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布布文學 02.09 【宵吞】只道是尋常之有雁于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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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inxi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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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主發表於: 2016-02-09 00: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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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09 【宵吞】只道是尋常之有雁于東

寫在文前
不出意外這應該是一個短篇集，宵吞主，但是不排除夾帶私貨的可能哦~我一般會在文前點明，所以如有不能接受的小夥伴請自動閃避好嗎=￣ω￣=
當然，為什麼寫短篇集呢，因為寫不下去的時候可以隨時完結啊【就是這麼機智！】再當然了，各篇之間也是有聯繫的就是啦！
暫時還不會改分級把，應該不會吧，但是不排除以後會改哦=￣ω￣=痛片無虐，請放心使用，我可是親媽呢求表揚_(:зゝ∠)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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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雁于東

涼風起天末，君子意如何？

鴻雁幾時到，江湖秋水多。

「在想什麼。」平板無起伏的聲線，用毫無疑問訴說著不無疑問，宵並未刻意放輕腳步，緩慢走向面前豔紅背影。

雪白手指婆娑茶杯邊緣，吞佛童子並未立刻解答已走至眼前的非人的疑問。他只是微微仰頭，眯了流燦金眸，三千紅焰隨著他的動作自肩頭滑落背脊帶起美妙弧度。

「吾若告知，汝信否？」不答反問，豔色魔物一瞬不瞬的看著那紫黑人影的無波藍色琉璃深處。

「何為信，何為不信？」宵回應著魔物的眼睛，平靜純粹，「信如何，不信如何？ ”

若有若無的，宵看向吞佛執杯的手，那種白，襯著白瓷的杯子，一時竟也分不出是那杯子白，還是那只手更白些。

「信，當如此。」吞佛銀紫薄唇輕抿白瓷杯子，「不信，呵，也罷。」他隨手將被子放于石案上，同時有意無意的移開了目光。

石案上只一茶壺，是最普遍的粗陶燒制的，兩個茶杯，則是白瓷樣式，其中一隻方才還被魔執在手中。粗陶，白瓷，兩相搭配起來，倒顯得有些不倫不類。但是宵並未覺得有何不可，他提起那模樣質樸的茶壺，往吞佛的茶杯裡又蓄滿了茶水，而另一隻杯子卻還是任其空著。

「你不說，又怎知我不信。」宵放下茶壺，沿著魔物的目光望去，假山，紅楓，皆是些尋常景物，「還是，你認為我不會相信你。」宵重新看向吞佛，目光澄澈如洗。

這裡本是投宿客棧的後方庭院，不算寬敞，但是也不是很狹小，一方石案，三兩石凳，也只是為了投宿者休憩之用，若要賞景，還是得順著後門延伸出的小路，一路往山上去才是。

「無甚，本就是些前塵故夢罷了。」聽了宵的話，吞佛心中驀然一動，唇角勾起一絲寡淡的笑，輕垂的眼瞼很好的掩飾了其心中波動。

本是喑啞唱罷，帷幕千重，前塵朝露，轉瞬成空。昔日魔界戰神之名，也僅是隨那一葉扁舟，俱是往事已矣，不堪為記。

那日得那劍客相助，解了朱武留招，隨後便是泛舟于海湖漂泊，混混沌沌，本想著學著那文人隱士般行到水窮處，坐看雲起時，沒成想倒真的應了那句人間何處不相逢。

那蔚藍純粹的眼，縱使最漠然的映射，便可勝卻人間無數。

「那不知，你的夢中可曾有我。」宵再次開口，帶著不自知的清冷曖昧，攜帶一陣清風，卷起紅葉片片，模糊眼前種種。

驀然驚醒，吞佛將目光再次放到眼前非人身上，昔日沉穩的眸子似有波紋蕩漾。呆愣片刻，或是須臾轉瞬，心思已是百轉千回，吞佛再次勾起一抹笑，不似先前薄涼寡淡，猶是帶著魔物天生的魅惑風華，兀自擾亂十方天地。

「既是前塵，汝又何必執著。」略微歪了頭，吞佛有些期待非人的反應。

「既是前塵，你又何必執著。」宵徐徐道來，竟是複述了魔物之語。

再次的怔忪，仿佛是一昔百年，聚散倥傯間，恍惚不知年歲。吞佛索性不再壓抑心中情感，任由其在胸腹如雲鼓逄逄，流火碰撞。他這一生，鮮少有這般的放縱，過往前塵，雖是榮譽加身，有時又顯得身不由己，為人臣者毋以有己，這道理吞佛是懂的，就是因為如此明瞭謹記在心，所以才會迷惘于自身之念，就像是被巨浪卷起的葉子，任由波濤打磨著脈絡。或許，他痛恨這樣的自己，或者說，這本是他最純粹的樣子。來自無間的魔者，不知來路，亦不知歸處。

吞佛猛然重拾起置於石案上的杯盞，一飲而盡。他感覺一陣空茫茫的冰冷，眼前的一切都如雲遮霧繞一般迷離，輪廓依稀莫辨。他眨眨眼，似是努力想要看清，站起身，伸出手摸索著，然後一片溫涼柔和的觸感。

「宵......」他呢喃出聲，確認般的，向前半步，然後緩緩的將額抵在那被柔軟布料包裹的胸口，再次閉上了眼，幾縷柔順的發垂下，朦朧，冷魅。

「吞佛童子，你現在在想什麼？」平板的聲線再次傳出，宵沒有動作，只是這樣讓魔物靠著，靜默的近乎冷漠。

「無。」略顯沉悶的聲線自胸口傳出，頓了頓，吞佛繼續道，「吾在想汝。 ”

「我嗎？」宵看向吞佛方才一直瞧著的方向，還是紅楓，假山，只是，那葉子似是更紅了些，有些像魔物豔麗的發。

宵不自覺的撈起了那縷垂于耳畔的髮絲，觸感極好，比那葉子要好看，他想自己應該是喜歡的。

又在手中婆娑了一陣，宵才流連的將那縷發順到魔物耳後，露出了他那雪白的耳，以及墜于其上的琳琅瓔珞墜子，流光溢彩的樣子，也是極配他的。

一時無話，平靜之下是心緒的洶湧，思緒的紊亂，唯風中之塵，寄予山水，猶自滿塵寰，盈盈自在天。

吞佛自宵的胸前抬起頭，直直撞上他的目光，血藍的，蒼冰般的眸子，慣常的無緒虛空之下，一直蘊藏著難以察覺的情感，這個自認無情的非人，其實才是最澄淨的溫山軟水。

吾願迷失于汝之萬古深邃，汝是否亦是吾之救贖。

吞佛略傾了身子踮了腳，優雅的唇，吻上那美麗的雙眼，溫柔的，不帶任何欲念的最真實的觸碰。

宵還是無甚反應，不動如山般的站著，感受著那專屬於魔物的溫軟游走輾轉于他的眼，頰，鼻，最後停留于唇角，然後，他緩緩的側過頭，使得那溫軟與自己重疊，仍舊是不帶任何欲念的真實，交纏的鼻息，對視的目光，一切的一切，都是自然而然，帶著仿佛天生的契合，是只影終成雙的喟歎。

冰與火，無間奈落，或許，你我本是同源。

「這就是吻嗎？」就這相觸的柔軟，非人疑問。

「是，亦不是。」魔巧妙應答，模棱兩可，眸光瀲灩。

「這感覺很奇妙，我是喜歡的。」唇瓣稍分，宵還是毫無起伏的聲線響起，訴說朦朧感受，「或許，這就是人類所說的滿足。 ”

「呵。」吞佛輕笑出聲，隨機旋身，紅蓮三千蕩起微妙弧度，盈滿瞳目業火蓮華的絢爛，「隨吾走走可好。」然後抬腳邁步，順著那延伸至門外，還不知盡頭的小路，步伐輕盈，不復往日沉重。

宵並未答話，只是走上前，執起吞佛垂于衣袖中的手，然後跟上他的步調。

自重遇以來，本是想過閑雲野鶴的隱士生活，所以吞佛也是退下了那曾經象徵無限榮耀的戰衣，只是著了素衣，連以往那高束的發結，如今也只是用發帶捆綁，零落還有碎發掃額，看起來反倒更有生氣些。這一身的打扮，雖不至稱得上文人雅士，卻還是較之之前已是更顯閒適，不變的也只有那紅白相間，昔日喜好。

白如純雪，紅如烈焰，才是吞佛童子該然的模樣。

吞佛也不掙脫，而是輕輕回握，由一人相牽，改為兩人相執。這條並不崎嶇坎坷的路，也能走的更穩些。

秋風瑟瑟，紅葉飄零。

兩人默默行走，腳下傳來葉碎的沙沙聲，是靈息終回歸于天地，熾烈卻安詳。

再往前走，逐漸的看到了些許人影。這本是賞楓的好季節，無論身處何地，何許身份，都不願是錯了這漫山紅遍，層林盡染的風景。

樹樹皆秋色，山山唯落暉。

不遠處傳來人聲吟誦，想是文人書生對景生情，吞佛轉過頭循聲而望，果不其然，那邊有四五人圍坐一起，言笑晏晏。旁邊還坐了一懷抱琵琶的女子，眸中含笑，素手三兩撥弄，雖未成調，卻是情趣滿溢。

宵察覺身邊人動作，循著他的目光望了過去，見了那情景，想是新鮮，不免多看了幾眼。

正當宵收回目光準備拾步而走時，那邊的人有眼尖的發現他倆，竟是逕自走了過來。宵看到那人動作，身子下意識的朝前半步半擋了吞佛的身子。

「在下淮安沈硯之，本是一介雲遊書生，在此與友人寄情山水，暢敘幽情。方才遙望兩位公子豐神俊朗，器宇不凡，今日得見，實乃幸事。在下冒昧，起結交之心，還望兩位公子莫嫌。」來人穿了一身翠綠衫子，頭髮僅是以木簪挽起，足顯少年風流。方才說話已是舉手一揖，不卑不亢。

「失禮了。」見眼前書生打扮的人無甚惡意，吞佛自身後扶了宵的胳膊，上前半步，微微欠身。「承蒙不棄。只是吾與伊只是隨性而走，已無紅塵之心，恐要辜負兄台美意，就此別過，告辭，請。 ”

說完，微微點頭，也不等那人答話，吞佛便拉起身邊靜默而立的非人轉身離去，毫不遲疑，刹那紅葉滿目，傲然之姿，風華絕代。

而身後的路人，只是怔怔的望著前方的身影，兀自驚歎。沈硯之明白，從今以後，他便再也見不到這般絢爛沉靜的風景。相見恨晚，見後煙消雲散。

哎...... 無聲之歎，是自諷，是貪望。是鬱鬱不得解，亦是道盡事無常。得此一遇，縱是煙火過客，已是無悔。

「我不喜歡他看你的眼神。」非人停下跟隨的腳步，呐呐說道。

「哦？」魔受到牽制站定了身子，輕描淡寫的眼神卻是波光流轉盛滿揶揄，「那汝又是為何不喜？方才那位公子雖不至是驚才豔豔，但也稱得上玉樹臨風，不知是哪入不得汝的眼了。 ”

「我不知。」依舊表情木訥，只是眸中略微起伏的光影洩露了非人此時的複雜心緒，「我只知道我不喜歡，那個人看著你的時候，我想把他的眼睛挖出來。 ”

平靜的語調說著殘忍的話，非人再次對上魔稍染興味的鎏金雙眼，收緊了交握的手的力道。

「原來汝也有這般嗜血的時候。」無視手上明顯加重的力度，魔的語氣不無調侃。

「我本是殺戮的造物。」仍舊毫無起伏的聲線，連帶著那眼眸幾乎刺痛魔的雙眼，「也許，我不是不喜歡他的眼神，而是不喜歡他用這種眼神，看著你。 ”

「宵。」聞言一怔，魔轉過身正面對著眼前紫黑身影，「汝，並不是殺戮的造物，以後莫要這般輕賤汝自己。 ”

略微停頓，魔眸光漸顯深沉，似是醞釀著什麼。隨後，他又往前踏了半步，將兩者之間的距離縮至極致。

「宵，汝可知，魔是執著的生物。」撩起對方胸前黑髮，吞佛並未直視他的目光，「所以，有些話，是絕不能輕易說出口的，不然......」

吞佛湊近宵的耳際，嘴唇帶動周遭的氣體，陌生的觸感，使非人忍不住想要戰慄，同時更想要將其據為己有的衝動。

「你這是何意？」宵問，似懂非懂，欲解不解，這種感覺最是磨人，他抓住想要撤走的魔的衣袖，語氣竟顯得不容抗拒。

「吾是何意？」吞佛看著抓在自己衣袖上的手，同自己一般的蒼白，修長有力，「宵，汝究竟想要什麼？吾又究竟想要什麼？哈哈哈哈哈......」

先是低沉猶自轉高的笑聲，魔縱聲笑著，用力笑著，似是要將能量笑盡，似是下一刻魔就會隨著這笑聲破碎而逝。

宵沒有阻止，亦沒有發問，只是靜靜的冷眼旁觀。他在思考，用他對於所有他所能擁有的稀薄理解，思考方才魔物的發問。

就在他以為下一秒真的會支離破碎之際，笑聲戛然而止，魔已是朝他直直撞了過來，然後毫不猶疑的咬上了他的唇。

這並不是多麼美好的感受卻也不至於太糟。略顯尖銳的犬齒婆娑著唇瓣，力道不輕不重，使得非人有一種陌生的麻癢感，似是察覺到魔的意圖，宵微微將牙齒啟開，那靈巧果真順勢鑽入口中，沿著口腔肆意游走，急切，熱情，猶自帶著一種恐慌的依賴。宵疑惑于魔此時情緒的失控以至於眼前的局面讓他有些難以應付。

許是不滿於非人的無動於衷，吞佛發狠的更加貼近，唇舌重重的吸吮，本是半眯的眸子也睜開來瞪視著眼前仍舊無甚反應的非人。

失落嗎，還是失望，中間或是也摻著些許悲哀糅雜在一起，是濃重的化不開的最不該在魔的眼中出現的洶湧思緒。吞佛緩緩鬆開從方才開始便緊緊攥著宵紫黑衣袖的雙手，身子後退，隱約的踉蹌，似有委頓之勢，難以支援。

就在吞佛放任自己的身子繼續踉蹌後退時，宵快速的伸手攬了他的身子，然後像方才他所做的那般，將唇印在那冷薄的唇線上。

「這便是吻嗎。」與之前別無二致的問題，在宵用著平靜的述說下來更像是一種確認。

相較于吞佛的不顧一切，非人的動作則是柔和溫潤。試探的觸碰，溫柔的摩挲，輾轉流連。

宵能感受到懷裡的身子從僵直到軟化，於是更加收緊了那環在對方腰間的手，傲骨嶙峋的身體也是尋常人的柔軟，並不比旁人冷硬。宵一時頗有所感，不禁伸出舌尖在那銀朱薄唇上輕輕舔舐，讓它隨著自己的動作瑩潤，豔麗，綺迷。

吞佛卻是睜著眼的，慣常淩厲深沉的眼神此時想是蒙著一層水霧，看似浸的眸光透亮實則是完全窺不的心緒，如水中月，鏡中花，惶惶不得解。其實吞佛也只是想看清宵的模樣，如此而已，他試圖看清他純粹清澈同時別樣深邃的眼中，此時映照的究竟是什麼。

所幸，此時伊之雙眼，唯有吾。

感受著近在咫尺的純雪氣息，吞佛閉上了眼睛，一隻手也順勢環上了非人的脖頸，另一隻手自他腰側穿過，唇齒微啟，隨後便是氣息交融。

宵能感受得到吞佛整個周身氣息的變化，是一種緊繃已久的鬆懈，過盡千帆的滄桑。

「也許在這一刻，我才知道什麼才是我真正想要的。」平板的語調似是喟歎，宵移開本是膠著在一起的唇，輕啄魔裸露在外的雪白頸項，「吞佛童子，你和我是朋友嗎？ ”

「或許汝與吾，可以不只是朋友。」就著交頸的姿勢，吞佛抬頭看著天邊飛過的一排鴻雁，聲音縹緲。

「不只是朋友嗎？」宵將臉埋于吞佛頸邊柔軟的布料，鼻尖縈繞著獨屬於魔的冷香，「吞佛童子，你現在又在想什麼？ ”

「吾在想汝之答案。」雁過留聲，聲聲哀婉，引得遊人思緒萬千。

魔意外的坦誠終於使得宵抬起頭與之額頭相抵。這是一個極親密的動作，甚至比之親吻更來得溫柔繾綣。

「一直以來，我都只是想討一份心情。」宵說的緩慢，雖是帶著猶自不得解的淺淡疑惑，但是語氣卻是堅定的，「而你，總是可以左右我的心情。 ”

「這便是汝之答案？」吞佛一動不動，聲線仍舊平緩。略偏頭，目光所及的那片天空也只留了幾片雲兀自舒展，了無其他痕跡。

「是或不是。因為我自己尚不得知，所以無法輕易的回答你。」宵說得鄭重，「也許答案就在我心中，而我不知道這是否就是答案，似是而非，我不明白。 ”

「是嗎？」天高雲淡，日頭落了，那幾片雲也顯得不甚清晰，只是縷縷朦朧的白絲絲滲入鋪滿一片殘紅的天空中，一陣風吹過，就茫茫不知所蹤了，「汝可知，連這雲，都比汝來得真實。 ”

世事一場大夢，人生幾度秋涼？

往日悉數種種，都防似是場夢，是場戲，大夢方醒，曲終人散。

吞佛退後了一步，慘紅的日光灑在他身上，一片紅豔。

「沒想到脫離魔界，吾亦顯得優柔寡斷了，這反倒有些像伊。」吞佛喃喃出聲，腦中瞬間閃現了某個人影隨即又被他下意識的壓下。

「吞佛童子，你在害怕什麼。」宵雖是不懂人情世故，但是某些時候卻有著敏銳的直覺，一針見血的言語，吞佛已不是第一次見了。

「是啊，吾在害怕什麼呢？」吞佛看著非人的臉，似是問他又似是自問，「明明汝就在此，吾又在害怕什麼呢？ ”

不知為何，吞佛總是可以在宵面前輕易地放下防備，讓他那常年帶著面具的僵硬臉孔可以得到暫時的喘息。為什麼，吞佛也曾自問過，或許是因為他冰雪般的純淨，淺薄無雜質的心思，還是那冰藍清明卻冷靜深穩的雙眼。

或許，只因伊是宵而已。

「而我，確是在此，吞佛童子，收起無端的懷疑。」宵的聲音傳來，打斷魔暫時飄遠的心思，一字一句，說的極度認真。

「吾不是懷疑，而是......」短暫的停頓，似是在揣度接下來的話要如何表達，「而是，不知如何擁有。 ”

紫色長睫聞言一震，宵的雙目顏色幽然加深。眼前的魔呈現一種前所未有的脆弱姿態，在已然紅透的天地間顯得極度淒豔。

淒慘的美豔，使得宵的內心猶如火般熾熱又像冰般沉靜。他在壓制著自己的動作，強迫自己審度著眼前究竟是怎樣一幅絕景。

宵從不否認吞佛有著極致的美，他是天生的魔，得天獨厚，使他有著魅惑眾生的力量。但是，眼前確實是另一幅景象，宵有些迷惑，那是一種極致的完美上的千瘡百孔。完美殘缺，本是相悖的概念，現在卻同時呈現在殘陽下沉默的魔物身上。吞佛童子無疑是完美的，但同時也有一個殘破不堪的靈魂，矛盾的和諧，這給宵一種奇異的感覺，逐漸發酵膨脹盈滿了整個身體。倏然，宵好像明白了什麼，連帶著心裡的答案也清晰了起來。

「吞佛童子，你應該給自己一個機會。」宵終於出聲，此次那平板的語氣顯得尤為慎重，「選擇相信我，同時，也選擇相信你。 ”

不知如何應有，是從未得到，還是從不想去得到。宵到底是想不明白這個問題，但是名為思考而倦怠的行為卻是他所不會做的，因為，就此而言，他也只是想要魔，那個名為吞佛童子的魔。

「吞佛童子，我想要你。 ”

魔驀然抬起低垂的眸，眼中似有三分震驚，三分疑惑，三分遲疑，還有一絲如釋重負的了然。

宵把他的反應盡收眼底，不動聲色的，他抬起腳，跨出了兩者僅存的，一步的距離。

「我已作出選擇，你呢？ ”

非人執起魔的手，嘴角勾出一個堪稱微笑的弧度，慣常冷淡的雙眼也流露出柔軟的期許，真摯的幾乎刺痛魔的一切。

「一開始，吾就已做出了選擇。」吞佛順著宵牽著他的手摸索而上抵在他的胸口，「而這個選擇便是汝之選擇，汝這裡有吾，吾便是汝想要的。 ”

平常話語勾起了眉目間的綺麗，吞佛看著眼前的宵，眼中溫存著塵埃落定的欣慰。

「好。」宵再次笑了，真真正正的眼角眉梢的笑容，這冰雪消融後的第一場溫潤，將長久的刻在吞佛此刻欣慰的眼中，氤氳出的美妙，深刻，雋永。

休得爭強來鬥勝，百千渾是戲文場；頃刻一聲鑼鼓歇，不知何處是家鄉。

這是從誰口中聽來的佛偈，吞佛已然是記不清了，但是他如今亦不是紅塵打滾，不知歸處。他看著與宵相握的手，又抬頭看了看夕陽下已然開始收拾物事歸家的遊人，以及余光所到之處，已然飛遠的又一陣雁群，心中一片平靜。

「吾們走吧。 ”

「好。 ”

並未言明歸途，但心中已不再迷茫。

因為汝之所在，便是吾之歸處。

有雁于東·完

[ 此帖被jinxian在2016-02-09 00:27重新編輯 ]

從征萬里走風沙，南北東西總是家。
落得胸中空索索，凝然心是白蓮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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