？」
　　
　　美麗的倩影一偏，蝴蝶君赫見公孫月從色無極身後出現。
　　
　　「阿、阿月仔！妳什麼時候回來的？」慘了！這下跳入陰川都洗不清！
　　
　　公孫月面無表情搧開紅絹扇道：「蝴蝶君，說話要算話。」
　　
　　「阿月仔，我……」
　　
　　「那我即刻出發。蝶君，你要等我回來喔！呵呵。」
　　
　　愣眼盯著色無極快樂的出門，好不容易能與公孫月獨處的蝴蝶君卻是冷汗直流。
　　
　　「哼。」輕輕一哼，公孫月收扇轉身，看都不看蝴蝶君。
　　
　　「阿月仔──」他心頭一驚趕緊跳到她身邊抱住她，「別生氣啦！妳要相信我，他們兩人絕對是一拍即合，而且裴玉迪妳是見過的，雖然他平時油腔滑調但人品還算不錯，也為中原做了不少事情，當然，正義感還是差我一點點。」
　　
　　聽他句句肺腑，公孫月抿了抿唇，「無極都去了，也只有等他們回來才知道結果。」
　　
　　「阿月仔妳放心啦！我看人從來不會看走眼。這陣子我們都沒機會一起出門走走，妳有沒有想去哪裡玩？」蝴蝶君高興的摟住她，總算不用再苦守陰川十八年了。
　　
　　公孫月聽著耳邊叨叨不休的蝶語，心思仍放在色無極身上。
　　
　　「裴玉迪當真喜歡無極？」他不對鳳婕很癡心？怎麼從未聽別人說他也喜歡無極？
　　
　　「呃……這個……」
　　
　　「蝴蝶君！」她一瞄那張心虛裝可憐的媳婦臉就知道他說謊，絹扇一合冷冷說道：「今晚你休想踏進房門一步！」
　　
　　手一推，公孫月生氣的轉入屋內，留下蝴蝶君一人苦苦吶喊。
　　
　　「阿月仔，我這是善意的謊言吶！阿月仔──」
　　
　　　　　　　　※　　※　　※　　※　　※　　※
　　
　　碼頭，一條順著運河航行的大船慢慢離開岸邊。
　　
　　「船家，等等！」沿路奔來的色無極見船離開碼頭，急提輕功飛去，輕靈之姿不費吹灰之力安落在船尾。
　　
　　「好厲害啊！姑娘真是好身手！」一名船工將她曼妙的身影收入眼底，忍不住拍手叫好。
　　
　　色無極微微一笑，問道：「這條船可是行往江南？」
　　
　　船工猛點頭，看見那傾城一笑整個人好像飛上雲端似的。
　　
　　「那一路上就多麻煩了。」她又拋了一記笑容給他，只見船工雙眼發直、口水直流，整個魂都給色無極勾去，不管她要求什麼一律照辦不誤。
　　
　　「唉！怎麼男人都一個樣？還是蝴蝶君最有氣概。」她從船尾走至船頭，一路承受眾人飛來的目光，而在這些傾慕的視線中她找到了那名青杉長髮的書生──裴玉迪正以欣賞的目光打量她。
　　
　　色無極挑挑柳眉，大膽的朝他走去。
　　
　　「你就是裴玉迪？」沒有招呼、沒有問候，她一開始就把話直接挑明說：「本姑娘色無極，從今日起將一路陪你到江南直到你回轉中原為止。」
　　
　　「啊？妳說什麼？」裴玉迪著實愣了下，以為自己聽錯了。
　　
　　色無極瞧他那副呆樣，嗤嗤笑道：「我說，這一路上你有三件事情不能做，第一、不准偷瞄我，第二、不准碰我身體任何一個部位，第三、不准愛上我。」
　　
　　「啥？姑娘妳沒搞錯吧？」裴玉迪一時傻眼不懂她在說什麼，不過這位自稱色無極的女子倒是出奇大膽，令他耳目一新。
　　
　　色無極勾動嬌艷的唇瓣，一雙媚眼勾魂卻不含情的凝視他，「你是蝴蝶君的好朋友，若是不小心愛上我將來大家見面是會尷尬的喔！所以為了避免不必要麻煩，我先把醜話說在前頭，你絕不能愛我，當然，我也不可能對你動情。」
　　
　　裴玉迪張圓了嘴，完全處於狀況外，呆望那道倩影高姿態的離去，一連串疑問瞬間在他腦子裡炸開──
　　
　　天吶！誰能解釋一下到底發生何事？那個女人又是從哪冒出來的？還有，關蝴蝶君什麼事？
　　
　　他苦惱的抓著頭髮，看來今後勢必得帶色無極一塊兒同行了。
　　
　　　　　　　　※　　※　　※　　※　　※　　※
　　
　　沉重的腳步一步步拖著棺木前進，依山傍水的家鄉就在眼前，韓黔月打起精神，即使拉著麻繩的手已麻木、扛著繩子的肩也擦破，他仍是咬著牙慢慢拖行。闊別近二十年，家鄉的景色一點也沒變，秀峭的山峰綿延起伏，水天一色的美景猶如一幅潑墨山水，以環山為屏障的莊口外還有成群的孩子在那兒嘻戲，夏天熱，卻也燃起童年的熱情。
　　
　　「哈哈！打不到打不到，看我的千子彈──咑咑咑咑咑！」
　　
　　孩童們在那棵數十年不衰的朴樹下玩耍，他們摘著一粒粒朴子丟來丟去，幻想自己是偉大的英雄人物，奮勇殺敵。
　　
　　多麼熟悉的場景啊！韓黔月望著那群孩子，再次拖起棺木。
　　
　　「哼！千子彈了不起啊！我有炫惑之盾──擋擋擋擋擋！」一名身穿白衣的孩童拿著木板當盾牌，這一擋可將飛來的朴子轉打向韓黔月。
　　
　　「啊！笨蛋！打到別人了啦！」發動「千子彈」攻擊的藍衣孩童見狀連忙喊停，緊張的跑到韓黔月面前說：「這位大哥哥對不起啦！我們不是故意的……嚇啊！棺、棺材……有、有死人！」
　　
　　見一個陌生人拖著棺材來到莊口，幾名孩童嚇得拔腿往莊內跑，順著孩子們奔跑的方向，韓黔月看到了一棟高閣，那就是韓家，世世代代屹立不搖地方名門。
　　
　　「我帶你回來了。」
　　
　　兄弟之約卻是生離死別，韓黔月默默挖著土打算將兄長葬於朴樹旁，看著棺木躺在地底，他忽然抽出一把銀刃做出了驚人之舉。
　　
　　「我知道本家的氣息很令人厭惡……」一刀，劃向了左臉，他像沒有痛覺一樣繼續說著：「但唯有借助本家的力量才能替你報仇。」兩刀、三刀、四刀，韓黔月不停地劃毀半邊臉，直到感覺左臉血淋淋的在燃燒。
　　
　　「你看著，這筆仇我一定會替你討回來！」銀刃拋入黃土隨棺木埋葬，韓黔月毅然決然配上漓鳶刀，走入韓家。
　　
　　　　　　　　※　　※　　※　　※　　※
　　
　　夜黑無月，奇玄的彌山乍然焚起點點星火，燦爛的火光繪出一座神秘建築──九萼堡，一個在江南數十年來顯少對外接觸的地方，今日，九萼堡之主終於解開禁錮，偌大的堡壘現形彌山，高低錯落、層次分明，不停燃燒的火光將綿延山脈襯托得更加迷幻。
　　
　　「夜天無月真是少了分情調，不安定的烏雲總是愛遮住月光啊！」
　　
　　吳儂軟語的腔調酥人聽覺，側臥於榻的堡主生得雲鬢花顏是個道地的江南美人兒，聽其聲、觀其貌，絲毫不以為此女已年過半百，她優美的離開床榻，綽約之姿盈巧翩然猶如夜下飛舞，氣一呵，只見雙掌凝氣翻向夜空，霎時烏雲退去露出星月之光。
　　
　　姮娣昂首凝觀自己的傑作，不由得慨嘆：「雖有此能為卻也逆轉不了天時；姊姊，妳可知妹子數十年來惦記著妳？妳的死，真教妹子怎樣也無法釋懷。」
　　
　　姮娣之姊姮姒，三十年前風光嫁入司馬家，爾後為司馬吟風生下兩子，豈知司馬吟風好賭成性敗光家產，姮姒不願司馬家淪為他人之手，跳井自盡，此後便無人敢收購司馬古厝。
　　
　　憶起姊姊一生悲慘，姮娣拭去淚光後轉向輕撫安躺於榻上的鳳婕，她的美，連姮娣也不禁讚嘆。
　　
　　「司馬家的男人果然還是薄情的多，不論做什麼，愛人終究排在第二；司馬憂如是，司馬吟風更不值得一提！如今……唉！姊姊妳可別怪妹子，我的心一向偏於弱者。」
　　
　　打定主意，姮娣扶起鳳婕打通她的任督二脈，原本蘊含在她體內的真氣順著任督開通漸漸流於全身，見事近功成，姮娣再輸一氣給鳳婕，這一施力，徹底扭轉那愛恨交雜的情感，斂氣，她滿意的看著她。
　　
　　「洗去妳的感情、抹去妳的仇恨，從今以後妳就改名為『情霜』，姨娘一定會好好栽培妳。」她喚來貼身侍女，吩咐道：「子嫻，往後就由妳服侍宮主，不得怠慢，知道嗎？」
　　
　　「是。」應答者竟是當年與封卓一拜堂成親的范子嫻，只見她遵照堡主之意，差人小心翼翼將鳳情霜送往「嫦儀宮」。
　　
　　「子嫻──」就在范子嫻正準備告退時，姮娣忽然將她喚住，「這麼多年了他還是沒來找妳嗎？」
　　
　　一個問句，擊中范子嫻埋藏多年的心事，她低眉不語，不知該如何回答，姮娣也不為難她，衣袖輕揮命人退下。
　　
　　「呵，男人啊……」挑著似笑非笑的唇瓣，姮娣靜靜欣賞月色。
　　
　　明日，江南將是一番新的局面。
　　
　　　　　　　　　　　　　　　　　　　　【第一部完】

死並不可怕，最可怕的是孤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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胤雪

舊地不見熟悉客，今時只餘夢裡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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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957)

37樓發表於: 2006-03-22 02:02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嗚嗚嗚嗚嗚.....
奴家要哭給隨風之雁聽，
怎地看的正好看時，就....就沒啦？

劍君，劍者的名，
其實，奴家一直在想，
劍君恨的是什麼？
一直到了劍君血濺玄空島，奴家還是不知道(悟性不好！)
因為奴家只在玄空島上看見劍君對劍術的突破，
可，其他的呢？
似乎全都化成那滴血，歸落塵土了。

不知隨風閣下從哪裡轉載的呢？(好奇好奇好奇)

一直認為劍君就這麼要與他的劍長伴一生了......(霹靂超級單身漢)
看見這麼一篇文，很是感動哪！
文始，笑煞奴家；
文末，憾淚繫奴！

這麼一路看來真是起起落落，彷彿人生，不愧是專為劍君的傳，
(作者定是劍君迷..........雪在說廢話...)
不禁帶出奴家心中一句一句的如果，
唉，
劍君與玄空島果真是奴家永遠的怨！

只不過，
這篇文讓奴家想起一句話：男人不壞，女人不愛。
這句話人人會說，
殊不知，
『男人不呆，女人不愛』這句更為上品。
女人總愛看男人讓自己又好氣又好笑的，
裡頭的公孫月是，我想鳳婕大約也朝著目標邁進了吧。
呵呵呵，
這除了搏君一燦，還是個打情罵俏的好工具，
蝶月果真是霹靂標準情侶啊！
想必劍君哪，
雖然蝴蝶斬鵝輸你，
可你也得向蝴蝶師學如何討情人歡心了。
免的鳳婕在一切塵埃落定後，心一橫，也讓你等個十八年，
到時可就不好玩了........

*澗水無聲碧潭靜，青山一抹白雲悠*~翔雲野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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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方疏雨─相簿相簿更新2022/07/23[竹北遠百]

是否曾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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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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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36)

38樓發表於: 2006-04-22 06:23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2005/5/15首張人物關係表　劇情進度：十六章以前　整理者：寒冰
┌────────────────────────────────────────┐
∥　　　　　　　　　　　　　　　　　　　　　　　　　　　　　　　　　　　　　　　　∥
∥　　　┌【洺淵山莊】───────────────────┐唐雲飛　袁承彥【歿】∥
∥　　　│　　　　　　　　（？）┌──＞顏若瑤　　　　　　　│　　︿　　　　︿　　∥
∥　　　│　　　　　　父子　　　﹀　　　　　　　┌＞韓黔月　│　　│　　　　│　　∥
∥　　　│北堂宗邑＜──┬─＞北堂玄聿＜────┤　　　　　│　　│　　　　│　　∥
∥　　　└─────┐　│　　　│　　　　主僕　└＞韓彤月　│　　└─┬──┘　　∥
∥　　　裴玉迪─────────┤愛戀　　　┌───────┘　　　　│師兄弟　　∥
∥　　　　　　　　　│　│　　　﹀　　　　　│　┌鳳常炘【歿】＜───┘　　　　　∥
∥　　　素續緣　　　│　└─＞鳳婕（義女）＜──┤　　　　　　　　　　　　　　　　∥
∥　　　　︿　　　　│　　　　│　　　　　　│　└杜芊紅【歿】　　　　　　　　　　∥
∥　　　父│　　　　└────│愛慕　───┘　　　　　　　　　　　　　　　　　　∥
∥　　　子│　　　　　┌──　﹀　──┐　　　　　　　　　　　　　　　　　　　　　∥
∥　　　　﹀　　朋友　│　劍君十二恨　│　　　　　　　　　　　　　　　　　　　　　∥
∥　┌＞素還真────┤　狂刀　　　　│　┌＞蔭屍人　　　　　　　　　　　　　　　∥
∥　│　　︿　　　　　│　葉小釵　　　│　│　　　　　　　　　　　　　　　　　　　∥
∥搭│　　│結拜　　　│　秦假先─────┴＞業途靈　　　　　　　　　　　　　　　∥
∥擋│　　﹀　　　　　│　屈世途＜┐　│　　　　　　　　　　　　　　　　　　　　　∥
∥　│　青陽子　　　　└─────│─┘　　　　　　　　　　　　　　　　　　　　　∥
∥　│　　　　　　　　　　　　　　│夫妻　　　　　　　　　　　　　　　　　　　　　∥
∥　└─＞一頁書　　　　青衣宮主＜┘　　　　　　　　　　　　　　　　　　　　　　　∥
∥　　　　　　　　　　　　　　　　　　　　　　　　　　　　　　　　　　　　　　　　∥
└────────────────────────────────────────┘

2005/6/5　劇情進度：【十七】～【十九】　整理者：寒冰
┌　師　─────────────────────────────────┐
∥蕭　　　┌【洺淵山莊】───────────────────────┐　∥
∥南┐　　│　　　　　　　　顏若瑤＜─────┐（？）　┌─＞韓黔月　│　∥
∥平│　　│　　　　　　　　　　　父子　　　　﹀　　　　│　　　　　　│　∥
∥︿└┬──＞（唐雲飛）北堂宗邑＜─┬─＞北堂玄聿＜──┴＞韓彤月　　│　∥
∥│　│　└─────┐　　︿　　　│　　│　　　　主僕　　　　　　　│　∥
∥│　├＞袁承彥【歿】│┌─┴─裴玉迪──┤愛戀　　　┌───────┘　∥
∥│　│　　　　　　　│夏　部屬︿　│　　│　　　　　│　　　　　　　　　∥
∥│　│　　　　　　　│云　　　│　│　　│　　　　　│　　　　　　　　　∥
∥│　│　朋友　　　　│樓　　　│　│　　│　　　　　│　　　　　　　　　∥
∥└──────────────┘　│　　│　　　　　│　　　　　　　　　∥
∥　　│　　　　　　　└──┐　　　│　　﹀　　　　　│　　　　　　　　　∥
∥　　└─＞鳳常炘【歿】┐　│　　　└＞鳳婕（義女）　│　　┌──────┘
∥　師兄弟　　　　　　　├──────┘　│　　　　　│　　∥
∥　　　　　杜芊紅【歿】┘　└──────│─────┘　　∥
∥　　　　　　　　　　　　　　　　　　　　│　　　　　　　　∥
∥　　素續緣＜─┐父　　　　　　　　┌──┘愛慕　　　　　　∥
∥　　　　　　　│子　　　　┌──　﹀　──┐　　　　　　　∥
∥　　　　　　　﹀　　　朋友│　劍君十二恨　│　　　　　　　∥
∥　　　　┌＞素還真────┤　狂刀　　　　│　┌＞蔭屍人　∥
∥　　　　│　　︿　　　　　│　葉小釵　　　│　│　　　　　∥
∥　　　搭│　　│結拜　　　│　秦假先─────┴＞業途靈　∥
∥　　　擋│　　﹀　　　　　│　屈世途＜┐　│　　　　　　　∥
∥　　　　│　青陽子　　　　└─────│─┘　　　　　　　∥
∥　　　　│　　　　　　　　　　　　　　│夫妻　　　　　　　∥
∥　　　　└─＞一頁書　　　　青衣宮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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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5/6/27　劇情進度：【二十】～【二十二】　整理者：寒冰
┌─　師　─────────────────────────────────┐
∥　蕭　　　┌【洺淵山莊】───────────────────────┐　∥
∥　南─┐　│　　　　　　　　顏若瑤＜────┐？　　　　┌＞韓黔月　　│　∥
∥　平　│　│　　　　　　　　　　　父子　　　﹀　　　　　│　　　　　　│　∥
∥【歿】├＞（唐雲飛）北堂宗邑＜─┬─＞北堂玄聿＜──┴＞韓彤月　　　　│　∥
∥　︿　│　│　　　　　　︿　　　　　│　　　│　　　　主僕　　　　　　│　∥
∥　│　│　│　夏云樓──┼─裴玉迪─────┤愛戀　　　┌──────┘　∥
∥　│　│　└──┐　　　│　　　︿　│　　　│　　　　　│　　　　　　　　∥
∥　│　├＞袁承彥│　封─┘部屬　│　│　　　│　　　　　│　　　　　　　　∥
∥　│　│　【歿】│　卓　　　　　│　│　　　│　　　　　│　　　　　　　　∥
∥　│　│　　　　│　一　　　　　│　│　　　│　　　　　│　　　　　　　　∥
∥　│　│　　　　└─────┐　│　│　　　│　　　　　│　　　　　　　　∥
∥　└───　朋友　───────┘　│　　　│　　　　　│　　　　　　　　∥
∥　　　│　　　　　　　　　　│　　　│　　　﹀　　　　　│　　　　　　　　∥
∥　　　└─＞鳳常炘【歿】┐　│　　　└─＞鳳婕（義女）　│　┌──────┘
∥　　師兄弟　　　　　　　├───────┘　│　　　　　│　∥
∥　　　　　　杜芊紅【歿】┘　└───────│─────┘　∥
∥　　　　　　　　　　　　　　　　　　　　　　│　　　　　　　∥
∥　　素續緣＜─┐父　　　　　　　　┌────┘愛慕　　　　　∥
∥　　　　　　　│子　　　　┌──　﹀　──┐　　　　　　　　∥
∥　　　　　　　﹀　　　朋友│　劍君十二恨　│　┌＞蔭屍人　　∥
∥　　　┌─＞素還真────┤　葉小釵　　　│　│　　　　　　∥
∥　　　│　　　︿　　　　　│　秦假先─────┴＞業途靈　　∥
∥　　搭│　　　│結拜　　　│　屈世途＜─夫妻─＞青衣宮主　　∥
∥　　擋│　　　﹀　　　　　│　　　　　　　│　　　　　　　　∥
∥　　　│　　青陽子　　　　│　狂刀＜─夫妻──＞慕容嬋　　　∥
∥　　　│　　　　　　　　　└───────┘　　　　　　　　∥
∥　　　└──＞一頁書　　　　　　　　　　　　　　　　　　　　∥
└──────────────────────────────┘

2005/10/8　劇情進度：番外篇（全）、二十三章　整理者：寒冰　
┌─　師　──────────────────────────────────┐
∥　蕭　　　　　　　　┌─【洺淵山莊】──────────────────┐　∥
∥　南─┐　師徒　　　│　　　　　　　　　　　　　┌＞夏云樓　　寵物　　　│　∥
∥　平　├──┬──＞│（唐雲飛）北堂宗邑＜───┴＞封卓一　＜──白虎　│　∥
∥【歿】│　袁承彥　　│︿　︿　　　　　　　　主僕　　︿　　︿　　　　　　│　∥
∥　︿　│　【歿】　　││　│父子　　　　　　　　　　│情　└─＞范子嫻　│　∥
∥　│　│　　　　　　││義│　　　　　？┌＞顏若瑤＜┘人　夫妻　　　　　│　∥
∥朋│　﹀　　　　　　││女└＞北堂玄聿＜┘　　　　　　　　　　　　　　　│　∥
∥友│鳳常炘【歿】┐　││　　　　│　│　┌韓黔月　　　　　　　　　　　　│　∥
∥　│　　　　　　├─┬＞鳳婕＜─┘　└─┤　　　　　　　　　　　　　　　│　∥
∥　│杜芊紅【歿】┘　│︿　︿　愛戀　　　└韓彤月　　　　　　　　　　　　│　∥
∥　﹀　　　　　　　　└│─│愛─────────────────────┘　∥
∥　裴玉迪───────┘　│慕　　　　　　　　　　　　　┌─────────┘
∥　　　　　愛慕　　　　　　│　　　　　　　　　　　　　　∥
∥　　　　　　　　　┌─　　﹀───┐　　　　　　　　　　∥
∥　　　　　　　朋友│　劍君十二恨　│　┌業途靈　　　　　∥
∥結┌＞素還真＜──┤　秦假先＜────┤　　　　　　　　∥
∥拜│　︿　︿　　　│　　　　　　手下　└蔭屍人　　　　　∥
∥　﹀　│　│父子　│　葉小釵　　　　　　　　　　　　　　∥
∥　青　搭　﹀　　　│　屈世途＜─　夫妻　─＞青衣宮主　　∥
∥　陽　擋　素續緣　│　狂刀　＜─　夫妻　─＞慕容嬋　　　∥
∥　子　│　　　　　│　　　　　　　　　　　　　　　　　　∥
∥　　　﹀　　　　　└───────┘　　　　　　　　　　∥
∥　　一頁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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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5/10/16　劇情進度：【二十四】～【二十六】　整理者：寒冰
┌─────────────────────────────────────┐
∥　　　　　　　　┌─【洺淵山莊】───────────────────┐　∥
∥　　　　　　　　│　　　　　　　　　　　　　　　┌＞夏云樓　寵物　　　│　∥
∥公孫月　　　　　│　（唐雲飛）北堂宗邑＜────┴＞封卓一＜──白虎　│　∥
∥　︿　　　　　　│　　︿　︿　　　　　　　　主僕　　︿　　︿　　　　　│　∥
∥　│情人　　　　│　　│　│父子　　　　　　　　　　│情　└─＞范　　│　∥
∥　﹀　　　　　　│　義│　│　　　　　？┌＞顏若瑤＜┘人　夫妻　子　　│　∥
∥蝴蝶君　　　　　│　女│　└＞北堂玄聿＜┘　　　　　　　　　　　嫻　　│　∥
∥　︿　　　　　　│　　　　　　　│　│　┌韓黔月　　　　　　　　　　　│　∥
∥損│　　┌────＞鳳　婕＜──┘　└─┤　　　　　　　　　　　　　　│　∥
∥友│　　│愛　　│　　　︿　　愛戀　　　└韓彤月　　　　　　　　　　　│　∥
∥　﹀　　│慕　　└──　│夫　────────────────────┘　∥
∥　裴玉迪┘　　　　　　　│妻　　　　　　　　　　　　　┌─────────┘
∥　　　　　　　　　┌─　﹀　───┐　　　　　　　　　∥
∥　　　　　　　朋友│　劍君十二恨　│　┌業途靈　　　　∥
∥結┌＞素還真＜──┤　秦假先＜────┤　　　　　　　∥
∥拜│　︿　︿　　　│　　　　　　手下　└蔭屍人　　　　∥
∥　﹀　│　│父子　│　葉小釵　　　　　　　　　　　　　∥
∥　青　搭　﹀　　　│　屈世途＜─　夫妻　─＞青衣宮主　∥
∥　陽　擋　素續緣　│　狂刀　＜─　夫妻　─＞慕容嬋　　∥
∥　子　│　　　　　│　　　　　　　　　　　　　　　　　∥
∥　　　﹀　　　　　└───────┘　　　　　　　　　∥
∥　　一頁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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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5/12/02　劇情進度：【二十七】～【三十】　整理者：寒冰
┌─────────────────────────────────────┐
∥　　　　　　　　┌─【洺淵山莊】───────────────────┐　∥
∥　　　　　　　　│　　　　　　　　　馮麒恩＜─────┐　　　　　　　│　∥
∥　　　　色無極　│　　　　　　　　　　　　　　主僕　　│　　　　　　　│　∥
∥　　　　　│　　│（唐雲飛）　　　　　　　　　　┌＞夏云樓　寵物　　　│　∥
∥公孫月　　│　　│　北堂宗邑＜─────────┴＞封卓一＜──白虎　│　∥
∥　︿　　　│單　│　　︿　︿　　　　　　　　主僕　　︿　　︿　　　　　│　∥
∥　│情人　│戀　│　　│　│父子　　　　　　　　　　│情　└─＞范　　│　∥
∥　﹀　　　│　　│　義│　│　　　　　？┌＞顏若瑤＜┘人　夫妻　子　　│　∥
∥蝴蝶君＜─┘　　│　女│　└＞北堂玄聿＜┘　【歿】　　　　　　　嫻　　│　∥
∥　︿　　　　　　│　　│　　　【歿】│　┌韓黔月、韓彤月【歿】　　　　│　∥
∥損│　　┌────＞鳳　婕＜──┘　└─┤　　　　　　　　　　　　　　│　∥
∥友│　　│愛　　│　　　︿　愛戀　　主僕└阿丁　　　　　　　　　　　　│　∥
∥　﹀　　│慕　　└──　│夫　────────────────────┘　∥
∥　裴玉迪┘　　　　　　　│妻　　　　　　　　　　　　　┌─────────┘
∥　　　　　　　　　┌─　﹀　───┐　　　　　　　　　∥
∥　　　　　　　朋友│　劍君十二恨　│　┌業途靈　　　　∥
∥結┌＞素還真＜──┤　秦假先＜────┤　　　　　　　∥
∥拜│　︿　︿　　　│　　　　　　手下　└蔭屍人　　　　∥
∥　﹀　│　│父子　│　葉小釵　　　　　　　　　　　　　∥
∥　青　褡　﹀　　　│　屈世途＜─　夫妻　─＞青衣宮主　∥
∥　陽　黨　素續緣　│　狂刀　＜─　夫妻　─＞慕容嬋　　∥
∥　子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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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頁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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財富:100 (by 朧月) | 理由: 整理的好清楚啊！

猜猜～～我是誰，猜對留你做花肥；
猜猜～～我是誰，猜錯送你去黃泉！
嘻嘻～養肥你才好做花肥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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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冰

級別: 光明使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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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36)

39樓發表於: 2006-04-22 06:29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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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洺淵山莊】─────────────┐　┌【九萼堡】───────┐　　　∥
∥｜　　　　　　　　　　　┌───朋友？────＞姮　娣＜─姊妹─＞姮＜─┐母　∥
∥｜　┌───┐主僕　　　﹀　　　　　　　｜　｜　︿　　　　　　　　姒　｜｜子　∥
∥｜　｜韓黔月├──＞（唐雲飛）　　　　　｜　｜　｜主僕　　　　　　　　｜｜　　∥
∥｜　｜馮麒恩｜　　　北堂宗邑＜─┐主僕　｜　｜　﹀　　　　　　　　　　｜﹀　　∥
∥｜　｜阿丁　｜　　　　　　　　　﹀　　　｜　｜　范　婢女　　　　　夫妻　劍　　∥
∥｜　｜夏云樓｜　白虎────＞封卓一＜─夫妻─＞子───＞鳳　婕＜──＞君　　∥
∥｜　└───┘　　　　寵物　　　　　　　｜　｜　嫻　　　（鳳情霜）　　｜︿　　∥
∥└───────────────────┘　└──────　︿　───┘｜朋　∥
∥　　　　　公孫月＜─情人─＞蝴蝶君＜─損友─＞裴玉迪─愛慕─┘　　　　　｜友　∥
∥　　　　　　︿　　　　　　　︿　　　┌─────────────────┴┐　∥
∥　　　　　朋└＞色無極─暗戀┘　　　｜褡┌＞素還真、狂刀、葉小釵、青陽子　｜　∥
∥　　　　　友　　　　　　　　　　　　｜檔｜　　　︿　　　、秦假先＜─┐　　｜　∥
∥　　　　　　　　　　　　　　　　　　｜　﹀　　　｜父子　　　　　　　｜小弟｜　∥
∥　　　　　　　　　　　　　　　　　　｜一頁書　　﹀　　業途靈、蔭屍人┘　　｜　∥
∥　　　　　　　　　　　　　　　　　　｜　　　　素續緣　　　　　　　　　　　│　∥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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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第二部的人物表＞～＜

猜猜～～我是誰，猜對留你做花肥；
猜猜～～我是誰，猜錯送你去黃泉！
嘻嘻～養肥你才好做花肥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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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如劍、雨如霜，電掠秋雨山河鳴

醉顛狂、雨飄紅，血披秋水一色劍

舞秋月、佾江風，也是疏狂也任真

難為知己，半生飄零愁是雨；難為手足，一夢吹醒江無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