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金光論壇九脈峰 06.04 【雨拓】上相 [更新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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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nsenass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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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主發表於: 2022-06-05 00: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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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04 【雨拓】上相 [更新08]

【上相】1.背影

太叔雨在他的人人网个人空间发布

:【或许我有时看听雨秀才像个女人并不是什么大问题......】

三十分钟后，太叔雨单手拿着吸水毛巾擦着头发，肩披墨色大浴巾走出浴室。他在酒柜的冷藏层拿了瓶冰啤酒随意坐回电脑前，鼠标微动，电脑结束休眠屏幕亮起来，网页还停留在太叔雨的个人空间上。

系统提示挂在右上角的头像正下方，显示足有20+条跟评。

该不会是中原那些网民在骂笔者吧...，或者北斗公司里那些表达欲旺盛的员工又在笔者的留言区聊起来...

心中暗暗叹气，太叔雨随手把鼠标挪上去展开评论，却见是许多网民留言。

“你终于发现了”

“对啊”

“没错就是这样！！！”

“嘿嘿”

“！！！！！！！”

“[欣喜][欣喜][欣喜]”

太叔雨看了几乎愣住，原以为这是荒腔走板的错觉，哪里想到是如上的场面。

滚轮在网页右侧的进度轴上滑了又滑，发现评论区里混着幽兰孤芳君的名字，后面的冒号里赫然跟着着颗折扇微展半掩面的狗头。

还有二字: 好秀。

太叔雨跟了一贴:“秀你的自拍? 真不错。”

一分钟后，提示音连响两声，是幽兰孤芳君的回复

孤芳不自赏:“......”

孤芳不自赏:“我无辜啊！”

关掉网页，太叔雨拾起桌上的瓶启扣在冰啤酒的盖子上，压在掌心启开封瓶。啤酒里压缩的汽从瓶口泄出来，呲的一声，清澈酒液倒入彩绘玻璃杯里，泛起层细小绵密的沫。

秀什么。

他年轻人不用人人网，笔者才敢在此悄声说，不然被知道了定要口嫌三天，讲后悔认识我。

目光看着窗外夜色腹诽片刻，杯中白沫降下消的几近无了。太叔雨饮了口酒，打开手机锁屏看消息，Whatapp消息列表里备注“🐿”的栏里有条图片消息。

他点开照片，是张人像背影。

照片中的人面对大海，个子不高，却是看着纤瘦苗条，深蓝的衬衫宽松罩在上身袖子挽到肘旁。纯白布制的裤子收了腿，不太整齐的卷至膝弯。光脚踩在沙滩上，反戴着顶黑色小圆帽。

那背景里晚霞银紫相间，本该是相当浪漫唯美的画面，而拍摄这张照片的人在明暗光影捕捉上的技术显然不算好，本该是亮点的晚霞反让画面显得暗了，但这构图与角度显然都是仔细斟酌的。

太叔雨看了一会儿，没有回复，关掉对话框。拇指下滑点开另一条未读信息。

头像框里的黑胡子老头站在寿字长幅下笑的老神在在，聊天框里弹出一张照片两条消息。

神笔状元:“看看不才的新作！这可是抓拍。”

神笔状元:“这位小友很是上相啊！”

神笔状元:“[图片]”

遮盖图片的马赛克在加载中褪去，露出与之前看到相同的人像，唯一差别是后期处理过，调整了明暗不协调的光。

“哎呀，状元兄摄影技术大飞跃。恭喜啦” 太叔雨回道。

他关了锁屏把手机放回桌前支架，片刻又拿起，回到消息列表里找到那张没有后期过的人像，保存入相册，归档。

[ 此帖被ansenassa在2023-10-01 21:35重新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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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樓發表於: 2022-06-05 00: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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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好友

　炖锅里煮着的小龙虾通红，颜色鲜艳的隔着蒸汽熏糊的玻璃锅盖看过去都倍感诱人。汤汁已经咕嘟好半天，调味用的花椒尖椒碎末都跟着泡沫从锅底翻上一一黏在玻璃顶盖内部看上去好像不太干净。

　　落拓子盯着锅盖目不转睛，好像从锅盖四周冒出的蒸汽、偶尔顺着锅边流淌下的汤汁都和他有点仇，而他是个复仇者硬要把这两样东西用眼睛瞪干净。

　　“饿了吗？还得炖一阵子。”

　　人声悠至拉着落拓子回神，他回过头看见泰玥皇锦手中拿着围裙正对着厨房门口的镜子系裙带。

　　“前辈…误会” 落拓子想解释，话到嘴边忽然踌躇。

　　这位前辈他早有认识，从十五年前开始泰玥皇锦的名号就在宗教图纹研究学界大噪，其人在研究成就上建树甚巨甚至超过了与她同领域的丈夫。

人一旦站上高峰就总要受颇多指摘，泰玥皇锦性情里的强势自然在学生群体里被吹呼得闻风丧胆——对着泰玥老师是不可以狡辩的。

　　落拓子在国内读硕士的时候课题涉及宗教学于是看过两期泰玥皇锦线授公开课，只是从没想过有机会能见到真人。

　　年近知天命，风韵犹存。

　　这是落拓子对她的唯一印象。太漂亮了没办法，看着实在不像已经快要五十岁，一时很难关注到其他的东西。他低了低眼睛，绕开前辈老师的青花瓷纹裹身旗袍向后退了退。

　　“小生是怕汤汁浇灭炉火，这有小生看顾就好。前辈怎么过来了”落拓子问

　　泰玥皇锦一手锅铲一手烤箱棉手套掀起盖子用铲子把整锅小龙虾翻了翻。

　　“饿了就是饿了，虾都快被你瞪糊了”

　　严厉的让落拓子一时不知说什么，幸而不消片刻临书玉笔的笑叹及时而来为他解了围。

　　“玉帛啊。唉，我这爱人没别的缺点，就是嘴不饶人。就这一会儿功夫就拿你的小友当学生严厉起来。”

　　“不才这听雨小友豁达，小事应是不挂心。倒是你五分钟里夸自家夫人十次，好不够意思。不才可还没结婚啊！”

　　”你这老憨夫追不到老婆，难道也怪我？

　　“说的什么话啊！你说的什么话！”

　　旭长辉与傅天行结伴两人边走边聊，谈笑风生一唱一和从禅茶室出来，泰玥皇锦听见声音回过头笑说让旭长辉别再戳神笔状元的心窝。说话间夕阳已落，挪威海边的夏夜很安静，只有海鸥在半空斡旋时高鸣，呼朋唤友打算去停车场整点吃的。

　　落拓子识时的未出声加入这场前辈间的攀谈，他悄悄洗了手用抹布清理灶台上的油点。盯了几个小时龙虾总算可以出锅，冒着滚滚蒸汽被沥掉汤汁倾倒在铺好锡纸竹编大果筐里端上桌。杯子盘子，茶杯酒壶，落拓子手脚勤劳，没一会儿已经把四人份餐具摆好。

待坐下以后在盘子里剥开一个沾满汤汁的土豆，落拓子低头咬进口中，汤汁甜辣相间，土豆烤的绵软，盘子里是傅天行夹过来的一口龙虾肉。

　　他心里想，出国后的第一顿正经晚餐正式开始了。

　　—-
　　落拓子出国快有一年多，在目的是采风的旅行者里算是久的。只是旁人采风游学类似度假，四处交友，闲暇之余领略异国文化享受风土人情。落拓子却是始终一个人走，吃穿住行都是一个人，虽然自己打点的算是不错但大多数时候他都在学校里参加各种各样的研讨会。

　　哪里有研讨会哪里就有他。早餐是麦当劳，午饭是会议茶水餐，晚饭自己随便找点垫肚子。参加完学术月就离开，这一年来辗转数个国家，数个大学。

满打满算也是有一个多年头没有和谁一起吃过一顿饭。直到两个月前，落拓子在新西兰收到来自他导师的电子邮件。

　　【Hi 听雨，
　　课题调研的进展如何，可否在近期进行你的第三次调研汇报？
　　我与玄机对你的状况感到担忧，希望你能够早日归国。
　　学校考虑到你做为公众人物的特殊性，博士论文可以商议延期，如有困难请联系我。
　　祝一切顺利。
　　你的导师。】

　　邮件的附件里夹着两份pdf，落拓子打开看了看一则是调研汇报，一则是他下个季度的任务安排，那是一场国风舞剧演出，剧团三位主跳中的一个意外车祸伤了胳膊，点名向学校要他填这个空。因此他需要跟团训练，而这次演出的目的地国：挪威。

　　落拓子看完头大如牛，抱着电脑哎呀许久，深感后悔。早知道硕士毕业时候的公演不要太认真，一杆红缨枪一身武生艺不过是编排得融进古典舞里。

他觉得自己也没多努力，然后就莫名其妙成了那场公演的焦点，他的独舞在学校大屏幕放了十三天，剧团公司的邀请函一天按三顿饭那样来，害的他天天戴口罩，帽子墨镜样样齐全，晚上七点就关手机生怕被找见。

　　实在不想出名啊，人生会变得太艰难。———硕士毕业前，落拓子如是言。

　　躲的了一时躲不了一世。在落拓子在用“打算备考舞蹈学博士无暇涉足荧幕”的理由推掉第二十封邀请函以后，迎来了一封无法拒绝的邀请。

　　邀请函是纸制，由他当时的硕士导师亲手送到他的寝室。内容之完备甚至为他铺好了未来考博的路途，其中要求又颇为简单只是要他参与一部舞蹈艺术科教类别的栏目拍摄。

　　落拓子觉得尚可接受，似乎不是那么差，而信读到最后又让落拓子险些当场喷血。白纸黑字言辞中正恳切的几行里他偏生明晃晃读出若不答应，他的学位便要随风而去。

　　无奈，无奈啊，落拓子狠狠吃了个糖水白梨，拨打落款的电话答应了。

接电话的人温文尔雅，沟通利索，很好说话。

　　第二天一辆蒙着牌照的suv来宿舍楼下接落拓子和他的行李。车上下来的男子一头纯白长发，金瞳赤睫颇有异国韵味细看又慈眉善目生得好不漂亮。艺术高校有太多俊男美女，就算挑他学校里最俊的与这人放在一起也是高低立判。

　　这是副菩萨相吧？

　　落拓子不是颜控，况说他自己就是男人，对男人的欣赏也就点到为止。当和这白发男子迎面走来朝他微笑致意他也只是心中感慨笑说声你好。

　　“你好”
　　“你好，我姓史，你可以叫我俏如来。”

　　俏如来…，是那位影帝、大慈善家的儿子。

　　落拓子做了些功课，当即在脑中把人与身份对上号了。思如电转，阴差阳错，落拓子问。

　　“小生想先问个问题，你生了面菩萨相，为什么叫如来。”

　　俏如来听得一愣，思考了一会笑说他自小修佛便被如此称呼，并未细想过此事。

　　“你又为何听雨秀才呢？”俏如来进而反问。

　　“是小生不爱功名利禄，喜欢江南细雨幽微和潇湘的云水，不沾俗世的宁静致远”

　　好像早就准备过答案，落拓子答的很果断。

　　俏如来听出话语中被藏好的暗讽，笑了笑。“这样的话，俏如来之所以是俏如来，应是尊长父辈期望俏如来能如如来般感渡众生吧。”

　　交谈的气氛忽然微妙，落拓子察觉到不应该继续，于是他拎起行李坐上车。那漂亮的像菩萨似的俏如来跟行上车。

　　车门关紧，车内轻音乐悠扬，窗外霓虹灯飞速向后而去，落拓子的眼睛四处看最后落在俏如来手腕上，他才看见那腕间真有串琉璃念珠正被主人轻轻地捻。与此同时俏如来也发现了落拓子的注意。

　　“好友，你在看什么？”
　　“念珠。”
　　“俏如来手上只是普通的念珠。”
　　“哦。

　　—
　　“好友，其实，没有人能不沾俗世宁静致远吧。”
　　“是的，没有人真的能，小生也….什….什么…？”

　　落拓子猛然抬头，看着俏如来那副慈和无澜的菩萨相瞪大双眼。

　　“我们才认识三十，啊不，四十分钟，怎么是你好友了。”

　　“可是我们已经交流过人生，怎能不是好友呢？”
　　—-
　　“我不是你好友。”
　　“你不是我好友。”
　　—-
　　什么，什么，是不是…的….？
　　“好友。”
　　“好…”

　　落拓子忽然耳鸣起来，眼前的俏如来化作玻璃灯罩，里面暖黄的灯泡正安然的亮着。歌声忽然绕耳而来。

　　“好友一生一起走，那些日子不再有，一句话，一辈子，一生情一杯酒————”

　　“别唱了，真是的，长辉今天太高兴，又喝多了。”

　　“长辉，长辉。”

　　“玉帛别拉我，我还能唱，老….老傅，我们不醉不归！”

　　泰玥皇锦的声音紧随而来，还有傅天行的大笑声，临书玉笔的醉话。

落拓子的碗空了，桌上是堆积如山的虾壳，不知不觉晚餐已入尾声。他晃了晃脑袋，匆忙起身打算去给泰玥皇锦搭把手又被傅天行用眼色挡回。

　　“昨天刚结束演出直播，今天又盯一天火。小友歇着吧。让他老两口温存着。” 傅天行神色泰然，手里握着只虾钳嗑着嘱咐说。

　　“不才打算下周回国，小友如何打算，同行吗？”

　　“不回国。小生还想去别的地方。”目送泰玥皇锦带着旭长辉离开客厅，落拓子拿起抹布收拾桌上残余。

　　傅天行不动声色，嘴里虾钳嗑了太久已经没滋味，依着他五十余年人生走来所看所得，落拓子的欲盖弥彰在他眼中近乎一览无余。无论是下午盯锅还是晚餐时分，落拓子的走神他都尽看在眼。傅天行思来想去，挑了小友倒垃圾回来的片刻拉开凳子，一改脸上悠然醉态认真问道。

　　“听雨小友，你可是发生什么事了？”

　　啤酒撒了一桌子和红色的油融合在一起，泞在白色桌子上好像没擦干净的血。落拓子擦桌子的动作停了一会儿，又更卖力的把那抹混合物拢进垃圾篓里。

　　有时候落拓子觉得他自己与其说是出国不如说是在逃离阴霾，不然怎么走了这么多地方，竟没有哪一处让他想要停下来多住一段时间。

　　但逃离阴霾也让他失去了人和人的交流，沉于忙碌，不忙碌时变得浮而恍惚。已经很久没有人问过他这样的话，傅天行的关心让他一时像在沙漠中找到水源。落拓子放在垃圾桶，在椅子上坐下来。

　　“傅老，你记得曾经有个人名叫舞啸笔狂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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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樓發表於: 2022-06-05 00: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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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刀伤

脚步绕过街区，太叔雨穿过爬山虎密布的围墙，映入眼帘是一片披沙盖瓦的老旧的红砖房，高的只有四层，矮的只有一人那么高，有些已经残破不堪，里面却都住着人到处都是生活的痕迹。这些矮屋与远处以单面彩金玻璃点缀外墙的别墅形成鲜明的阶级之别。

太叔雨仰头望天空，太阳有半个天空那么大，金红金红看得眼睛疼。他拨开脚下的杂草向前走，从衰草遍地的土路向盖着红砖房的街道上去。

金阳高照，地上没有他的影子。皮鞋踏在水泥道上发出低沉足音，头顶三楼之上外墙上锈蚀的广告牌里嵌有经年无人更换的广告。

“阿訇舞蹈房” 青底白字，当年刚刷上去时应是正流行时髦的广告配色，现在经过风吹雨淋数年来青色漆皮斑驳颓落，露出底下铁板的本灰，又锈成暗红的像位老人长满斑痕的脸。

太叔雨边走边看，黯金的瞳将周遭景色纳尽。风贴着地面而行，玩弄着两颗风滚草，排队蹭过他灰紫色毛呢风衣的角。

“算命三毛，看相两块。” 街边矮屋里有位老妇，她看着太叔雨走来便从矮墙的豁口探出头朝这来人说起话。

太叔雨未语，他以浅笑做为回应，继续向前方走过去。

矮墙里的老妇眨了眨眼却没放弃，她从那豁口里撑身钻出来，着一身补丁褴褛的布衫步履缓慢地跟在太叔雨身后走，而口中念念有词。

“算命三毛，看相两块。我算的可准了，小伙子你怎么不看一看。”

“平日这都没人来，走不出去啦，没人要我们。”
“别往前走啦。小伙子。”

老妇的声音徐徐然，在安静的街道上格外清晰可闻。可太叔雨始终不语，脚下的步子走得了快一点，再快了一点。可身后的声音如影随形，不近也不远。

“算命三毛，看相两块。老婆子我觉得与你有缘，不收你的钱，看你今生有许多劫难。”

“一个，两个，三个，四个。查不过来。”

“都是血光之难。”

话音甫落，狂风自身后呼啸而来。刹那间彻骨冷寒从背心将太叔雨贯穿，冷得他不得不如若石雕般停在路中间。

再看身后，哪里还有什么褴褛衣衫的老妇人。

周遭倒是忽然人影熙攘，有背包上学的，有抱着篮球拉帮结伙的，还有提着鸟笼遛弯散步的。这些人嬉笑怒骂，喜怒悲欢，形形色色极尽了人间百态。

忽悠而过又忽悠而回，他们一一绕过杵立路间的那黑发男人，都对他的异样置若罔闻。

“哈哈。” 强捱过几近冰冻血脉的冷意，终于，已经沉默太久的太叔雨发出了一点声音。

他立起身子，抬起手握住胸口不知为何插着一杆粗制滥造的金属发簪，滚滚热血自发簪末端渗出来沁透胸口的衣物。仔细一看正是那算命的老妇头上戴着的。

疼痛，失血带来的晕厥感让太叔雨的腿像是千斤重，他抬起头看着前面人流熙攘的街道，提起步子再向前走。

这是一场梦，难捱的噩梦。

这个梦太叔雨做过许多次，每一次来捅他的人都不尽相同。有些人他记得是谁，在哪曾见过，是如何死去的。而有些模糊不清甚至连容颜也没有。那插在胸口的物件也不相同，从筷子到发簪，从螺丝刀到红缨枪头。

唯一相同的只有彻骨的冷和被刺穿那一刻的痛感。

这是该受的。而只要向前走，走到这条路的尽头，见到那个守在门前的人。

笔者，就会醒。

但醒了又要面对其他的麻烦事到来。

太叔雨低低叹气，额头上的虚汗顺着脸颊向下滴。他抬起手擦净黏在睫毛上的汗液向前望过去，就在三步之遥处有人冷颜青衫朝他伸出手来。

有阵热流自胸腔上涌，太叔雨在凶猛的咳嗽中惊醒。回过神时手掌还遮在唇边，浑身都是虚汗。

纯黑的棉布睡衣紧紧粘在背上，他撑身坐起用手肘开灯，再低头看着掌心和枕套和床单上满是呛出的暗红肺血。

他早年就有些嗝血的症，经查是少年时候的事情留下病灶，可是比起后来在战役中造成的精神创伤却是轻的，而且很少发作并不碍事就没有仔细治疗。

但自从重伤以后严重太多，以至于现在被关在这里…

太叔雨低头看着自己脚腕上的电子追踪器，蓝光徐徐闪烁，是军方的东西。

…..

一年前。

“这样我好像个罪犯...”被戴上追踪器的那天，太叔雨躺在病床上浑身插满各种仪器的管子，暂时还不能动。他语气空茫然中带着丝不得已的怂。

“有自知是好事。” 床边的人站的自然而笔直，如青松挺立，声音轻和语气却是莫名让人不容争辩。这人顿了顿，缓缓又道：“检测到你有危险举动会启动电击限制你的行动，以防你再做出过于没有意义的事。”

“我真有那么重要？” 太叔雨问。

“培养第二个并不容易。”对方这样答。

“培养什么，没用的尸体？杀人的机器？杀战友的王八蛋？” 话没说完，太叔雨突然挣扎着想要坐起来，脚腕上传来一阵麻与痛。

第一次，太叔雨被电昏过去了。

再醒来时床边挂水的瓶已经换了新的，太叔雨于朦胧中环视病房，看见那个人站在窗边望楼外的江边的垂杨柳。春风刮着树叶飘进来，被那个人捏在指间。

声音有些沙哑，太叔雨还是坚持发言。

“师兄。这太厉害了，能不能调弱一点。”他叹道。

“我会考虑。”

“师兄。这该不会是根据心跳频率触发吧，那，我若是做点特别的事情….”

“不会影响。”

“那…”

他还想说什么，却被默苍离打断。默苍离说：“这是组织的关照。等你的重点关注期结束以后自然会摘下来。放空你的脑子，现在不需你来考虑额外的事。” 他从窗前走到太叔雨的床头，从椅子上拿起一个牛皮纸的文件袋塞入太叔雨枕侧，嘱咐他里面的东西很有用。

默苍离在夕阳西下前离开了病房。离开前为太叔雨留下一句赠言。

“至少我活着的时候，不会轻易放你死。若你是牺牲于战场，那好，我会为你追颁军功章。”

太叔雨躺在床上很多个月，直到逐渐能坐起身，再到可以扶着医院的栏杆走起路。

当他接受安排，乘坐飞机被送往加拿大的修养地的路上，他第一次打开那个牛皮纸信封从里面倒出许多照片和文件。有些是抓拍，有些是报告。

照片背面用铅笔标注着年份日期和地点，整整横跨二十年。并注————疑似720事件失踪人员“小六”。

圆珠笔从太叔雨微颤的手中脱落掉在地毯上。飞机刚好在向上攀升，白人乘务员在广播用英法双语播报提醒乘客请不要离开座位。

圆珠笔沿着地毯骨碌碌滚到飞机后方的经济舱，在恢复平稳以后被乘务拾起细心的擦净，送回到太叔雨手边。

“哈哈。笔者如今看来，何止是天，竟然连死，也不是你的对手。”

他隔着衣衫轻触胸口长长的疤痕笑了声，然后就这样在蒙特利尔郊外，一片墨者集中居住的街区里原属默苍离的公寓里住下，直到现在。

——

经验，用于推测常理时从来无误。梦醒之后麻烦事果然会来，那就是又要清洗整套的床单。

太叔雨腹诽着取来消毒湿巾擦净手，拿起手机看时间。锁屏里紫色晚霞下青年蓝衫白裤正望着海，他脑壳顶上刚好架着时间，凌晨3:30。

入夏了，公寓里的中央空调仍旧开着80华的暖风，从地板上的通风口呼啦啦向上吹。太叔雨换好床单放进洗衣机，带着浴巾往浴室里去。
——-

“所以，他杀了人，你看见了，然后你把他杀了？用你的开了刃的道具枪？”

傅天行强自镇定，活了五十多年的心理基础作为铺垫才没让他下巴掉下来。

他有点不敢相信法治社会竟会发生此等事情，但落拓子神情里的透出的怔忪过于真实，让傅天行难以对小友质疑出声。

而且还有些另外的事情他也想不通。

“不是，不是小生，是他自己。不是小生故意….，唉，算了…..，也是小生有意。哎呀，不是！….哎呀呀”

“哦，啊？”

“所以他死了。”

“哦，嗯….”

…..?

傅天行抓着手机，一边听一边翻找自己前两天刚发过的信息框，目光在舞啸笔狂的短信栏里看了又看。

没错啊，虽然这人时常失联，长则几年短则几天，每次出现都换联系方式。但前天刚发过短信，难道不才真的不才，人到中年开天眼，活见了鬼？

疑问在傅天行心中逐渐堆积成山。他半生洒脱悠哉广交朋友，一身江湖气。玩酒品茶写字都算爱好，凡事不好繁琐简单就好。就连临书玉笔搞学术他都觉得太玩心眼儿，从来不往那圈子里靠。

当下傅天行着实被不对等的消息给懵住，直觉告诉他此刻他绝不能说白，人命关天搞不好跨国追捕。

着实稀奇，还有点让人害怕。

头脑飞速旋转之下，傅天行忽然觉得这小孩嘴里的事听着不靠谱，还得问那个他活见的鬼。

“你们是怎么认识的？不才竟然从不知道，小友你别太伤心。”摆正心态，傅天行收起手机安慰道。

想起这事落拓子心里总觉得怪怪，说悲伤也不全然，说愤怒也不是。感情的事情怎么说的清楚，难道要与傅老讲自己着魔一样和他的朋友住过一段时间还睡过一次，然后把人杀了又没有被抓去调查或者蹲监狱。电视剧都不敢这么编。

落拓子踌躇了一阵“说来话太长，小生….还是不说了。”

——-

各怀心事的夜谈在傅天行最后的安慰声中结束，他们约好近一周住在临书玉笔家里，白天由临书玉笔的儿子驱车代步领路感受挪威的风情，享受uttakleiv beach的白沙滩，然后买好伴手礼。傅天行要回国继续休假，落拓子打算去参加一个暑期小培训，地点是加拿大。

傅天行穿着泳裤躲到车里打电话，拨通了那个活见鬼的电话。嘟声之后电话被接通，对面没有发出声音，传来的是几声扣响，嗒，嗒，嗒。

正是这个声音，每次拨通电话都是这个声音。

这个好友，细想也是真的活见鬼。这二十年傅天行给舞啸笔狂打过一些电话，听到舞啸笔狂在电话里讲话的次数一只手都数得过来，也不知道什么原因。

“喂。小友，你在哪啊？你怎么认识听雨秀才都不与我说！还有，他怎么说你死了啊？”

电话被挂断了，傅天行看着手机，片刻以后收到条短信“这嘛...如果笔者还能有机会见状元兄，届时一定告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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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过意不去

小学期五月开始直到七月，落拓子从告别傅天行后乘坐飞机落地多伦多，然后匆匆的住进了提前预定好的公寓之后就马不停蹄从五月开始忙到七月。

好在多伦多这个城市规划的较为优秀，学校分发给世界各地参加课程的留学生的小册子里对学校周围的资源介绍也足够详细，只需稍加阅读即可维持生活基本。

两个月不算长，在每天的公共课、小课堂、训练课、舞蹈学理论报告与实践作业，还有远在国内却如影随形的调研汇报多重夹击下落拓子转的像个陀螺。乃至于出生在巴拿马运河边的黑皮肤女同学在结业礼的party上赞扬落拓子的挥鞭转（芭蕾舞中的一种转体舞步）完美的像个陀螺时落拓子点头连连称是————是的是的，小生就是个陀螺啊。

辛苦的课业结束休息了三日，落拓子趁热打铁完成新阶段的课题总结，之后他开始逐步收拾自己的行李。

下一步去哪里呢？已经在外漂泊太久，回国吗，还是…..。

窗外雁声窈窈。落拓子坐在地板上面前是摊开的行李箱。衣服整齐叠放占满半个箱子而另一侧空闲着正等待着被填充进一些生活必备的杂物。

他想着下一步的去路心中犹豫不决，忽然意识到自己从前并不像现在这样总会陷入迷茫，顿时烦躁充满心间，手中的杂物盒被粗暴扔进行李箱，里面塞满的东西哗啦一声全都洒出来。

突然的凌乱把落拓子自己吓了一跳，他低下身子匆忙开始为自己的行为买单。

学校发放的导航小册子从盒子里掉出来，一齐的还有个塑封袋，里面塞了些乱七八糟的小物件。

落拓子拿着袋子往外倒，噼里啪啦落在地上两袋饼干、一册地图、两把钥匙、一支圆珠笔，还有最后长长零落在地的金色塑封包装的一打避孕套。

风驰电掣。落拓子在看清东西的瞬间伸出手一把抓进手心，左右扭头寻找垃圾桶无果之下猛地塞进外衣兜里。平静下来，他才恍然想起除了钥匙之外，其他的东西都是学校新生礼盒的赠品。

另外就是，他现在是独居，并且自己再有一年就要而立。

落拓子低头看着自己的掌心，似有画面朦胧于脑海呈现。那是和今日别无二样的夏日近夜，窗外也有飞鸟鸣啼，自己这只右手高高的越过了谁的肩膀，五指湿黏的扣进纯黑无瑕的发丝里。

回忆画面戛然而止，落拓子猛地抬起双手痛苦莫名的捂住耳朵，仰天长叹

“倒霉，好生倒霉——！倒霉到性取向被毁….！”。

——-

“九月一号的国庆阅式在即，沿岸地区紧张的局势也不容掉以轻心。现在很难抉择啊”

“不然，演习暂缓吧。”

“不行。涉及生死存亡之事怎能为形式颜面让路？”

“挑选作战精锐有备无患。阅兵事小，调用二三梯队勤加精练就是。”

”我不赞同。第一梯队有很多老兵为参加今年阅兵已经准很久。”

“一旦上了战场，就。”

“就什么？你怎么儿女情长英雄气短？”

“你说什么？”

“哈，说实话而已。从前怎么不见你如此人道主义。”

“难道无条件牺牲个人意志是一条正确的道路？”
“别吵了，你们两个跑题啊…..。”

“也不知是谁先考虑起不必要的事情，难道太久没站在这里已经忘了自己袖上几条带，胸章几颗星呢。”

“我不和你吵。俏如来，你怎么想！”

会议室里气氛逐渐剑拔弩张，俏如来端坐长桌尽头桌下的手捻着琉璃念珠正沉默。忽然被厉声念到名字，目光向声源处移去缓缓道

“俏如来也认为挑选作战精锐是当务之急。另外这次联合演习必须控制规模和伤员数量，谨防节外生枝，不能再出现与上次相同的失误。”

此言一出，会议室陷入片刻的沉默。

滴滴声从俏如来的的口袋里传出，他看了看屏幕站起身。

“抱歉，俏如来暂时离开一会。以上就是俏如来的想法，各位师叔可以再行商议，最后议案还要交给老师裁定的。” 说完，俏如来走出房间绕至走廊的拐角处接通电话。

“好友，许久不见，近来可好？”俏如来说。

“免。不见也挺好，见了反而不好，小生刚听见你的声音突然就觉得腰酸背痛腿抽筋，要一命呜呼哉..” 落拓子的声音连成一串从听筒里传过来。

“好友，怎么这样说你的Freedom God，莫不是采风之旅不顺遂打电话把气撒给俏如来？”俏如来握着楼梯角曲折外露的银色暖气上水管道笑了笑，不置可否坦然以对。

这次没有如往常一样的继续推搡之言，电话另一侧是沉默。

落拓子肩膀夹着电话站在厨房里手中握着一只刚切开的番茄欲言又止。

他的确欠了俏如来一条人情，这人情也正是让他现在能站在这里吃番茄而不是站在牢里吃番茄。

终于，落拓子咬了一口番茄闭了闭眼开门见山直入正题。“俏如来，你记不记得以前你塞给小生一串钥匙，说要小生暂时替你保管，作为回报可以借与小生做临时栖身处，小生可以现在..去住吗？”

迫于经费，落拓子终于暂时为生活向自己“尽量不求人”的原则低头。

“当然可以。好友，你去加国了啊，怎么样，学业顺利吗？风景不错吧，回来时候帮俏如来带点原产枫糖浆，记得要枫叶logo的，别买错。”

落拓子听得一愣。小生还没答应呢！

“作为借住的回报，小生会帮你打理房间，包括另一栋房子。”

“什么另一栋？”

“你不记得了？你老师的房子。”

俏如来思如电转，回想当初，忽然记起当时的确顺道将老师的闲置多年的别宅交托，但目的只是藏一份钥匙以备不时之需。两栋房子只隔了前后两条街，当时都是闲置的，但现在有些不同了。

会议室的门轻轻开启走廊里传来轻缓的脚步声音，有人进了会议室，又有人出来，正在呼唤俏如来。

“啊。老师的房子就，不必麻烦。不用过去。” 俏如来压低声线回了句。

“那怎么行，小生无功不受….，喂喂喂？？？”

电话挂断，落拓子一人茫然。

就算你这样说，可小生心里过意不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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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nsenass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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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樓發表於: 2022-07-26 08: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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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伤药

作者的话：本文世界地图为架空地图，并非真实世界地图，为确保虚构程度会对部分地名地理文化特色均数虚构，请勿深究地理。

其中政治军事相关内容均为作者虚构，请勿代入现实世界过度解读。

考虑到未来可能无发发布在此的特殊章节，本文由友人同步代发布于36雨布袋戏论坛。

为爱发电，文明看文，健康你我他。感谢诸位读者。
———————-

人生里有很多东西是流动的，忽高忽低的运气，时好时坏的人际关系，存进卡里又花出去的账户余额，忽然改变的性取向，还有从脱手之后就从二楼滚到一楼的一粒泰勒宁。

　　太叔雨跟着药片从二楼的卧室走出来，顺楼梯而下走进一楼的客厅里。这里摆满了错落有致的木质悬架，上面满挂着许多宣纸，有些一人多长，一人多宽，写着字或画着画，迷宫般一眼看过去尽是遮掩。

　　药片在地板上弹跳着发出丁零当啷的声响，太叔雨跟着声音绕过那些宣纸和架子找过去。药瓶里并不缺这一片药，但有时候人就会突然执着点什么事情，即使是无意义的，尤其是他这种个性执着的人。

他在满地堆放整齐的宣纸卷垒间隙寻找许久，终于翻到那粒止痛的药，纸巾裹着白色药片磨擦得脱层粉才被太叔雨放进嘴里直接咽下。

　　在太叔雨还未离开明国境内的医院的时候，俏如来带着封新的文件袋找到太叔雨，简单交代组织上对他短期内的安排。

　　交谈中俏如来欲言又止几番，最终询问到关于某个人———听雨秀才。

　　“这件事真的不告诉他吗，以俏如来对好友的认识，他应该是很在意。” 俏如来说。

　　太叔雨知道俏如来所指的是他还活着这件事，但了解太叔雨死讯之人可谓是寥寥无几，除去当事人听雨秀才和太叔雨自己外只剩下当时来救援的军方个别高层。

另外，太叔雨在那一次犯了重大过错，组织上原本极其难以从宽免裁的，但事件发生的原因来自多方，太叔雨的行动为本国赢得了最终的利益。各国死伤大抵上平均，之后的消息便被一致封锁，涉事之人更“消失”殆尽。

　　死人，都是不会再说话的。

　　只是一把钢枪插进心脏，留下近三厘米长的创口加上浑身上下多处致命伤，怎么看也是神仙难救，除非有人能同时让天和阎王都低头。

　　“嗨呀，苍离，这也要救？只有两成几率能活，活着也会很命薄啊！”

　　“救。”

　　弥留前的朦胧里太叔雨曾听到过这样的对话。

　　那时面对俏如来的提问，太叔雨沉默良久抬起头。二人虽有隔辈之差仍算师出同门理念相近，眼神交换已各自明白其中顾虑。

　　“笔者认为，就让笔者死在他心里也无妨。” 离开明国前太叔雨这样说。

　　今天早上，太叔雨接到俏如来一通电话，内容中除了正常的代替组织领导向他公务联络、状况确认外传达了听雨秀才可能出现在蒙特利尔的事情，组织询问他是否有意愿转移到其他城市的继续疗养。

　　这位特种侦察兵出身以谨慎和理智著称，尤其擅长打卧底潜伏战的海军中将最后呈上了自己的报告。

　　他要留在这里。

　　窗外风急雨狂，春天偶尔会有几日暴雨成灾，龙卷风切着雨幕贴地而行把天都豁了个口子。

太叔雨坐在客厅的宣纸堆旁边看着窗外，风声穿进耳朵里恍惚是十数年前的秋天，海边同样狂风浪卷，人群中小孩在哭喊，老人的咳嗽，混在肉体跌倒在水洼里的沉闷声响里。

那队伍早就断开了，人流里伸长胳膊与谁把手握紧，再因为指缝间湿滑的雨水脱离。似忽有绳索兜头而来，画面碎裂后人海却成火海战壕和手榴弹落地炸起的泼天尘埃。

　　幻觉里，太叔雨看见有人站在山岗上一只手落在他肩头一把将他推下沙丘，说着：快滚，活下去。

　　他跌下去，翻滚着跌落在地，撞上柄系红英的长枪，再一抬头人群里的绳索又兜头而来。

　　“闪..光弹….” 太叔雨的双目有些失焦，发轫于少年憾恨与青年时战场的诸多创伤，错乱总是在特定情况下不期而至。

　　“快跑啊，站起来…”

　　“再跑一跑，躲起来，不要被抓住…”

　　“我不会让…这些人..”

　　桌面上放着把裁宣纸的刀这时已经被懵然起身的太叔雨抓在手里举直了向前方狠狠划过去，如同近身搏斗的步伐，有攻又防。纸屑如雪飞扬，木架倾倒震得地板轰响。

太叔雨对着满室飘荡的白宣，恍惚里撕杀入战，窗外急雨亦似加入了战场愈下愈勇。

　　——

　　好雨知时节，当春乃发生。雨后空气格外清透，仰头是见湛蓝天空万里无云，草坪席过凉爽的微风。落拓子推着超市里的购物车走在回程的路上。阵雨来时他在生活广场的沃尔玛里买生活用品，出来时候已经停了。

　　心中感概今天运气格外好。落拓子看着购物车里的物品开始思量晚上试试里面的速食奶油玉米浓汤料。

　　入住新居并没有预计那样麻烦重重，最坏的幻想里满地尘埃的屋子根本不存在。俏如来的公寓有人定期打扫过。

　　砚寒清前脚带着清洁阿姨离开，后脚落拓子就到，门口的小院擦肩而过格外冷漠。他过去在俏如来桌面上的合影里见过这个人，看上去留着厚厚齐刘海像个乖仔，真人却是格外冷淡的样子。

　　想不到俏如来在这边还有朋友？但想到他都有房子，怎么会没熟人呢？落拓子把心安在肚子里入住这干净整洁的公寓。

　　但没有劳动总觉得于心不安，就算再如何宽慰自己说住在这里是替俏如来保管钥匙的回报也难以真正自欺欺人。他每天拿着抹布拖把没事就在房中擦擦扫扫，没有灰尘的桌子快被他蹭得脱层皮。

　　落拓子走在路上思来想去觉得这样下去不是办法，还是要做点什么才能平静自己这颗心。购物车轮一转，在应该拐弯的十字路口没有拐弯直接往他手中另一把钥匙的地址去。钥匙上刻着门牌号，他知道墨家的房子就在这个街区。

　　一个个门派看过去，终于停在对应的门前。把购物车停在门前的院里，落拓子仰望这个独立的别墅。尖顶外部有瓦片一样的外部纹路，斜面上开着两扇巨大的玻璃天窗。仔细观察可以看出其中一扇是可以打开成为折叠的阳台。两字，讲究。

　　接着环视院中，外面有单独的护栏和铁门，门上竟然横挂着三个不同朝向的摄像头，看得落拓子低了低头，感觉这地方好像不该来，有种要倒霉的感觉隐隐间浮现。

　　但想了这样久的事来了也要硬着头皮做完，只要想到俏如来的职业他老师一定不是什么简单的人物，防范谨慎一点完全可以理解。落拓子攥着门卡拎起购物车里的塑料袋朝着门去了。

　　门卡划开电子锁走进玄关，是个五六平米的换鞋的小居室，左边鞋柜处放着自动鞋套机。

　　小生为什么来呢，小生还是走吧。这样的心情萦绕在落拓子心间，他犹豫地给自己打上鞋套，开门，进屋。

料想中的整洁根本不存在，映入眼帘的画面可谓只能形容为满地狼藉。碎纸碎木头碎枕头的羽毛絮布片，横七竖八全在客厅里还有红的黑的染就满地碎物。

　　还没回过神，有串沉重脚步声从门外赶来，落拓子被人一把推开退进玄关里，许多人扛着一杆担架从外面闯进。

他朝外看有辆箱式大车停在院门前，还有人从车上下来，然后走过来。落拓子想走刚好和后来的人打照面擦肩时被人一把抓住。

　　——
　　落拓子被抓进局子里了。

　　“听小生一言…，听小生一言呐！….小生也是刚刚才来！” 落拓子边走边不断试图解释。

　　他被一个警察摁着肩膀“护送”过长长的走廊，最后坐进警局的铁栏杆后面。警察扔给他一瓶水和一袋面包之后就离开了这个屋子。

坐在黄色的长木凳上，落拓子看着墙角的红光闪烁的摄像头。想起以前听人听同辈人调侃说俏如来更年少些的时候总是被关起来，自己心不在焉当个趣事听，偶尔感慨句真刺激。

　　今天亲身坐牢被关起来。落拓子想了想……确实挺刺激。

　　总不会是小生杀人没坐的牢被找补回来吧……

　　想到此处落拓子慌忙站起来，双手握着栏杆对着摄像头道：“小生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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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iudo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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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樓發表於: 2022-08-16 04: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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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好有意思的发展！好喜欢太叔雨站在纷扬的纸屑里的描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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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nsenass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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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樓發表於: 2023-03-09 15: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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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不麻烦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对着摄像头的自白没有人理会，只有摄像头下方的红蓝指示灯像不离不弃的听众，落拓子与铁栅栏的搏斗仍在继续。

手掌发酸，略略缺氧，双手握在栏杆上掌心是捂热的虚汗。

“有人吗！有人吗！听小生一言！！”

看着摄像头玻璃镜片上反射出自己面孔，落拓子用尽力气，执着地喊了最后一句，随后咳嗽着咣当坐回审讯室的塑料椅上捧起矿泉水猛饮，以缓解干渴的肺腑。

他已经在这里吼了快一个小时，没有被任何人理会，不知道因何而来，也不清楚何时能出去。

人总是会在迷茫中更显脆弱，落拓子望着栏杆外的白色墙壁，被忽视的感觉突然攀上心头，引动许多零散的记忆。

一时间他觉得仿佛回到幼年栖身的书院。那是个收留高考落榜学生的复读学校，校长是他养父的朋友，一位慈爱但忙碌的人。

落拓子自小被安置在学校宿舍最好的房间里安身，白日在养父安排的老师身边学习，完成课程就在校园里闲逛、运动场、自习室、图书馆，学校的每一处都有落拓子的小天地。

生活安静而简单，只是所有人都很忙碌，那些穿着校服的哥哥姐姐们一个个匆匆路过他的身畔，对他微笑，然后为了自己的目标马不停蹄的向前。

偶尔晚课时落拓子趴在学校的大厅里写故事，得到路过保洁阿姨问候再聊几句闲言碎语，然后再各自离去。

每个人都认识他，每个人都不熟悉。

一个长居在学校的孩童，职工司空见惯，学生无暇多看。

在随处可见的善意里，约等于无人在意。

不断路过所有人的全世界，与每个人擦肩。落拓子就路过着、路过着，在与其他人彼此的路过中度过整个童年。

其实在书院里度过的春夏秋冬不止十年。

私下授课的形式在他人生里一直延续到高二。

落拓子成绩优异，被养父送入市最好高中的尖子班，和他一同被送入的同龄的男孩成了落拓子人生里第一个好朋友，但不出一年后也因考入不同的大学各奔东西。

审讯室里，落拓子低头扒开面包袋送到嘴里咬了一口。

回忆里并没有伤痛阴霾，只是无由的落寞使他难忍肚饿。

面包里夹心奶油，口味偏甜，吃进嘴里感觉很好，刚好抹平突然混乱的心情。

他掰开吐司表皮咬着奶油，三口并做两口咽进去又补了口矿泉水，随后向后仰靠在椅背上，心里想着这奶油不够甜，可惜兜里没带棒棒糖。

小时候心情不好就吃一根棒棒糖，吃完吹着哨子就像见春光。于是出门总是随身揣两个，可后来认识了一个人出门总会帮他揣两个，久而久之自己反而忘记带了。

“出国以后异国他乡没谁人相识，也就没有难过的事，有几个人能像小生今天这么倒霉？” 落拓子想。

先前的挣扎让体力消耗了太多，进食后困倦袭来，不消片刻就侵占了落拓子的脑海。

他手里攥着半片面包，怀里抱着背包，困得意识模糊不知今夕何夕，恍惚入梦，听闻有人在耳畔笑语。

那声音叹了口气，轻轻地讲：“本意是为安抚你，哪里知道你又会生气。好友，不如先原谅笔者，吃一根棒棒糖。”

落拓子眯着眼，额头顶在背包翘起的拎手上，喃喃梦呓：“小生没带棒棒糖，太叔雨，都怪你…..”

那声音忽然在笑，似是觉得有趣。

笑声却把落拓子听得迷茫又恼火不已，想要张口质问，话还未到嘴，白色的光里模糊身影转身渐去，他忙朝着那边追。

脑袋向前，随着背包硬制拎手“吧嗒”一声倒下，落拓子俯冲着摔下座椅，梦中惊醒嘴里还念着：“等等，等一下！太…..”

“太叔….”

言之未尽，不见下文，到嘴边的名字终是吞下去。

尚未从梦中失态里回神，门外骤然传入两声足音，熟悉至极。落拓子当下心弦震颤，无端火起。

他用目光死死盯着栏杆外的房门，整个人变得像是上了弓的箭矢，像要把来的人瞪出窟窿，射穿在墙里。

审讯室的门开了，走进一个穿蓝色警服的金发胖警官。

胖警官边打开栏杆上的锁边用英文对坐在地上的落拓子说：“你可以走了”

“为什么？”落拓子方才瞪得眼睛痛，这会儿揉着眼睛，随口问。

“有人保释了你！” 警官答。

“是谁？” 震惊之余，落拓子不禁追问。

胖警官耸了耸肩说：“不知道，我不负责办理这些手续，你该走了，快点离开吧 ”

“等等…等等….哎呀…可是你有看到那个人吗？男性还是女性？他长什么样子？小生想跟他道谢！” 在胖警官的驱赶中，落拓子执着的追问。

“大概是个男性，黑色的头发，很白，很高，脸也长得不赖。我不确定，刚才来了很多人，只有这个人最显眼。”胖警官说。

———

落拓子定立在警察局外的人行道上，许多小孩骑着自行车从对面按亮人行道的绿灯，穿过马路玩闹，过了一会儿又再次按下绿灯跑回去。

蓝眼睛的小男孩站在马路中央好奇的打量着落拓子，然后放弃跟随大部队来回奔跑，扭头向他走来，扯了扯他的背包袋。

小男孩：“嗨，小哥哥，你为什么不走？绿灯亮了！”

落拓子失神的眨了眨眼：“因为小生在…等绿灯”

小男孩碧蓝的眼睛像两泊清澈的湖，他望着眼前发呆的小哥哥，看了看人行道上逐渐熄灭的绿灯，决定助人为乐。

小男孩一只手按下绿灯的按钮，一只手拉着落拓子的衣袖牵着他越过斑马线才放开手。

他敲敲落拓子的手背，抓着手掌按在路灯下的按钮上，敲了又敲。

用孩童稚嫩的词汇认真地讲：“这里，自己按灯！”

他认为眼前的小哥哥是因为不知道如何开灯才无法通过那段路。

小男孩说完便跑走，就算没有得到回应也快乐的像个天使，在帮助他人之后重新回到四处奔跑的队伍。

————

原本已经被忘掉的模样，在胖警察的描述里被迫拼凑成型，掀得落拓子心中百端交集。

前一秒劝自己白日做梦，后一秒似又有喜悅蠢蠢欲动，悲伤却给喜悦当头一棒，黄雀在后，思念拿着锤子，见谁锤谁也加入战斗。

几个小人在心里打得不可开交。

手掌留在按钮上，一遍又一遍按亮那盏绿灯。

闪烁的灯光里像有什么呼之欲出，可是否要去再寻个真相? 按亮这盏灯，还是像从前一样路过每一处风景，不停留。

落拓子背上书包，慢慢往前走，他越走越快，越走越快，逐渐变成奔跑。

手机握在手里点开了通讯录，拨通。他有些疑惑想要确定。

嘟声响起，电话有人接听。落拓子气喘吁吁停步在墨家别墅的街区口，边走边掏出钥匙。

听筒里传出声音: “请讲”

“俏如来，小生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前去帮你打扫另一栋房子”

“好友，不必如此麻烦。”

电话另一头炮火声依旧，但这句朦胧的婉拒就如一颗定心丸，让落拓子悬着的心忽然落了肚。

“小生不能白住你的房子，不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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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alive5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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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樓發表於: 2023-03-21 13: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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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期待后续！！！写得好好，感谢太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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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樓發表於: 2023-06-19 13: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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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蓝孔雀

再回到这座院门布满摄像头的别墅，就如回到了“倒霉”开始的地方。

习惯了“今日倒霉”的落拓子轻车熟路，推开大门三步并两步，掏出钥匙拧开门锁，径直冲了进去，甚至没在门口穿鞋套。

距离警察离开这里只有半天不到，客厅狼藉满地的碎木、布片、宣纸黑红错落地仍然堆在那里。直觉和冲劲儿顶着落拓子跃过这一切，他在一楼每个房间里穿梭，重复着打开门，探进去再走出来换一间继续的行为。

直到发热的头脑冷静，冲劲儿被剥离，一无所获的落拓子才慢了下来，背靠在楼梯的扶手上，一只手撑着膝盖喘气。

搞出这么大动静，若是房中有人早就出来制止了。落拓子心中明白，可一转头又朝着楼上去。

小生就是要翻！

这栋别墅不算大，房间也不算太多，一扇扇房门却像怎么也翻不完。明知道没人在这，可是每次推开门之后看着陈设整洁到貌似无人使用的房间，心中为何这样的失落呢？

辛酸又焦躁地走在二楼的过道上，落拓子嘴里念念有词，嘀嘀咕咕谁都听不真切。

想说些抱怨的话又不知从何说起，徒把一句“小生真是吃错了药！小生真是吃错了药！” 在口中嚼地烂碎。

平日的从容淡然不知道丢得哪里去，上一次也是如此…，上次…上上次…，在影视基地，在军区的操场上，在演习区满地死人的峡谷里…

落拓子的心底又有更多的委屈冒咕嘟着出来，仿佛只要事情牵扯到太叔雨，自己就一定变成个天选笨蛋，太蠢了，太蠢了，又蠢又在意!

他一把掀开面前的门，终于从心头的缝里挤出句像样的抱怨，痛骂道。

“这该死的扫帚、拖把、簸萁！！到底在哪儿！！！这让小生如何打扫卫生啊！！！”

————————

同一时间，蒙特利尔郊区私人医院。

穿着实习医生白褂的年轻墨者站在门后，压低嗓音同身边戴眼镜的年轻墨者问。

“这就是那个在联合军演里一个人让a国部队损失近一个连的八师者吗?”

“对，你别轻易靠过去。” 戴眼镜的年轻墨者伸出手指指了指自己的脑袋 “八师者这里有问题，正常人谁在军演里杀人，这违大纪。”

“不就是攻击型的战后应激综合症吗，说得那么严重…..”实习医生不屑道。

眼镜医生忍不住提醒 “白痴，你说得简单，之前没看到他的诊断吗，那么厚一沓。”

“虽然，但是，太酷了。是男人就要杀人! ”

“哼哼，屁啊。听过蚍蜉撼树吗？我听说他最初伤不至死，后来是被个联勤的小兵背刺一刀穿心才转到咱们这的。”

“呸呸，什么联勤小兵，别说了快闭嘴，你也想戴电击脚环啊！”

两个年轻墨者躲在门后的嘀咕声越来越大，都被房中女子听在耳里。窗帘拉紧的监护病房中，她站在太叔雨的床前，实时心电检测仪有节奏的滴滴作响。

女人笑着扶住蓝牙耳机，蓝灯闪烁显示通话进行中，红唇轻启嗓音甜蜜。

“听见了吗？”她笑意婉转地问。

“听见什么？”耳机对面，凰后的声音淡淡。

“墨者的对话。窃听不是你最擅长的事吗，好师姐～” 女子轻轻一笑，故作震惊道“天呐！难道那个眼镜男不是师姐的人？哎呦好师姐原来我错怪你了呀！对不起嘛嘛嘛。联勤小兵是什么事？”

电话另一端，明国夜入三更。

凰后只裹着一件睡袍站在房间窗外连接的阳台上头顶漫天星河，远处灯火阑珊好景一片，可耳机里的话语却让她无心好景，不禁蹙眉揉额。

“小九…”

凰后罕有地无语起来。四十多年来她也算久经唇舌场，唯独对耿直绿茶女束手无策。难怪当年出事时那个人清算内部，第一批被封存档案打上“死亡”标记改换身份送往国外的人里就有这个九师妹，当时内部局势紧张，怎么容得下她这种说话犯忌的医学科研员。

沉默时心中翻想，记起了过去，凰后很快重整思路。

“问我？怎么不直接去问那个人”

“谁呀，我们的青衣大师哥嘛？问他我还不如等第八醒了直接把他捆起来逼问，答案会来得更直观。怎么样，过几天我捆了第八，给师姐开直播呀～”

凰后听得一愣，头更痛了。

她憋了半天，把冲到口头的劝阻话语咽下，不忘先笑一声掩盖方才的迷茫震撼，道。

“哈。没兴趣，告诉你也无妨。与联勤无关，留下致命击的是个与第八的关系不明的局外人。我们认为那只是第八的自杀所用棋子，但我们没有让他做到那一步。这不重要。”

小九听着耳机回身，忽见门口两名墨者低着头十分安静，其中一位眼神飘忽不断朝她身后游移。心中奇怪，她转过身，赫然一只煞白的手伸来握住她的手腕。

太叔雨神智不甚清醒的金眸里带着没有褪尽的迷茫与杀气。小九沉默了一下，遣退墨者将电话挂断，笑颜了然。

“哦？你转手让老二的徒弟去警局捞的，就是那只蓝孔雀？（1）”

——————

注1：联勤部队的礼服是比较亮的蓝色，因此军方内部通常会戏称其为“蓝孔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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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nsenass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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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4)

9樓發表於: 2023-06-19 13:49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8. 好倒霉啊

电子钟上白色字符跳动了一下组成新的数字：当前蒙特利尔时间2017年4月26日00:18。随着嘟声响起，闹钟滴滴滴的骤然作响，将睡梦中的落拓子惊醒。他当场翻坐起来，显然在这时间奇妙的闹钟上受了点惊吓。

他爬下床摸黑在房间里找了一圈，才发现是电脑里的闹钟声音。在锁屏界面关掉闹钟，落拓子坐在电脑椅前醒神，一分钟左右电脑屏幕忽然亮起，右下角弹出收到邮件的消息。

落拓子被晃的眼前一花，猛然清醒过来，记起他自己目前屁股下的椅子、面前晃眼的电脑、包括脚上的拖鞋、刚才怪叫的闹钟都属于那个———死而复生的鬼。

没错，落拓子在这个房子里已经住了几日了。那天他凭着冲劲儿杀进别墅时心中尚有忐忑。尽管当时通过俏如来的反应加上自己的眼睛，已经能够确认这里住着那个人。

落拓子想：可是万一，万一呢，他们墨家的人都是一样的神秘一样的令人想要躲避又倍感好奇。所以万一住在这里的是俏如来别的师叔、别的师叔的徒弟、别的师叔的徒弟的相好、或者俏如来的师尊的相….总之万一是别的人呢？自己岂不是强闯民宅不礼貌又犯罪？

即便种种痕迹表明自己的猜测无错，可是找不到客观的证据落拓子总觉得不放心，直到他在擅自的搜查中推开别墅第三层一间普通房间的门。

这是极为普通的卧房，桌子正对着门，旁边是两片落地窗，不太大的房间里还摆着书柜衣柜和床。看来应该是用不常使用的书房改造的，对比起诺大的三层别墅是那样的违和。就像主人刻意闲置其他房间，有意把自己的私人生活浓缩进隐秘的空间里。

但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事。正对着门的电脑屏幕上那的锁屏背景怎么看都很眼熟。落拓子掏出手机，翻开whatapp找到那个这几天被他用消息刷爆的聊天框上翻多页，找到早前他亲手发出的那张自己在海边被拍下的背影举平对比。

这显然，就是同一张。

落拓子在当天掉头冲出门去逃掉了。他冲回家，在家里的客厅中绕着按摩椅乱转。

五天后的4月20日，他打包了几件换洗的衣服，背着自己的电脑赶往那栋别墅。进门时门口还堆着之前他忘记带走的食物，速食奶油玉米浓汤安静躺在最上方，就像迎接主人回来。落拓子毫不犹豫一把拎进屋。

已经倒霉至此难道还能更倒霉？与其自我怀疑，不如当场摆烂。

网上说古有执人往昆仑追雷，那现在有秀才闯民宅听雨。（1）找不到，小生还蹲不到吗？明明有钥匙。

一晃，又是六天，论文都写了大半。

落拓子眨了眨眼，终于让眼睛适应电脑屏幕的光亮，看着屏幕上自己的背影叹了口气喃喃。

“……你真有这么在意吗……。还偷偷用小生照片做壁纸，真像变态……”

说着，落拓子拖动鼠标打算关了这半夜作妖的电脑，目光却扫到右下角的邮件提示，草草看一眼标题名为：16号档案。

落拓子不由一愣，心头的酸楚瞬间扫平，他记得曾经在关系很好的日子里随口问起太叔雨是哪里人，太叔雨笑容神秘的说：“这嘛……，笔者来自16号档案。”

而这个名词第二次出现在太叔雨口中，就是在记忆中太叔雨死的那天。

一年前，落拓子因为拍摄结束就快要离开基地，太叔雨却突然失联而感到既气愤又担心。于是他借走驻地联勤部队炊事兵的衣服，蹭着补给车混进了演习基地。

那些用来定位的小玩意太叔雨曾经教他玩过，于是他沿着可能的路线向演习本部找过去。

路上，夜色将近，他刚跑进一个峡谷的哨点周围就响起了轰天的震响，到处都是扫射和手榴弹。落拓子蜷在哨点的一间仓库里，感觉几乎被震破耳膜，地板都在摇晃。

是战争的声音，好像是真枪实弹的声音……

落拓子不清楚。他从前并没见过真正的子弹，也没有听过真正手榴弹的炸响声，只是空气中的硫磺味太重，溅射过来的碎石砸在窗子上玻璃哗啦一声碎了大半。

不是演习吗？不都是烟雾弹头吗怎么真打起来了啊！！！！

落拓子仓皇躲在桌下用双手抱住头，想着当时过来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但是被抓最多就是演习俘虏吧，那也行……。

他也只能等待窗外的战争平息。可外面的战斗不像是在抢夺哨岗，枪火声频率渐低之后迟迟无人闯入，他便慢慢蹭到玻璃窗边往外望。

那栋仓库临近哨岗后方边缘，从窗户的视角刚好可以看见外面的场景。于是他目睹了一场，对他而言堪称惨绝人寰杀人现场。

有一个人在旁边下令，有人听令般把其他人的胳膊和腿都砍了下来！！下令的人和执行的人都穿着不同的颜色的衣服，应该象征着不同的立场！！到底发生了什么啊！！

落拓子冲下楼，他直奔着那个领头的人。他到的时候那几个人已经散去，他扯着嗓子大喊。

“太叔雨！！！你在做什么！！你在做什么！！！！这是演习吧！！这是演习吧！！！你杀人还不留全尸，你有没有良心啊！！！”

惊吓中他几乎丧失理智，眼泪不受控制地洒出来。黑暗中站在血泊残尸中间那个人，面对质问却那么从容让落拓子感觉到不可思议的陌生，好像之前亲密的日子都是一个杀人狂的骗术。他捡起地上的刺刀胡乱挥舞着朝那个人冲过去，看到对方没有躲闪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血像是泉水一样咕嘟咕嘟往外冒，淹没落拓子的手臂，渗透他的半身。直升机来了，好多人把他拉开，可是耳朵里什么都听不清，只记得太叔雨说：他做这一切都是因为16号档案。

“……，好倒霉啊……” 落拓子喃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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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1: 致敬梗。取自盗墓笔记之极海听雷。其中所讲哑村是视雷声为西王母等诸神神呓的族群后代，自久远前就开始追逐雷声。后有杨广大为代表的杨家，为弄清雷声的含义，背着听雷设备追雷走遍五湖四海。

[ 此帖被ansenassa在2023-06-19 14:12重新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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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六雨九脈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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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如劍、雨如霜，電掠秋雨山河鳴

醉顛狂、雨飄紅，血披秋水一色劍

舞秋月、佾江風，也是疏狂也任真

難為知己，半生飄零愁是雨；難為手足，一夢吹醒江無雲

06.04 【雨拓】上相 [更新0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