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布布文學 02.27 【all崎路人/性轉】12/12北一校慶賀文．綠園飛羽，番外1~5，13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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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ay123pil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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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主發表於: 2021-01-24 13:21

只看樓主 | 小中大

02.27 【all崎路人/性轉】12/12北一校慶賀文．綠園飛羽，番外1~5，13F

前言：

1. 本文是篇「安價」，是與數位旅人們的共同創作，連結見：https://www.plurk.com/p/o4qcrc

2. 半架空，借用被人戲稱為小綠綠的一女中作為校園原型（以及校園裡的許多傳統），選擇此所學校之原因與崎路人的姓氏有關

3. 半數角色性轉！all崎路人向！（骨科情節&修羅場劇情預警！）

4. 部分劇情脈絡與《霹靂異數》、《刀說異數》與《蝶龍之亂》相符，默認雷到《蝶龍之亂．上闕》最後一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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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

故事的開端，是平凡無奇的一天。

今天，天氣晴朗、萬里無雲，現在是星期一早上7點50分，就讀一女中的律子羽同學上學快要遲到了。

『不對，是已經遲到了。』

律子羽向著校門走去，遠遠一瞧——糾察隊正堵在學校校門口呢。

『要乖乖被登記遲到嗎？』

但是律子羽這學期已經遲到九次了，第十次遲到的話，就要被記警告嘍。

『該怎麼辦呢？』

是的，無論如何，律子羽都不想要被記警告。

『身為一個資優生，怎麼可以因為遲到這種小事情而被記警告呢？』

再說自己今天之所以會遲到，完全是因為自己忙著要替雙胞胎姐姐做愛心便當啊。

於是律子羽想了一個大膽的方法，先繞路到隔壁的氣象局，溜到了頂樓，拿出放在書包裡的滑翔傘穿戴在身上，接著從頂樓一躍而下。

其實這件事情律子羽做了無數次，對於當下的風速、風向她都了然於心，對於自己能夠安然降落在操場上具有百分之一百的把握，但是，她卻疏忽了一件事——

今天、是升旗日呢。

全校師生都在操場之上。

啊，還有一件糟糕的事情，她今天是穿制服裙呢。

1-2

所謂的升旗呢，就是全校師生聚集在一起聽校長講廢話的時間。

在這種時候，通常的情況是學生們百無聊賴，而師長們則蓄勢待發著要抓學生們的小把柄，最為興奮情緒激昂的傢伙，當然是站在司令台上訓話的校長啦。

北一女中的校長關足天，他正在跟全校師生們分享著他的小故事，關於他如何得到超．極祕絕版書《藏龍寶典》的小故事。

他正講到激動之處，哎呀、突然一個綠色大鳥橫空而降，氣勢磅礡的安全著地，頓時引起一陣騷動——

學生之中，有的人鼓舞叫好、有的則發出質疑譴責的噓聲，而師長們能驚慌失措，紛紛重新確認自己班上是否少了學生。

校長關足天則舉著麥克風破口大罵：「那邊那個傢伙！哪一班的？第一節下課到校長室來找我！」

因為校長講小故事的興致被打斷，結果就是升旗在一片混亂中結束了。

1-3

此時的律子羽同學，正感到鬆了一口氣，想要偷偷溜回教室之時，卻見到自己班上的班導花信風氣急敗壞地朝自己衝了過來，她不由得倒退了幾步，本能地想要轉身逃跑。

是的，花信風老師大概是在這所學校裡，少數她會感到害怕的老師之一。

儘管這位老師是學校眾多女學生心中的男神，有著一張高冷俊美的臉頰，每日教師辦公室的桌上總是疊滿女學生們的情書，但他仍維持著一種冷淡而生人勿近的氣場，以至於學生們雖然大多都著迷於他的長相，卻也不敢過分地去騷擾他。

而現在這位男老師……，從旁人的角度大概會覺得他是面無表情的板著臉，但律子羽便是從那張臉讀出了一絲氣急敗壞的味道，也可能是有點氣惱？這樣想著，她不禁握緊了手中的滑翔傘，低垂著頭，不敢去看老師。

「啊。」花信風正想著該如何措辭，但眼前那個讓他非常苦惱的調皮學生已然抬起頭來，睜著一雙清澈的眼睛看著自己，他偏頭想了想，便指著學生手裡的滑翔傘，說道：

「這個，沒收。」

律子羽默默地將滑翔傘遞給老師，而花信風則注意到對方手上似有受傷，他便一把抓起對方的手來檢查，一邊問到：

「為何遲到？」

「我……我想做便當給姊姊。」

「手上的傷是做便當時用的？」

「是。」

「……。」花信風無奈地看著眼前的學生，想起這對雙胞胎姊妹的父母長年在國外工作，讓這對姊妹自十多歲起便只能相依為命，由此而衍生了不少的問題，他便也不想再去責怪對方，便說：

「等下第一節下課記得去校長室，我跟你姊姊都會在。」語畢，便轉身離去，徒留律子羽一人傻愣著不動。

1-4

這時，幾個略為花癡的學生圍了上來，瞎起鬨似的說到：

「律子羽！羨慕死妳了，花老師居然牽妳的手啊啊啊啊啊！」一名女同學雙手抱頭，興奮的大叫。

「如果我是你的話，今天我就不洗手了啊！天啊，我好羨慕啊。」另一個同學右手捧心，看起來甚為不甘心。

律子羽非常無奈地撥開人群，朝著自己的班級走去。

她知道花信風在這所綠園中的人氣極高，作為一個正值青春年華的少女，她當然也稍稍的心動了一下，但她之所以能表現的如此波瀾不驚，就是因為她有著更為欣賞、或許也略帶著點傾慕的人，是的，在這所學校裡她最喜歡的師長是素還真老師，他也正巧是第一節課的任課老師，所教導的科目是國文。

律子羽踏著輕快且期待的腳步朝教室裡走去。

1-5

律子羽好不容易走到教室門口，卻被班上的一個惡霸通瑤池擋住了去路，那個同學是學校裡有名帥T，家世顯赫且後台強硬，坐擁後宮無數，不知為何總是喜歡找自己的麻煩。

只見那位同學攔住了教室門口，輕佻地道：

「欲從此路過，留下通關密語先。」

「通關密語……？」律子羽略為皺眉，狐疑地問。

「就是班呼啦！最近有班際競賽呢，為了防止有間諜潛入，我要測試一下你是不是真的律子羽啊！」

「……班呼有三種，請問這位小姐妳說的是哪一種？」律子羽翻了個白眼，無奈地說。

「當然是最常喊的那一個啊！」

「……青城後毅，毅煥寰宇，宇宙之光，光耀北一？好了你就讓個路讓我過去一下好嗎？」律子羽頗為無奈地背出班呼的內容，推開通瑤池擋路的手就想走進教室，誰知通瑤池竟順勢一拉，將人攬進懷裡，又說：「小子羽，內褲花紋不錯看喔！」

律子羽無言的對她比了一個中指便不想再搭理對方，正欲掙脫那雙鹹豬手之時，又有一人插嘴道：

「喂！妳這傢伙每次都欺負律子羽，都跟妳說幾次了不要去騷擾人家！」

原來是班上品學兼優又充滿正義感的班長朱玉采，看不過去而插嘴說到。

通瑤池還想要辯解，又說：「誰知道這個傢伙是不是溫班的那個律子奉呢？又沒有人分得出來她們兩個。」

「姊姊才不會做那麼無聊的事情！」律子羽生氣的說到。

「行啦行啦，妳看這個不能說大姊壞話的樣子，不是子羽還是誰呢？」朱玉采繼續辛苦的打著圓場。

通瑤池便只好訕訕地鬆開手來，放任律子羽大搖大擺的走進教室。

「呼……，好不容易來到教室了，怎麼那麼累啊。」律子羽放下書包，整個人累癱了似的趴在桌上。

「嘖嘖嘖嘖……可愛的小子羽，妳今天可是大大的出名了呢。」坐在律子羽右手邊的同學笑著說道，她是自高一以來就跟律子羽極為要好的朋友，名字是金少一。

「你可能還未聽說這個消息，現在妳有了個響噹噹的綽號叫做『綠園飛羽』呢，簡直是狂霸中二酷炫到了極點，哈哈哈哈哈。」金少一說完律子羽的新渾號，便笑得前俯後仰，絲毫不給律子羽面子。

「……哼。」律子羽氣紅了臉，便趴在桌上不想再理睬對方。

1-6

此時，上課鈴響，副班導素老師英姿颯爽地走進教室，笑瞇瞇的對同學們宣布道：

「這周學校因應校慶的關係，跟友校有交換學生的活動，大家請掌聲歡迎友校的同學們，交換學生的活動為期一周，這段時間請大家要好好相處喔。」

在眾人的掌聲之下，三名穿著卡其色制服的男同學走進了教室，他們分別在講台上進行了自我介紹，名字分別是：枯葉、等活天羅，以及骨蚍。

台上正鬧轟轟著，而台下的女同學也一陣騷動，金少一用手肘捅了捅律子羽，輕聲說道：

「欸欸、有沒有你喜歡的類型在啊？」

律子羽橫了對方一眼，無言地說：「你的品味也可真是……，都說『建中狂、附中傲、成功呆』，我看倒該改成『建中怪』也挺符合的呢。」

「唉……真是無趣。」金少一撇了撇嘴，無聊地說。

1-7

三名男同學分別被素老師安排在空位之上，其中，骨蚍坐到了律子羽左手邊的空位。

此時，坐在律子羽背後的八面狼姬同學戳了戳她的肩膀，遞給了她一條紙條，示意她拆開來看。

律子羽打開紙條，上面寫著大大的五個字，正是：「枯葉是我的！！！」，而右下角的署名為通瑤池。

律子羽皺了皺眉，想起枯葉正是剛剛那名看起來沉默寡言的男同學，她先回想了一下自己與他何時有了糾葛？

印象中是升上高二的夏天，暑假時期她有一天跑到台北市區閒晃，那時她選修了風雷六聖的專題研究，其中百里泣老師出了一項作業，名叫「拍案驚奇：紀錄妳暑假的奇人異事」。

律子羽在街上看到了枯葉同學，他穿著建中的制服，正在做一件怪事，因此她便偷偷跟蹤了對方一小段路，或許正因如此，她才因此惹到到了通瑤池同學吧？

律子羽又想起當時枯葉正在做的事情，他兩手掌心相對，掌基部相貼，十指散開，腳呈弓箭步，看起來——有點像在模仿龜派氣功波？

她又悄悄地向前靠近幾步，聽見枯葉正喃喃自語道：

「金鱗蟒邪、金鱗蟒邪……，聽見請回答？」每隔幾步，便重複了一次同樣的行為，如此循環往復數次，律子羽則興致盎然地尾隨其後，將所見所聞記錄下來，便成為她後來所繳交的作業之一。

當時她是覺得挺有趣的，沒想到有人都高中生了，行為還跟國中生毫無二致般的幼稚？

而當暑假結束，作業也繳交出去以後，她便把這件事情拋到了腦後。

如此想著，律子羽便提起筆在紙條上回覆到：「我對他失去興趣了。」字跡優美而略為飄逸，結尾處落款律子羽三字。

她將紙條折起，轉身遞給八面狼姬，示意對方傳回去。

1-8

「各位同學，請翻到課本第31頁，上次南宋詞人辛棄疾的作品《水龍吟．只愁風雨重陽》還未講完，請律子羽同學接著朗誦『從此蘭生蕙長，吾誰與、玩茲芳草——』」

『糟糕？』律子羽尚沉浸在方才的思緒之中，突兀地被素老師點名，才發現自己尚未拿出課本，她便手忙腳亂地從抽屜裡翻找著國文課本，嘴上一邊故作鎮定地朗聲吟道：

「從此蘭生蕙長，吾誰與、玩茲芳草。自憐拙者，功名相避，去如飛鳥。只有良朋，東阡西陌，安排似巧。到如今巧處，依前又拙，把平生笑。」語調清脆如碎玉落盤，倒也顯得不慌不亂。

「哎呀，律子羽同學看似心不在焉，卻還能對答如流？老師我還以為你的心仍在空中飛翔著呢。」素老師笑著說到，而全班同學聽聞此語，則齊聲哄堂大笑，倒也是一派和樂融融之景。

律子羽終於找著了壓在書堆裡的課本，抽了出來，結果一朵鮮花隨之而落，啪搭一聲，落在了地上。

她便好奇地撿起了花，那朵花外觀看起來是一朵粉紫色的蓮花，她依稀記得在植物圖鑑上讀過，這花較為正式的名稱是霸王蓮。此花莖上繫著一條極為華麗花紋繁複的緞帶，上面繡著一段英文：「Guess who am I？」

律子羽一邊想著今日還真是諸事紛擾，一刻也不得安寧，究竟何時她才能好好地專心聽她最喜歡的老師所講授的課程？一邊正想把那霸王蓮塞回抽屜，姑且先裝作沒看見，結果，便聽見素老師說道：

「律子羽同學——你抽屜與琉璃仙境相通？」那語調一如既往地溫潤如玉，彷如一翩翩君子。

「嗯？」律子羽狐疑地偏著頭，一副莫名其妙地望著國文老師。

右側的金少一同學又按耐不住了，湊過來對著律子羽咬耳朵似的，低聲說道：

「妳不是素老師的迷妹嗎？那妳怎麼會忘了老師他家的社區名叫『琉璃仙境』？」

「啊！」律子羽這才想起確有此事，又轉頭望向了老師——

素老師朝自己投予了一個意味不明的笑容，便轉過身去，又講了一段時間的課，直到下課鈴聲響起。

1-9

律子羽拿起要給姐姐的便當，順手把那朵霸王蓮也塞進了口袋，急匆匆地走出教室，而律子奉早已等在外頭。

律子奉一見到自家妹妹，便抓著她的肩膀，一面用力地搖晃著，一面大吼道：

「妳又忘記穿安全褲了？這下被全校看光光了啦！」

唉呀，這下整條走廊上的同學都知道這件事啦，律子羽感到萬分尷尬，便只好逃避似的拉起姐姐的手，低著頭往校長室奔去。

校長室內，關足天一臉怒容地坐在辦公桌後方，而班級導師花信風則站在校長右首，前方兩個學生一左一右的並列而立，正是律子羽與律子奉兩人。

關足天指著右邊的女學生，憤怒地說：「妳、妳這不知廉恥的學生！上學、升旗遲到就算了，居然還違法使用滑翔翼？妳說！我該怎麼處理妳！」

「那個——」左邊的同學說話了，她說：

「我才是律子羽……，就是那個用滑翔傘闖入學校的同學。」

場面頓時陷入一陣尷尬，律子羽看見自家導師正繃著臉，似在忍住笑意。

1-10

「妳——！」只見校長關足天瞪著一雙布滿血絲的眼睛，右手摀心，左手指著律子羽顫抖著，顯然是氣得不輕，他怒氣騰騰地說：

「算了，妳這種學生罵了也沒用，多說無益，便罰你勞動服務一個月，具體內容，找妳導師問去。」關足天說完話，擺了擺手，示意這兩人可以離開了。

律子奉從頭到尾都沒能插嘴，便按著自家妹妹的頭朝兩位師長行了個禮，說到：

「校長、老師，我這妹妹的個性比較鬼靈精怪，但她其實本性並不壞，今天妹妹她做錯了事，或許也是因為我這個姐姐沒有管教好她，如果要處罰的話，便一起處罰我好了。」

「姊——！」律子羽正要大聲抗議，卻被子奉狠狠地瞟了一眼，頓時噤口不言。

「校長，我看便這樣子吧，既然律子奉同學誠心誠意的替妹妹求情，不如便將處罰酌量減輕為半個月？這樣以後律子羽同學也能學習到，倘若持身不正而輕易犯錯，是會連累到身邊重要之人的。」終於，連像個雕像似的佇立一旁的花信風老師也開口說話了。

「哼，你倒是還記得護著自家班上的學生？就別到時候——！」關足天不耐煩地嚷道，卻又被一道清亮的聲音給打斷：

「對不起，是我的錯。」律子羽九十度鞠躬，彎著腰說道：

「要罰便罰我吧，此事與我姐姐無關。」她繼續低垂著頭，兩手緊抓著裙擺，又說：

「也不要罵花老師。」

「罷了罷了，半個月就半個月，去、去——趕快回去上課吧，你們兩個！」

兩人遂走出校長室，上課鈴便響了。

1-11

律子羽將便當遞給姐姐，卻也不敢去看律子奉的眼神，仍舊低垂著頭，怯怯地說：「姊……我……對不起。」

便當被姊姊接了過去，律子奉伸手拍了拍妹妹的頭，笑道：

「我對妳還不夠了解嗎？妳平時總是循規蹈矩的，也只有在想著要替我做些什麼事的時候，才會這樣子犯錯，不是嗎？說吧——便當裡妳又做了些什麼好料？」

律子羽眨了眨那雙清澈的大眼睛，狡黠地說：

「等到中午姊姊就會知道嘍，對了，姊——幫我看看這個？」說著便拿出口袋裡的霸王蓮，遞給了律子奉觀看。

「這、這是……善變的女神．王蓮？妳從哪得來的？」

律子羽便將前因後果簡單述說了一下，律子奉沉吟一會兒，便說：

「我不太確定這人的意圖是什麼？但或許妳可以先查查大王蓮的花語？還有……也可以問問兩個人——你們班的生物老師與英文老師？」

律子羽與姊姊道別，相約兩人放學一起回家，便往各自的教室走去。

她一邊走著，一邊掏出手機，查起了王蓮的花語，只見網站上赫然的寫著：

「王蓮：女子為王，可托幼嬰，巾幗不讓鬚眉。」

律子羽覺得更無頭緒，還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終於走到了教室，第二堂課仍舊是國文，台上的素還真老師早已講了一會兒的課，見到律子羽走進教室，便笑著說到：

「律子羽同學回來啦？那就可以開始隨堂小考嘍。」

1-12

國文這門科目本來就難不倒律子羽，更別說她最喜歡的老師又是教國文的，她當然更是要好好的表現了，接到前方同學傳來的空白考卷，她便行雲流水、下筆如有神，迅速的寫完考卷，便開始發起呆來，琢磨著之後要撥空去尋找生物老師與英文老師。

四周是同學們振筆疾書，紙筆摩擦而產生的窸窣聲響，窗外天色微陰，山雨欲來，寒風吹入教室，律子羽一個激靈，思緒飛回課堂之上。

全班同學都低頭寫著考卷，只有律子羽一人無所事事的，為了避嫌，也不能四處張望或做別的事，她只好偷偷觀察起坐在講台上的國文老師。

素還真老師身形頎長，迎風而行時，恰如一臨風玉樹；閒逸而坐之刻，又似一古代書生，溫文儒雅，自有一股倜儻風流。

『老師……老師在做什麼呢？』

素老師取出他隨身攜帶的記事本，攤了開來，似在上頭紀錄的什麼？因為講台的位置較高，律子羽也瞧不清楚——只隱約可見一角墨綠，似是紙張的顏色。

『這紙的顏色可真特別，與這所學校的制服顏色，倒也相近？』

素老師拿起那紙，原來那張紙並非筆記本的內頁，而是夾在其中，老師用手指捏著紙張，端詳了一會兒，便動手折起紙來，最後折成了一朵蓮花。

『沒想到老師也會摺紙？』正思索間，卻見素老師將偷偷摸摸地蓮花放在黑板粉筆槽上，再轉過身來時，兩人的視線對上了。

『糟糕，被老師發現了。』律子羽一個驚嚇，卻發現老師對自己眨了眨眼睛，右手比了個噤聲手勢。

『……？』正疑惑間，素老師便說話了：

「考試時間到嘍，各位同學請把考卷向後傳。」

1-13

律子羽將自己的考卷傳給八面狼姬，接過前方談無慾同學遞來的考卷，她迅速的批改考卷，結果，談無慾同學的國文小考得分為73分，律子羽在分數旁簽下自己的學號以示負責。

她改考卷時發現談無慾在考卷空白處的塗鴉，畫著一個男人，身上正插著一把劍，根據那個人眼上那極富個人特色的漩渦眉毛，律子羽推測談無慾所畫的人正是素還真老師。

『原來談無慾同學討厭素老師嗎？』

律子羽在那塗鴉上隨意添加幾筆，接著信手寫下：「白蓮心中苦，刨心以為療。」

考卷傳回前方，律子羽聽見談無慾同學噗哧一笑，還轉頭看了自己一眼，素老師似乎也注意到了這裡，但他尚未表示什麼，下課鈴聲便又響起。

律子羽趁著同學們剛考完試，還一片亂哄哄著，悄悄溜到講台，取走那朵綠色紙蓮，接著便走出教室，尋找生物老師去了。

這節下課時間有二十分鐘，時間應該足夠她尋找到生物老師。

1-14

她先往至善樓地下一樓的社團活動室找去，這是因為生物老師正巧也是她的社團指導老師之一，「風雷六聖」之首的百里泣。

這「風雷六聖」是三類組最有名的六位老師，因為恰好分在同一個教師辦公室而相識、熟捻，這六名老師各個性格怪異，在學生間流傳著一個綽號叫做「理組六怪」，所教的科目分別是：物理、化學、生物、地球科學、數學，以及——

『……？』律子羽忽然想不起來第六個科目為何？便姑且先作罷，當務之急還是先找尋生物老師．百里泣。

說起百里泣老師，更是怪中之怪，不愧是六怪之首，律子羽不禁回想起當初百里老師拿著社團傳單來慫恿自己加入時，傳單上的社團簡介寫著：

「上通天文，下知地理，通曉古今之事，探索過去、未來與現在之謎(づ￣ 3￣)づ」

『嗯……，很好、每一個字都看得懂，但合起來還是不明所以——？』她只好耐住性子，裝作虛心求教地問道：

「呃、老師，所以這個社團平常到底是在做什麼呢？」

「嗯？不就是『占卜』嗎？我們的社團名稱叫做『八卦社』。」

「……。」看著百里老師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律子羽想要吐槽也不知從何說起？

「我覺得這個社團名稱會讓人誤以為與新聞社有關……，而且、應該無法吸引人來加入？」律子羽不禁喃喃自語道，接著連忙摀起嘴，避免被奇怪的百里泣老師給聽見了。

思緒回到現在，她恰好走到社團活動教室門口，走進教室，只見百里老師埋首案前，正聚精會神地看著他的電腦螢幕，手指在鍵盤敲敲打打著，也不知道是在幹嘛？

依照這一年來律子羽對百里老師的認識，她相信老師正在——看八卦。

不是原始意義上的八卦，而是後代衍伸意義所指的八卦，鍵盤達人百里泣、不出門而能知天下事，便是藉由巡遊網路世界……，姑且稱之為「海巡」吧。

總之，這位老師的興趣尤其惡劣且窮極無聊，酷愛探聽他人閒事，尤其偷偷觀察學生們的小八卦，並且義正嚴詞地說「這也是社團活動的一環」，綜合來說，便是這麼一位奇葩老師。

「誒？律子羽同學怎麼會現在來社團教室？還沒到午休時間啊？」百里老師抬起頭來，納罕地問。

「呃、老師，我是來跟您請假的，這兩周中午我得去勞動服務，無法來參加社團活動了。」

「哦？勞動服務？啊——是因為早上的那件事嗎？哈哈哈，關足天那個老頭真是個老古板，不懂在天上翱翔的樂趣啊？對了，我借妳的滑翔傘呢？」

「老師、對不起——滑翔傘被班導沒收了，呃……我之後再找機會看看能否拿回來？」

「沒關係沒關係，我記得妳們班的導師是花信風？我再去找他討就好啦。」百里老師一邊挖著耳朵，一邊懶洋洋地說。

「對了，老師，我來此也是有事情想要問您。」律子羽忽然想起那樁麻煩事，便拿出那朵霸王蓮來，遞給了百里泣。

「嗯？這是大王蓮——？不對，律子羽同學，妳這花是打哪來的呢？」

律子羽遂又講述一次前因後果。

「這花之外型雖為王蓮，但花色卻不對，妳可知，大王蓮只有紅、白兩色？」

「這……？」律子羽更是如墜五里霧中。

「王蓮花初開色白，皎潔無暇，意即可以授粉，授粉後花色轉紅，而後凋萎。妳手上這花，原先應當是白花，而後則被人給染成紫色。」

「原來如此，這、到底是誰如此的無聊？」

「是誰做的老師我也猜不著呢，但是我很好奇這事的後續發展，到時再麻煩妳寫成報告啦。」百里老師兩眼發光，顯得興味盎然地說。

「好的……，謝謝老師，我就先回去上課了。」

「對了，期中社團聯展，本社團要展覽的題目已定，為『綠園七大神祕不可思議』，記得叮嚀學妹采鈴一起完成。」

莫名地多了兩份作業，律子羽踏著沉重的腳步走回二年毅班的教室。

1-15

律子羽走進教室，想起第三、四節課是英文課，而任課老師則是春意濃老師——

雖然所教導的科目是英文，但因為所教授的班級一直以來都只有理組學生，又跟那五怪分在了同一間辦公室，因此便被學生們湊在一起，私下取了個「理組六怪」的封號。

也難怪方才律子羽想不起來，實在是因為英文……，跟其他五科實在搭不太上邊。

上課鐘聲響起，一位金髮碧眼的倩麗佳人緩緩走進教室，正是二年毅班的英文老師．春意濃。

「哇！春老師真的美翻天了！喂喂——小子羽啊，妳覺得我可不可以去追求老師啊？」

律子羽隔壁的金少一同學兩眼發光，簡直是陷入犯花癡的情形了，律子羽微一挑眉，右手輕輕掐著金少一的耳朵，無奈地說：

「妳那種直白的追求方式會嚇到老師的啦，我看妳還是別想了。」

「切，那妳到時就別找我幫忙，想要引起素老師的注意。」金少一同學莫名地生起氣來，鬧彆扭似的說。

1-16

「各位同學，這堂課我們要先進行分組討論活動，四個人為一個小組，現在大家可以開始尋找想要同一組的組員。」

當春意濃老師一宣布完畢，班上又陷入一團嘈雜，金少一同學忽然又消氣了，敲了敲律子羽的桌子，說：

「欸，小子羽，一個組好不好啦？」

「嗯？好啊。」律子羽一口便答應了，畢竟自高一以來一直都是同班同學，已經經歷過無數次分組討論、報告，彼此也知根知底，極具默契。

前方的談無慾同學竟也轉過頭來，問到：

「我可以跟你們一個組嗎？」

「好啊，那就還差一個人了。」金少爺說。

「嗯……不如找——。」律子羽沉吟數秒，話語卻被春老師給打斷：

「有哪一個小組目前只有三個人呢？請讓太黃君同學加入吧。」

「呃——？」三人互看幾眼，也不是說要排擠太黃君同學，只是因為他們實在是——不、太、熟、罷了。

春意濃老師目光銳如刀，注意到了這裡的情況，便朝著律子羽三人的方向說道：

「律子羽同學，你們小組是不是還差一人呢？可以讓太黃君同學加入嗎？」一邊說著，一邊漾起一抹溫柔地微笑，笑得律子羽背脊發涼，連忙說道：

「當然可以啊，我們都非常的歡迎太黃君同學的加入呢。」

談無慾和金少一也異口同聲的表示同意。

太黃君默默地拿著課本及文具，移動到談無慾三人的旁邊空位坐下。

氣氛略為尷尬，律子羽正打算開口說些什麼的時候，忽然，一隻彩蝶翩舞飛入教室，接著，筆直地朝著律子羽的方向衝來。

「啊——！」律子羽發出一聲驚恐的尖叫，身軀直接向右側金少一的方向倒去，雙手緊張的環住對方的手臂，臉則埋到了對方身後，瑟瑟地發抖著。

「小子羽，妳是三類組的居然討厭昆蟲？連蝴蝶也怕啊？」金少一忍俊不禁地笑了出來，再接收到好友的眼神控訴後，只好寵溺的安撫起對方。

那蝴蝶飛至半途，卻遭到命七天同學的伏擊，一掌殞命，此事便就此不了了之。

1-17

「對了，小子羽妳早上是不是發現抽屜裡有奇怪的花啊？」本來應該要開始進行小組討論的，金少一卻又忽然想起這事，便又岔開了話題。

「嗯？是啊。」律子羽也未多想，便拿出口袋裡的那朵霸王蓮來給其他三人觀看。

「哦？這就是剛才蝴蝶朝妳衝來的原因？」太黃君問到。

「這花讓我想起某位討人厭的老師。」談無慾皺眉掩鼻，避之唯恐不及似的。

「哈哈哈，我知道妳說的是哪位老師，真巧，我也討厭他。」太黃君竟與談無慾有了相同的共識，兩人一拍即合。

「喂，妳們兩個也收斂一點，旁邊這位可是素老師的迷妹呢，小心惹惱了她。」金少一指了指律子羽，對著太黃君兩人說到。

律子羽嗔怒地瞪了金少一一眼，輕咳一聲，說道：

「經過早上的探查，我發現了一些線索，比如說這花的花語是『女子為王，可托幼嬰，巾幗不讓鬚眉。』」

「哦？」太黃君同學來了興致，說道：「這倒是可以好好琢磨琢磨——？」

「是啊是啊、所謂的『女子為王』，說的不就是這一次的學生會會長的選舉嗎？」談無慾插嘴說到。

四人互望一眼，律子羽又說：「那第二句的『可托幼嬰』又是？」

「我猜啊，可能是可以託付重要的事物，或者是獲得妳的協助的意思？只要做到這件事情，就能『巾幗不讓鬚眉』，贏得學生會會長的選舉？」談無慾說出了她的猜測。

律子羽思緒混亂，畢竟這次學生會會長的選舉，雖未直接的參與，卻也與她密切相關。

這次參與競選的有兩組人馬，分別為自己班上的照世緣同學，以及自家姊姊．律子奉。

但，第一節下課後，姊姊律子奉看到花的反應又是怎麼一回事呢？

1-18

參加學生會會長選舉時，應當要兩名學生一起報名，一人為會長，另一人則為副會長。

當初知道姐姐想要參選時，律子羽表示樂意支持，但因為姐姐並未詢問她，她便以為姐姐找的副手是自己班上的某位同學。

孰料，方才見到金少一拿給自己觀看的學生會會長競選宣傳單，兩位候選人竟都尚未找到副手？

律子羽不禁感到頭大如斗，只因另外一位候選人是班上的同學照世緣——是的，這一位也是她在班上除金少一以外的好姊妹、好朋友，只是因為座位距離較遠的關係，今日直到現在她還未有機會跟對方說到話。

她依稀記得對方也曾經提起過，自己對此事亦有興趣，但因為照世緣的朋友也不止自己一人，比如朱玉采，應當也是一位做為副手的良好人選？因此律子羽也未多加關注此事的後續發展。

「當選學生會會長有什麼好的啊？」金少一看了看那選舉單，不明究理的問。

「妳傻啊？能夠就讀這所學校的人誰不是人中之鳳、女中豪傑？如果又能當選學生會會長，豈不是證明自己更立於眾人之上、獨領風騷？」談無慾撇撇嘴，不屑地說。

「是啊，光是這一條履歷擺出來，日後在考大學時的優勢就更不用說了。」太黃君說。

「說成這樣，我也想去報名了欸，報名截止日不是還沒到嗎？」金少一說完話，便獲得在場兩人的噓聲，正氣的要破口大罵，下課鈴又響了。

「糟糕！結果我們根本都沒有討論到報告耶？」太黃君一臉完蛋了的表情。

「喂、律子羽，回來啊，我們先討論一下等下的報告啦。」金少一朝著迅速離開座位的律子羽喊到。

「等我一下，我先問老師一個問題就好。」

律子羽急匆匆的走到講台前，又拿出那朵霸王蓮來，禮貌地問：

「春老師，今日我意外地在抽屜裡發現了這朵花，想問老師不知有沒有什麼想法？」

「哦？」春老師接過花來，仔細察看一會兒，喃喃地說：「嗯……，文法錯了。」

「嗯？老師請問妳剛剛說的是？」律子羽聽不清對方自言自語的話，便急著追問道。

「律子羽同學，妳最近上下學之時還是小心點為妙，我猜妳是被某個變態跟蹤狂給盯上了。」

1-19

律子羽回到座位上，恍恍惚惚地聽著同學們討論報告，時不時應個幾聲，總算是勉勉強強地捱過了第四節課，終於到了午休時間，她趕忙拿出已然蒸到溫熱的便當，草草地吃完午餐，便提著掃具往勞動服務的位置跑去。

她被分到的區域在操場之上，只要把操場上的垃圾、落葉等等掃除乾淨便可，由於季節已臻深冬，操場上並無太多落葉，而學校的學生也頗愛整潔，以至於打掃完整個諾大操場，也不須費多大的功夫，不一會兒，律子羽便打掃完畢，正要回去教室之時，卻見到教官．花影人立在樹下，冷冷地看著自己。

「教官好。」律子羽禮貌地對花影人舉手行了個軍禮，教官花影人身著淺綠色陸軍便服，頭戴著軍制大盤帽，只稍稍頷首，淡淡地說：

「嗯……我方才剛遇見過妳？不對、妳是那個妹妹啊？怎麼今日沒背著那個大布袋？」

律子羽偶爾會忘記揹書包來上學，但她絕對不會忘記自己裝著隨身物品的布袋，這件事情沒少被身為教官兼軍訓老師的花影人責問，花影人今日遇到律子羽，遂又提及此事。

「報告教官，我剛掃除完勞動服務的區域，還請教官幫忙檢查。」

「不用了。」花影人擺了擺手，逕自離去。

『剛剛教官鐵定是遇著姊姊了？看著方向，應該是去球隊練習了吧？』

律子羽的雙胞胎姊姊子奉不僅品學兼優，體育活動也是出類拔萃，既是資優班的學生，又同時是籃球校隊的一員。

『希望姐姐有好好地把午餐吃完再去練球。』

1-20

律子羽走到扇形廣場，卻見到美術老師．修萬年站在花圃之旁，她下意識地便想避開對方，只因這位老師亦是怪人一枚，周身終年群蝶環繞飛舞，這般特色讓律子羽非常地厭惡對方。

結果，律子羽尚未決定是該繞路而走，還是昂首直行，那群蝴蝶竟自己轉了個方向，倏地朝自己衝來。

「啊——！」律子羽嚇得不輕，轉身欲逃，卻因慌不擇路而栽了個大跟頭。

唯一慶幸的是，那群蝴蝶彷彿聽得懂老師的命令似的，又飛回修老師的身邊。

一隻白皙的手伸到自己眼前，律子羽呆愣愣地握住，便被修老師給拉了起來，幸好身體大致無礙，只有輕微的擦傷。

「這位同學，校規可是禁止學生使用香水的喔。」修老師笑著說到。

「老師，我沒有擦——。」律子羽說到一半，口袋裡的霸王蓮竟掉了出來，伸手欲撿，卻被修老師搶先撿起。

「原來是因為這花啊？」修老師開始翻來覆去的端詳著那朵霸王蓮，律子羽靈光一閃，遲疑地問：

「老師也是因為帶著這花，所以周身有蝴蝶環繞飛舞嗎？」

修老師只揚起一個諱莫如深的笑容，並不回答律子羽的問題。

「這朵花的顏色可真特別，妳是從哪得來的？」

「不知是誰放在抽屜裡的。」律子羽停頓數秒，想起眼前的老師所教的科目正是美術，便又說到：

「據說這花應該是白色的，卻不知道是被誰給染成了紫色？」

「哦？竟有此事……？妳可知紫色在色彩學裡的象徵意義？」

「這……印象中，紫色應是尊貴的象徵。」律子羽答到。

「沒錯，不論東方、西方，紫色自古以來皆象徵著尊貴的地位，這是由於紫色染料不易取得所致，但，這僅僅只是從正面的意義去進行解讀，紫色的負面象徵，諸如孤獨、威脅，甚至——可能與死亡有關。」

律子羽不禁汗毛直豎，感到了一絲不知從何而來的恐懼。

「不過呢，在現代的歐洲國家則認為紫色與愛情有關，而這淡紫色的寓意，則如隔著一層薄紗似的浪漫、高雅而神秘，便是如此絕美的戀情啊。」

「……。」律子羽一邊思索著修老師所給予的線索，一邊試圖將之與先前獲得的蛛絲馬跡進行整合，卻仍是毫無頭緒。

「對了，將白花染紫，或許也能從將花染成自己的色彩來進行思考呢，妳身邊有沒有人的代表色彩是紫色呢？」

「這……？」由於同學們平日皆須穿著制服上課，律子羽倒是一時想不起來，有哪個同學的代表色系是紫色？

「唉呀，講了這麼多，我也累了，看妳卻越發的混亂，不如這花便讓我帶走吧？正巧近日我想畫個蓮花呢。」修老師一邊說著，一邊便要將花放進口袋，律子羽趕緊說到：

「老師，我——」

「這花是重要的人送的嗎？如果是的話，老師我便不奪人所愛。」

「我也不知道呢。」律子羽語帶黯然地說。

「那便讓我取走吧，省的妳繼續徒增煩憂。」修老師笑著說到，卻取下了花上緞帶遞給律子羽，只將那花給帶走，臨走之前，卻又神秘地說：

「律子羽同學，妳知不知道，紫色另一個最廣為流傳的負面象徵意義——是『變態』呢。」

1-21

律子羽抓著那墨綠色的緞帶回到教室，卻在教室門口遇到了來找尋她的織夢師學姊。

學姊是八卦社的社長，見著了自己，便懇求似的說道：「學妹啊，妳也知道學姊我已經高三了，是該專心念書準備考大學的時候，這個社團便託付給妳了，請妳接任社長一職，好嗎？」

突如其來地發展讓律子羽感到措手不及，但也無可奈何，只因八卦社向來便只有三名學生：織夢師學姊、自己，以及風采鈴學妹。

織夢師見律子羽答應下來，便又將一封通知書塞到對方手裡，只見上面寫到：

「致各位社團社長，因應學校資源有限的關係，若社團成員人數少於6人，則必須解散，請於下屆學生會會長選舉結束前徵求到符合規定的成員人數。」

律子羽簡直快要被各種瑣事給煩到不行，好不容易走進教室，午休時間還剩幾分鐘，那個今天還未跟自己講到話的照世緣，卻又攔住了自己。

「子羽，我想妳也聽說了這件事情？我想拜託妳當我的副會長好嗎？」

「對不起，小緣啊，不是我不願意幫妳，只是我現在正為社團的事情煩惱著，我想、朱玉采、談無慾，甚至是太黃君同學，應該都能勝任副會長一職才是？」律子羽斟酌著用詞，委婉地拒絕對方。

「如果妳當我的副會長，等我們選上後，便可以更改這條規則，屆時，或許社團也不需要解散了？」

「這、這件事不是這樣子看的啊，到時還未選上，社團便已解散了啊。」律子羽拿出那封社團通知信給照世緣觀看，煩惱地說。

「那不如就先讓這個社團解散，之後等我們選上了，再成立也不失為一個方法啊？」照世緣靈光乍現，便建議道。

「喂——妳想讓我成為讓八卦社倒掉的末代社長嗎？照世緣妳實在……。」律子羽約莫也是急了，竟連名帶姓的叫著對方。

「那個……子羽學姊，不用那麼的擔心啦，八卦社的事就交給我吧。」忽然一個清脆婉轉的聲音插話，正是八卦社的高一學妹、朱玉采同學的妹妹風采鈴。

律子羽震驚地望向聲音來源，又逞強地說：

「這件事情是社長的責任，妳不要管。」

「學姊……我……。」風采鈴似乎也未料到竟會如此斷然地被學姊拒絕，頓時也不知該如何接話。

「誒？子羽同學，何不聽聽舍妹的意見呢？」朱玉采同學聞聲而來，竟也加入幫腔行列。

「妳們——！」律子羽還想反駁，無奈一人難敵眾口，氣得跺了個腳，便惱怒的快步走出教室。

1-22

律子羽氣呼呼的往僻靜的角落走去，沿途經過數個特殊教室，也許是因為午休時間尚未結束，教室裡皆空無一人，最後，她停在化學實驗室前方的寬廣走廊，靠著欄杆往回眺望，一邊獨自生著悶氣。

身後有一腳步聲逐漸接近，律子羽頭也不回，更不想去搭裡來人。

「果然，妳會拒絕，原因還是因為律子奉吧？」照世緣幽幽地說，語氣裡帶著一股傷心。

「確實如妳所說，妳就別再逼我了好嗎？」律子羽轉過身來，一臉疲憊的靠牆坐下，盤腿坐在地上。

「這不過是一場學生會會長選舉，我也未曾想要逼妳與律子奉兵刃相向，而是一場公平競爭，為何妳就是不願答應？」

「就因為我內心過不了那個坎兒。」律子羽雙手抱膝，低垂著頭，將頭埋在膝裡，悶悶地說。

「妳——！」

「我不想騙人、如果姐姐親口問我要不要當她的副手，我一定會答應她。」

「我明白了。」照世緣蹲下身來，伸手輕拍著友人的頭，那是一頭烏麗秀髮，明明是個會駕著滑翔傘闖入校園的傢伙，卻綁著一頭公主風似的髮型，左邊鬢角還繫著兩條小辮子，總是穿著百褶裙——

所有這些，都是為了讓人能夠區分她跟雙胞胎姐姐吧？

因為律子奉不著裙裝、總是綁著一條或高或低的馬尾，清爽而簡潔。

儘管自己曾經聽律子羽說過，實際上她很討厭裙子，當時自己是如何回答的呢？

『那妳便不要穿著百褶裙不就得了？學校制服不是有兩種款式嗎？』話一出口，才發現自己失言了。

照世緣沉下臉來，強硬地抬起友人的臉，只見律子羽的眼角微紅，又一臉委屈的看著自己。

「但我不會放棄的——這場戰爭我也絕對要贏。」照世緣用力捏了捏律子羽的臉頰，說到。

1-23

午休時間終於結束，接下來的兩節課是家政課，二年毅班的同學們收拾好物品，陸陸續續往家政教室移動。

家政課，以「家政」為名，實際上學習的是家庭事務的管理工作，研究家政之領域，則稱之為「家政學」，其目標是要提升個人以及家庭之生活品質。總而言之，這也是考驗各位同學是否是「生活白癡」的一門課程。

在合理的情況下，家政老師應當要在學生們開始煮菜之前，先提醒學生們哪些步驟需要注意，並且給予食譜等詳細之步驟，但極為不幸的是，二年毅班的家政老師．冥海龍靈是個懶人，對他來說，家政課就是他想要吃什麼，便叫學生們做什麼就好，他只負責吃，以及最後打分數即可。

唯一慶幸的是龍靈老師為了吃，還會記得準備好食材，只多不少。

這一次的家政課，龍靈老師心血來潮，將原本的組別打散，又再重新進行一次分組，也就是說，這一次的組合之間，運氣好的話，可能會有曾經同組過的同學，而運氣背一點的，則是要跟新面孔一起合作。

律子羽大概是屬於運氣較背的類型，原本跟他一組的金少一、命七天，以及八面狼姬都被分到別組去了，因此他原本還有點擔心，但看到自己的新組員後，卻又鬆了一口氣。

談無慾與太黃君，早上的英文課才剛一起分組討論過，看起來都是認真負責又細心的同學，家政課鐵定是難不倒她們兩個的，而照世緣，自高二分班後，便與自己的感情不錯，總歸來說，整組同學皆是熟人，律子羽便感到安心許多。

「各位同學，這是今日的課程主題，食譜請自己拿手機google嘍！」龍靈老師在白板上寫了十個大字：「西班牙海鮮燉飯」與「佛跳牆」，便坐到一旁打盹而去了。

律子羽感到一陣暈眩，她先是懷疑自己是不是看花了眼？佛跳牆？那可是出名的費工費時，材料及作法極為繁複的一道料理？據說，較為專業的做法，某些乾貨需要在一周前就先開始用水發，而某些食材則需要用小火慢炸，最後將這些食材層層疊疊，還需要蒸個兩到三個小時以上。

而實際上家政課只有兩節課，時間怎麼都不夠用啊。

「小子羽，妳還好嗎？」一直注意著身旁人臉色的照世緣關心的問。

「沒事……，只是覺得老師今天有點過火了。」律子羽小聲地說。

「嗯？不過是做個兩道菜罷了，不就是像做化學實驗一樣，食譜怎麼寫，就怎麼按照步驟做就好了？」談無慾一臉疑惑的看著臉色慘淡的律子羽。

『如果事情如此簡單，這個世界上就會人人都是大廚與化學專家了。』律子羽在內心腹誹道，轉念一想，談無慾與太黃君同學都一臉自信，又都是理組學生，做實驗也不差，或許真的把煮飯當作做實驗來進行也不會差到哪裡去吧？

『只是自己會不敢吃就是了。』律子羽默默地想著，總之，希望不是自己小題大作就好。

「不如，我們分成兩組，兩個人做一道菜如何？」太黃君忽然如此的提議道。

「嗯？好啊，那就——」律子羽話未說完，照世緣便搶先說道：

「那麼就我跟子羽一組，太黃君妳跟談無慾一組，如何？」

「好啊。」四人正要開始動作，龍靈老師忽然醒了，還跑到交換生那一組大聲嚷嚷道：

「香啊、真是太香了！這幾位同學的廚藝不錯喔！老師我非常的期待——」

四人轉頭一看，只見枯葉、等活天羅與骨蚍三位同學氣勢如虹、一臉嚴肅，其中，骨蚍同學的動作簡潔俐落、態度從容，宛如一個大廚走入廚房，正在大展身手，而等活天羅的手法雖不如骨蚍同學來的熟練快速，在一般高中生之中，卻也屬中上之選。

枯葉同學在這兩人身旁，則稍顯突兀而笨拙，但幸運的是，他穩中求勝、一步步緩慢進行，倒也未弄出什麼大差錯來。

太黃君與談無慾同學被激起了好勝之心，不服氣的喊到：「我們是絕對不會輸給臭男生的對吧？我們不能輸！」

「原來少一被分到他們那組去了？」律子羽注意到死黨金少一也在其中，即使混在三名男同學之中也毫不遜色。

照世緣又說話了：「我們是不是該來決定誰要煮什麼了？」

「也是，那麼，佛跳牆便交給我跟談無慾吧！」太黃君說道。

「呃，等等……。」律子羽還想再說什麼，卻立刻被照世緣給打斷：

「那就這麼辦吧，小子羽我們先來找食譜吧。」

1-24

四人分頭尋找著食譜，律子羽兩人很快的便找到了西班牙海鮮燉飯的食譜，便開始著手進行，律子羽正在洗米，卻聽見了一旁的另外兩名組員的竊竊私語：

「其實我沒吃過佛跳牆欸。」談無慾一邊滑著手機，一邊忽然來個這麼一句驚人之語。

「是喔？那妳剛剛怎麼不早點說？」太黃君皺著眉，無言地說。

律子羽忽然有個想要跟談無慾交換的衝動，結果照世緣又說：

「欸？小子羽，妳米洗好了嗎？」

她只好繼續專心的準備材料，卻又一邊豎著耳朵，偷聽另一邊的情況。

「原來這是芋頭啊？」只見太黃君拿著一顆馬鈴薯，恍然大悟似的說。

「搞什麼？妳拿著的明明是地瓜！」談無慾竟然出言糾正了太黃君，並且給了另一個荒唐的答案。

「不對，那個是馬鈴薯喔。」照世緣也注意到那邊的爭執，便插嘴道。

律子羽忽然覺得幸好組裡還有一位常識人存在，她便對照世緣說到：

「小緣啊，妳不覺得我們應該要重新分配一下分組比較好嗎？」

「我不要！」照世緣卻突然生氣起來，又說：「妳現在連跟我一組煮個菜也不願意了嗎？究竟為何我們會走到這個地步？」

「呃……不是……我是說——沒事。」律子羽在對方的氣勢裡敗陣下來，只能先速戰速決，再去看另一頭的情況了。

「我看看喔……步驟有點多耶？妳之前吃過的佛跳牆是長什麼樣子的啊？」談無慾問到。

「嗯？不就是一鍋東西嗎？看起來就是把食材全部切切洗洗，然後煮熟不就得了？」太黃君理所當然的說。

「可是我看他上面寫說：芋頭、排骨、鳥蛋、蒜頭與栗子，這五項食材必須依照順序炸耶？」

「是喔，那就來炸吧？」太黃君說著話，一邊開始加熱起一鍋油來，直到油滾，便將談無慾方才洗好的食材們直接丟了進去。

滋滋滋滋地聲響，伴隨著熱油四濺，這是由於食材並未瀝乾，表面尚有些許水分，滾燙熱油與水相接觸所致之結果。

「嗚啊——！爆炸啦——！」太黃君嚇了一大跳，直接拉著談無慾往律子羽她們的方向衝去，差點撞翻律子羽好不容易切好洗好的食材們。

「搞什麼啊妳們？」律子羽氣極敗壞的罵道。

「那個油鍋炸啦——！」這兩位組員驚魂未定地說。

律子羽與照世緣只好跟著過去看看情況。

「嗯？不就是沒瀝乾就炸食物嗎？先瀝乾食物就好了啊。」照世緣聳了聳肩，一臉妳們兩個幹嘛大驚小怪？

「喂……我說，是誰把芋頭整顆丟進去炸？沒切塊就算了，連皮也沒削？」律子羽撈起鍋裡一整顆完整的芋頭，覺得頭痛欲裂。

結果談無慾朝著太黃君努了努嘴，示意這件事不是她的錯。

律子羽接著巡到砧板旁邊，又扶額道：

「這個被切成爛泥的是啥？」

談無慾說：「報告組長，這是海參。」

1-25

太黃君被律子羽禁止觸碰任何一項食材了，她必須跟在自己身邊，好好的學習觀摩。

「這也是為了讓老師不會食物中毒，妳等等收拾善後時多出一點力就好。」律子羽義正嚴詞地說。

而談無慾則由照世緣負責盯著，以做監督。

「有任何問題一定要來問我。」律子羽對照世緣與談無慾再三地強調，她忽然有了主廚般的氣勢，開始指揮起兩名組員：

「我找了找食譜，這是最簡單的一種做法。」

「這邊需要油炸的食材由我處理。」律子羽指著那五個需要油炸的食物說到。

「那邊的食物，只需要洗乾淨切塊就好了，這些就拜託小緣。」

「談無慾同學妳負責最後一步就好，把食材一層一層的排好，加入我弄好的高湯，然後把這鍋東西放入電鍋就好。」律子羽語重心長地說。

「我先去把西班牙燉飯煮好，等等就來幫忙妳們！」

「嗯，還行。」這是龍靈老師吃完她們這組的燉飯與佛跳牆後，所給予的評價，四人皆鬆了一口氣，幸好龍靈老師的標準並不是那麼的嚴格。

「對了，製作好的食物同學們可以各自帶走，或者留下來給老師也行。」龍靈老師又補充道。

「留給老師吧。」照世緣、談無慾與太黃君三人異口同聲地說，她們大概近日再也不想看到這兩道料理了吧。

「……。」律子羽本想將食物帶給自己的直屬學姊學妹吃，仔細想想，還是作罷吧，等到「公班日」（※每月9號）再去找她們好了。

『希望老師回家不要拉肚子。』律子羽在心裡替老師祈禱著。

1-26

終於下課了，眾人便開始往二年毅班的教室移動，今天剩下兩節課，學生們終於開始感到一絲疲憊，而律子羽也累癱了，呈現一個無尾熊式的狀態掛在金少一同學的身上。

「金少一同學，現在就拜託妳帶我一起移動了。」律子羽同學一臉的生無可戀。

「喂，妳還好嗎？等下可是體育課耶。」金少一無奈地說，同班兩年，她也早已習慣某人時不時的耍懶耍賴，拖著一個同齡女孩行走，竟也步履如飛、走路有風。

「我不好……少一妳都不知道剛才我多麼的想念妳嗚嗚嗚……。」律子羽同學接著進入裝可憐的模式，金少一同學便受不了的說：

「妳少耍噁心了！我雞皮疙瘩掉滿地了啦。」

學校規定體育課必須穿著運動服，一女中的運動服上白下黑，衣上只繡學號。

由於班上同學們全是女生，因此通常來說，女學生們會做的事情就是將前一堂課的任課男老師趕出教室，拉起窗簾、關上門扉，就可以各自進行服儀整理。

當然還是會有少數幾名同學，或許是害羞、孤僻，或者是別個什麼原因，而堅持要自己拿著衣服去廁所更換。

今日的二年毅班多了三名男生，結果當然是他們也被女學生們「請」出教室，自己找男廁所換衣服去了。

換體育服這檔事，對律子羽這種穿著百褶裙的學生來說，最為方便，只需先將運動褲套在裙裡，再把外側的黑裙脫下即可，而運動服上衣只需要先穿在制服內側，上課前再把制服脫掉就好，比較麻煩的是要將頭髮紮起來，畢竟她也無法忍受頂著這頭公主頭來上體育課。

律子羽走出教室去裝水，卻遇著了國文老師．素還真，素老師見著了她，先是露出一抹紳士般的微笑，說道：

「律子羽同學，要去上體育課啊？」不待律子羽回應，又接著說：

「明天下課時間有空的話，到辦公室來找我一下吧，我有事情想要跟妳說呢。」說完便轉身離去。

照世緣同學剛好站在稍遠的地方，目睹了整個過程，便驚訝地說：

「嗯？沒想到素老師竟然沒把妳認成律子奉呢？」

「是啊，素老師是少數能直接認出我的老師呢。」

「不過——老師有事沒事找妳幹嘛啊？」

「或許是因為那件事吧……。」律子羽驀地想起被她收在制服裙裡的綠色紙蓮，以及今天談無慾同學在考卷上的塗鴉。

「什麼什麼？妳們在說如何分辨小子羽跟子奉嗎？」金少一同學突然冒了出來，雙手直接往律子羽胸前一抓，一招「抓奶龍爪手」偷襲得逞，接著放聲大笑，說道：

「這還不簡單，小子羽比較平嘛——！」

「哇靠、金少一妳個飛機場，敢說我平？」

律子羽便追著金少一打，照世緣則站在一旁，一臉無奈。

1-27

緊接在家政課之後的課程是體育，照理說這樣的課程編排方式並不好，唯一讓同學比較開心的是至少現在的太陽不像正中午前後來的熾烈，對於處在花樣年華的高中女生們來說，正是求之不得。

一女中的體育課也是出了名的嚴格，在各個項目都有一定的要求，舉例來說，耐力部分則有隨著年級而翻倍的長跑考試，或者不斷拉長距離的間歇式長跑項目，這些事項並不會隨著課業壓力加重而減輕，反而是更趨於嚴峻。

二年毅班的體育老師一頁書，更是出了名的不苟言笑，配上那理的光亮的頭顱，乍看之下會誤以為對方是個教官。

「喂！律子羽，妳瞧遠方那顆大光頭和尚，頭頂閃亮亮的，是不是個教官？」這是一年級時的金少一在體育課時，遠遠地看見一頁書老師後，所發表的看法。

「噓——妳小聲點，那個是舍利子啦。」律子羽連忙要金少一識相點，免得不小心惹火體育老師，大家的日子可就難過了。

2-1

時光荏苒，現在律子羽已是高二學生，而體育老師仍舊是一頁書。

按照慣例，學生們乖乖地先進行暖身運動，也就是繞著操場慢跑，至於圈數則由體育老師的心情決定，而同學們各自跑了幾圈，則是由自個兒自由心證就好。

今天一頁書老師的心情不錯，決定讓毅班同學跑4圈操場。

慢跑時間，自然就是同學之間的聊天時間了，金少一三步併作兩步的跑到律子羽旁邊，習慣性地聊了起來。

「喂，小子羽啊，最近社團活動在做啥啊？」

「喔，社團活動啊……，這可愁死我了啦，社團報告多到寫不完。」律子羽又開始發愁啦，金少一又好奇地問道：

「什麼報告啊？妳們社團不是搞占卜的？還需要寫報告啊？」

「還不是那個期中社團聯展，百里老師訂個什麼題目叫『綠園七大不可思議』？」

「哦？七大不可思議又是哪七大呢？」

「這嘛……，據先前織夢師學姊跟我講的內容，『綠園七大不可思議』分別是：

  其之一，永遠找不到的躲貓貓社社長

  其之二，繡著紫色學號的學姐；

  其之三，滿是鏡子的綠色迴廊；

  其之四，消失了的一年真班；

  其之五，維也納森林遺跡裡的哭叫聲；

  其之六，物品無法靜止的光復樓；

  其之七，會自己移動的蔣公銅像。」

「咦？我聽過的版本不是這樣的耶，我記得其中一個是『光復塔的恐怖斷頭台』？」談無慾同學突然湊了過來，插嘴說到。

「我也聽過另外一個版本，說的則是『一年一度的臥底沙男』？」太黃君同學也忽然冒了出來，跟著說到。

「嗯？」律子羽覺得事情似乎越來越麻煩了，她開始後悔為何要被百里泣呼攏著加入這麼奇怪的邊緣社團。

2-2

慢跑完畢，一頁書老師便宣布今天的課程內容是跳高，或許是為了接下來的校慶運動會？最近的體育課程內容大多與運動會的競技項目雷同。

一頁書老師先測量了每個同學「縱跳」的高度，也就是原地站立，向上垂直起跳之摸高。接著則帶著大家走到跳高器材旁邊，開始講解跳高運動的分解步驟：助跑、單腳起跳、騰空過桿與落地。接著則是各位同學的練習時間，每個同學的神色各異，有的人躍躍欲試，有的人則心不在焉。

躍躍欲試者如談無慾同學，許是為了一雪方才家政課之恥辱，而誓言要打破全校紀錄。此項發言則獲得太黃君與金少一同學之噓聲：

「還打破全校紀錄咧？學校裡有多少的體保生妳難道不知？」

「我看妳只要能跳過去第一輪就要偷笑了啦，少在那大放厥詞了。」

「哼——妳們給我瞧著，莫欺少年窮——」談無慾同學烙下一句網路文學裡中二男主角的經典台詞，毅然地轉身、瀟灑地起跑——

而後跌了個狗吃屎。

「哈哈哈哈——」金少一與太黃君很不夠義氣地捧腹大笑，笑完還是記得扶起可憐的談無慾，去一旁清洗傷口、接著消毒處理去了。

接著輪到律子羽同學試跳，她不由得感到有點緊張，畢竟在以往，她的體育課堂表現並不是那麼的優異，看著那個橫著的深色欄杆，彷彿橫在那兒的一道天壑，而自己則是逆流而上錦鯉，妄圖著要一躍龍門，以求一飛衝天，或者直墜深淵、萬劫不復。

她先測量一下助跑距離以及步伐數目，接著深吸了一口氣，先奔跑起來，踏著規律而有節奏的步伐，逼近那根橫桿，閉眼、接著縱身一躍——

忽然地一股想飛的慾望戰勝了恐懼，律子羽彷若飛鳥、綻翅而起，身體飛過橫桿的剎那，她不由自主地睜開眼睛，見著了一片藍天。

她覺得自己彷彿長出了翅膀，無比的自由。

「哇啊——！」在一旁觀看的同學們爆出了響亮地喝采聲，這是由於她們皆親眼目睹，律子羽同學越過橫桿的高度高出了那橫桿不少，即使在加個十公分或二十公分，或許也難不了她。

律子羽小跑步著回到人群之中，獲得了一頁書老師讚賞地眼神。

「律子羽同學，妳先在一旁休息吧，等同學們都試跳完過一輪後，再來試試妳所能跳到的最大高度。」一頁書老師說。

2-3

律子羽走回死黨們身旁，卻見到她們皆一臉憂慮地看著自己。

「方才金少一同學說，有個撐著洋傘的男人，偷偷站在沙坑那兒看妳跳高，直到妳跳完才悄悄地離開。」照世緣同學擔心地說。

「嗯？那麼是什麼樣的人呢？照理說學校的門禁森嚴，外人尤其難以進入才對呀？」律子羽疑惑地問。

「或許是某個老師吧？他用傘遮住了臉，也沒人看見他長什麼樣子。」談無慾同學早已包紮完畢，便也跟著加入談話。

「喂！妳們看看這個！」太黃君跟金少一同學走了過來，手裡還拿著個東西。

「我剛剛瞧見那個怪人，還來不及問他站在那是有何要事，他便迅速地逃走，我不死心，便趁著同學們騷亂之時，跑去那沙坑處瞧了瞧，便發現這個。」金少一舉起右手，揮了揮手裡的物事——

只見一根沾滿沙子的青綠色鳥羽，在太陽下閃閃發亮著。

體育課總是要以最後的靜態暖身來收尾，也就是同學們捉對互相幫忙對方拉拉筋。

此時此刻，律子羽同學坐在地面，兩腿分開、兩手伸直、身軀前傾，而金少一同學則負責幫忙對方拉筋伸展，她不懷好意地笑著說道：

「哼哼哼——我來測試測試妳的柔軟度有沒有進步啦。」說完話，金少一便將雙手按在律子羽背上，接著用力往下一壓——

『嗚哇、效果卓群啊……』金少一一臉震驚地看著上半身幾乎要貼在了地面上的律子羽，然後，便獲得對方的大聲咒罵：

「妳個金少一！疼死我了——」律子羽好不容易撐起身子，接著站起身來，用力的踢了對方一腳。

2-4

「那個，不好意思，我想請問一下。」

一個低沉的嗓音響起，帶有青少年變聲時期的沙啞特徵，律子羽驚訝地轉過身來，只見枯葉同學繃著一張生人勿近的萬年冷臉，冷淡地問道。

「有什麼事嗎？」律子羽警戒起來，想起自己在暑假時偷偷跟蹤對方的事情。

『難道是被發現了嗎？』

「妳知道金鱗蟒邪嗎？」枯葉突然天外飛來一筆，卻勾起律子羽數周之前的回憶。

那時，高二開學不久，好不容易習慣跟自家姊姊在不同班級上課，卻又得知班上同學發起的一項無聊活動——

『去認識自己的公班同學。』

這裡說的「公班」並非指一年公班的那種公班，而是各班之間的兩兩組合，一班為「公」，另一班則為「婆」，有點類似盟友、又或者是學伴的那種關係，主要是為了增進不同班級之間的交流、以擴展自己的人脈，也可以用在班際競賽之時，增加加油人數，用以壯大聲勢之用。

而二年毅班因為班級順序的關係，被歸在「婆班」，其「公班」則是二年勤班。

律子羽驀地又想起勤、毅兩班的合呼——

「勤毅勤毅，濃情蜜意；第一第一，就在勤毅。」

她不由得感到一陣極度地不是滋味，只因她又接著想起自家姐姐所在的二年溫班與良班的合呼：

「台北至尊，北一女中；溫良既出，誰與爭鋒？」好個誰與爭鋒？她初次聽見之時，只覺得姐姐與自己越來越遠，好像快要追不上對方了？

因此她才不想去認識什麼跟自己座號一樣的勤班同學，不就是機率所造成之結果？就這樣，便想要自己稱她——

「欸，小子羽，妳去找妳公了沒啊？」是死黨金少一，不知為何，一臉興奮地說到：

「我跟妳說喔，我公可是個超級大美女呢！天啊！我簡直是要戀愛了欸。」

2-5

律子羽在金少一的三番兩次的催促之下，只好萬般無奈地走去二年勤班，尋找那個跟她一樣座號的同學，據她所探聽而知的消息，那個同學名叫冷劍白狐，坐在靠走廊的窗邊，由前數來第三個位置。

她瞧見了對方，右手支頤，坐在窗邊自己的座位之上，冷劍白狐同學有個一張白皙而毫無血色的臉，配著一頭棕色長髮，大片的瀏海懸在了左側，恰好遮住了她的右眼。

冷劍同學也瞧見了自己，她開口便說：

「妳聽過金鱗蟒邪嗎？」

「那是什麼？嗯——我好似在哪聽過這四個字？」律子羽偏頭一想，腦海裡晃過某個卡其色的身影。

「這是只在某些爬蟲類飼養人之間流傳的傳說：金鱗蟒邪，邪霸天下，得此蟒者，攝魂補心。」

「呃？是要攝誰的魂？又要補誰之心呢？」律子羽問道。

「噓——這是秘密，我不能跟妳說。」冷劍白狐故作神秘地說。

「欸，小子羽啊，回魂了沒？」

律子羽回過神來，發現金少一在一旁大聲嚷嚷，而枯葉則一臉狐疑地望著自己。

『不好，看來自己的反應讓對方起了疑心？』律子羽緊張起來，趕緊回答對方的提問：

「金鱗蟒邪是指蟒蛇嗎？」

「他是我的寵物黃金蟒，但又跟一般的黃金蟒不太一樣。」

「嗯？你是說『金鱗蟒邪，邪霸天下，得此蟒者，攝魂補心』這個特殊之處嗎？」

「妳怎麼會聽過這句話！」枯葉同學的情緒竟激動起來，他向前一個大步，並用力地抓住律子羽的肩膀。

「喂，你先回答我，為何覺得我知道金鱗蟒邪的事情，我再跟你說我從哪聽來這句話的。」

「金鱗蟒邪是在去年冬天時失蹤的，在那一日，我義母看到你在路邊冷得瑟瑟發抖，她還拿毛皮大衣給你穿，我便猜測你與此有關。」

「哦？原來火雲姑是你義母？很不巧的是，我與金鱗蟒邪的失蹤毫無關係，那日我只是出門忘記帶外套罷了，而我之所以知道金鱗蟒邪，是隔壁班的冷劍白狐同學告知我的，她似乎也是爬蟲類的愛好者呢，或許你可以去問問她？」

枯葉聽聞，遂向律子羽道謝，正要離開，律子羽又想起一事，便補充道：

「那個家政課的冥海龍靈老師，聽說他什麼都吃，連蛇肉也不放過。」

2-6

今天的最後一節課是地理課，任課老師是南宮取，因為終於快要放學的緣故，同學們各個都有點坐立不安，紛紛打著小算盤，想著等會兒放學要去哪裡玩樂、或者是參加社團，額外的補習等等，甚至是思索起晚餐的內容。

南宮取見同學們不是心猿意馬，便是如坐針氈，內心甚為不悅，便拋出一項額外作業，要同學們先自行分組來進行討論，接著之後需自行於假日或者放學之後，各自去進行實地探查報告。

結果他剛一宣布完，其中一個來交換的男學生便嚷道：

「我可以跟老師您一組嗎？」那個學生面色泛青、髮型特異，有如聳立的古樹枯木。

『廢話，當然不行。』南宮老師在內心腹誹道，表面上還維持著快要瓦解的耐性，又說：

「這是學生要做的作業，當然是要找同學一組，還是說，這位同學在班上找不到能夠一起合作的朋友？」

另一方面，律子羽這裡也陷入麻煩，她本來打算回到班上便要找時間打開素老師折的綠色紙蓮觀看裡面所寫的內容，誰料，聽到老師宣布的小組人數後，她身邊的朋友竟為此爭吵起來。

「小子羽，地理報告我可以跟妳一組嗎？」只見照世緣一個箭步朝著自己的座位衝來，率先在金少一說話之前開口問到。

「呃……好啊？」律子羽看了看照世緣，又瞄了瞄金少一的臉色，不確定的說。

「喂——照世緣，妳別太過份了？做得如此明顯？」金少一似被激怒，便沉下聲來，不悅地譴責起對方。

「嗯？我是哪裡過分了？」照世緣笑著反問，又說：「難道不是妳自己慢了半拍所致？」

「妳，妳這個後來的傢伙，休想介入我跟小子羽之間啦！我們可是自高一就同班，直到現在！」

「那又如何？這不就更加證明了，雖然我們認識的時間較短，情誼卻更為深厚？」照世緣一改平日溫和地形象，反而尖牙利嘴、咄咄逼人。

「哼——妳真的是這樣的以為？也太妄自菲薄了？妳連我都比不上，卻還想與律子奉比賽自己在小子羽心中的地位誰比較高？真真笑掉人的大牙了！」金少一也絲毫不肯退讓，彷彿一隻被人侵入自家領地而張牙舞爪的野獸。

「妳——！」

「都給我閉嘴！」律子羽聽這兩人越說越不像話，不過就是分組報告這種小事，竟然也可以吵得劍拔弩張？

她內心還惦記著那個綠色紙蓮的事情，不想在分組這事上再做耽擱，便接著說到：

「罷了，罷了，我去找命七天一組，你們兩個自己看著辦吧。」

遂起身離去，留下金少一與照世緣兩人面面相覷。

結果好不容易跟命七天討論完報告的細節，放學鐘聲便極為適時地響起，律子羽惦記著跟姐姐一起回家的約定，便先把紙蓮的事情又拋諸腦後，立刻背起書包衝出教室，接著往二年溫班而去。

律子羽在溫班教室外面見著了心心念念的胞姊子奉，一跳一跳地朝對方奔去。

2-7

律子奉看到自家妹妹一臉開心的朝著自己奔來，雖然是跟以往一樣的活潑，眉目間卻略帶疲態，便給予一個溫和地微笑，揉了揉對方那頭烏髮，溫柔的說：

「今天上學還好嗎？」

律子羽便習慣性的朝著自家姐姐撒嬌，律子奉摸著她的頭，她便也朝著姐姐手掌的方向蹭去，末了還直接把頭往對方的肩上靠去，說道：

「今天真是驚心動魄的一天，我簡直是快累趴了。」說完話，便見到姐姐眼裡閃過一絲的擔心，又改口說到：

「雖然很累，卻也非常的充實，我相信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律子奉何嘗不知道妹妹的心思，伸出右手食指往律子羽的額頭一彈，笑道：

「不要太過逞強了，妳那點小心思可瞞不過我，說說妳今天又有什麼奇遇？。

姊妹倆便嘰嘰喳喳地說著今天各自的所見所聞，在斜陽餘暉中一同並肩歸去。

2-8

律子羽在隔天的某節下課抽空去國文辦公室找素還真老師。

辦公室裏正好沒有其他人在，只有素還真老師，一如既往地，溫而如玉，文質彬彬，見到律子羽，便笑著招手示意對方過來。

律子羽內心忐忑地在素老師隔壁的空位坐了下來，便聽見素老師笑著說到：

「妳別緊張，今天老師找妳過來，只是有一件事情想要問妳。」一邊說著話，一邊拿起一張紙來，原來正是昨日談無慾塗鴉的那張考卷。

只見素老師柔柔地問道：

「律子羽同學，妳知道這畫的是什麼人嗎？」

律子羽盯著談無慾的塗鴉，思索了幾秒，便說：「禍世妖蓮。」

「哦？不知這禍世妖蓮又是何方神聖？」素還真老師又好奇地問。

「這個嘛……，或許是談無慾同學所創作的幻想人物也說不定？」律子羽有點敷衍地猜測道，內心期望著老師盡快結束這個話題。

「老師我都不知道原來談無慾同學如此的有才華呢。」接著，素老師又指著那段自己隨意加上的詩句，問到：

「可以跟老師解釋一下這詩詞有什麼特別的含義嗎？」

「這……，這段文字純粹是隨性而寫，並沒有特別的含義，只是針對談無慾同學所描繪的情境而加上的描述罷了。」律子羽感到有點無所適從，尷尬的搔搔頭，略為彆扭的說。

「哈哈哈……，律子羽同學也挺有意思的呢。」素老師竟出人意料地朗聲大笑，倒是讓律子羽倍感驚異，畢竟素還真老師在上課時都一直維持著那種清雅脫俗地君子形象，難得知道老師也能笑得如此開懷。

2-9

回到教室，距離上課還有數分鐘的時間，律子羽終於記起那紙蓮的事情，便從書包裡找了出來，攤開來看，還未瞧個仔細，便被坐在一旁的金少一同學搶了過去。

「什麼什麼？這是情書嗎？讓我來瞧瞧——喔、這是星星、雞跟蟲？旁邊寫著：『朝八暮五，暮鼓晨鐘，星升接天，玉露金風。』這又是什麼意思啊？」金少一說道。

律子羽也緊張地湊了過去，先看了看上面的塗鴉，金少一說這是星星、雞跟蟲？這分明是——

金少一讀完上頭的詩句，又泛起一抹不懷好意的笑容，接著說到：

「有人從早到晚都在想妳喔，想到絕頂升天呢！」一邊說著，還一邊挺腰，比了個甚是不雅的姿勢，差點沒把她的桌子給掀了。

結果律子羽正前方的談無慾同學也好奇的湊了過來，也跟著發表起她的高見。

「嗯，有押韻耶？」談無慾故作驚訝地說，金少一便不耐煩地說：

「這妳不說，我們都知道啦！管他有沒有押韻，我們看情書啊，一個是要看內容，妳看這人多麼的激情！再來呢，則是要看字跡……，嗯，這個字跡倒是端正，卻有點眼熟？」

律子羽連忙將那紙奪了回來。

「嘿，妳瞧，這信小子羽寶貝的很呢！」

「哼，我可是在分析他的文字架構，以及有無文采？妳看他那『暮』字重複了兩次，這可是文人的大忌諱，我看，倒應該改為『朝八晚五，暮鼓晨鐘』，才更有美感呢。」談無慾得意洋洋地說到。

「朝八晚五，我還朝九晚五咧？又不是在應徵工作？」

這兩人七嘴八舌地討論起來，其實對於內容本身，也不是非常較真，只是覺得有趣罷了，倒是擺著一副看戲的態度，正鬧哄哄著，又有一人湊了過來，卻是照世緣，她先是一把將律子羽桌上的紙奪了過來，迅速讀完，便說：

「這分明是封邀約信，朝八暮五、暮鼓晨鐘，指的是學生上課的時間，但這些時候，學生們正在上課，卻又如何能前往見面？必是指上學以前、放學以後的兩段時間，星升接天，卻又將時間縮到五點以後，最後一句『玉露金風』，要說是指秋天，範圍卻又太廣，何不將它再添幾個字來？」沉吟半晌，又說：

「哼，好一句『金風玉露一相逢，便勝卻人間無數』？莫非還要來個『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照世緣怒氣騰騰地說完話，又對律子羽問道：

「這信是誰寫給妳的？」

「呃……。」律子羽眼珠一轉，決定撒謊，說道：

「我也不清楚，這是我偶然發現的。」然後默默地將那紙從照世緣手中抽走，小心地放回書包。

金少一卻不服氣地說：「是這樣子嗎？如果這是一封邀約信，上面卻只寫了時間，未寫地點？那又要怎麼碰面呢？」

照世緣聳了聳肩，冷冷地說：「我也不清楚呢，或許他們有什麼別人都不知道的祕密基地呢？」卻又輕輕地瞥了律子羽一眼，觀察著對方的反應。

律子羽心弦一動，經由照世緣的分析，她便想起宋朝詩人秦觀的那首《鵲橋仙》，描繪牛郎織女於鵲橋之相會，而其實兩者皆只是天上的星星罷了，星升接天，也是在說天上繁星，其接天之處，說的莫不是學校裡的天文台．星象室？那裏確實是這所學校離星辰最近的地方，再加上旁邊的圖案上也有星星。

她便下定決心，在調查那七大不可思議之時，也要撥空去那天文台．星象室瞧一瞧。

2-10

這一日，律子羽總算是平安順遂地度過，途中也未再發生什麼怪事，她總算能好好地專心上課，而那三名交換生也安安份份，倒也未再鬧出什麼事來。

由於事情順遂，時間倒是便很快地過了，轉眼便是放學時分，律子羽一邊在教室門口等著姊姊律子奉，一邊回想起昨天她們兩個的對話。

「百里老師出了份作業，題目是『綠園七大不可思議』呢。」律子羽隨口跟姐姐說了這事，結果律子奉便又開始瞎操心，只因方才已經聽了妹妹這一日所發生的太多怪事，她便叮囑說：

「妳明天便要去探查這不可思議嗎？正好我明天也不需練球，放學後我們可以結伴前去。」

「難得姊姊不用練球！太好啦，我們可以一起去探險了！」律子羽得知姊姊居然要一起來探查，倒是一臉興奮。

「唉，妳呀……，我也不一定每天都有空檔，因此，妳必須答應我，不管去探查哪個『不可思議』，都要找人陪妳一起喔。」

「知道了。」

回憶結束，姐姐律子奉也正巧走了過來，見到妹妹，便問：

「今天要去探查哪個不可思議呢？莫非是要從第一個開始查起？」

律子羽搖搖頭，說到：「我想先去查查第二個傳說『繡著紫色學號的學姊』，最近身邊這個顏色有點揮之不去，讓人有點在意。」

「說的也是。」律子奉也想起那朵色澤詭譎的霸王蓮來。

「說起這則傳聞，地點卻是在光復樓。」

「畢竟光復樓是學校最古老的一棟建築物，自日治時期便已存在。」

「我還聽說，學姊多半會在廁所出沒，有時遇著了小學妹，便會遞衛生紙給對方，叮嚀學妹們要好好念書……。」

「這嘛……，光復樓的廁所還挺多間的？一間一間找如何？」

「嗯，那便從三樓的廁所往下找起如何？」

「好啊。」

姊妹倆遂沿著東樓梯直奔三樓，一出樓梯，便是一間廁所，位於轉角處，姊妹倆便大著膽子走了進去。

2-11

依照校園怪談，繡著紫色學號的學姊應當是個幽靈，律子羽一邊思索著現有資訊，一邊想著該如何行動？

光復樓的廁所倒是跟一般的廁所沒有兩樣，只是較為古色古香，那木製的門扉漆著墨綠色的油漆，倒也是一種特色，在廁所的角落與洗手台上擺放著一些盆栽裝飾，搭配著日據時期的門窗樣式，讓人感到古今交錯、又彷彿置身叢林之中。

律子羽發了一會兒呆，轉頭看了看姐姐，只見律子奉一臉嚴肅，彷彿在默禱著什麼。

周遭很靜，此處只有自己與姐姐兩人，但卻彷彿又有別的什麼東西待在這個空間一般。

『繡著紫色學號的學姊在這裡嗎？』律子羽在心裡胡思亂想著。

忽然，一道清亮的聲線兀地響起：

「妳在呼喚我嗎？」

律子羽連忙轉過身去，只見一名少女正立在鏡前，透過鏡子的反射瞧著自己，而原本站在一旁的胞姊子奉卻不見了身影。

「妳……？」律子羽也透過鏡子看著對方，只因那名學生是背對著自己，她只能看見對方跟自己一樣，身著上綠下黑的制服，一頭秀麗的烏髮，上面紮著一個大大的紫色蝴蝶結，乍看之下，倒像古裝劇裡書生頭上的髮髻。

若是往鏡子的方向瞧，倒是可以看見學姊的臉，以及衣上的學號——

艷麗、高貴，卻又帶點神祕的紫色繡字。

2-12

學姊轉過身來，她的氣質嫻靜高雅，那蒼白的臉有如一紙白絹。

「小學妹，妳的名字是？」學姊親切地問。

「學姊好，我是二年後毅的律子羽，學姊妳……？」律子羽好不容易找著了學姊，卻又遲疑起來，不知該從何問起，只盯著對方那紫色的學號，三條紫色橫槓，以及綴在學號後方的「忠」字。

「律子羽？好名字呢，學妹是有什麼困擾嗎？學姊可以聽妳說說喔。」

「那個——我想先問問，我姊姊她在哪兒？」律子羽還是很擔心不見蹤影的姊姊。

「別擔心，她很安全呢，對了，妳的名字給了我一點靈感，賦詩一首、聊贈予妳，就當作妳我今日有幸相逢。」語畢，便輕聲低吟：

「獲得幸福之青鳥，
    可得無盡榮耀。

    位尊臻堯，
    如日方中，
    唯大唯天。」

「這、這是鼓勵我努力去追求幸福、不要怠惰之意？末兩句卻是截自校呼？」

「是，也或許不是？詩中真意，隨君意解。」學姊淡淡地說。

律子羽終於又想起她來找尋學姊的目的，便拿出手機，點開那張紫色霸王蓮的照片給學姊看。

「嗯？紫色的花？很美的顏色，彷彿不屬於這人世間。」學姊笑著說到。

「學姊見過這朵花嗎？」律子羽焦急地問，但學姊卻不回答，卻從口袋裡拿出一個物事，遞給律子羽。

「我該走了——這個給你，當作護身符吧。」學姊說完，身影漸漸變淡，就要消失。

「等等、學姊，我還沒問妳的名字？」

「嗯？就叫紫錦囊吧。」語畢，便不見了蹤影。

律子羽低頭一瞧，只見那護身符正是一紫色錦囊，上面繫著一條紫色緞帶。

律子奉四處焦急地尋找著妹妹，找回了最初她們一同前往的那間廁所，卻見妹妹呆愣鏡前，喃喃低語道：

「獲得幸福之青鳥，可得無盡榮耀。位尊臻堯，如日方中，唯大唯天。」

律子奉聽聞此詩，不禁內心一震，一時恍然，接著又笑著輕拍律子羽的臉頰，說到：

「妳又在胡思亂想什麼？我不需要幸福的青鳥，只需要妳在身邊就足夠了。」

律子羽回過神來，便「啊」了一聲，喊道：

「紫錦囊啊！」

2-13

隔天，命七天同學也去友校交換了，她是第二批前去交換的同學，這是由於友校建國中學臨時又釋出數個名額。在二年毅班，前去交換的學生一共有三名，分別是在星期一已經先出發去的靈心異佛、箭無形，以及直到今天才出發的命七天同學。

命七天在出發前，還記得來找律子羽討論地理課的實地考察報告，律子羽便安慰她說：

「妳便放心去建中看看吧，地理老師給的時間還算充裕，等妳回來，我們再來討論報告。」

2-14

今天是星期三，一周已然過了一半，學生們對於即將來臨的周末雖然抱持著期待的心情，在上課時還能保持著專注，倒也不失一女中的風範。

律子羽在下課時間去一年級的教室找了風采鈴一趟，問她今日放學要不要來查探一下「綠園七大不可思議．其之三．滿是鏡子的綠色迴廊」，風采鈴想都沒想就同意了，這也算是她進入高中以來的首次社團活動，自然也是興奮異常。

律子羽也跟她分享了昨天遇到紫色學號學姐的事情，風采鈴聽完，甚為羨慕，表示有機會也想要見一見對方。

倒是班上的班長朱玉采，得知妹妹今日要參加社團活動，竟也表示有興趣要參加，果然長姊如母，這又是一位時刻操煩妹妹各種瑣事的姐姐。

放學時分，這三個平常甚少湊在一塊的人，先在風采鈴的班級會合，接著便相偕往那不可思議傳聞之地而去。

「這綠色迴廊，不知指的又是何處？」由於對這些奇聞軼事鮮少關心之故，朱玉采遂閒聊似的問到。

「當是在光復樓一樓走廊，由校門口進入光復樓玄關，向右而行便是。」風采鈴說到。

「光復樓確實充滿了鏡子，尤以一樓走廊為甚，那處走廊轉角處又有一門扉，通往一間構造甚為怪異的廁所。」律子羽接著也補充一些資訊。

三人一邊說著，一邊便走到光復樓一樓，由於日落暉盡、天色已暗，而一樓大多為行政人員的辦公室，也多已下班，只剩下零零落落的燈火，襯著兩側墨綠色的木質門窗，散發著幽微的青色光芒。

這些鏡子皆呈長方形貌，能照人全身上下，大小比一般的穿衣鏡為寬，邊框、底座皆為木製，上有一些繁複紋飾，卻又不似近代產物。

「就不知道如此多的鏡子，作用又是為何？」朱玉采又問。

「難不成是因為女校之故，方便處在花樣年華的學生們整理儀容之用？」風采鈴發出一個猜想。

「這倒確實是最為常見之說法，若仔細觀察那些鏡子，倒可以發現每面鏡上皆刻有『某某某校友所贈』之字樣。」律子羽又說出他的觀察。

「贈鏡於人，倒也是自古即有之風俗，這倒是見怪不怪。」朱玉采說到。

「若從此面發想，倒也是無所稀奇之處，怪就怪在這些鏡子之擺設，確實是過於密集了。」

「再加上，古人亦用鏡贈於殮者，即用鏡殉葬，取炤幽冥之意。」風采鈴說。

「搭配上這建築物之古老氣息，晚上又陰森森地，只有些許燈火與鏡中所輝映之光芒，倒也似在墓中一般。」律子羽說到。

三人說著說著，不由得感受到一絲寒意。

「我還聽聞一種說法——說這些鏡子是一種陣法，是在鎮壓某種邪祟呢。」風采鈴忽然又神祕兮兮地說。

「采鈴，休要胡說，這所學校又有什麼邪祟需要鎮壓？」朱玉采說。

「這倒也是不無可能。」律子羽卻附和風采鈴之猜想，又說：

「自古以來，鏡子能驅邪照妖、去魔除鬼，映照出邪妖真貌，如唐代著作《古鏡記》中亦載有寶鏡降百妖、使邪遠人之軼事。如此多的鏡子，若要用於鎮壓某種邪物，似也足夠。」[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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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樓發表於: 2021-01-24 13: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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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5

三人沿著走廊步至盡頭，卻毫無異狀，此處一如往常，並無什麼異樣，她們又不死心地來回走了三趟，仍舊一無所獲。

朱玉采似乎想要放棄，但見另外兩人仍是躍躍欲試，絲毫不見退縮，只好耐著性子繼續看著兩人設法找出這走廊之奇異之處。

幽綠森森、如往陰冥，三人步履如風，時而停佇鏡前，鏡中映出的確實是她們三人，不多也不少。

「現在天色不早了，高三的晚自習也快要結束，是否該回家了？」朱玉采開始想勸說著兩人起來。

「我們去看看那轉角處的奇特門扉吧？或許能有什麼發現呢？」律子羽不死心的提議道。

「這門裡不就是個普通廁所嗎？」朱玉采一邊喃喃地說，一邊緊跟著兩人踏入門內。

「嗯？」風采鈴還沒看清楚門裡的情況，便差點撞上突然停下腳步的律子羽來，連忙閃到一旁，放眼望去——

本該存在的廁所不見蹤影，眼前確實是一個彎延曲折的綠色迴廊，整條迴廊上擺滿了鏡子。

「這是？」朱玉采目瞪口呆，無法理解為何學校裡突然多出了這麼一個奇妙空間。

「嗯——這些鏡子共有兩種寬度？」律子羽大著膽子往前走去，打量起那些鏡子來。

只見這些鏡子共排成六排，或一排只有一面長鏡，或一排兩面短鏡，看似毫無章法，卻又隱有規律。

「這些鏡子的排列……？」

三人瞧著這些方鏡發呆半晌，接著異口同聲地大叫：

「是一個卦象！」

「這是……需卦？需不進也，須也，險在前也。其象為『龍困淺灘，宜待良機』。」律子羽遲疑地說。

「我想這是一種警告？叫我們不要再繼續前進，而該靜下來等待時機？」朱玉采分析道。

「沒錯，得需卦者，雖下有乾而可涉險行事，但仍以退守靜待良機為宜，若一意孤行，事情或可以成，但仍恐會經一番苦戰。[2]」風采鈴亦附和道。

「但我認為，此卦象更證明這些鏡子是作為陣法之用，而此處為一樓，又在校門口之旁，恰好是堵住了逃生退路，此一需卦，是否也暗示著是否有『龍』困於此？在等待著某種時刻，以伺機逃出。」律子羽說。

「這……，我覺得這想法太過了，此處只是一所普通的女子高中罷了。」朱玉采不認同地說，又轉頭詢問妹妹的意見：

「采鈴，妳的看法呢？」

「我的想法跟姐姐一樣。」風采鈴亦認同朱玉采之看法，認為不應再過度冒進。

「妳的……。」律子羽感到無奈，正想叫她們兩人先行離去，自己再探查一會之時，一旁的鏡子忽然移動了。

只見第三面長鏡一分為二，由陽變陰，從需卦變為了節卦。

「節者，止也，這是否又是一種暗示，要我們適時而止，勿再堅持躁進？」朱玉采遂打鐵趁熱，再度加強他先前之論點。

「節卦，其節以制度，雖有節制之意，但亦不可過度節制，如此亦會受其所害，正所謂『苦節不可貞，其道窮也。』」律子羽也堅持著她原來的觀點，絲毫不肯讓步。

『怎麼辦，都已經到此地步了？難道因為這樣便要放棄嗎？』

兩相堅持不下，沒有人願意各退一步，律子羽便決定分道揚鑣，遂獨自舉步向前，輕飄飄地拋下一句話來：

「妳們先回去吧，接下來我一個人就好。」語畢，毫不猶豫地轉身便走。

離奇的事情發生了，迴廊上的鏡子竟紛紛散開，彷彿讓路給律子羽似的，猶如摩西分紅海一般。

風采鈴見狀便想要跟上去，卻被鏡子擋住去路。

2-16

律子羽信步向前，彷彿在漫步閒晃似的悠然自在，半點不見驚慌。

她走了片刻，便到達迴廊盡頭，一面牆阻擋於前，再也不能前進分毫。

此牆亦無所特殊之處，唯一引人注目的便是牆中央懸掛著一枚銅鏡，律子羽遂好奇地走至鏡前觀察起來。

這是一枚圓形銅鏡，銅鏡多為圓形，有圓滿、團圓之意，既標誌著婚姻的美滿，也常作愛情之信物，而成為月圓花好的幸福象徵。

而據律子羽所觀察，這是一面「四山鏡」，其外觀形狀與這走廊的其他鏡子全然不同，所謂的「四山鏡」指的是以山字紋樣作為銅鏡之主題，隱含著靜止養息之意，於山字之周圍則飾以羽狀及草葉紋路，兩兩交錯而成四葉羽瓣圖案，極為繁複而華麗。

『鏡子裏有什麼嗎？』

律子羽好奇地湊向前觀看，鏡子裏倒映出來的卻不止自己一人！

她驚嚇地轉身，只見一人佇立背對著自己，而原本之來路卻已然消失不見，化作一面滿是鏡面的牆。

「是花影人教官……？不對，是修萬年老師？」

律子羽不由得後退一步，又問：

「老師您怎會在此處？」

「竟然把老師認錯成我那討人厭的哥哥，老師我還真是傷心呢。」

那名老師嘴裡說著傷心，語氣卻不見分毫憂傷之意。

「為何討厭花教官？」律子羽疑惑地問。

只見修老師佇立鏡前，端詳著自己於鏡中所映照之影像，陰陽怪氣的說道：

「看著他，就像看到自己一樣，因此，我有多麼討厭自己，便多麼地討厭他——律子羽，想必妳最愛的人還是自己吧？」

「怎麼可能，為了姐姐，我什麼都願意做，我最愛的當然是——」律子羽焦急地辯說著。

「唉呀，先不要激動，告訴我鏡子的作用，我就可以給妳一個小禮物，或許可以幫上妳不少忙喔。」修老師伸手用食指在律子羽唇上輕輕一點，示意對方安靜。

「我不需要老師您的餽贈。」

修萬年只望見一雙清澈的眼，淡淡地回答道。

「先別急著拒絕老師嘛，律子羽同學，妳瞧瞧，這鏡中映照出來的，究竟是我，還是哥哥呢？」修老師也不惱，只是鍥而不捨地問。

律子羽倒是恢復了冷靜，淡然地說：「鏡中映照出來的是你的內心，你覺得你是誰，照出來的就是誰。」又嘴唇一勾，笑著說道：

「修老師年紀也不小了，卻連自己是誰都分不清楚嗎？」

「真是個毒舌的壞孩子呢。」修老師故作生氣地捏了捏律子羽的臉頰，話鋒一轉，又換了個語氣，說道：

「記住你現在所說的話，否則，說謊話的壞孩子是要受處罰的。」

修老師說完話，便走到那盡頭之牆前方，將那枚銅鏡取下，遞給律子羽，又說：

「我想，這東西也不需要了吧？便贈予妳吧，當作妳答出正確答案的獎勵。」

「此物又有何功能？」律子羽掂了掂那枚銅鏡，重量倒是比想像中的還輕，上方繫著一條紅色緞帶，不知是否是作為裝飾。正琢磨著，耳邊又響起修老師那如同魔鬼般地低語：

「老師我也不知道呢，妳不妨自己研究研究，對了，希望妳下次不要再認錯老師了喔。」

「星由天邊落，羽從葉裏生。不承懸象意，誰辨鏡心明？[3]」燈蝶一邊吟唱此詩，一邊悠然離去。

而那條消失不見的來路隨著對方離去，又再度顯現。

2-17

律子羽走出門外，又回到光復樓一樓走廊，朱玉采與風采鈴姊妹倆倒還在門外等著她，一見到她出來，一個是衝上前來，憂心忡忡地表達著關心；另一個則進入大哥大姐關心弟弟妹妹的模式，劈頭就說：

「妳怎麼就不等我們，便自己衝了進去？若發生了什麼事情，我要如何向妳姐姐交待啊？」朱玉采同學一如往常，倒也不是端著班長的架子去吆喝人，而是真的發自內心地關心對方。

律子羽只好將她在此之後所有的奇遇告訴兩人，並將銅鏡拿給她們觀看，便順利地轉移了兩人的注意力，至少不要把火力集中在砲轟自己。

三人聚在一起討論片刻，對於那枚銅鏡之作用，卻也討論不出個所以然，由於天色已晚，只好道別回家，擇日再議。倒是朱玉采臨走前，又再次提醒了一番，今日她對於律子羽的莽撞行事之諸多不滿。

『看來這之後要再來探查這不可思議，得另尋他人一同前往了。』律子羽如是想到。

2-18

此刻，陰暗地校園內，已幾無人聲、燈火杳然。而美術教師辦公室內，赫然一人坐於案前，喃喃自語道：

「獲得此鏡究竟是吉是兇呢……？」黑暗中，只見那人一邊說著話語，手裡不知在把玩著什麼物事。

「畢竟，那可不是普通的鏡子，而是陣眼啊。」

原來是修萬年老師笑著說到，也不知道是在講給誰聽。

2-19

星期四，友校同學們竟提早回建國中學去了，據說是他們學校發生一些事情，希望學生們盡早回去處理。

律子羽也用手機跟箭無形她們保持著連絡，三人倒是一切安好，下周一便會回學校來。

只是今日班上又發生了一件怪事，不對，應該說是一件趣事。

律子羽腳步沉重地踏入教室，『唉，今天才周四啊，真想放假。』她內心如此地想著，接著轉過頭來想對左手邊的金少一哀號個幾句。

結果卻見身旁那人頂了個兩邊推高、剩下來的中間那一搓毛髮則豎立朝上，整個人狂霸酷炫潮到飛起的髮型，差點沒笑的跌下椅子來。

「哈哈哈哈哈，妳那個髮型是怎麼一回事啊金少一同學？」律子羽幾乎是笑得滿地打滾，絲毫停不下來。

金少一卻分毫不見羞慚，反倒是挺著胸膛，氣勢昂揚地說：

「沒什麼，願賭服輸是本小姐的氣魄。」

「哦？妳跟誰賭了什麼？還賭輸啦？」律子羽笑得上氣不接下氣，該問的卻還是要問，開始探聽起那個讓金少一吃了大虧的元兇來。

「哼，這是我倆之間的戰爭，妳就別淌渾水了。」金少一卻一反常態，硬著脖子逞著威能，也不漏半點口風，或者如同以往一般地找律子羽替她撐腰。

「誒——金少一妳今天很不一樣喔。」律子羽驚訝地說，似乎是在稱讚對方，但聽在金少一耳裡，她卻覺得拳頭有點癢癢地，友人的那個笑臉也看起來格外需要她關照似的。

律子羽又接著說道：「金少一女俠如此有氣魄、有膽識，不如今晚跟我來去這所學校最可怕的地方闖闖如何？」

「嘖嘖嘖，小子羽妳會怕不敢自己一個人去就直說啊，不用對我用激將法啦，全校最可怕的地方在哪妳倒是說來聽聽？」今日的金少一或許是因為剃了個頭，也就跟著換了個腦袋，竟完全不受激將法所激，儘管如此，律子羽也毫不氣餒，反正她的目的也剛好達到，便順勢說道：

「全校最可怕的地方，當然是光復樓三年級學姐們的教室啦。」

2-20

兩人約好在高三學生的晚自習時段，也就是她們放學以後，一同前去光復樓二三樓，當然律子羽她們也不是有事沒事去三年級的教室閒晃，而是為了去調查「綠園不可思議．其之六，物品無法靜止的光復樓」。

在出發的前一刻，有一個人也跟了上來，表示自己也想要參與。

那人正是照世緣。

許是前些天還跟對方爭吵過的原因，金少一的表情甚為彆扭，還帶著一絲地不情願，最終還是極為勉強地同意讓她加入行列。

三人便浩浩蕩蕩地往光復樓走去。

這些日子每天都往光復樓跑，律子羽早已熟悉到不能再熟，輕車熟路地帶著兩人直奔光復樓二樓的三年平班，也就是律子羽的直屬學姊．織夢師的教室。

或許是考前備戰之故，光復樓二樓走廊一片寂靜，那是一種厚重凝滯的氛圍，彷彿所有的時光皆凝聚停滯於此處。

織夢師帶著三個學妹溜到樓梯間，悄聲地說：

「妳們是來探查『物品無法靜止的光復樓』這項不可思議的，對吧？」

三人都一臉乖巧地點頭。

「老實跟妳們說，三年級的學生們都認為這個不可思議是假的，因為啊，不是由於二戰轟炸的緣故嗎？光復樓L形轉角處的土質特別的鬆軟，整棟建築便以此轉角處為最低點而傾斜，所以將物體平置，若其摩擦力不夠，或可滾動之物，便可見到它自行往低處移動。」織夢師學姊極為耐心地說道。

「嗯，這原因，我們也已聽人說過，但還是想親自確認一下，究竟這項論述是否為真？」照世緣禮貌地回答道。

「我也很介意，政府及學校堅持不拆除這棟建築物的理由，除了它是重要的古蹟以外，是否還有別的原因呢？」律子羽說。

「嗯，那我知道了，妳們便先在我的班上自由探查吧，我已經跟班上的同學們說好了，讓學妹們能來教室看看。」織夢師帶著律子羽三人走回三年平班教室門前，又停下腳步，比了個噤聲手勢，輕聲低語：

「不能發出任何聲音喔，準備要考大學的學姐們的戾氣可是很重的！」

2-21

三位二年級學妹躡手躡腳地跟在織夢師背後，陸續走入三年平班的教室，教室裡約莫十多來位留下來晚自習的學姊，各自坐在桌前，抱著書啃讀。

這三人一開始還小心翼翼地，深怕弄出絲毫聲響，但不過一會兒，便發現學姊們都極為專注，眼觀鼻，鼻觀心，心觀丹田而無旁騖，她們便開始大膽起來。

律子羽由教室後方走到前方，又自前面往後而行，她便發現事實確實如織夢師學姊所說，這個教室的地面確實呈現傾斜，其程度甚至是肉眼可觀察出來的差異。

『不知道是否還有什麼值得探查的地方？』律子羽亦開始懷疑起這則不可思議之真實性來，所謂的「物品無法靜止」乃是因為重力之故？所謂的「靜者恆靜，動者恆動」[4]，乃是由於有無外力存在之故，乍聽之下，會以為有某種外力參與其中，如今看來，卻似乎可以用科學方式進行解釋？

『若可以用科學來解釋者，便非不可思議的校園傳說了。』律子羽如此想到，卻又忽然憶及此傳說特別提及此「物品無法靜止」之現象又以靠近講台處最為明顯，她便決定離開前再去講台四周瞧瞧，或許能有什麼意外發現也說不定。

律子羽正要舉步向前往講台而去，卻見金少一竟整個人躺平在地上，不知道在幹嘛？

「喂，妳躺在地板上幹嘛啊？內褲要露出來了啦。」律子羽走向前去，先試圖幫金少一拉了拉裙擺，加減遮掩一下將要曝光的內褲，接著蹲下身來，在金少一旁邊小聲地問。

「我在偷看路過的學姊內……，呃，不是，我在測試自己在地板上會不會滾動？」金少一正經嚴肅地回答著言不由衷的話語，又說：

「律子羽妳的內褲花紋怎麼跟星期一的沒兩樣？真是無趣。」金少一又悄聲地說。

律子羽捏著金少一的右耳，故作憤慨地說：「虧我剛剛還怕妳內褲露出來，幫妳遮掩了一下，結果妳竟然恩將仇報的偷看我內褲？」又接著無語地說：

「妳躺的方向就算光復樓再多傾斜個三十度，妳也只會滑動，而不會滾動。」

金少一便嘻嘻哈哈地裝傻著，想打混過去，結果原本在一旁專心唸書的高三學姊突然說話了，她輕輕戳了戳前方織夢師學姊的背，低聲道：

「欸，織夢師啊，妳的學妹怪怪的耶，一點也不可愛的說。」

「我才是織夢師學姊的直屬學妹。」律子羽連忙對那位不知名的學姊說道，試圖替自家直屬學姊澄清一下，豈料，那名學姊聽聞，嘴一撇，又道：

「妳也怪怪的啊，居然幫她遮內褲？又沒有人想看。」說完話，便低頭繼續與她方才算到一半的數學題繼續奮戰了。

「……。」律子羽竟無語以對，與織夢師、金少一兩人相顧無言，場面頓時一陣尷尬。

2-22

驀地一連串地巨響，打破了這尷尬的寧靜。

砰！砰！砰砰砰——

原來是照世緣，她不知從哪拿出一圓形石頭放上講桌，試圖觀察，結果那石子就滾到講桌邊緣，照世緣還來不及反應，那石子就掉了下來，如同珠落玉盤、雨打窗闌，砰砰砰砰地聲響接連不絕，在這一片寧靜的光復樓裡，頓成一時巨響，響聲震天。

這聲響甚至驚動了巡堂老師，三人便被老師給「請」出光復樓去，織夢師學姊的臉色一青一白，似是極為困窘。

律子羽便決定之後的公班日得去找學姊道歉，看來最近自己也得少來光復樓打擾學姊們念書了。

『不知道還能不能去找紫錦囊學姊？』

律子羽又忽然想起那名繡著紫色學號的學姊來。

三人離開光復樓前，律子羽又轉頭望了一眼，這墨綠色的光復樓二樓走廊，由於學生們皆在教室裡念書之故，而顯得空蕩蕩地，放眼望去，確實是傾斜的，而低處則直指轉角——

『根據史載，二戰時期，伊藤仙藏校長即在該處罹難，而整棟建築亦是以此點為最低點傾斜。』

『……鏡子迴廊也在那個方向呢。』

律子羽靈光一閃，接著，驀地感到了一陣惡寒。

-----------------------------------------
[1] 關於鏡子之作用，資料來源為：銅鏡在古代的用途，https://reurl.cc/Ezxoa0
[2] 需卦、節卦解釋，來自於：https://www.eee-learning.com/book/181
[3]燈蝶離去所吟之詩，改自張說《奉和聖制賜王公千秋鏡應制》：「月向天邊下，花從日裏生。不承懸象意，誰辨照心明？」
[4]見「牛頓第一運動定律」，應為「靜者恆靜，動者恆作等速度直線運動」。

[ 此帖被day123pili在2021-01-24 16:34重新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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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ay123pil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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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104)

2樓發表於: 2021-01-24 13:56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3-1

隔天，便是學生們最為期待的星期五了，律子羽也決定暫時先放下「不可思議」之事，先溜去去天文台與星象教室瞧瞧。

這星象教室位在至善樓六樓，而至善樓六樓皆為頂樓層，僅此一星象教室，與地科教室內部之一迴旋樓梯相接，要進去那裏，便須經由位於五樓的地球科學教室。

律子羽想清楚此間關係，她先溜去地科教室門口，但那教室大門深鎖，顯然是需要鑰匙方能開啟。

『得想辦法拿到地科教室的鑰匙。』律子羽腦筋又運轉起來，要拿地科教室的鑰匙，當然得找地球科學的老師討鑰匙，正好，那「理組六怪」之一的喚魂喪老師便是她們班的地科老師，律子羽便又往那理組六怪的辦公室尋去，喚魂喪老師與百里老師不同，他平常大多時間還是待在教師辦公室，而非像百里老師一樣，有事沒事便會窩在社團活動室裡頭。

『老天保佑，其他五怪別在辦公室裡才好，省的他們問個沒完。』律子羽一邊祈禱著，一邊推開教師辦公室的門。

『Lucky！居然剛好只有喚老師待在辦公室，這真是天助我也！』律子羽不禁如此地想到。

喚魂喪老師卻先注意到了律子羽，揮手招呼著她走向前去，並且親切地說：

「喔，是小律啊，來找老師有什麼事情啊？難不成又是來整老師的？」語畢，一如既往地用力捏了捏律子羽的臉，又說：

「這次是真的小律，不是假的了啊？對了，小律是專程來找老師我的嗎？」

「是的，因為百里泣老師的功課需要用到地科教室，請問是否可以借一下鑰匙呢？」律子羽禮貌地問道，內心打著如意算盤，等著喚老師的同意。

「嗯？需要鑰匙啊？是現在要用鑰匙嗎？可是現在已經放學了欸，至善樓五樓那邊可是黑漆漆的沒有其他人了喔，要不然老師現在陪妳過去？」喚魂喪老師歪著頭，疑惑地問。

「嗯……不用麻煩老師啦，姐姐說會陪我過去呢。」律子羽眼波一轉，又撒了個不知是善意還是惡意的謊。

如此便順利的拿到鑰匙了呢，喚魂喪老師出於對律子羽的信任，也沒特別叮囑什麼，只說要何時歸還鑰匙都可。

3-2

至善五樓確實是杳無人跡，只有律子羽偷偷摸摸地溜進地科教室，也不開燈，只用手機點開內建的手電筒，照亮自己的前方，小心翼翼地走上那迴旋樓梯，終於踏入了天文台。

此時夜未深，天色卻已暗，星象教室裡的天花板皆為透明玻璃，如同一個圓罩般罩在教室上方，抬頭仰望，夜空可見疏星寥寥，許是由於位於城市中心之故，僅可見到幾枚璀璨遙星，熠熠生輝。

律子羽還未欣賞完那零落疏星，便發現天文台的觀測椅上竟坐著一人，他也不用身前的天文望眼鏡去觀星，只是安靜的凝目眺望天空。

那人正是國文老師素還真，周身的氣息卻不若以往溫文儒雅，反而散發出一股冷冽與霸道，彷彿能吞噬掉星空一般。

律子羽感覺自己心跳漏了一拍，或許是因為這樣的老師也一樣好看？

她還在胡思亂想著，卻聽見素老師說：

「妳終於來了，老師我等妳很多天了……，還以為，妳不會來了呢。」語畢，又長嘆一聲，竟滿是哀婉之意。

「那麼老師特別找我來這裡，是有什麼事情嗎？」律子羽疑惑地問，語氣裡卻不禁帶上一絲期待。

「律子羽同學最近是不是遇到一些麻煩呢？」素老師溫柔地說，還伸手揉了一下律子羽的頭。

「雖然遇到一些怪事，但還不至於影響太多的心情。」律子羽誠實的回答，並且因為素老師的關懷而感到喜悅，內心一陣暖意。

「心情不好的時候可以抬頭看星星，會讓人心情平靜下來呢。」素老師又補充道，語畢，便望著那稀寥疏星不發一語。

「是嗎……？」律子羽疑惑的說道，也跟著抬頭觀星。

漆黑的星象教室裡，只有天上星斗的微弱光芒，由於兩人皆不發一語，四周頓時也陷入一片沉默。

「哈。」素老師的一聲輕笑打破這片凝寂，接著笑著說道：

「律子羽同學真的很有趣呢，其實啊，老師我到處放了許多的謎題，但是卻只有妳來呢。」

「嗯？素老師為什麼要到處放謎題呢？」律子羽疑惑地問。

「當然是為了尋找有緣人。」

「有緣人？」

「或許也可以說是命定之人呢。」

「命定之人？也就是說有些事情是命中註定的嗎？」

「不管命中註定與否，總之，結果是只有妳來了呢。」素老師意味不明地說，又朝律子羽招招手，示意她再靠近一些，輕聲地說：

「妳再過來一些，老師跟妳說個小祕密，當作妳尋找到此地的獎勵。」

「祕密？」律子羽湊向前想聽清楚對方說的話語，兩人此時站的極近，遠遠看來，倒像是摟在一起似的，律子羽甚至能感受到對方身上呼出來的男子氣息，不禁感覺到有點緊張，正暈乎乎地，又聽素老師說道：

「可以說是傳說，或可以說是預言，它的內容是這樣子的：『鏡中木蘭，沙場臥底，伏鳳降龍，威震林中。』」

「嗯？」律子羽聽的茫茫然，但素老師卻又不再給其他提示了，只跟她說有空可以來此觀星。

3-3

律子羽有點飄飄然的，彷彿走在雲端，可能是驟見男神的臉，讓她有點兒心神不寧。

她踏著虛浮的腳步剛走出地科教室的門，才將門闔上，轉身準備要離開，卻被人用力一推，後背撞在牆上，驟然的疼痛讓她反應不及，那人又將她壓在牆上，雙手抵在兩邊。

律子羽眨了眨眼睛，看清楚原來那人是她的好朋友照世緣，便笑著說道：

「妳怎麼躲在這兒嚇我？這次沒有像萬聖節一樣拿手電筒嚇人了？」

照世緣卻不回答，律子羽便又開玩笑似的說：

「嗯？原來這就是傳說中的壁咚嗎？」

律子羽說完話，照世緣仍舊不回答，而是維持著沉默。律子羽只好嘗試著想推開阻擋她去路的手，卻發覺那手宛若堅石，竟紋風不動。

她方才沉浸於探險的緊張氣氛中，內心的膽怯被壓抑住了，但實際上，律子羽還挺怕黑的。

只是現在才想起來恐懼。

現在時間越來越晚了，她必須趕在姐姐結束練球前盡快回家，但是照世緣的樣子又有點奇怪，但律子羽實在是弄不清楚照世緣是在鬧什麼脾氣？

這般沉默讓她有點慌亂，而這片黑暗更讓她懼怕，而這股壓抑沉凝的氣氛，彷彿山雨欲來，更使她不知所措。

她只好試探性的問道：

「燈燈……小緣啊，妳到底怎麼了？」語氣小心翼翼地，一不小心，卻連許久不用的綽號也叫出來了。

照世緣深吸一口氣，彷彿在克制著什麼，沉聲說道：

「為什麼瞞著我去跟男人幽會？」

「什麼幽會？」律子羽還來不及細想為何對方竟跟蹤她的行蹤，但聽見出乎自己意料的關鍵字，便反射性的辯駁道：

「才不是跟男人幽會呢，是素老師有事情要找我啦。」

「正常的老師會約學生在放學後，於空無一人的室內裡說事情嗎？」

「這……這是我們倆的祕密，誰也管不著啦，我們清清白白的，妳不許胡亂臆測！」律子羽又極不適時的想起素老師說的謎題，腦子更是混亂，只覺得照世緣實在是管太多了。

「妳！師生戀很危險，妳可知道？妳是在玩火！」

「師、生、戀……？」律子羽被這話語砸昏了頭，實際上她對素老師也僅僅是學生對老師的孺慕之情，參雜著少女對於男神的偶像式崇拜，倒也沒想到那麼遠去，最多就只是欣賞罷了。

誰年輕的時候，未曾有過一兩個私下暗戀過的師長或前輩呢？

照世緣見律子羽有點魂不守舍，仔細一瞧，卻見對方羞得臉色微紅，更是氣得口不擇言：

「妳倒是好，享受妳的青春戀愛，要是被人知道，素老師就不只是會失業，更會身敗名裂！」

如此便一句話斷了她的念想。

「照世緣！我才沒想害老師！」

律子羽像被激怒的貓一般，用力地推開照世緣，退路已現，她便轉身逃去。

3-4

隔了一個週末，新的一週便開始了。星期一，按照原訂計畫，應當是前去友校交換的同學們歸來的日子，學生們也都引頸期盼著同窗的歸返，來分享她們這一週的所見所聞。

孰料，竟沒有一個人同學回來。

至少在二年毅班便是如此。

班長朱玉采首先帶著幾名同學去尋問班導花信風，得到的消息是：

「先別著急，學校說是因為命七天同學較晚前去交換，因此也會稍晚歸來，另外兩名同學則是留下來陪她。」

律子羽也跑去詢問姐姐子奉二年溫班的情形，姐姐也安慰她說：

「應該是有什麼事情耽擱了吧？再等個幾天吧，若再不行，不如先用手機聯絡看看她們？」

律子羽便只好用手機傳訊息給箭無形，得到對方的回覆以後，便暫且安心，又回頭去忙不可思議的事情了。

3-5

午休時間，律子羽盯著她記事本的紀錄發愣，上面的待做事項，於「探查綠園不可思議」之項目，九欄已剔除三項，剩下的六項她打算今日放學後擇一進行調查。

最後一項的「一年一度的臥底沙男」她仍毫無頭緒，便先將之放在最後，剩下的五個，似乎從哪個先開始也無所謂？

「嗯？小子羽今天又要去探查不可思議了嗎？」金少一又湊過來，瞄了一眼記事本，又說：

「或許我們可以等打掃時間的下課去看看這項呢，否則等到放學時間，學妹們早就書包揹著放學回家去了。」

律子羽低頭一看，原來金少一手指著正是「綠園七大不可思議．其之四，消失了的一年真班」。

「一年真班？我對於這項不可思議，一直百思不得其解。」律子羽疑惑地說。

「妳們在說那傳說中的一年真班？便是至善樓一樓，獨自落在走廊末端的班級？」前方的談無慾同學又轉頭插嘴說道。

「這一年真班，獨自偏處一隅，前面的班級教室各自相連，偏就這真班與數班隔了一個樓梯、一間廁所單獨落在角落，彷彿一座孤島，其教室前之走廊偏又採光甚差，恰好被轉角處的輔導室牆壁給遮住了，匆忙間經過，倒也不易注意到那兒竟還有一間教室。」律子羽鉅細靡遺地說出她的觀察。

「最奇怪的事情啊，是這整間學校只有一年級有『真班』呢，而二三年級的班級數目竟都只有到『數班』！」談無慾嘖嘖稱奇的說，金少一同學卻一臉少見多怪，插嘴說道：

「難道不是因為二三年級的入學人數較少，所以班級數目才只到數班嗎？這又有什麼好驚訝的？」

「不對喔，我先前也已跟織夢師學姊詢問過，她說在她一年級的時候也有一年真班喔，但不知為何，當她升上高二時，便沒有二年真班了。」律子羽說。

「沒錯啊，妳這麼一說，我也才想起來，咱們一年級的時候不也是有一年真班？但是升上二年級後，二年真班便消失了呢。」談無慾恍然大悟地說。

「這就怪了？難道是學校每年都有一個班級數的學生休學嗎？」金少一問道。

「如果真有此情形，教育部也不可能置之不理吧？還會放任此情形延續如此多屆？」談無慾又反駁道。

「沒錯，所以我事先調查過歷屆學生人數，其實增減並不大，不可能到達一個班級的人數。」律子羽信誓旦旦地說。

「這……我很好奇一件事情，我們班上有沒有人在高一時是就讀真班的呢？」金少一又問。

「這就是最奇怪的一點，我詢問過班上的每一個同學，竟沒有人在高一時是就讀一年真班的！」律子羽無奈地說。

「什麼！怎麼可能啊？小子羽妳是不是漏了誰沒問到？」金少一質疑地說。

「以機率來說，確實是可能性微乎其微呢。」談無慾這次倒是少見地跟金少一站在同一陣線。

「確實如此，但這便是此傳說之起因：現在的一年真班確實存在，但直到二年級以後，卻不見真班，明明整個年級的人數變化不大，整個二三年級的學生，卻沒有人在高一時是就讀一年真班？」律子羽說完這一整串，停下來吸了一口氣，又說：

「所以這項傳說才會命名為『消失了的一年真班』，因為這間學校，不存在任何一位就讀過一真的二三年級學生，明明存在過的一年真班，卻彷彿消失了一樣啊。」

3-6

三人提前一個下課先將打掃做完，在打掃時間便相偕直奔一年真班的教室，一真的學妹們也各自進行著打掃，律子羽她們只好隨意攔下一位正在擦窗戶的學妹詢問道：

「學妹，不好意思，我們正在進行社團活動的調查，不知道是否方便問妳幾個問題呢？」

那位學妹轉過頭來，偏著頭，疑惑地說：

「是學姊啊？以真班來說，真是少見呢。」

「嗯？」學妹的態度令律子羽感到疑惑，便又問道：

「那妳們的直屬學姐呢？」

「我們真班沒有學姐喔。」學妹笑著說道，臉色帶著一絲慘然，又說：

「畢竟沒有學姊是就讀過一年真班的嘛，對了，學校每一個班級都有『班日』，獨獨真班沒有班日呢，唉呀，不說啦，學姊們不好意思，我先繼續打掃了，妳們隨意進行調查吧。」那名學妹拿著抹布走了開去，律子羽還聽見了她喃喃自語地說：「我也好想要有直屬學姊喔！」

三個人便開始左顧右盼起來，律子羽望見教室裡有一位看似老師的人，便靈機一動，一把揪起身邊金少一的衣領，大搖大擺的走進一年真班教室，佯裝要找真班導師。

「不好意思，請問一年真班的導師在嗎？」

混亂的教室瞬間一片寧靜，學生們都停下手邊的工作，立刻將眼神投向正坐在講桌前的老師，律子羽頓時心領神會，拉著金少一便往那位老師走去。

「那就是一年真班的導師万俟焉？據說是出了名的護犢子呢。」談無慾在律子羽耳畔悄聲說道。

「我倒聽說是位個性爽朗的老頭呢，不知腦袋靈不靈光？」金少一也跟著發表起她的見識來。

律子羽只瞥了一眼不知死活的金少一，接著就換上禮貌乖巧的表情，走到講桌前，說道：

「老師好，我們是二年後毅的學生，正在進行一項作業，想請問老師幾個有關一年真班的問題，不知道老師是否方便呢？」

「一年真班？妳要問一年真班的問題？有什麼問題，速速問來！」那老師似正在忙著批改作業，不耐煩地回答道。

「請問老師您每年都帶真班嗎？」

「這是當然的！這所學校只剩下一個真班了，我當然要守護好它，嗚嗚嗚嗚……。」令人意外的是，這位老師竟突然放下筆，哭了起來。

「請問老師是否知道為何學校只剩一年真班？二年真班與三年真班呢？」

「我不知道，我什麼都不知道！我只知道要保護好一年真班就好，我什麼都不記得了！」哭聲乍停，万老師竟抱著頭，陷入歇斯底里的情境。

雖然感到驚怕，律子羽還是故作鎮定地問：「請問老師是否知道為何二三年級沒人曾就讀過一年真班？」

「我不知道，我什麼都不知道！我只知道要保護好一年真班就好，我什麼都不記得了！」

兩次皆得到相同的混亂答案，律子羽與談無慾無奈地對視一眼，這次換談無慾同學發問了：

「請問老師，上一屆真班的人去哪兒了呢？」

「上一屆真班？還能去哪兒了？不就是升上二年級了？散了，散了，一升為二，各奔東西，還能怎麼樣呢？」万老師忽然又恢復平靜，只剩下眼裡的血絲，帶著些許的瘋態。

談無慾便又大著膽子問道：

「那老師記不記得曾經就讀過一年真班的學生有誰呢？」

「記得，記得……不對，忘了，我都忘了。不知道！我什麼都不知道了！哈哈哈哈！」眼看著真班導師陷入語無倫次的瘋狂狀態，律子羽與談無慾兩人皆悄悄地後退，伺機趁老師不注意一同開溜。

3-7

另一邊，誰也沒注意到悄悄溜到一旁的金少一，正伺機搭訕方才的那位學妹，那學妹終於打掃完畢，剛要回到自己的座位，金少一便竄至她跟前，擺出大姊姊的氣勢，說道：

「我可以當你的直屬學姊喔，給我罩吧。」

那學妹也不是個天真容易上當的料，只輕輕的挑眉，笑著說道：

「謝謝學姊的好意，不過學姊妳要放棄妳原本的直屬學妹嗎？畢竟直屬是一脈相傳，從未聽說有誰能多收別班的學妹當直屬呢。」

「這……。」金少一忽然想起自家直屬學妹那鄙夷的表情，頓時垮下臉來，正怏怏地不知該接什麼，忽然被人拍了拍肩膀，原來是談無慾與律子羽兩人，金少一頓時如獲新生般，雙眼放光。

「欸，這位學姊要請客喔，學妹們，下午茶可以點餐了。」談無慾竟指了指目瞪口呆的金少一，替她說出請客宣言後，便將外送單遞給方才那位學妹。

「喔耶！謝謝學姊啦！原來這就是有學姊的感覺嗎？學姊我現在改變心意還來得及嗎？」那位學妹歡欣鼓舞地拿著外送單跑走了，留下一臉生無可戀的金少一。

「不了……，還是算了。」金少一還在開始擔心她這個月的零用錢不知還夠不夠花，律子羽又說話了。

「我們趁現在趕快調查一年真班的教室吧！」

兩人這才如夢初醒，趕緊分頭調查起這教室裡是否留有什麼線索？

講台、講桌、黑板、窗戶……沒有什麼異常的，跟自己的教室別無二致，有什麼是「真班」獨有的東西？

「小子羽！妳看看這個！」金少一舉著寫著「真」字的藍色方形班級牌，衝了過來，大聲嚷道。

「這是！每一班皆有的班級牌呢，快看看上面寫著什麼！」

「一面寫了『真』字，一面則是空白的，沒什麼異常耶。」

「仔細看看，帶著『真』字的右下角，是不是有一行小字？」律子羽說道。

「這字也太小了吧，肉眼看不清楚。」金少一抱怨道。

「啊，用手機裡的放大鏡試試看吧！」談無慾提議道。

律子羽連忙拿出手機，對著那行小字一照，只見上面寫著：

「一真一真，唯⬛獨尊，稱霸綠林，誰與相爭？」

「嗯？這是真班的班呼吧？誰偷偷刻在這兒的？第六個字還刻糊了，不知寫的是什麼？」律子羽疑惑地說。

「照理說應當是『唯我獨尊』吧？可能是一不小心沒刻好？」談無慾說。

「不對呦，第六個字不是『我』喔。」原來是方才金少一搭訕的那位學妹，拿著剛剛填好的外送單，走了回來。

「那麼，第六個字又是什麼？」金少一接過外送單，問道。

「嗯……？第六字是什麼啊？奇怪？為何完全想不起來呢？」只見那學妹又陷入沉思，滿臉疑惑。

「呃……。」談無慾拉了拉律子羽的衣袖，輕聲說道：

「我想起教務處或許會有以前二真、三真的班級牌呢，不如去那看看吧？」

「也好。」這間教室不管學生或者老師，都過於怪異，三人只好先行離開，臨走前，律子羽回頭望了一年真班一眼，又說：

「等我一下，我想再檢查看看那個！」

便走至教室前門旁寫著「一年真班」四字的班級名板，將之取了下來，翻至背面，依樣畫葫蘆地用放大鏡查看，只見上面刻著一行字：

「無真亦無心，如電亦如露。」

教務處，三人呆望著那紅色與綠色的「真」字壓克力板，這分別是過去三年真班及二年真班的班級名牌，由於久未使用，上面覆著一層灰塵，撥開灰塵，能看見上頭亦被刻了字，兩面板子各有八字，合起來看正是：

「失真失真，有假無真，一念成讖，惟夢成真。」

3-8

放學時分，律子羽失魂落魄地走至二年溫班教室門口，想找姐姐一同放學回家，卻不見對方，律子羽只好隨意攔下一位同學詢問道：

「妳好，我是律子奉的妹妹，想請問妳知不知道姐姐才剛放學就去哪兒了嗎？」

「嗯？子奉她一整個下午都不見人影，我們都以為她是生病請假回家了呢。」

「什麼？怎麼可能！」律子羽極為震驚，先是察看了一下手機，並未有任何未接來電，她走到姐姐的座位旁，發現姐姐的書包、手機等隨身物品皆還在這裡。

姊姊不是一個會翹課去蹓躂的人，作為一位資優班的學生，更不可能會不專心上課，更別說她現在還要參選學生會會長，更是不可能翹課，但她為何會整個下午不見人影？

律子羽先去跑了保健室一趟，但保健室的醫生姊姊只說下午並沒有學生來此。

她又去找了二年溫班的導師，但導師也正在找姐姐，因為律子奉並未請假，而是無故缺席消失。

3-9

『怎麼可能？』律子羽陷入無助、恐慌，她現在亟需老師的協助，去找一位老師問問吧，或許對方知道姐姐的下落。

她沿著走廊奔跑，結果卻撞著了美術老師修萬年，律子羽也顧不得那麼多了，大聲地向老師說聲道歉，又憶起了什麼，停下腳步問到：

「修老師，不好意思，請問您知不知道我姊姊在哪兒呢？」

眼前的學生滿臉驚慌著急，正中他的下懷，修萬年便歪頭笑道：

「看著妳自己的臉，妳覺得妳姐姐在哪兒呢？」

『我的臉？什麼意思？』律子羽陷入沉思，也未注意到修老師已噙著笑意離去，她開始漫無目的地在校園內亂走，怎麼樣卻都找不著姐姐，她想再問修老師更多的提示，便往美術教室走去。

由於早已放學，美術教室更是大門深鎖，由窗戶向內看去，一片黑漆漆地，裡面更是空無一人。

律子羽將臉湊近窗戶，窗上映出了自己的倒影，她不禁一怔，一個頓悟，正要轉身奔向目的地，修老師卻又站在她身後，自己又差點撞到對方。

「唉呀，真是冒失的學生，怎麼找到這裡來了呢？我以為妳足夠聰明呢？」

律子羽躬身一揖，禮貌地問：「學生愚昧，想請教老師更多『解救』家姊的提示。」

「唉，好吧，這是最後的嘍，提示是『破鏡團圓，月圓花好；碎鏡難復，心碎難揭。』妳且自己研究研究吧。」語畢，又施施然地離去。

3-10

律子羽冷眼地看著迴廊裡鏡子所排列的卦象，毫無怯意地昂首向前。

「哼，賁卦嗎？『隱士之象』，君子有所不為，我可以當作這是一種威脅嗎？」語畢，毫無阻滯地邁步而行，那卦象似有所感，又產生變化，一爻由陽變陰，賁卦轉為艮卦。

「哈哈哈……艮卦？『艮其背，不獲其身；行其庭，不見其人。』謝謝你的提示，更讓我知道姐姐就在這兒！」律子羽輕哼一聲，大步向前，所有的鏡子竟又懼怕似的散開，留下一條筆直的通道。

「雖重山阻路，吾亦往矣！」律子羽大聲地說著，似在給自己勇氣。

一樣地謎樣空間，三面白牆，原本懸掛正中央的銅鏡則被收在自己書包裡，還未來得及仔細研究，而原本的來路又化為一面諾大的鏡子。

律子羽朝著那鏡子走去，鏡內與鏡外，正是成對卻又相反的兩個世界，鏡中映出自己的身影，以同樣的速度緩緩靠近，不對，律子羽終於瞧清楚了，那裏面映出的並非自己，而是一臉驚懼的姊姊律子奉。

她將雙掌貼在鏡上，與姐姐掌心相對，問道：

「姊，妳怎麼會在這裡面？」

「我也不知道，午休醒來，我便在這裡了，這裡的一切皆與外面的世界相反，到底是哪裡呢？」

見到姐姐平安無恙，律子羽便放下心來，安撫似的說：

「我先想辦法救妳出來！我們等等再說！」

「妳有什麼辦法嗎？」

「我想想啊，對了！修老師說『破鏡團圓，月圓花好』，應該就是要叫我打破這面鏡子吧。」律子羽突發奇想，欣喜地說。

「我說的是『破鏡團圓，月圓花好；碎鏡難復，心碎難揭。』這四句呢，律子羽同學，妳確定打破鏡子是正確的選項嗎？」修老師神出鬼沒，竟又悄悄地站在律子羽身後，插嘴說道。

「這……這是我所能想到的唯一辦法了！不然老師您可有其他方法？」律子羽焦急的說。

「其他方法……老師我也不知道呢，不過啊，不知妳是否還記得素還真跟妳說的那則預言啊。」修老師俯身湊到律子羽耳邊，笑著說道。

「這？」律子羽靈光一閃，腦海裡閃過素老師說的那則傳說：

『鏡中木蘭，沙場臥底，伏鳳降龍，威震林中。』

「老師，您是想暗示我說姐姐是那傳說裡的『鏡中木蘭』，也就是不可思議裡說的『臥底沙男』嗎？很不巧的是，這並不可能呢。」律子羽冷靜地說，望著姊姊的眼裡滿是信任。

「誒？老師我可沒那麼說喔，妳想怎麼做，便怎麼做吧，我只能好心的提醒妳，放出了臥底，可就再也抓不回來了。」修萬年老師一臉遺憾地轉身離去。

「子羽？妳相信我嗎？」一直沉默不語的律子奉忽然說話了，遲疑地問道。

「正如妳一直信任著我，我也一直相信著妳啊，大姊，請稍微後退幾步吧。」律子羽朝著自家姊姊漾出一抹柔和微笑，舉起自己的保溫水瓶，便往那面方鏡用力砸去。

轟地一聲，那鏡面應聲而碎，只餘滿地碎片，彷彿誰的碎心，扎眼而刺人。

3-11

律子奉從那破洞走出，妹妹便朝自己奔來，直接撲進她的懷裡，抱的死緊，再也不肯放手似的。

「子羽？抱歉讓妳擔心了，嗯？妳在哭嗎？」律子奉輕拍妹妹顫抖著的肩膀，溫聲問到。

「姐姐大笨蛋！睡個午覺也可以把自己弄丟！還翹了一下午的課！」律子羽不甘心地罵道，眼眶還紅紅的，看起來煞是可憐。

律子奉對於妹妹的控訴見怪不怪，回頭望了自己方才待的鏡子一眼，故作驚訝地喊：

「慘啦，妳這是破壞公物。」

「哼！誰敢管我破壞公物？我還沒投訴這所學校裡各種危險設施呢！反正其他人平常也尋不到這兒呢，走啦，我們趕快回家吃晚餐！」說完便扯著姊姊的手，催促著對方離去，而律子奉只是傻笑，任由妹妹拉著自己前進。

3-12

黑暗中，不知名的兩人，聚在一起商議著什麼。

「可惡！計畫失敗了，被她們給逃了。」

「漏網之魚有三名，我再幫你多加留意吧。」

「哼！你自己的計劃呢？看起來也不太順利啊，『那個』找著了嗎？」

「還沒，『那個』還不急呢。計畫不順利也無妨啊，那可是環環相扣的連環計啊，只要最後無法可解，便是我方的勝利。」

3-13

隔天，是難得的公民課，老師則是相貌頗為特殊的秦假仙，今天的秦老師不同以往，又換了一個造型，甫一走進教室，便收穫所有學生的驚嚇目光。

秦老師的外表是極為引人注目的類型，這種吸引目光，並非是說秦老師帥得多麼天怒人怨，而是往那麼個奇異特殊的方向，加上秦老師又是一位Coser，三不五時便會扮作名人的造型模樣，就這麼地大搖大擺地來學校教書，由於也未違反什麼規定，因此學校對此也未多加制止，而學生們對此則多抱以有趣之心態，便當作那繁雜課程中的小小樂趣：

「今天秦老師又換了什麼造型？」金少一又不安份地湊了過來，八卦地詢問著律子羽。

「我怎麼會知道啊？或許妳可以問問公民小老師？」律子羽聳聳肩，毫無興趣地說。

話一說完，鐘聲適時地響起，一名公子哥兒樣貌的英俊男子，黑髮垂肩，手持一柄湛藍摺扇，風度翩翩的踏入教室。

「哇！」是某些同學們的驚呼聲，參雜著讚嘆與欣賞。

律子羽覺得她的下巴差點被嚇掉了下來，連忙用手摩娑著下顎，故作鎮定的地說：

「這一定是代課老師吧？」

那老師站定於講桌之前，輕咳一聲，卻也不做任何自我介紹，直接說道：

「各位同學，請翻到課本第25頁，繼續上週還沒講完的部分……。」

「請等一下！」原來是班長朱玉采，舉著手要發問。

「嗯？班長妳有什麼問題嗎？」那老師眉頭一皺，歪著頭，用摺扇敲了敲自己的臉，動作極為浮誇。

「老師……我們還不知道您的名字？還有，請問秦老師今天是請假嗎？」

「什麼？本人行不改名，坐不改姓，秦假仙秦公子是也，今天這是『情公子』造型，靖玄限定啦！」

『嗯……這浮誇的動作及語氣，加上帶著鼻音的聲線，確實是秦老師沒錯？不過這差異也太過誇張了吧？』律子羽只是靜靜地觀察一陣，便下了如此結論。

「什麼靖玄限定？不懂。」金少一好奇的小聲地問律子羽。

「呃……？不要問我，我也不知道。」律子羽悄聲地回覆，又說：

「還好立刻確認是秦老師，不然班長應該就要去找教官了吧？」

眾人正各自與左鄰右舍交頭接耳，對於秦老師的新造型各種品頭論足啦，忽聞，一聲長嘆自講台傳來。

「唉——。」原來是秦老師，在講台上嘆了一個極長的氣，一邊誇張地拭淚，一邊唉聲嘆氣地說：

「老師我今天心情已經夠不好啦！親愛的花仔竟然認不出我來，嗚嗚嗚……妳們上課還不給我安靜一點。」

眾人頓時噤聲，並且正襟危坐，裝作聚精會神地聽起課來，只有少數人在內心嘀咕道：

『變化這麼大，最好是認得出來啦！』

3-14

今天，律子羽終於稍微從姊姊失蹤的驚嚇中回復過來，才又憶起班上的三名同學竟尚未歸來，除此之外，令她擔心的事情則是她傳給三人的訊息如同石沉大海，未曾復返。

公民課結束，秦老師又丟了一份分組作業給大家，律子羽也沒什麼心情找人討論，便先溜去教師辦公室去尋班導花信風。

「嗯？律子羽同學？有什麼事情嗎？」

「我想問問老師，去交換的箭無形同學她們什麼時候會回來啊？」

「箭無形？我們班沒有這個同學啊，這次的活動，班上也沒有同學去友校交換啊？律子羽同學，妳是不是忙社團的事情，忙昏頭了呢？」花信風老師頭一偏，關心地問。

『怎麼可能？這是不可能的！』律子羽衝回二年毅班教室，金少一還坐在座位上滑著手機，打發著短暫的下課時間，律子羽往左邊一瞥，看見那原本該屬於靈心異佛同學的位子，如今卻空蕩蕩地，她便覺得徬然無措，轉身對金少一問道：

「靈心異佛同學……什麼時候才會回來啊？」

「靈心異佛？誰啊？」金少一頭也不抬，只專注於她手中的螢幕。

「靈心異佛，是原本坐在我左手邊的同學啊！」律子羽大吼道。

「嗯？小子羽妳在胡言亂語什麼啊？妳的左邊位置，自開學以來，不是一直都是空著嗎？」金少一狐疑地說。

律子羽跌跌撞撞地朝教室外衝去，卻又被一人攔了下來，原來是她的死黨照世緣。

由於周一的事情還發生不久，律子羽還惱著對方，因此，直到今天，她們倆人還未曾說過半句話，氣氛頓時陷入尷尬。

「妳……先讓我去找地理老師，我有事情要問他。」律子羽委婉地說。

「小子羽，那天對不起！我不該亂講話，妳別生氣好嗎？」照世緣同學誠懇地說。

「我不生氣，妳先等等，讓我先去找老師好嗎？我有急事要找他！」

「妳急著要找地理老師做什麼呢？」

「地理實察報告跟我一個組的命七天同學不見了！我要去問問老師該怎麼辦？」

「命七天？誰？」只見照世緣同學疑惑地問，頭一偏，又說：

「小子羽，妳的地理實察報告組員，不就是我嗎？」

3-15

律子羽努力地想要打起精神，並說服自己接受這一連串光怪陸離的現實。

又來了，這次是一紙情書，就這樣明目張膽的擺在她的桌上，素白色的信封袋，極其典雅，卻偏要鑲著一縷金黃色的蝴蝶印紋。

『又是蝴蝶？』律子羽厭惡地皺眉，拆開信封，拿出信紙，裡面只寫著一行字，兩句話：

「書中自有黃金屋，書中自有顏如玉。」

『這是什麼意思？勸戒我該好好念書嗎？』律子羽盯著那行頗為藝術的字跡皺眉沉思，手中的信又被一旁的金少一同學給奪了過去。

「喔喔喔喔，小子羽又收到情書了嗎？我來看看喔——蛤？書中自有黃金屋，書中自有顏如玉？這是在對你說教，叫你好好讀書的意思嗎？哪個傢伙這麼的不解風情啊！用這麼漂亮的信紙寫這種情書？」

金少一同學極其不顧形象地抱頭大叫，雖然她本就缺乏形象就是了。

「圖書館？」律子羽喃喃地說，逐漸明白這或許是一種提示？

「哦？所以他是暗示妳去圖書館跟他幽會？自比為大帥哥是嗎？」金少一總是往那方面的角度去想，而律子羽也懶得糾正對方，顏如玉是個大美女而非男子。

總之，以後需要找個時間去圖書館尋一尋，說不定黃金屋或者顏如玉還真的藏在裏頭？

律子羽胡亂地猜測到。

「對了，小子羽啊，妳今天是不是還要去探查『不可思議』啊？要不然，我們去查查看躲貓貓社，好不好啊？看起來好像很好玩呢。」金少一興奮的提議道，看起來不像是要去做調查似的，反倒像是要去玩捉迷藏。

「妳們在說躲貓貓社的事情？我也想要加入呢。」太黃君同學剛好自她們旁邊經過，聽聞此事，也表現出極大的興趣。

「那麼就在午休時間一同前去探查如何？」

由於律子羽對於要先探查哪個不可思議並無意見，便順著她們的意思進行。

3-16

午休時間，一部分學生在教室裏休憩，或者唸書、或者乾脆睡個午覺，也有的社團是在中午進行活動，或者打打球、或者自主練習各式技藝，雖然是休息時間，校園裏倒也是頗為熱鬧。

「關於永遠找不到的躲貓貓社社長，有什麼線索呢？」太黃君好奇地問。

「最廣為流傳者，便是只要找到躲貓貓社的社長，他便會將社團傳承給你，讓你繼任為下一任社長。」律子羽說。

「就這樣？沒有其他的獎勵啊？成為社長又有什麼好處？」金少一略微嫌棄的說。

「再更詳細的我也不清楚了，我所得來的消息，只有這樣呢。」律子羽感到極為無奈，又補充道：

「倒是至善樓的地下二樓，社團教室區域有一處角落，不知是何人的惡作劇？竟懸掛著一個牌子，上寫『躲貓貓社』呢，或許我們可以先往此地調查。」

三人走到至善樓的地下二層，尋到了那高高懸掛的木板，上面確實寫著四個大字「躲貓貓社」，字跡活潑而帶著童趣。

律子羽環顧四周，這角落正是一三面環牆的死路，牆角處堆放著一些紙箱等雜物，看起來像是一些廢棄的社團活動用品。

地板及牆上的磚瓦，也有些部分的斑駁與磨損，有的甚至還剝落於地。

律子羽抬頭望著那懸掛在天花板下的木板，想將那木板取下來，仔細觀察上面有無其他痕跡，她便先去角落的雜物堆裡，翻出一個鐵架子，檢查一下，還算堪用，便將之擺在木板下方，爬了上去。

金少一則繞著牆壁遊走，每走幾步，便踢一踢牆面，檢查有無密道暗門存在，一圈下來，倒也毫無收穫，那磁磚下方皆是實心的水泥牆面，並無密道存在之跡象。

原本興致高昂的太黃君，到了現場，所有的熱情皆被這角落的灰塵髒亂給澆熄，加上金少一大剌剌的舉動，又不時的捲起各種粉塵，讓她更是不耐，只一聲不吭的冷眼旁觀著兩人的舉動。

「啊！這上面有字！」金少一在四處亂走的時候，踩到一個凹凸不平的地面，差點滑了一跤，仔細一看，這上面不正是刻著一些字嗎？

「我看看。」太黃君終於又燃起鬥志，湊了過去，又說：

「嗯？這是……小篆？」

「不是很好讀呢，來用手機查查看到底是什麼字？」金少一興奮的拿出手機，開始比對起那行字來。

「嗯……前三個字是捉……迷……藏……。」

「……開……始……了。」

「第二句則是『你找的到我嗎』？」太黃君補充說道。

「哇哩咧！什麼鬼啦！浪費本小姐的時間！這只是一句挑釁的話罷了！」金少一氣呼呼地說。

「不知道律子羽同學那兒有無別的發現？」太黃君遺憾地說。

此時，律子羽也爬下鐵架，對著兩人揚了揚手機裡那木板上的照片，上面只有四行字：

「千里之行，始於足下；謎題之始，藏於心中。」

3-17

「接下來該去哪裡呢？」金少一疑惑地問。

「一項一項來吧，『千里之行，始於足下』指的是哪裡呢？」律子羽說道。

「操場！」另外兩人紛紛想起那夢魘般的體育課，以及比教官還更讓人背脊發涼的體育老師．一頁書的那張嚴肅臉。

「想起那什麼1600公尺跑，還有那個『三二一一』[5]，我就要腿軟了啦！」金少一同學抱怨道。

「等到高三時還有3000公尺以及馬拉松呢，就別抱怨了啦。」太黃君嫌棄地說道。

三人走至操場，冬天的太陽雖然燦爛，卻驅不散冷風與寒意，午休尚未結束，操場上仍有寥寥數人在各自進行著運動。

「操場實在是有點大啊，再來該檢查哪兒呢？」金少一問道。

「應當是指起跑點吧？」太黃君猜測到。

她們像個偵探般，匍匐在操場的一百公尺起跑點處尋找任何可疑的蛛絲馬跡，在第6跑道發現了一行字：

「猜錯了喔，再動動腦吧（笑）。」

三人頗為生氣，因為被這躲貓貓社的社長給整了一番，最而讓人不悅的部分是——

「哇咧，甚麼括弧笑啊！那傢伙！等到我找到他，一定要讓他好看啦！」金少一暴怒地吼道。

「我要檢舉他破壞公物。」律子羽陰沉著臉說道。

「……那我檢舉他亂堆放雜物好了。」太黃君附和到。

3-18

「現在……再想想吧……。」律子羽無奈地嘆氣，幸好午休尚未結束，她們還有幾十分鐘的時間。

「前兩句話已有答案，所以再來就是後兩句話了。」太黃君推測到。

「藏於心中？藏於誰的心中啊？還是說是藏於中心啊？」金少一說。

「健康中心之類的嗎？這好像又有點籠統呢。」律子羽皺著眉，不確定地說。

「還是說，這是一個拆字謎呢？心中、中心，合起來為『忠』。」太黃君又猜測到。

「千里之行，始於足下；謎題之始，藏於忠！」金少一驚叫到，又說：

「但是三個年級都有忠班呢，不知道所指的是哪一個呢？」

「既然只有一字忠，指的應當是一年忠班吧。」律子羽聳聳肩，說道。

三人來到一年忠班，先隨意找了個學妹表明來意以後，又開始搜索起教室來，有了探查一年真班的經驗，她們便先檢查了忠班的方形班級名牌，以及寫著「一年忠班」四字的班級牌，果不其然，又發現了一項線索：

「東躲西藏，萬般皆空，金光罩頂，舍利何蹤？」

3-19

「嗯，又是一個讓人丈二摸不清頭腦的提示呢。」太黃君無奈地說，顯然對此已經失去興致。

「喔喔喔喔！這個提示指的不就是那個光頭體育老師嗎？」金少一同學倒是一如往常地活力十足，興奮地嚷道。

「體育老師……一頁書？」律子羽對此有點不置可否，她也懶得再去糾正金少一對於體育老師的光頭評價，以及，為何躲貓貓社的社長明明應該是學生，她們對於提示的解讀卻指向學校老師這點的不合理之處。

三人順利地找到了一頁書老師，律子羽還未想好該如何詢問，便刻意放慢腳步，走在最後面，看另外兩人如何行動。

一到體育室，金少一同學便不怕死的衝到一頁書老師前方，沒頭沒腦地來了一句：

「老師老師，你有聽過一個人的捉迷藏嗎？」

「妳是說那個怪力亂神的都市傳說？」一頁書老師眉頭緊皺，反問道。

「呃……。」金少一同學退怯了，肇因於一頁書老師的氣場過於強大。

「子不聞『正氣存內，邪不可干？』妳們學生就好好念書就好，不要去瞎攪和這些有的沒的，知不知道？」

眼看一頁書老師陷入說教模式，一發不可收拾，太黃君同學連忙轉移話題，對體育老師告狀道：

「老師！我們剛剛發現有人在操場跑道上亂寫字！」

一邊熟練地打小報告，還一邊點開手機裡拍下來的證據給一頁書老師觀看。

一頁書老師怒不可遏，坐起身來就要去調監視器，來看看究竟是哪個學生如此地破壞公物？

雖然事情的發展越發奇怪，但獲得老師的撐腰，律子羽倒也舒了一口氣，她記起三人來此的原意，連忙補充道：

「老師，請問您知道躲貓貓社嗎？就是躲貓貓社的社長在跑道寫字。」

「哦？躲貓貓社？據我所知，本校並無此社團，難道是什麼地下社團嗎？」

「這倒也不是什麼地下社團，只是一項校園傳說『永遠找不到的躲貓貓社社長』，我們因為社團的作業，正在進行調查，發現了一項線索：『東躲西藏，萬般皆空，金光罩頂，舍利何蹤？』便想，或許老師知道些什麼線索。」

「嗯，妳們懷疑我是躲貓貓社的社長？」一頁書老師眉頭一挑，問道。

「這……，我們是覺得——。」律子羽話說到一半，就被金少一給打斷，她直言道：

「沒錯！我們就想啊，那個線索不正是明明白白的指老師您嗎？」金少一同學理直氣壯地說。

「哦，既然妳都這麼說了，不如我們現在來玩一場躲——貓——貓——？或許便能真相大白。」一頁書老師的笑容極具威脅性，咬牙切齒地，還特別強調了躲貓貓這三個字，彷彿要將躲貓貓玩成鬼抓人，還是大逃殺似的，因此，金少一同學便有些退縮，氣焰稍減。

「不過，最輸的同學必須要參加今年校慶運動會的馬拉松賽跑，作為懲罰。」一頁書老師又補充道。

太黃君同學默默地向後退一步，企圖想減弱自己的存在感。律子羽見死黨金少一一副手足無措的樣子，只好前往救援，說道：

「謝謝老師的邀請，不過下午的課快要開始了，我們就先回教室了。」說完話，便拉著另外兩人一同開溜。

3-20

「呼——！」金少一同學大大的舒了一口氣，說道：

「方才真是嚇死我了！那個和尚老師怎麼這麼兇啊，又不是教官。」金少一同學又開始不知死活的說著老師的壞話。

「律子羽同學，妳突然的拉我們離開，是有什麼別的想法嗎？」太黃君倒是記得她們最初的目標，便又抓住重點，詢問道。

「是的，我仔細想想，這線索應該不是要我們去找一頁書老師，而是校長。」律子羽說。

「怎麼說呢？」太黃君好奇地問。

「一邊說，一邊走吧。」律子羽說道，開始邁步往校長室走去，金少一與太黃君兩人隨即跟上，走至半途，卻看到一個鬼鬼祟祟地人影閃過，三人對看一眼，立刻改變主意，決議先去跟蹤那人。

體育老師所在的體育組位於活動中心，而校長室則在光復樓一樓，兩者相距極近，僅需穿越一條走道便可到達，那人正好經過那處走道，被三人給瞧見也未發現，偷偷摸摸地沿著光復樓與學校圍牆間的通道，往車棚晃去，一面地唉聲嘆氣。

「唉——！這可真是天大地煩惱呦。」原來是扮作情公子的秦假仙老師，不知為何非常煩惱的在那來回踱步著。

『真是非常的形跡可疑啊。』這是三名學生躲在角落觀察這名老師的舉動，所下的結論。

秦老師來回走了數趟，又大聲地長嘆幾聲，旋即左顧右盼了一會兒，見四下無人，便取下了他所戴著的假髮。

「那是——！」金少一同學竟放棄遮掩行蹤，直接躍出來，指著秦老師的頭頂大喊：

「跟光頭老師頭頂一樣的東西嘛！你怎麼也有！」

「嗚哇！妳怎麼躲在那裡偷窺！」秦老師被嚇一大跳，差點摔了一跤。

「哦，沒想到秦老師戴假髮是為了遮掩舍利子呢。」太黃君也走出躲藏之處，說道。

「所以老師剛才煩惱的便是舍利子這事情嗎？」律子羽想起秦老師方才愁雲慘霧的表情，便好奇地問。

「是，也不是，唉……跟妳們說，妳們也不懂啦。」秦老師又開始長吁短嘆，彷彿自己命不久矣似的難過。

「呃……，意思是有一半原因是這頭頂上的舍利子嗎？這算是壞事嗎？」律子羽疑惑地問。

「喂！你不要瞧不起高中生喔，你怎麼確定我們不懂？」金少一同學生氣地說。

「該怎麼說呢？這種煩惱……，跑去跟女學生說，老師我大概會工作不保，被移送性平會處理吧，唉呦喂，難啊難啊。」

「所以你到底是說不說！」太黃君逼問道。

「唉，我豁出去了啦，其實老師我不行了啦！都是這舍利子的錯！」秦老師崩潰似地喊道。

「不行了？所以老師您真的快要死掉了？」律子羽上下打量秦老師一眼，懷疑地問。

「我呸——誰跟妳說我快死掉了！我是說我那話兒萎縮了啦！唉……怎麼辦啦？」

「是喔。」律子羽的反應毫無波瀾。

3-21

秦老師持續在一旁仰天長歎著，三名女高中生便聚在一起講悄悄話。

「秦老師的意思是他陽痿了嗎？去看醫生不就好了？」律子羽問。

「好可憐喔。」這是金少一同學的結論。

「成年人的煩惱，也挺無聊的。」太黃君說。

「對了，既然老師他也有舍利子，或許躲貓貓社的社長跟老師有關呢。」金少一說道。

「是啊，我們來想辦法引出那躲貓貓社的社長吧。」太黃君說。

「就這麼辦吧，看我們的！」律子羽說。

「我先來！」金少一同學躍躍欲試，又走過去向秦老師搭話道：

「老師，您可以彎腰讓我看看頭頂的舍利子嗎？」

「好啊好啊，妳幫老師看看那舍利子怎麼樣了吧。」說完話，便低下頭來，這下金少一便瞧個清楚那頭頂的幾顆舍利子，她先伸手碰了一下。

『嗯，不是軟的？所以不是肉做的嘍？』便大著膽子試圖拔起秦老師頭頂的舍利子，誰料，甫一用力，秦老師便發出一驚天動地的慘叫：

「哇啊痛痛痛——！」那叫聲毫無氣質，絲毫不管自己還頂著情公子那張英俊瀟灑的臉。

秦老師按著頭頂舍利，那般痛楚，彷彿命根子差點被人拔了似的疼，他臉朝著金少一的方向向後退走，卻疏忽了來自後方的攻擊。

太黃君自後方躍出，舉著一本不知從哪變出的書本往秦老師頭頂敲下去。

框啷一聲，書本與頭顱相碰，竟發出一聲金屬相撞的清脆聲響，太黃君嚇得把課本往地上一扔，瞟了一眼秦老師的頭頂。

『呼——好險沒事。』眼看老師毫髮無傷，太黃君同學倒也鬆一口氣，她便朝仍躲著的律子羽打個暗示，趁著秦老師還頭昏腦脹之時，律子羽自樹梢躍下，張開手裡的大布袋，朝著秦老師頭頂罩了上去，喊道：

「抓住你啦！」

3-22

「住手。」那聲音竟是清晰且毫無鼻音的少女聲線，伴隨著刺眼光芒大作，似乎可見一少女的身影若隱若現。

「啊，出現了一個小尼姑！秦老師被尼姑附身了！」金少一指著那個少女大喊。

「喂，金少一，指著別人大喊尼姑，是很沒禮貌的行為。」一旁的太黃君倒是出聲制止同班同學的幼稚行徑。

自少女出現後，律子羽便沉默不語，終於，她確信了在場只有自己還記得對方，便走向前去，問道：

「靈心異佛同學……，妳還好嗎？」

「我很好，不用擔心，我在一個很安全的地方。」原來少女便是坐在律子羽左手邊的靈心異佛同學，卻不知為何竟被眾人給遺忘了。

「是喔，那麼另外兩位想必也過得還不錯？枉費我還擔心了妳們一把。」律子羽確定了對方的處境安全，便語帶嫌棄地抱怨。

「正好可以明目張膽的翹課，還不賴吧？我們也沒想到，只是去參加個交換學生活動，竟會發生這種事情，也是極為無奈。」

「別說是翹課，妳們根本是被剃除學籍了吧？連老師都不記得妳們了。不說這些，妳們到底是發生什麼事呢？需不需要我的幫忙？」律子羽半是玩笑，半是關心地說。

「我們確實是需要妳的幫忙呢，畢竟只剩妳記得我們啦。」

「妳們倒好，躲在暗處樂得清閒，就我在那東奔西走。」律子羽誇張地嘆口氣，說道。

「沒辦法，妳就勞碌命啊，或許妳可以考慮隨我出家，說不定可以清閒一些。」靈心異佛開玩笑道，又旋即正色說：

「布袋裡有樣東西要交給妳，還有我所得知的最後一項線索……。」靈心異佛湊到律子羽耳邊說：

「七弦為琴，響徹風雲，煉邪真金，又療亡心，聽令青羽，終不思議。」

「喂，等等啊，布袋裡不是只有秦老師嗎？」眼看靈心異佛又要消失，律子羽趕緊問道。

靈心異佛也不答話，只轉身對另外兩人說道：

「惡整了妳們一把，對不起啊，雖然我玩得挺開心的——作為道歉，我會消除秦老師這段時間的記憶，以及操場上的痕跡。」語畢，便隨著那閃爍金光消失的無影無蹤。

「砰」地一聲，一項物體自布袋裡掉了出來，律子羽撿起查看，原來是一把形似貝斯的無弦木琴，卻不知是何國產物。

秦老師自布袋鑽將出來，剛好背對著三人，看起來確實毫無損傷。

三人對視一眼，立刻趁老師還沒注意到自己時，撿起自己方才落下的東西，三十六計走為上策。

3-23

律子羽拿著無弦琴與金少一兩人奔向二年毅班的教室，三人奔到至善樓一樓，見秦老師並未追來，才又鬆一口氣，緩步下來，一邊喘著氣，一邊緩慢地往三樓走去。

「這把琴好怪啊。」金少一接過律子羽手裡的琴，納悶地說。

「無弦之琴？聽靈心異佛的意思，卻是要蒐集到七條琴弦呢。」太黃君推測到。

「『七弦為琴，響徹風雲。』好似可以理解，但最後四句卻讓我不明所以。」律子羽低聲說道。

「『煉邪真金』又不知是煉了什麼邪來？變成黃金嗎？『又療亡心』是指能治療死心的人嗎？是說，死心的人，究竟是指死人？還是心死的人？」金少一說道。

「妳幹嘛說起哲學來了？」律子羽無言地說。

「『聽令青羽』則很明確是有人可以號令他，『終不思議』則是終結不可思議嗎？」太黃君推測到。

三人一邊閒聊著，不知不覺便走到二年毅班的教室前，律子羽將那無弦琴收入書包，打算放學後再找姐姐討論一番。

3-24

學校裡的某個安靜一角，不知名的數人又再進行著密談。

「封印的力量減弱了，是你搞得把戲？」

「不削弱封印的話，你們怎麼樣也得不到想要的東西，怎麼，反倒責怪起我來了？」

「我有時很懷疑你是站在哪一方的呢？」

「欸？有時間來責怪我的話，怎麼不去問問臥底大人，何時才能完成任務呢？」

「你——！」

「夠了，都不要再說了。」說話的竟是一名身穿綠色制服的學生，那清淺的聲線，卻不似少女般的軟甜，倒是多了一分的張揚與輕狂。

那位穿著綠制服的學生，竟是一名翩翩少年。

「如果要檢討誰辦事不力，怎麼不從派來的前鋒開始檢討？」先前挑起紛爭的人，見少年只怒叱一聲，便閉口不語，又試圖製造著混亂。

「重點是——我們的行動是否有人察覺？」少年打斷鬧事者的話語，冷冷地說。

「應當是沒有，但是——有人在查不可思議的事情，這事，想必你也早已知情。」那人對著少年揚了揚下巴，說道。

「無妨……，她要查的話，便讓她去查吧。」少年無所謂地說。

「呵，臥底大人您還真是心軟。」

「閉嘴，你在意的話，派幾個人混進去擾亂不就得了。」另一人又挑釁地說。

「也好，就先多謝你的好主意嘍。」

「扣除掉最末一項，還剩下三個不可思議，你快要沒機會了。」

「是是是，我知道了，我這就著手進行。」

「那麼會議結束，我先回去上課了。」少年淡然地說。

3-25

放學時分，律子羽揹起書包，便欲往二年溫班的教室走去，一個交情不好不壞、也不鹹不淡的同學，攔在自己面前。

「啊，是冷劍白狐同學，妳最近還好嗎？」律子羽觀察到冷劍白狐的髮型跟上次見面有所不同，頭髮用一條金色的緞帶紮起，看起來倒是極為清爽。

她驀地想起自己很久沒有關心自己的這位「學伴」了。

「嗯，我挺好的。」

『冷劍白狐同學真是一如既往地有個性呢。』律子羽在內心如此想到，見冷劍白狐又不說話，便試探性地問：

「冷劍白狐同學……，如果沒有什麼急事的話，我就先走了？」

「那個——我聽人說，妳在調查的事情跟金鱗蟒邪有關，是否能讓我一同參與？」冷劍白狐說道。

「嗯？我是在調查『綠園七大不可思議』，而非金鱗蟒邪，是誰跟妳說這件事情的啊？」律子羽疑惑地問。

「這……。」冷劍白狐尚未組織好措辭，忽聞一聲暴喝：

「律！子！羽！妳——勾搭別校男生就算了，連隔壁班的同學也不放過嗎？」又是班上的惡霸通瑤池，怒氣沖沖地闖了過來，直接插進兩人間的空隙，惡狠狠地怒瞪著律子羽。

律子羽往側邊一瞟，發現通瑤池的跟班八面狼姬正躲在一旁看好戲，順道堵住自己的退路。

『二對一……而冷劍白狐的立場不明……。』正思量間，忽然被人往後一拉，一抹綠影擋在自己前方。

「沒事吧，子羽？」原來是自家姊姊律子奉在溫班教室等不到自己，便尋過來了。

3-26

五人正僵持不下，卻見六名老師一邊閒聊著，一邊往這裡走了過來。

「呿，是理組六怪！」通瑤池識相地退到一旁，與八面狼姬並肩而站。

「哇喔，小律妳擋在走廊上幹嘛啊？哦——大律也在啊？」是生物老師百里泣，彷彿沒見到這僵持的氣氛似的，開玩笑地說。

「正在忙社團的報告嗎？」春意濃老師眼蘊笑意，溫柔的說道。

「是的，老師，我跟姐姐正要去探查不可思議呢。」律子羽的語調謙和有禮，一一向幾位恩師們點頭致意。

「那便快去吧，記得不要太晚回家。」地科老師喚魂喪說。

「等等！我也要去！」冷劍白狐與通瑤池竟同時喊道，末了，還驚訝地對視一眼。

3-27

「姐……，這會不會有什麼問題啊？」律子羽勾著姐姐的手臂，瞥了跟在身後的兩人一眼，擔心地問。

「不要緊啦，妳調查妳的，她們跟她們的，無所謂啦，大不了，等等就分頭而行吧？」

「好吧……。」律子羽雖然擔心得很，但別人要跟，她也無可奈何。

「說起這『光復塔的恐怖斷頭台』有沒有什麼特殊之處呢？」律子奉隨意問道。

「這則傳說本身起於師生們之間的玩笑，光復樓被學生戲稱為『光復塔』，而其上之對外窗戶乃是日據時期之產物，此種上推式的木製窗戶由於年代久遠，時不時會自己掉下來，倘若剛好把頭伸在外面，就好似『斷頭台』一般。」律子羽詳細地解說道。

「將上推式木窗比擬為『斷頭台』倒是可以理解，但我不明白為何又要將光復樓戲稱為『光復塔』？」律子奉又問。

「這嘛……，據說是因為只有光復樓的走廊是對外封閉的，不同於其他較新式之教學樓走廊，像是一座塔一般，『把所有人都關在裡面』呢。」律子羽說。

「原來比作『塔』是這層涵義嗎？我還想說，『塔』不是指那些源自於印度，高聳而尖頂之建築物？這光復樓可一點兒也不高聳，更是毫無尖頂呢。」律子奉笑道。

「塔，在佛寺裡多用來收藏各種佛教經卷、佛像等重要物品。」一直走在兩人身後，聆聽兩人談話的冷劍白狐忽然插嘴道。

「收藏重要物品的『塔』與『斷頭台』的組合嗎？這倒也是一種有趣的思路。」律子羽沉吟道。

「倘若僅僅是一項玩笑，又憑什麼成為校園傳說？」通瑤池質疑道。

「這個嘛，這便是我們現在來此探查的原因嘍。」律子羽說。

[5]三二一一：在時間內快速跑三圈操場，再休息個數十秒，再於時間內快速跑兩圈操場，再休息個數十秒，最後再兩輪的各一圈操場。

[ 此帖被day123pili在2021-01-24 16:52重新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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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樓發表於: 2021-01-24 14:10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4-1

四個人來到光復樓外，律子羽想了想，便又帶著大家往二樓走去，四人先停在走廊上最靠近樓梯的第一扇窗前，便開始各自行動。

律子羽與姐姐並肩走在前頭，一人走在左側，查看走廊窗戶之窗框，一人走在右首，先檢查起教室外側窗戶。

『教室內側窗戶也是得檢查的，或許趁著高三晚自習前及早檢查完畢，方是上策？』律子羽如此想著，幸好現在為時尚早，高三的學姊們還在各自吃著晚餐，她便只好一間間教室檢查過去，並且極盡所能地保持安靜。

經過了三年平班教室，這次卻沒見到織夢師學姊留下來晚自習。

『或許學姊有事情先回家了？』律子羽如此地猜想到，又跟著想起，自己還未找學姊道歉，幸好，再過幾日便是公班日，到時候再拿著小點心來好好地賠罪吧。

姐姐子奉也耐心地檢查著每一扇窗戶，那窗框皆是木製，表面蓋上一層墨綠色的漆，隨著歲月流逝而磨損龜裂，並不是很好開啟。

律子羽忽然想起還有兩人跟在後頭，便回頭一看，不禁一怔。

通瑤池與冷劍白狐兩人正立在窗邊，窗邊皆有一排稍矮的置物櫃，可以放置一些個人物品。有些同學喜歡並肩坐在置物櫃上談天說地，也有人喜歡在午休時分坐在置物櫃上，靠著窗框旁的牆壁念書，享受那溫煦陽光穿透綠蔭，撒落的光彩斑斕。

但律子羽看見的卻是通瑤池按住冷劍白狐的脖頸，將她的頭往窗外推之景象，基於內心的正義感，律子羽本能地想出聲喝止對方的惡行，卻見冷劍白狐毫不抗拒，只是乖巧地配合著通瑤池。

「算了吧。」律子奉對妹妹搖搖頭，示意她不用管這件閒事。

「對了，我忽然想起一件事情，『塔』這種建築是不是許多在內部都有許多的壁畫？因此由外向內觀看，以及由外頭向內觀看，像是不同的世界一般？」律子羽問道。

「確實如此。也有許多的塔有各種雕刻作為裝飾，由於『塔』既能貯藏寶物，又能鎮壓妖邪，具有一定程度的封閉性，『塔』的內外確實像是兩個世界一般。」律子奉說。

「那麼等我們看完三樓，便去外面看看這座『光復塔』吧？」律子羽提議道。

「也好。」

4-2

姊妹倆順利地檢查完三樓，轉頭一瞧，另外兩人卻無影無蹤。

「嗯？冷劍白狐同學呢？方才不是還在這裡嗎？」律子羽問道。

「剛剛我倒是看見通瑤池拉著對方向樓梯走去，或許覺得無聊，就先離開了？」律子奉猜測到。

「誒？居然嗎？」律子羽檢查了一下手機，裡面沒有未讀訊息，她便傳了則訊息給冷劍白狐：

「我跟姐姐去光復樓外面看看，妳們先回家了嗎？」

等了幾分鐘，對方並無回應，姊妹倆便決定先去光復樓外查探，一邊等待對方的消息。

天色已黑，校園內只剩零零落落的燈火，大多數是在進行著社團活動的一二年級學生，自操場上望去，光復樓就像一座燈塔，散發著瑩瑩光芒。

兩人站在操場與光復樓之間的空地，仰頭張望，那一扇扇窗戶有開有闔，並無什麼特別的規律。

「對了，要不要走上司令台看看？」律子羽提議道。

這司令台實際上是光復樓二樓延伸出去的陽台，又作為一樓突出來的避雨處，方向正對著操場，其左右各有一條迴旋樓梯，正可用於升旗之時，師長站立此處，或演說、或訓話嘉獎之用。

其中較為特殊者，卻是這司令台與光復樓二樓並不直接相通，兩者間並無門扉可供行走通行，仍是一樣的牆面與上推式窗戶。

這種設計，在某些循規蹈矩的同學眼裡，這便不是一個通道，要自光復樓二樓走至操場或者司令台，她們便會乖乖地走東西兩側樓梯。

而在某些較為隨性的同學心中，這恰巧是一條快速的捷徑，要去司令台，自走廊翻過窗戶便是，再走下樓梯就是操場，更是無比優良的設計。

很顯然的，律子羽是屬於第二種同學，或許是由於姐姐在場的緣故，她並未做出試圖翻窗等會引起教官注意的舉動，兩人乖乖地走下東側走廊，繞至司令台前，又沿著司令台右側的樓梯走了上去。

環顧整個司令台，並無異處，旁邊有顆老榕樹，樹梢延伸到台上圍欄，在夜色下，彷彿在恣意的伸展呼吸著。

律子羽走向窗前，朝著走廊處望去，走廊並未無閒人，可以直直地望進教室裡頭，幾個身穿深綠色制服的學生，正聚精會神的讀書。

「看起來似乎也沒什麼異常之處。」律子羽輕聲說道。

『喀啦』的聲響，彷彿是什麼開關打開的聲音，自心底傳來？

那窗戶似乎活了過來，律子羽甚至覺得它還眨了一下眼睛——

窗內的走廊教室全都消失，律子羽所看到的是一隻塞滿整扇窗的金綠色豎瞳。

那眼睛轉了轉，望向了自己。

「律子羽！快離開那扇窗戶！」一聲驚慌的警告，律子羽卻已反應不及。

什麼東西「嗖」地竄出窗戶，襲向了站在窗前的律子羽。

「什麼？」

危機之刻，律子奉將妹妹撲在了地上，兩人雙雙往旁邊滾去。

自姐姐的臂彎縫隙，律子羽看見一條金色巨蟒鑽出窗戶，正要獲得自由之時，那窗扇逕自墜了下來，彷彿一道利刃砍落。

那蛇嗚咽一聲，便又縮了回去。

4-3

兩人對視一眼，異口同聲地說：

「妳沒事吧？」語畢，相視一笑。

彷彿回到童年時期兩人一同玩樂的當下，滾作一團的嬉鬧。

「沒事就好。」

律子奉望著身下自家妹妹的雙眼，那眼睛彷彿夜空般閃爍著星光。

鬼使神差一般的，律子奉低下頭來，將左耳貼在妹妹胸前。

「噗、通，噗、通。」聆聽著對方那平穩的心跳，那是還好好地活著，還在自己眼前笑著的妹妹。

「難得姐姐也有想撒嬌的時候。」律子羽笑著說道，又補了一句：

「我可是歡迎的很呢。」

「那個——不好意思打擾一下喔。」一句話打破這溫馨的氛圍。

姊妹倆連忙站起身來，拍拍身上的灰塵，望向來人。

一個白髮白面的綠衣少女，坐在窗台之上，面無表情地望著兩人。

「妳是？」律子奉疑惑地問。

「啊，箭無形！」律子羽喊道。

「妳終於注意到我了，我肚子好餓。」箭無形抱怨道。

「呃？妳怎麼不去合作社買個吃的？」律子羽無言地說。

「懶。」箭無形翻了個白眼，只扔下這一個字。

「這位是……？」律子奉疑惑地問。

「啊，這是我班上的同學，箭無形。」律子羽連忙替雙方介紹彼此，接著又轉頭問箭無形道：

「妳怎麼會在這裡呢？」

「跟靈心異佛一樣的原因，現在變成無處可去的逃學生啦。」箭無形無奈地說。

「剛剛那是什麼？好大的一條巨蟒啊。」律子奉插嘴道。

「不知道是誰封印在學校裡的東西，靠著一樓的陣法來壓制至今，但妳們方才也已見著，這座塔已經困不住牠了。」箭無形又說。

「把這種東西藏在學校裡，還真是瘋了。」律子羽想起方才的龐然巨蛇，內心猶有餘悸。

「幸好那斷頭台雖慢了半拍，卻仍打在七寸的位置。」箭無形淡淡地說。

「正好是窗戶至司令台欄杆的距離，是嗎？」律子奉在方才的混亂中，仍觀察到那蛇竄到司令台邊緣時，被那圍欄阻饒的稍一停頓，窗戶這才及時的掉落，阻止了蛇的逃離。

「是的。」箭無形說。

「但是妳說斷頭台慢了半拍？這樣不是很危險嗎？」律子羽問到。

「這次的結果已是非常之僥倖，斷頭台歷經歲月的流逝，早已不復當初，它已瀕離死亡，需要能讓它復活的液體，來重獲新生。」箭無形解釋道。

「復活的液體？可自何處取得？」律子奉好奇地問。

「回生之水活蟒邪，潤澤靈台淡如泉，歲歲盼其如春度，知秋一葉不知年。」箭無形卻突然吟起詩來。

「嗯？」姊妹倆沉吟道。

「回生水在一葉知秋．太黃君那裏，請務必要取得真正的回生水。」箭無形說。

「太黃君？」律子奉疑惑地復誦道。

「呃，太黃君也是我班上的同學，姐姐妳可能比較沒什麼印象。」律子羽頭痛地解釋道。

4-4

隔了數天，正是公班日之時，曾就讀一年公班的二三年級學姊們，紛紛回到一年公班的教室去探望學妹。

「嘿，小子羽，點心準備好了嗎？咱們回公班去看看小學妹吧。」金少一興奮地說。

「嗯，這就走吧。」律子羽拿起兩個裝個點心跟小卡片的袋子，與金少一一同往一年公班的教室走去。

「唉——。」行至半途，金少一卻又嘆起氣來，律子羽見狀，不禁挑眉，隨口問道：

「又怎麼了？剛剛不是還很開心？」

「想起高一學妹的臭臉……，我就苦啊，為什麼我的學妹就不像妳的學妹一樣文靜可愛？」金少一又抱怨道。

「她那不叫文靜，是因為她不能說話吧。」律子羽吐槽道。

兩人甫踏入一年公班的教室，一位氣勢洶洶的學妹便攔在前方，雙手交叉胸前，對著金少一說道：

「學！姊！妳終於記得來看我了！」那位學妹大聲嚷道，看見站在一旁的律子羽，卻又換了個語氣，禮貌地說：

「學姊妳好啊，我的笨蛋學姊有沒有給妳添麻煩啊？」

「喂——！」金少一喊道。

「她倒是一如既往啦，比如說去勾搭一真的學妹，說要收對方當直屬之類的呢。」律子羽笑著說道。

「學姊！妳完蛋了，我要去跟高三的學姊告狀！」金少一的直屬學妹一錢一命喊到。

律子羽悄悄地挪到一旁，找到她那靜靜地坐在位子上吃著便當的學妹葉小釵。

「哈囉，學妹，織夢師學姊還沒來？」律子羽瞅了瞅四周，問道。

葉小釵只安靜的點點頭。

『糟糕，該來聊點什麼？』平常吵鬧的金少一被她家學姊學妹給拎走了，律子羽一時想不到話題。

「對了，學妹妳聽過一項校園傳說『一年一度的臥底沙男』嗎？」律子羽隨口說到。

葉小釵這次則搖搖頭，她又拿起筆來，在紙上寫到：「我想聽。」

「這個傳說是在說每個學年都會有一個學生其實是男扮女裝，混進來學校就讀。」

「竟有此事。」葉小釵詫異地在紙上寫到。

「對吧，我也覺得很不可思議呢，明明每次新生入學都有體檢，更別說這麼多的體育課、游泳課，究竟要怎麼樣才不會被發現呢？」律子羽亦質疑地說。

葉小釵這次只在紙上寫上一個英文字母「T」。

「嗯？妳是說『Tomboy』？確實，每一年每個班級裡都有不少同學在氣質上、或者外在的打扮較為陽剛或者中性，雖然她們不見得都是女同志，但多少都會讓人有種雌雄莫辨之感？或許，這是一種不錯的潛入方式？」律子羽沉吟道。

而葉小釵則又認同的點點頭，並且在「T」字之前又補上一字：「鐵」。

「如果扮作是『鐵T』，可能在日常中與同學間甚至不會有任何的肢體接觸？在體育課要換衣服就會躲到廁所裡換，根本不會有人發現啊。」律子羽興奮地猜測到。

「什麼什麼？妳們在說什麼有趣的事情嗎？」金少一似乎終於擺脫她的直屬們，又湊了過來，插嘴道。

「嗯……，我們在討論妳是不是T啦。」律子羽胡謅道。

「蛤？妳說咧？妳看我有沒有很Man很帥氣呢？」金少一指著她那頭狂霸酷炫的短髮，開始搔首弄姿起來。

「怎麼說呢……總之，不是我的菜。」律子羽吐槽道。

「噗。」在旁邊聽著學姊們鬥嘴的葉小釵摀著嘴，差點笑了出來。

4-5

「結果織夢師學姊沒出現……，難道是生病了嗎？」兩人回教室的路上，律子羽擔心地說。

金少一憶起高一時她所目睹發生在友人身上的荒唐事，便說：「妳應該不會忘記高一時的那件事情吧？」

「怎麼可能忘記呢？」律子羽語帶無奈地說。

那是她們新生入學的第一天，在一般的情況下，高二高三的直屬學姊都會在中午時分回來看新的小學妹，甚至有的大一新鮮人也會歸來，這一日，大多數一年級的教室裡都是熱鬧非凡，彷彿某種節日般的喜氣洋洋。

而令人非常尷尬的事情是：律子羽的高二學姊當天並未出現，而高三學姊只匆匆出現一瞬，又藉口說要準備考試，便迅速離開一年公班的教室。

律子羽極為不自在的獨自坐在座位上，覺得自己跟四周的一切都格格不入，那些談笑風生、感情融洽的學姊學妹關係，都與自己無關。

那歡樂熱絡的氣氛包圍著她，卻讓她感到更加孤獨。

『是不是應該先離開教室？等到午休結束再回來？』律子羽如此地想著，正要坐起身來，卻被人握住了手。

「子羽？妳還好嗎？怎麼臉色如此慘白呢？」原來是當時還和自己同一個班級的姊姊律子奉，正一臉擔心地詢問到。

「直屬學姊……沒有來。」律子羽悶悶地說。

律子奉一怔，溫柔地輕拍妹妹的頭，說道：「沒有直屬沒關係，我永遠是妳的姐姐，以後公班日我們都一起過。」

『笨蛋老姊，可別忘記自己說過的話。』律子羽在心中如此想到。

然而，在升高二時，律子奉突然決定要參加轉入數理資優班的考試，這又是後話了。

4-6

一年級的律子羽，花了一段時間接受自己沒有直屬學姊的這項事實之後，某日，她的直屬學姊織夢師突然出現了，一臉尷尬地說：

「學妹，對不起現在才來找妳，前陣子我撞到頭忘了自己是誰，住了一陣子醫院，最近才出院。」

「好的……學姐現在沒事了？」

「嗯，我現在完全復原啦。」織夢師學姐開心的說。

至於律子羽後來怎麼被拉進八卦社裡，又是另一段故事了。

回憶結束，律子羽忽地「啊」了一聲。

「幹嘛啊？」金少一問到。

「我忘記問小釵想要參加什麼社團了。」律子羽遺憾地說。

「妳是想問她要不要參加八卦社對吧？」金少一鄙夷地問。

「是沒錯啦……對了，我記得妳也沒參加社團對不對？」

「我不要。」金少一立刻否決掉這個提議。

4-7

又是那處安靜的一隅。

「我看見了，在開關被開啟的當下，一陣紫色煙霧保護了她們兩人。」一名身著軍服的男子淡淡地說。

「難道是待在持有者的身旁，也能被不可思議的力量給保護？」另一名教師模樣的男子說道。

「莫怪乎臥底大人如此不急不徐，我還以為你是心慈手軟？難道是想等對方拿到所有的信物，再去強取豪奪嗎？這還真是殘酷啊。」這次說話的，則是一名紅色頭髮的教師。

「哈，這你就不懂了，最高的境界不是搶來的，而是要對方心甘情願的雙手奉上，你說是不是啊？臥底大人？」最初開啟話題的男子又冷冷地嗆道。

「哼，你們有時間在此爭吵，不如好好發揮你們的職權，阻擾一下她的舉動？只會逞口舌之快，又有何用？」那名穿著綠色制服的少年冷冷地說。

「再怎麼說，我都比坐在那裡一聲不吭的傢伙有所幫助吧？」那名擅於製造紛爭的教師又轉移炮火，瞄準那坐在角落的安靜男子。

「嗯？」綠衣少年亦轉頭望向對方。

「你們觸犯到了我的逆鱗，我要退出。」那名男子驀地做出如此宣言，接著就堂而皇之的走出那個地方，搭上門前，又補上一句：

「下次請換個地方討論吧，此處不歡迎你們！」

門又闔上了，將所有的陰謀詭計都關在裡面，如果仔細地觀察，就可以發現門旁的牌子上寫著：

「音樂教室暨錄音室。」

4-8

「呿，說退出就退出，還真是自由自在，不就是一個學生嗎？」

「我早就警告過你們，不許做出傷害到學生的舉動。」少年冷哼一聲，說道。

「誒？我們既沒有傷人性命，對方連點皮毛損傷皆無，怎麼？現在倒要來顯示您的博愛仁慈了嗎？別忘了，每年一個班級的學生，你可是不痛不癢。」

「你！我可是只消除了她們的部分記憶罷了，這可跟你們的情形不太相同啊。」少年似被激怒，反駁說到。

「嘖，我看那傢伙只是藉口要退出罷了，實際上是他終於達成自己的目的，一旁逍遙自在去了。」

「是嗎？怎麼可以盡如他意呢，我來想想啊……。」

「夠了，如此爭吵實屬無益，會議結束，各自盡好自己的職責便是。」少年怒喝一聲，也不待其他人有所反應，亦氣勢洶洶地走了出去。

4-9

律子羽在第五節課的下課時間來到三年平班的教室，她先在教室門口張望一陣子，卻沒看見織夢師學姐的身影。

『難道是去廁所了？』她又躊躇了一會兒，便隨意攔下一位學姐問道：

「請問織夢師學姐在嗎？」

「嗯？織夢師她休學了啊，請問妳是？」

「我是她的直屬學妹，想請問學姐怎麼會無故休學呢？」

「我聽說是因為身體的因素呢，妳可能要問問她的朋友。」那名學姐指了指教室裏的另一個學生，便轉身離去了。

織夢師的好友正是先前她們來三年平班探查時，說律子羽和金少一是怪人的那位學姐。

但律子羽此刻只惦記著學姐休學之事，也沒注意到這些了。

「啊，小夢啊……前一陣子突然變得瘋瘋癲癲的，不知是受了什麼驚嚇，便先休學住院調養身體去了。」那名學姐如是說道。

「那麼學姐還有說些甚麼嗎？」律子羽又焦急的問。

「小夢她發病以後，就只會不斷地喃喃自語著一些讓人聽不懂的話呢，好像是『蛇……大蛇……金色的大蛇！』這樣子的內容呢，奇怪？不知是哪裡來的蛇呢？」那名學姐疑惑地問。

4-10

『什麼金色的大蛇？不就是枯葉和冷劍白狐在找的金鱗蟒邪嗎？』律子羽怒氣騰騰的往至善樓走去。

『那也是她跟姐姐前陣子在光復樓看見的那條巨蛇！得趕快叫冷劍白狐或枯葉把蛇帶走。』律子羽又想到，自己沒有枯葉的聯絡方式，只能先去二年勤班找冷劍白狐，看她的打算。

『那天她跟通瑤池走到一半就不知去向，不知是否也遇到了那蛇？』一邊想著想著，終於走至勤班門口。

律子羽隨意的張望一下，嗯，冷劍白狐也不在，再找個人問問吧。

她又攔下一名勤班同學問道：

「請問冷劍白狐同學在嗎？」

「嗯？」那名同學卻又疑惑地歪頭，說道：

「我們班沒有這個人呢……還是說妳想找的是這位——天禍妖狐同學呢？」

一名跟冷劍白狐相貌極為相似，氣質卻又不盡相同的同學走了出來。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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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ay123pil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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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樓發表於: 2021-01-24 14: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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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

身邊的人失憶的失憶、失蹤的失蹤，不是休學發瘋，就是彷彿換了一個人似的？

『這所學校的人都瘋了！』律子羽疾行於走廊之上，實際上她是漫無目的的在亂走遊蕩。

『還是說……，瘋的人其實是她自己？』所有的一切都只是她的臆想，或者說是一場幻夢？

『還有誰記得些什麼？或者能夠幫助自己？』

律子羽停下腳步，想起在天文台唸出那虛妄傳說的素老師，以及叫她探查這不可思議事件的始作俑者百里老師，或許他們知道些什麼？

上課鈴聲不適時的響起。

『該回去上課了。』律子羽在心裡跟自己說到。

『會不會等自己回到教室之後，卻發現那裏並無自己的容身之處？』律子羽一邊走回教室，又一邊胡思亂想著。

『就像箭無形她們一樣，成為如同幽靈一般的存在。』

對了，幽靈？

律子羽忽地想起那位繡著紫色學號的幽靈學姊，她摸了摸口袋，那個紫色的錦囊她還帶在身上。

『哈，如果真變成幽靈，到時就找靈心異佛她們一起玩躲貓貓吧。』

律子羽如此地想著，一邊決定在放學後去找紫錦囊學姊。

5-2

放學以後，律子羽又刻意在教室多耽擱了片刻，待同學們都走的零零落落，她才自個兒收拾好行囊，也沒找人作伴同行，獨自揹起書包，又往光復樓尋去。

現值初冬之際，天色暗得早，漫天晚霞不須多時，便被深黑色的夜幕所覆蓋，律子羽步下樓梯，穿過扇形廣場，正要拐往光復樓而行，眼角卻瞥見修老師又佇立花圃之側，周身一如既往地群蝶環繞，在夜色下，倒像是一群撲火的蛾一般。

律子羽這次學了乖，立刻決定要改道而行，甫一挪步，修老師卻說話了。

「是妳啊，好孩子不應該那麼晚還在學校遊蕩，妳要去哪兒呢？」

估量了一下時間，律子羽靜心沉穩地回答道：

「現在的時間，不管是晚自習，或者是社團活動都還未到結束的時候呢，還是說，老師您覺得放學後留在圖書館念書，或者參加社團活動的學生是壞孩子呢？」語畢，歪頭一笑，巧笑嫣然。

「還真是一如往常的伶牙俐齒呢，那麼妳是要去念書？還是參加社團活動？這個方向，好像兩者都不是呢，要不，老師陪妳去吧？」

「誒？我只是在放學前打算先去上個廁所罷了，老師您也要跟來嗎？這樣可能不太好吧。」

律子羽掩嘴一笑，又接著說：「不打擾老師賞花了，我先走啦。」

5-3

光復樓的氣氛一樣地沉靜凝滯，多少人的青蔥歲月在此度過？或絢麗綻放、或曖曖含光，日積月累的歷史痕跡，最終凝結成這厚重的靜謐氛圍。

與這場面大相逕庭者，莫過於揹著書包直奔二樓女廁的律子羽，彷彿是因內急而趕著出恭似的，所幸廁所內也無他人，她便又緩口氣，輕聲喊道：

「紫錦囊學姊，請問妳在嗎？」

「嗯？我一直都在的說，有什麼事情嗎？」

律子羽轉過身去，發現學姊正坐在洗手台上，眼裡帶著一抹淺笑。

「學姊，請問妳聽過金鱗蟒邪嗎？還有，學校裡是不是封印著什麼呢？」律子羽連珠炮似的問道。

「金鱗蟒邪啊……對了，妳是不是還沒查完所有的不可思議呢？」紫錦囊學姊卻不回答她的問題，卻反問道。

「還差三個呢，但這跟金鱗蟒邪有關嗎？」

「很久很久以前，有一個沙漠之國的王子，戀慕著一位森林王國裡的公主。」

「怎麼突然說起童話故事來了？結局是他們從此過著幸福快樂的日子嗎？」律子羽插嘴問道。

「沙漠之國中只有男人，而森林王國裡全是女人。」

「就像是單純的女校與男校一樣，這樣的國度竟然存在？」

「王子意欲求親，便拿出他的國家裡最貴重的寶物作為聘禮，那個寶物是沙漠中的守護神——一條金色鱗片的巨蟒，傳說具有攝人心魂的力量。」

「為何要拿這麼危險的東西當作聘禮啦，等等，那蛇不就是金鱗蟒邪嗎？」律子羽不禁又吐槽道。

「森林之國欣然答應了婚事，婚禮當天，卻發生一樁悲劇。」

「這發展還真是意料之內。」律子羽無奈地說。

「金鱗蟒邪奪走所有人的魂魄，正欲離開，卻被森林中的守護神給擋下來。」

「什麼？森林之國也有守護神啊，出場的時間有點晚啊。」

「那守護神正是代表著幸福的青鳥，牠與金蛇進行了一場殊死搏鬥，最後同歸於盡，而金蛇死後，失去靈魂的人們紛紛舒醒過來，他們將青鳥埋葬在森林裡，而金蛇則封印在森林旁的一座塔內。」

「金蛇不是死了嗎？為何還需要封印？」律子羽詫異地問。

「蛇是延年之物，要斬盡牠的壽命可是很難的，雖說是同歸於盡，卻又各留了一線生機，因此才需要將蛇封印，又將鳥葬在一旁，以作監視。」

「死了還要監視別人，也太可憐了吧。」律子羽又說。

「故事便到此結束。」紫錦囊悠悠地說。

「從此王子與公主便過著幸福快樂的日子？妳是不是漏了這一句話？」律子羽問道。

「妳覺得人類是否有可能『從此過著幸福快樂的日子』呢？」紫錦囊又反問道。

「這……我想很難，所以只有童話故事有這種結局。」

「那麼，妳覺得公主只有與王子在一起，才能過著幸福快樂的日子嗎？」紫錦囊又進一步問到。

「這倒也未必吧。」

「森林王國的公主原本與她的姊妹們過著幸福快樂的日子，這樁婚事卻讓她失去了最重要的朋友。」

「哪個朋友？」律子羽好奇地問。

「她失去了幸福。」

「青鳥的死亡，象徵著幸福的逝去。」紫錦囊如是說到，頓了頓，又說：

「看來，妳還未找到青鳥？」

「青鳥不是死了嗎？我還能見到祂嗎？啊，金蛇也死了，但我前些天看見祂睜開了眼睛，祂分明還活著。」律子羽疑惑地問。

「祂們各留下一線生機在這所學校裡，也因此造就不可思議的傳說。」紫錦囊又說。

「那一年一度的臥底又是怎麼回事？」律子羽感到迷惑，不禁問道。

「妳可以當作是沙國子民想將守護神迎回自己的國家。」紫錦囊淡淡地說。

「如果只是這樣子，兩國既已聯姻，為何不直接明講？」律子羽顯然無法接受此種解釋，又進一步問到。

「這世上有很多無奈，但大多都只是藉口罷了。實際上，只是為追求力量與幸福之故。」紫錦囊只好不再拐彎抹角，而是直接實話實說。

「意思是臥底想要的不只是金蛇，也想要青鳥嗎？」律子羽突發奇想，便接著問道。

「不，他所要的是全部。」紫錦囊斬釘截鐵地說。

「全部？」

「時間不多了，有人觸碰了開關。」紫錦囊卻又轉移話題。

「什麼開關？」

「那是困獸牢籠之鎖，所幸，金蛇還未完全甦醒復活。」

「復活……也需要回生水嗎？」律子羽驀地想起前些天聽人提及之物，便又問道。

「是的，妳務必要搶在臥底之前取得回生水，否則後果不堪設想。」紫錦囊鄭重地說，又帶著一絲警告。

「那回生水……？」

「我又得走了，這一次，我沒東西可以贈與妳了。」紫錦囊往外看了看天色，晚自習結束的鐘聲也在此時響起，她沉思一會，又說：

「但我可以給妳一個提示：七弦七色，合為虹彩。」

5-4

「時間不多了。」紫錦囊說這句話時，表情無比的嚴肅，律子羽也感覺到事情的急迫性，她便決定要盡快探查完剩下的不可思議。

隔日，她與姐姐律子奉相約要一同探查「綠園不可思議．其之七．會自己移動的蔣公銅像」，班上的死黨金少一與照世緣聽聞此事，紛紛表示想要一同參與，四人一樣相約放學之後，聚在二年毅班門前，一同前往那銅像之處。

而在半途上，眾人按照慣例，談論起那不可思議的消息，這一次，則是由照世緣開啟那個話題：

「這銅像擺放於光復樓、中正樓與扇形廣場間之間的通道，數年前曾由他校學生之串聯，發起『高中校園去蔣化』之活動，引發各界討論，最後似乎不了了之。」

「至於這項傳說，則遍布於台灣各處校園，似乎可以確定的是，只要那所學校有著銅像，時日一久，必會產生類似的傳說。」律子羽則補充道。

「這傳說的起源又不知來自於何所學校？」律子奉好奇地問。

「此傳說實際上並非起源於校園，而是來自於軍中鬼話。較早期的版本諸如：蔣公銅像之馬換腳、持韁繩之手互換等，而後才流傳於學校，演變為校園怪談。」律子羽說道。

「那甚麼馬換腳之類的傳說，難道不是有心人的惡作劇，或者造謠嗎？而學校裡的銅像，既沒手，更沒騎馬，便只能有『他會移動』這類的鬼扯蛋傳說了，不是嗎？」金少一亦加入話題討論。

「因此，我們今日便是要確認這銅像是否真會自行移動。」照世緣說道。

「說到銅像，學校裡不是也有幾塊石碑？」金少一忽地又岔開話題。

「學校裡一共有三個石碑，分別為位於校門口之『菁圃石』，『菁圃』二字取自於《詩經．小雅》：『菁菁者莪。』亦即『樂遇賢才』之意。另有一『正強淑碑』，乃是立於日據時期，當時『台北州立第一高等女學校』之見校三十周年紀念碑，刻有當時校訓『正直、堅強、嫻淑』之日漢文字。其三則是『公誠勤毅碑』，面對著活動中心，刻有校訓『公誠勤毅』四字。」律子羽極有耐心地解釋道。

「誒……，妳說了一大串，我只聽見一個重點：這所學校有三塊石頭和一座銅像。」金少一大概是聽得兩眼發直，呆呆地說道。

5-5

四人總算走至銅像之前，令她們瞠目結舌的事情是，銅像確實被人移動了位置，它並未在原先的基座之上，而是向左偏移了數十公分，並且在地上留下些許移動的痕跡。

律子羽搶先一步奔至銅像旁邊，快速地繞銅像一圈，而在銅像後方撿著了一條金黃色的緞帶，上面沾著些許塵土，律子羽將之拂拭乾淨，便收進口袋裡。

「這是？」一旁的照世緣看見律子羽一連串的舉動，納罕地問。

「似乎是冷劍白狐同學之物，我再找機會詢問她。」律子羽隨口答道，也未發覺自己話裡的不對勁。

「冷劍白狐？」律子奉一臉迷惑地問。

「嗯，總之，我們先四處瞧瞧這銅像有何特別之處吧？」律子羽說道。

四人便聚在銅像前查看起來，這銅像是一座先總統蔣介石之半身像，下方刻有碑文處為一長方體基座，題名為「總統蔣公遺囑」。

「這……，看起來不像是以人力得以推動的銅像？這碑文的基座是以石材所製，其高度……似與一般學生差不多等高？」律子羽比了比自己與銅像基座之高度，接著嘗試用身體撞了一下，果然是紋風不動。

「哼，不過是座銅像，我就不信它能自行移動？必是有人做了手腳，既然他人移動得了，本小姐亦移動得了啦！」金少一同學氣勢磅礡地嚷道，接著開始嘗試著移動銅像，或踢或推，樣樣都來，律子奉在一旁看得搖頭，便阻止道：

「金少一，這銅像必是用什麼機關移動的，而非是用蠻力便得以移動！」

金少一這才不甘不願地停止動作，與此同時，照世緣亦舉著手機內建的手電筒，走至銅像前蹲下身來，查看那碑文有無異狀。

5-6

「嗯，這碑文有何異常嗎？」律子羽亦蹲下來查看碑文，隨口唸道：

「嗯？〈總統蔣公遺囑〉……，大致上文字部份似無異狀，倒是有幾個字看似被人刻意給削去了。」

「哪些字呢？」律子奉亦湊過來看那文字。

「我看看啊……『無日不為掃除⬛民主義之障礙』的『三』字。」律子羽讀道。

「還有這一句！『實踐⬛民主義』的『三』字！」金少一亦興奮地喊道。

「三？為何是三？」律子奉疑惑地問。

「會是對三民主義有所不滿者所為嗎？」照世緣推測道。

「如果是這樣的話，他幹嘛不把四個字都給刨刮了去，非得留下剩下三字？」金少一顯然不同意此種說法。

「嗯，而且啊，這『三』字上的刮痕看起來很新，應當是近日所為。」律子羽下了如此判斷。

「三？與三有關的事物實在是太多了，這又該如何著手？」律子奉似乎感到艱難，便哀嚎道。

「不知道是指某個詞彙？還是某些三個一組的東西？」律子羽沉吟道。

「說到三個一組的東西，剛剛妳說的那三塊石頭，不也是三個一組嗎？」金少一問道。

「這三個石碑並非三個一組，只是這所學校裡剛好有三個石碑吧？」照世緣質疑道。

「三個一組的東西？天地人？日月星？還是三綱？」律子奉便開始細數那些三個一組的事物。

「天地人，三才也；日月星，三光也。雖然都是三個一組的事物，但實在是看不太出什麼關聯性呢？」律子羽疑惑地說，看起來確實是陷入困境。

「喔吼——這幾位同學妳們是不是陷入麻煩啦？需不需要老師我的幫忙呢？」

眾人抬頭往聲音來源看去，只見生物老師百里泣正坐在銅像旁的樹上，對幾名學生比了個自以為帥氣的手勢作為打招呼，接著躍下樹來，落地後還浮誇的踏步轉了個圈，又說：

「嗯？妳們沒有問題想問的嗎？」同時又擺出一副納悶地表情。

『比起問問題，我內心滿是吐槽想說啊。』律子奉在內心吶喊道。

「喂！你什麼時候躲在樹上的？是說，教師爬樹這個行為是OK的嗎？」比起老實地詢問對方，金少一更喜歡先質疑一下對方的舉動。

「那個，老師啊，您有沒有什麼提示可以給我們啊？」所有人之中，只有律子羽對此見怪不怪，畢竟一個會將滑翔傘借給學生玩的老師，很難想像對方的個性會有多正經。

「提示喔？我想想啊……，那就來個符合八卦社的提示吧，關鍵字有二：奇門遁甲與陣法呦。」百里泣老師神秘兮兮地說。

「奇門遁甲？分別是『三奇』、『八門』與『六甲』，其中數字『三』所以是指『三奇』嗎？」律子羽疑惑地問。

「不對不對不對……，數字三是陣法的提示，奇門遁甲是另一邊的提示。」百里泣又糾正道。

「哪一邊？」律子羽又疑惑地問。

「誒？我明明給了這麼多提示，妳怎麼還想不透啊，真、是——當然是『塔』那邊的提示啊。」

「塔？光復樓？此銅像原本位於塔之東北方向，東北者，艮卦，為生門，因此是一條『生路』？」律子羽又問。

「唉呀，真是孺子可教，接下來呢？」百里泣倒是循循善誘地引導學生的思路。

「因為『塔』裡封印著東西，故需要在『生門』加上一層保險，最好是再設置一道陣法，來阻止塔裡的金蛇自生路而出。」律子羽繼續說道。

「沒錯，那麼那層保險在哪裡呢？」

「數字三的陣法，三才局，或者稱為三才陣？亦即由天地人三物所構成之陣形，我猜想便是那三顆石頭吧？剛好可借用於此，又不引人注目。」律子羽推測道。

「嗯……，推測的差不多了，那麼妳覺得目前的情況如何？」

「銅像向西北偏移，西北者，乾卦，為開門。如此則封印已破，情勢似乎甚為不妙？」律子羽擔心地問。

「登登登——答對啦！不過妳們運氣不錯，封印雖然破了，但蛇還沒醒呢，正巧，今天我們就再把封印關起來就行啦。」百里老師胸有成竹地說。

「事情會如此簡單嗎？」這次換照世緣提出質疑。

「誒？事情或難或易，端看妳們如何去思考嘍。對了，既然三石是為三才局，那麼何者為天？何為地？孰又為人呢？」百里泣又考較道。

「公誠勤毅碑、正強淑碑與菁圃石，我想，菁圃石所指應當為『人』吧？菁菁者莪，樂見賢才，所指為『人』。」律子羽率先說道。

「那麼，公誠勤毅碑與正強淑碑一者為『天』，一者為『地』？」金少一問到。

「只取『首字』。」百里泣又提示道。

「公、正兩字？何者為天？何又為地？」照世緣喃喃地說。

「《禮記》有云：『大道之行也，天下為公。』則天與公誠勤毅碑對應，而地者中庸，位居中正，則可與正強淑碑對應。」律子奉侃侃而談地回答道。

「如此則完成三才局之設立，那麼又要如何完成此陣法之開啟與關閉？」百里泣又考較到。

「陣法之運行順應著天地運轉，如此則自然開啟而運行不止，故順天則啟，逆天則閉。」律子羽又答道。

「何為順天？」百里泣又問。

「天地之氣，居上者應降，居下者應升。而天居上，上者右行而降，地居下，下者左行而升，則為『左升右降』，此為『順』。」律子羽又答道。

「請說人話。」金少一終於受不了律子羽的長篇大論，不禁翻白眼道。

「意思是我們以順時針方向依序對這三石作法便可再次啟動此陣？」照世緣問道。

「沒錯啦，這作法倒也不難，以順時針、天地人之順序觸碰三石之首字即可。」百里泣終於說出解法，又興奮地說：

「現在來分組啦，金少一同學請去公誠勤毅碑，照世緣同學去正強淑碑，小律就去菁圃石，大律就跟我留在這裡看銅像是否會移動吧。」

「蛤？公誠勤毅碑在活動中心那耶。」金少一立刻抗議道。

「那麼我就跟小子羽先出發了。」照世緣聽聞老師的分組，立刻拉著律子羽轉身欲走。

「誒？等等，我們在同個方向嗎？」律子羽雖是任由照世緣拉走，在路上仍是疑惑地問。

「去正強淑碑的路上會先經過菁圃石，我便先跟妳走一段路吧。」照世緣如此說道。

5-7

兩人遂繞往光復樓的另一側外牆，先是經過那鋪著石板路的通道，左側為光復樓，樓旁種植著一排綠樹，此時正值初冬，樹梢綠葉轉黃，並顯得零零落落，被寒風吹落於地，而成堆積道旁之枯葉。

又走了一段路，便到達那菁圃石之前，兩人便停下腳步，細細看起這自己鮮少留意的石碑。

「其實菁圃石所引的『菁菁者莪』，描繪的並非『樂見賢才』之意。」照世緣忽地說道。

「嗯？這又是何原因？」律子羽疑惑地問。

「雖然《毛詩序》中將〈菁菁者莪〉解釋為『樂育才』，故昔人多從此說，而今人則多將此詩視為女子喜逢愛人之歌，其言『既見君子，我心則喜』，又言『錫我百朋』，則是見著了對方，心中甚為歡喜，甚至超越了朋友，最後則是『我心則休』，更是喜不自勝之意。」照世緣悠悠地說。

「所以……，妳又為何剛剛不說出此項解釋呢？」律子羽甚為迷惑，不禁好奇地問。

「其實我是赫然發現這個地方極為適合告白，此處又無他人，僅有此石作為見證。」照世緣笑著說道，先是拉起律子羽的雙手，合攏而握於掌心。

「什麼意思？」律子羽似乎甚為困惑，不明究理的就要抽回雙手，孰料，照世緣反倒是用力一拽，便將人拉進懷裡。

「死生契闊，與子成說。」照世緣將頭壓在對方肩上，輕聲低語道。

「怎麼又唸起《詩經》來了？」律子羽仍舊一臉困惑，便納悶地問道。

照世緣鬆開環抱著律子羽的雙臂，卻又將人往那菁圃石上按去，另一手則撐在石碑之側，又俯下身來，輕語：

「我欲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兩人湊的極近，呼息都撲在雙方的臉上，律子羽驀地感到了一絲的危險，她內心感到不安，卻仍是故作輕鬆地說：

「妳這是石咚？是新發明的壁咚變種嗎？」嘴裡開著玩笑，卻別過臉來逃避對方那灼人的目光。

「怎麼老是裝作不懂呢？」照世緣無奈地嘆息，強硬地扳過那人的臉來，終於成功見著了那微紅的雙頰，才滿意的說道：

「看來是終於懂了？那妳的答覆是？」

「我……妳……妳可知道，『執子之手，與子偕老』出自《詩經．擊鼓》，實際上是一首戰爭詩？」律子羽思路一轉，又避開照世緣的逼問，反倒是討論起詩的背景起來。

「愛情本就是一場戰爭，再說，我也曾對妳說過：『這場戰爭我絕對會獲得勝利。』不是這樣子嗎？」照世緣鬆開箝制著對方的左手，撩起律子羽頰邊的一縷髮絲，一邊將之纏繞在手指上，一邊重複道。

律子羽尚未回答，她的手機鈴聲卻不適時的響起，那手機鈴聲來的恰是時候，律子羽暗自鬆一口氣，但照世緣仍舊不肯放開對方，依然維持著相同的姿勢，將律子羽限制在自己與石碑之間

律子羽勉強騰出右手接起電話，另一頭傳來金少一暴躁的聲音：

「喂！妳們兩個搞什麼鬼？到底要開始開啟陣法了嗎？」

「呃，妳現在可以先按，五分鐘後我們會各自處理完另外兩塊石碑。」

「嘖，搞什麼鬼啦，我按完就先回銅像那裏不管妳們了！」金少一連珠炮似的抱怨完畢，立刻切掉了電話，律子羽遂無奈地拎著手機，看向那個似乎不肯罷休的傢伙。

「妳的答覆？」

「讓我想想吧。」律子羽又採取迴避策略，便如此答道。

「沒關係，我等妳。」照世緣終於鬆開對方，笑著說到。

5-8

同一時分，銅像之側只餘百里泣與律子奉兩人。

「會擔心嗎？」百里泣天外飛來一筆，忽地問到。

「擔心？你是說子羽嗎？比起擔心，我更好奇您為何刻意留我在此？」律子奉將問題輕輕一推，反問到。

「誒？妳怎會懷疑起老師我的公平公正起來？老師我在幫同學們分組時可是毫無私心的呢。」百里老師誇張地擺了個西施捧心的動作，似欲顯示自己極為傷心。

「我是不懷疑老師您的公正，我只擔心您因為太過無聊，而企圖讓事情變得麻煩。」律子奉嘆了口氣，無奈地說。

「我又製造什麼麻煩了喂？這位同學妳別含血噴人喔！」百里泣又大聲地控訴道。

「比如說刻意製造某兩人的獨處機會之類的。」律子奉淡淡地說。

「妳看老師我是那麼無聊的人嗎？這種機會可多的很呢，才不需要我特地去製造呢。」百里泣嫌棄似的說。

「嘖。」律子奉少見地嘖了一聲，絲毫不掩飾她內心的不滿。

「謙恭有禮的律子奉同學竟然學會對老師『嘖』了嗎？老師我好傷心啊。」百里泣又故作傷心之狀。

「……。」

「但是啊，律子奉同學妳得看開點，該放手時就要放手。」

「老師你——。」

「雖然妳是最靠近她的人，但妳也同時是最無望的人。妳懂我的意思嗎？」

「血緣是最難跨越的壁壘，這我早就知道。但老師您又如何能肯定，子羽她不願意接受呢？」

「不是她接受與否的問題，而是社會輿論的問題，這些所有的種種，妳們，有辦法承受嗎？」

「不管有多少困難，我們都會想辦法克服的！」律子奉決然地說。

「說的好啊，老師我支持妳呦。」百里泣畫風一轉，驀地拍手喝采道。

「你……，我實在搞不懂你究竟支持誰。」律子奉頭痛的扶額，煩躁地說。

「我？我當然是支持大徒弟律子羽啊。」百里泣笑著說道。

5-9

『喀啦』一聲，像是什麼開關被打開的聲響。

百里泣與律子奉回頭一瞧，正好看見那銅像緩緩地回歸原位，鎮於生門之上，三才局再次重啟，兩人便皆鬆一口氣。

過了一段時間，其餘三人亦回到此處，表情各異，各懷心事。

百里泣一一掃過三位學生的表情，滿臉不悅的金少一、眼含笑意的照世緣，以及一臉尷尬彆扭地律子羽，正是——兒女情長尤其多，年少心緒如何了？不禁內心憋著笑，更又擊掌拍手道：

「哎呀，任務終於完成，辛苦大家啦，時候不早，就各自解散嘍。」語畢，轉身欲走。

「等等，老師，既然啟陣如此容易，那麼此陣是否又有再次被關閉的可能？」律子羽問道。

「不會呦，關閉陣法需要特殊之人方能做到，但這陣法只權做阻攔之用，倘若金鱗復甦，那麼此陣也無法阻之。所以當務之急，還是先取得回生水嘍。」百里泣說完，轉身走了數步，卻又想起一事，他便朝著律子羽招手，兩人避到一旁，百里泣先是神秘兮兮地將一紙條塞至律子羽手裡，律子羽攤開一看，上面寫到：

「鏡中木蘭，臥薪嘗膽，以葉覆沙，尋羽求蟒。」

「嗯？這是在說那臥底沙男的傳說？」律子羽問道。

「什麼，原來妳早就知道啦？我還特地想給妳一些提示的呢。」百里泣遺憾地說。

「在鏡裡的木蘭，鏡中世界全是反過來的，木蘭女裝男，鏡中者則是男扮女，穿著那綠色制服來掩飾自己的真實身分，目標是青鳥和金蛇。」律子羽說。

「喔吼，沒錯啦，但還是容我提醒一句：臥底或許就在妳身邊。」

5-10

律子羽憋了滿腹心事，回家路上，卻也未對姐姐訴說。姐姐也少見地沉著一張臉，似有什麼心煩之事，她便也不想拿自己的事去讓姐姐徒增煩憂，只是自個兒悶在心裡，結果就是徹夜失眠，隔日上學便頂著個大熊貓眼。

由於籃球隊晨練之故，律子奉一早就先出門去學校了，便沒見著妹妹那精彩的黑眼圈。律子羽拖著沉重的腳步，終於也來到了學校，還未走到教室，就在走廊轉角處遇著了金少一。

「哇靠，小子羽妳那誇張的黑輪是怎麼回事？」金少一同學驚詫地問。

「只是失眠罷了。」律子羽悶悶地回答道。

「失眠？妳沒事突然失眠做啥？」

「我……，我被人告白了。」律子羽艱難地吐出這一句話來。

「告、白？照世緣嗎？」金少一少見地沉下聲來，一步向前，抓住律子羽的肩膀，逼問道：

「妳要答應她？」

「我沒有……，我還在考慮！」律子羽還不明白對方的怒氣從何而來，只是下意識地反駁道。

「不！我感覺得出來，我快要失去妳了！」金少一大聲嘶吼道，聲音裡卻帶著一絲野獸被逼至絕境的哀鳴，她用力地將律子羽抱在懷裡，嗚咽道：

「我也喜歡妳，妳不知道嗎？」

金少一絕望地感覺到懷中人的驚嚇與顫抖，她既氣憤又傷心。一直以來，她都未想得太多，只覺得能待在律子羽身邊，這樣一日復一日的嬉鬧就好，就算高中畢業，大學還有四年，她可以一直跟她在一起，佔據著那個自高一以來的死黨之位，從沒有哪個人敢來跟她爭奪那個位置！

她卻沒想到「最好的朋友」與「最重要的家人」之前，可能還有一個位置是空的？自己避而不談、視而不見，那個刻意被留出來的底線，居然有人敢如此堂而皇之的橫跨過去？

「不是吧，我真的從來都不知道……。」律子羽在金少一沉默的這半晌時間，終於恢復些許冷靜，她回想著兩人自高一以來的點點滴滴，開始尋找那任何地蛛絲馬跡，卻一無所獲。

「現在妳知道了，我喜歡妳，妳想聽幾遍，我就說幾遍給妳聽。」金少一沉聲說著允諾，空出一隻手來扣著律子羽的下顎，不待對方有所反應，雙脣狠狠地朝那對朱唇撞了上去，律子羽終於反應過來，才正要掙扎，金少一卻又鬆開自己，輕笑道：

「對不起啦，小子羽，只有妳，我是不會退讓的！」

5-11

律子羽狼狽地逃回教室，卻見班上氣氛凝滯而安靜，走進教室，不禁為之一怔。

原來是教官花影人正站在講台之上，眼帶笑意地望著大家，卻不知為何而來？

「高二已經沒有軍訓課了吧？」律子羽輕聲問著坐在前方的談無慾，卻聽見花教官拍了拍手，宣布道：

「看來全班都到齊了？那就來突擊檢查！」說完話，也不管班上一片譁然，逕自走到第一排的第一個同學之旁，逐個檢查有無違禁物品起來。

律子羽偷瞄了右手邊的金少一一眼，卻正巧被對方給發現，她連忙撇開眼睛，檢查自己書包裡有無任何的違禁物品，除了書本、文具與筆記本之外，還有一些瑣碎的日常用品，剩下的則是她這段時間或探查不可思議、或莫名得來的各項物品：

一段寫著「Guess who am I？」的綠色緞帶
一個繫著紫色緞帶的紫色錦囊
一根青色的羽毛
一面綁著紅繩的圓形銅鏡
一把無弦的琴
一朵綠色信紙所折的蓮花
一封素白色帶著金色蝶紋的情書
一條金黃色的髮帶

她正思索著是否要將這些東西都收在她的隨身布袋裡，花教官卻已走至她身旁，露出一副「終於逮著了」的表情，輕聲說道：

「律子羽同學，妳上學怎麼帶了一堆不相干的物品呢？」尾音上揚，似是帶著一絲欣喜。

「這些不是不相干的東西，是社團活動要用的物品。」律子羽冷靜地辯駁道。

「嗯？是嗎？」花教官俯下身來，拿起那面銅鏡，又質問道：

「這面銅鏡應該不是妳的東西吧？妳又是從哪得來的呢？」

「教官，這面銅鏡是修老師贈予我的，您可以去問問他。」律子羽又淡淡地說。

「唉，好吧。」花教官一臉遺憾地說，轉身檢查起其餘同學。

5-12

眾所皆知，太黃君是位邊緣人，雖然她在二年毅班的朋友沒幾位，但日子卻過得不壞。

原因是她有個獨屬於自己的小天地——茶道社，這是她所創立的社團，而這個社團正面臨著比八卦社更糟糕的危機——

這個社團只有她自己一人，草創時期的成員因為各種原因而離開，如今太黃君既是社長，也是唯一的一個社員。

今日的太黃君待在獨自社辦裡，正襟危坐在草蓆之上，面對著她的茶具們。

驀地，有人敲了敲門，那響聲既遲疑又帶著不確定，太黃君聞聲說道：

「請進。」

自門外踏入一個令太黃君感到意外的人——自己的同班同學律子羽，她不禁激動地衝到門邊，驚訝地問：

「妳對茶道有興趣嗎？」一邊說著，一邊熱情地將人拉到桌前坐下，自己也坐回律子羽對面的位子。

「那個？妳這是茶道？」律子羽狐疑地望著桌上那些疑似用於花式調酒的物品問道。

「咳，當然啊，這些都是茶具啊，未滿十八歲可是不得飲酒的。」太黃君輕咳一聲，尷尬地辯解道。

「其實我今日來找妳，是有一事需要妳的幫忙。」律子羽也不繼續追問，而是端正坐好，直切主題。

「有什麼是需要我幫忙的呢？」太黃君疑惑地問。

「我需要一個名為『回生水』的液體，而我聽聞此物在妳那裏，不知是否能用什麼跟妳交換？」

「嗯？回生水？那是我祖傳的大聖果，我目前手上並無此物，但我有它的配方呢。」太黃君思索一陣，又說：

「但配方我也不能白給妳呢，不然這樣吧，妳來當我的一日女友，我就把配方給妳。」

「不是要我加入茶道社？」律子羽疑惑地問。

「嗯？茶道社不會倒啦，別擔心。」太黃君不知哪來的自信，胸有成竹地說。

「為何要我當妳的一日女友？」律子羽又問。

「當然是因為我沒女朋友啦！班上的班對每天都在放閃，煩死了。」

「呃……，所以一日女友妳想要做啥？」

「當然是可以牽手、公主抱，以及在大家面前炫耀啦。」

「所以只要做這三件事就行了嗎？」

「這只是概括來說啦，還是你要白紙黑字寫個清楚？」

「也是不用做到這個地步，總之我是明白妳的目的是向大家炫耀就是了。」

「知道重點就好。」太黃君兩手交叉於胸前，冷哼一聲道。

「那麼妳要哪天來進行這件事？今天嗎？」律子羽又問。

「妳這麼著急的想要當我女友嗎？今天也不是不行啦。」太黃君搔搔頭，笑著說道。

「那就今天。」律子羽說完話，立即繞到桌子另一側太黃君那邊。

「妳要幹嘛啊？」太黃君發覺苗頭不對，身體重心已經向後偏去，原來律子羽現在立即想來個公主抱，但她忽略了自己的體型跟太黃君不相上下的這件事實。

「喂，妳個體育渣快放我下來！」太黃君感覺到身軀正緩慢的遠離地面，出於對律子羽的不信任，她緊張的想即刻掙脫，回到地面之上。

律子羽深吸一口氣，一瞬間的爆發力讓她得以將太黃君給抱離地面，堪堪完成一個極其勉強的公主抱，然後隨即脫力，兩人一同栽了個超大的跟頭。

律子羽約莫是忘了最重要的一點：自己在體育部分只有柔軟度、爆發力以及靈活度勉強稱得上不錯，其他諸如耐力、適應性等皆為堪憂。

「哇靠，律子羽妳個白癡！」太黃君拍掉身上的灰塵，站起身來，指著律子羽罵道。結果那個始作俑者卻一臉無辜地說：

「不是妳說要公主抱的嗎？」

「等等等……妳是不是誤會了什麼事情？」

「什麼事情？」

「現在是妳當一日女友欸，所以應該是我抱妳才對！」

「有這種差別嗎？」律子羽質疑的問，又打量太黃君一會，驀地驚呼道：

「還是妳是鐵T？所以才不能抱？」

「不是這樣的問題……算了，我放棄了。」太黃君頭痛的扶額。

「妳要放棄一日女友這個約定？」

「不是！我是說，妳什麼都不必做！」太黃君大聲說道，內心早已後悔莫及，律子羽這傢伙，平常看著還算聰明，怎麼遇到這類事就遲鈍到不行？自己就該找一個善解人意並且交過女友的傢伙就好，找這個傢伙，她都還沒閃瞎任何人，自己就差點閃到腰了！

太黃君氣呼呼地說完，卻見律子羽正襟危坐地跪坐著，低垂著頭，彷彿知道自己做錯事情，卻又不知錯在哪兒的小貓小狗似的，不禁一陣心軟，便放軟語氣，說道：

「算了，不跟妳計較啦，走吧，我們回教室去！」語畢，遂牽起律子羽的右手，十指交扣，拉著對方往二年毅班的教室走去。

5-13

回到教室，上課鐘聲尚未響起，太黃君倒是逮著了中間來教室看看班上情況的花信風，她立刻興奮地問：

「老師！我想換到前面一點的座位行嗎？反正那裡也沒人坐！」她指著律子羽左手邊的空位問道。

花老師只瞥了那個空位一眼，似乎有點納悶那個位子為何是空出來的，但對此也沒有反對，學生好學向上，願意坐在靠前一點的座位，也並非壞事。

太黃君便興沖沖的去整理東西要來搬家了。

律子羽立刻傳訊息給靈心異佛，自從探查躲貓貓社的社長遇著了對方以後，她們又恢復了聯繫。

「喂，妳的座位被太黃君坐走了。」律子羽在訊息裡如此寫到。

靈心異佛只回傳了一個悲憤的哭臉回來。

5-14

「喂，小子羽，妳跟太黃君是怎麼回事？」在一旁觀看了整個事情發展的金少一奇怪地問道。

「這個嘛……，總之因為一些緣故，今天我在扮演她的一日女友啦。」律子羽有點不想提到回生水之事，便粗略地答道。

「蛤？一日女友？憑什麼啦！」金少一的語氣有點兒不滿，激動地問。

「什麼什麼！妳這傢伙在調戲我女友嗎？」太黃君似乎嫌事情不夠大條一般，直接衝到兩人座位之間，還故意的將律子羽給攬在懷裡。

「妳妳妳！算了，本小姐不跟妳這傢伙計較，反正才一天，我就看妳明天該怎麼辦！」金少一指著太黃君氣急敗壞的說完這段話，便轉過頭不理太黃君了。

「哼哼，那現在就是我們的兩人世界啦，子羽，坐過來吧。」

律子羽不知是該吐槽太黃君何時改了對自己的稱呼，還是該吐槽她叫自己坐過去所指的位置是她自己的大腿。總之，她還是坐了上去，一邊擔心太黃君會不會像方才在茶道社裡一樣大吼大叫，一邊轉過頭來看她的表情。

「啊——。」只見太黃君拿著根東西對自己說道，律子羽便下意識的張嘴。

『嗯，甜甜的？』原來是根棒棒糖啊。

律子羽終於抓住說話的機會，她側過臉來，輕聲問道：

「可以跟我講秘方了嗎？」

「不急呢，中午先跟妳講一些吧。」太黃君悠哉游哉地說。

上課鐘聲也恰巧響起，律子羽略微憂鬱的回到自己的座位，卻發現這一節課是國文課呢，但是自己嘴裡還含著棒棒糖，怎麼看都既幼稚又違反了規定。

素老師施施然的走進教室，放下手裡的教材，習慣性的先環顧整間教室的學生，待看到律子羽一臉尷尬的表情，還有那鼓得像松鼠般的臉頰，以及嘴角的糖果籤子，不禁笑了出來，說道：

「誒？律子羽同學慢慢吃別著急啊，老師就先不點妳唸課文了啊。」

律子羽氣憤地瞪了太黃君一眼，太黃君卻無動於衷，自顧自地說道：

「欸，我忘了帶課本了！讓我跟妳一起看吧！」說完話，旋即將椅子連人挪到律子羽桌旁，整個人湊了過來。

「妳真沒帶課本？」律子羽狐疑地望了太黃君一眼，那剛剛她藏進書包裡的書本又是什麼？

「妳真幼稚。」金少一鄙夷地望了太黃君一眼，雖然她內心仍恨的牙癢癢地，還是決定要展現自己的氣度來好好地專心上課。

5-15

這是一堂讓難得律子羽感到度日如年的國文課，只因來自左方的騷擾持續不斷——

「太黃君，請專心上課吧。」律子羽終於忍無可忍地說。

「誒？妳不愛我了嗎？」太黃君委屈巴巴地問，倒是非常的入戲呢。

「在戀愛之前，還是課業優先。」律子羽冷淡地答道。

好不容易捱到下課時間，律子羽正想著是否要來去找素老師詢問方才課堂上的問題，一邊耳朵自行屏蔽來自左側太黃君的搭話，驀地一陣黑影擋在桌前，她只得抬起頭來，正巧對上照世緣的笑臉。

「方便跟妳單獨說個話嗎？小子羽？」照世緣笑著問道。

「單獨說話？當然不行！」太黃君立刻插嘴說道，順便像個無尾熊似的掛在律子羽身上，彷彿在鞏固她的領域似的。

「但是我不是在跟妳說話呢，太黃君同學，請問妳是以什麼立場來限制小子羽的行動？以情人的身份嗎？啊，就算是一日女友這種無聊的小遊戲，也不能限制他人的自由到這種地步吧？是吧？否則就是恐怖情人了喔！」照世緣依然笑著說道。

「停！」這次換律子羽插嘴說道，她先轉向左側，放輕語氣地安撫太黃君道：

「雖說只是個簡單的約定，難道說妳一點也不信任我嗎？」

「我……。」太黃君支支吾吾地，不知該如何接話。

「我可不是個食言而肥的人，這點妳大可放心啦，盯的這麼緊，可是會嚇著妳未來的情人的呢。」律子羽輕柔地說，見太黃君已恢復平靜，又道：

「我去去就回。」

5-16

兩人一前一後地沿著走廊而行，行經各個學科教室，此時正值下課時分，廊上滿是閒雜人等，而照世緣則盡是往那僻靜角落走去，律子羽便也由著她，只沉默地跟在後頭。

又到了一道岔口，往左是一列化學實驗室，往右則是一處死路，堆積著些許雜物，多是些教學用具，以及不知是誰放置的沙發。

照世緣毫不猶豫地向右拐去，拉著律子羽直往沙發而去。

「啊，有沙發。」律子羽正想問照世緣是否要去那個沙發坐坐，卻冷不防地被用力一推，反應過來，已經跌坐於沙發之中，抬起頭卻只見一道黑影襲來，自己又被照世緣禁錮在手臂與椅背之間。

「妳，妳又來？」律子羽正想吐槽照世緣怎麼如此喜好壁咚這類行為，卻聽照世緣幽幽地說：

「走到這個地步，妳希望我能怎麼做？」語調微冷，一手按在律子羽左肩，一手則撫上右頰，描繪輕掃過那嘴角脣形。

「什麼意思？」律子羽猜測出照世緣正在生氣，卻摸不準她這問題裡的意向隱喻，只得小心翼翼地反問道。

「今日不是太黃君，而是其他人提出這個交易，妳是否也會答應？」照世緣臉色陰沉地問。

「這，如果那個人跟太黃君一般的人畜無害，實話來說，答案是肯定的。」律子羽眼神游移一會，還是決定實話實說，而給了一個肯定地答覆。

「妳怎麼知道太黃君人畜無害？」照世緣冷冷地問。

「呃……直覺？以及她的身形跟我相差不大。」律子羽並未多想，憑著直覺回答道。

「那我呢？也是一樣地人畜無害？」照世緣卻突然笑了，那笑容裡猶帶著一絲寒意。

律子羽一個哆嗦，卻仍是硬撐著回答道：「平常的妳……是這樣子沒錯。」

「甚好。」照世緣一聽，臉色一沉，語調更是低一分，又說：

「那麼我們也來一項交易如何？一件事情、或者一項物品，來交換一個『不可思議』的秘密。」照世緣擁住那她朝思暮想的人，手掌輕撫過那烏黑秀髮，指尖穿過髮絲，觸及那覆著一層薄汗的頸背摩娑。

「妳……？」律子羽感覺到照世緣情緒裡的不對勁，只得順著她的提議說道：

「那麼妳想要……？」

「交換日記。」照世緣自口袋裡拿出一本袖珍型的筆記本，素白色的封面鑲著金色紋路，在日光的照射下映出閃爍光芒。她將筆記本塞到律子羽手裡，再握著那手往律子羽胸前按去，又說：

「一句話就好，請讓我更貼近妳的心。」

「好……。」律子羽傻楞楞地答道，那筆記本貼在胸前，冰冷而毫無溫度，好似什麼陰影覆在心頭，悶在胸中般的令人難受。

照世緣似又恢復往常，伸手揉亂律子羽那頭烏髮，輕淺地笑道：

「那『不可思議』的秘密是：其之六，謎未解，耽於夢，物未靜。」

「但是，妳又如何得知，第六個『不可思議』還有謎題未解？」律子羽驚疑不定地問。

「怎麼說呢？我這叫愛屋及烏，既然好友是八卦社的一員，對此我怎麼能一竅不通呢？」照世緣又淡淡地笑著回答，接著後退一步，先行離去了。

律子羽又發了一會兒呆，然後打開那日記本觀看，上面只寫著：

「X月X日，致子羽：夢迴從前，千年痴話：明燈伴長生，攜羽樽前醉。」[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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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改自《滿江紅．燈火星橋》：鬢雪人間膺上壽，椒觴且盡樽前醉。看眼前、龜鶴伴長生，萊衣戲。

[ 此帖被day123pili在2021-01-24 18:05重新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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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104)

5樓發表於: 2021-01-24 14:40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6-1

中午時分，該是莘莘學子休憩與吃個晌飯之時，律子羽亦毫不例外，她拿出蒸得溫熱的便當，正欲開始進食，一旁的太黃君又搭話了：

「子羽，我們去茶道社社辦午餐如何？順便說說妳想知道的事情。」

「嗯，倒也無不可，但妳不是想要炫耀嗎？」律子羽感覺太黃君前後矛盾，便質疑地問道。

「在妳眼裡，太黃君便是如此沽名釣譽之輩嗎？」不知為何，方才一堂課結束，太黃君卻忽然變得灰心喪志起來，竟如此自暴自棄地說。

「嗯？人各有志，旁人不便多所評論。」律子羽悄悄地打了個太極，以退為進，又說：

「那麼我們就去茶道社吧。」

茶道社社辦空無一人，靜悄悄地，兩人坐於蓆上桌前，肩併著肩，在堪稱平和融洽的氛圍裡吃完午飯。

律子羽一放下竹筷，身側人便伸手一攬，律子羽只好順勢向後仰倒進太黃君懷裡，而太黃君則摟著人往後斜靠在牆面，她感覺彷彿抱著一個大型布偶般的安心。

『此般靜謐寧和，彷彿她所追尋的永恆。』太黃君驀地如此想到，原來自己所追求的僅是如此簡單之事。

「妳所想的一日女友，還有什麼沒做到啊？」那個不解風情的傢伙又一句話打破太黃君心裡的感動，對此卻又毫無意識，更接著問道：

「對了，妳可以跟我說回生水的秘方了嗎？」

「妳這傢伙……，一日女友遊戲差不多就這樣了，妳給我乖乖閉嘴不吵不要亂動就是了。」太黃君一邊把玩著律子羽的髮鬢，一邊感嘆著自己究竟是造了什麼孽，還是糊了眼，才會找這傢伙當什麼一日女友。

「誒？不說話又不動的話我怕我等會兒不小心就睡著了。」律子羽抗議地說，跟著又挪了挪身體，把太黃君當睡墊似的，又喬了個舒服的姿勢。

「又不是貓，這樣也能睡著？」太黃君看著那個在自己懷裡躺得正歡的傢伙，無奈地吐槽道。

「春夏皆是睡覺天，秋高氣爽復冬眠，子羽無時不能睡，只怕無枕好高眠。[7]」律子羽打了個哈欠，懶洋洋地回答道。

「妳，不想聽我說回生水的秘方了嗎？」太黃君悻悻然地問。

「咦？妳剛剛說什麼？真如醍醐灌頂，我即刻就清醒了呢。」律子羽一個驚坐起身，隨即興致勃勃地問道。

太黃君先是默默地將律子羽按回懷裡，又道：

「回生水的秘方是：二鱗二羽，作對成雙。司南為盤，金塔作鍋。紫蓮一盞，補夢佐酒。」

「聽起來需要的材料還真不少啊，至少還得找到兩片鱗、兩根羽與一盞紫蓮，啊，還要找鍋子跟盤子，還真是麻煩啊，做法聽起來也是不明所以，是否能再詳盡些？」律子羽眉頭一皺，不禁央求似的問到。

「妳且再自己多加琢磨吧。」太黃君不願多談，只淡淡地回答道。

「呿，小氣。」律子羽嗔道，嘟著嘴把臉往旁邊一撇，便不再說話了。

6-2

懷中人終於又回歸安靜，太黃君思緒飄忽，又回到方才的想法之上：自己所追求之物究竟為何？或許真該好好的思考一番。她鼻尖聞著律子羽髮間的清香，那芬菲輕淡而難以捕捉，稍縱即逝的如曇花一現，真要伸手去抓，卻什麼也抓不著，融雪似的什麼也留不下。

太黃君將律子羽摟得更緊更密，卻發現她魂已夢見周公，呼吸平穩、正安然地睡著，那睡顏乖巧可人，彷彿孩子一般。

對了，適才說的「一日女友，可有未竟之事？」

其實自己心中所欲所求，大致也完成的七七八八，就剩那麼一茬，那個被律子羽搶著捷足先登而搞砸了的事。

太黃君低頭望了律子羽的睡臉一會，暗自想到：

『公主抱什麼的，或許現在能行？』

她便右手置於律子羽兩膝之下，左手貼其後背，深吸一口氣，用力一抬——

竟不如意料中的費力，反而可稱得上是輕鬆，太黃君心裡甚是得意，便抱著律子羽往前一踏，腳尖著地，以做支點，另一腳偏要懸宕空中，劃出一道弧線，體隨意動，太黃君便攬著律子羽如此的轉了個圈。

這麼個一晃，倒也把懷中人搖醒了。

「唔？太黃君？我怎麼睡了個覺反而覺得頭暈起來？」律子羽兩眼惺忪，半夢半醒地問。

「哼哼，妳且睜大眼睛瞧瞧，這才是公主抱的正確抱法。」太黃君見律子羽醒了，便迫不及待的炫耀起來，接著又掂了掂懷中人的斤兩，皺眉說道：

「妳也太瘦了吧？是在減肥嗎？應該要多吃一點啊。」

「我才沒在減肥，我這叫天生麗質，怎麼吃都不會胖。」律子羽隨口胡謅道。

「唉，我好心提醒妳，妳就別不識好人心，在發育期減肥可是會變成飛機場的。」太黃君又滔滔不絕地說道，也不管律子羽聽了之後臉色如何。

6-3

某節下課時間，校園一隅，某位教師如此感嘆道：

「真是可惜，只差臨門一腳便要成功。」

「沒有我的命令，你為何要如此多事？」青衫少年冷哼一聲，指責起那教官模樣的男人。

「誒？我想偉大的教官，應當自恃身分，而不輕易出手才是，這一案的事主應當還是落在臥底大人您的身上——您不是說，要我們少費唇舌多做點事兒哪？」另一旁的教師持續地挑撥離間，左刺一句右掐一嘴的搧風點火。

「你，我還未問呢，你的立場又在哪邊？莫不是個雙面間諜？四處去蹚混水？」那少年矛頭一轉，對準那興風作浪的傢伙當頭一擊，對於他的酸言酸語，卻是毫不在意。

「唉呀，我可真是委屈，如此費盡心思方才移開了陣眼，卻還要被當作間諜啊？」那男人哀嚎一陣，又嘲諷道：「難道不是臥底大人您面具戴久了，不僅連自己的真面目也不認得，還以為大夥兒都與你一般的慣於欺騙他人？」

「我可從未戴面具！」少年怒氣騰騰地反駁道。

「那還真是辛苦你了，一面計畫著各種壞心陰謀，卻又還要維繫您那好人的陽光形象。」那名沉默至今的教官終於冷冷地插嘴說道。

「你——罷了，我收回前言，你們勿再擅自出手！這是最後一次警告。」少年餘怒未消，只拋下了這一句話，便又離開那僻靜角落，回到陽光之下。

『對不起，欺騙了妳。』那句迴盪在心底的低語，終究無人聽見。

6-4

最後一節課的下課鈴響，同時亦象徵著她與太黃君之間的約定已臻尾聲。

「太黃君，謝謝妳告訴我回生水的秘方。」律子羽向太黃君遞上一份誠摯的道謝，而對方亦欣然接受，答道：

「我也要感謝妳答應我的條件，這還真是一個新奇的體驗。」太黃君謙恭有禮地說，眼看事情便要圓滿落幕。

「對了，妳有要搬回原本的位置坐嗎？」律子羽想起靈心異佛之事，遂又問道。

「怎麼了，這位子不是空著的嗎？還是妳不歡迎我啊？」太黃君以為經過一天的「親密接觸」，她跟律子羽的友誼能夠加深，卻不料她竟如此一問，甚是傷心，便哭喪著臉，負氣地說道。

「沒這回事，我只是隨口一問罷了。」律子羽連忙敷衍過去，轉頭，卻瞥見照世緣朝著自己走來，內心一慌，還未想到該如何是好，手裡又接著被她塞了那本日記。

照世緣將筆記本交給律子羽後，只擺了擺手，便揚長而去。律子羽惴惴不安地翻開日記，上面只添了三字：

「我等妳。」寥寥數語，卻情重如斯，對此，她是備受感動，同時卻也領受著無盡的沉重，不知該如何應對為好，只因另一頭來自於金少一的壓力，亦是有增無減。

「就算妳不選擇我也沒關係，我們還是朋友！」律子羽關掉這則來自金少一的訊息，感覺到這一切真是剪不斷、理還亂，何時方能休？

『是否不管如何決定，終究會傷了誰？』律子羽心煩意亂地想著，接著奔跑起來，無視那走廊不得奔跑的規定，朝著二年溫班的教室衝去——

奔至門口，律子奉恰巧亦走將出來，律子羽見著了家姐，旋即撲至她的懷裡，又是撒嬌，又是訴苦地，將這兩日的事情全部倒將出來，從頭到尾說了個遍，毫無紕漏。

兩人邊說邊走，律子羽終於逮著了人傾訴，只是一股腦兒地說，而律子奉越聽內心越是沉重，直墜谷底。

『金少一以退為進，照世緣以靜制動，那自己呢？』她早已明瞭自己的心意，望著妹妹那信任又依戀的眼神，卻無法勇敢的說出口來，她能做的僅是傾聽、安撫似的摸摸對方的頭頂，盡己所能的扮演好一個姐姐的角色：

「不管妳做何決定，我都會一直陪著妳、支持著妳。」律子奉說著半真半假的謊話，既欺騙了自己，更蒙騙了她，律子奉深知自己內心所願：只望能永遠的擁有著她！

『金少一以退為進，照世緣以靜制動，那自己——便守株待兔吧。』律子奉眼神一黯，在心裡如此地想到。

6-5

律子羽在內心盤算著製作回生水所需要的物品，她手頭上僅有青色羽毛一根，而「青鳥」究竟在何方，她仍毫無頭緒，而那金色鱗片……，光想到那龐然巨蛇，她便不知該從而著手，果然還是先以「紫蓮一盞」為目標，方為上策？

如此想來，那「紫蓮一盞」，所指的莫非是先前不知被誰塞進自己抽屜裡的紫色霸王蓮？假使是這樣的話，她當初就不該讓修萬年老師帶走那朵花，如今，她在這裡後悔也毫無幫助。

『是否該找修老師拿回那朵花呢？』

雖然時至今天，已度過不少時日，但或許修老師有什麼辦法能好好的保存那朵花呢？

『不行不行。』律子羽想起修老師那高深莫測的笑容，便覺得這位師長的心態難以測度，依照學生們的心態，對這種長輩，絕對是持以能閃則閃、能避則避的態度，律子羽自然也是如此。

與其去找修老師，不如先去找當初把花放在自己抽屜內的犯人。

『當初自己懷疑的對象有……，啊，有了！』律子羽拿出自己的隨身記事本，翻到了前些日子的某一頁，「關於放置紫色霸王蓮的嫌疑犯名單」，上面只寫了兩個名字：

「素還真老師」以及「紫錦囊學姊」。

律子羽左思右想，決定還是優先去找紫錦囊學姊，畢竟要去質問一位老師是否在學生的抽屜裡亂塞東西，她內心還是有點兒懼怕。

6-6

按照前例，律子羽在放學後又去了一趟光復樓的廁所，廁所裡空無一人，彷彿在沉澱著冬夜的寂靜寒冷，側耳傾聽，卻彷彿聽見有人輕聲低吟：

「獲得幸福的青鳥，
   可還記得昔日榮耀？

  振翅斬邪，
  橫掃沙場，
  萬夫莫敵。」

律子羽回過頭來，循著聲音來源看去，這一次紫錦囊學姊佇立於窗邊，月光灑落在她髮上，彷彿落雪般的清冷。

寒夜、寒風，還有眼前那個毫無溫度的幽靈，只有臉上的笑意不是冷的。

「小學妹又來啦？這次又遇到什麼困難了啊？」紫錦囊學姊似乎心情不錯，連帶著問候學妹的語氣都彷彿在歌唱。

「學姊是否還記得當初我用手機拍下的那朵紫色蓮花呢？想請問學姊知不知道那花來自何方？又或者如何取得呢？」律子羽斟酌一下用詞，審慎地又問了一次類似的問題。

「那朵花啊？哎呀，我想起來了！」學姊輕快地拍了個手，接著湊到律子羽耳邊，神秘兮兮地說：

「我曾在某個男老師手上瞧見呢，他當時趁著四下無人，便把花放進某位學生的抽屜裡呦，我覺得好玩，就變了個魔術，把那白花給染成了紫花。」紫錦囊學姊笑著說道。

「什麼！想請問學姊是否記得那位老師有何特徵呢？」乍聞此事，律子羽震驚地問。

「嗯？白色頭髮，很有氣質的一個老師，喔——對了，他拿著高二的國文課本呢。」紫錦囊學姊說道。

「真是太感謝學姊您了，我還有一件事情想要拜託您：之後可否麻煩學姊幫我變魔術，把一些白花也變成紫花呢？」律子羽又誠摯地拜託道。

「這當然可以呢，便交給我吧。」紫錦囊學姊拍拍胸脯，對律子羽承諾道，接著卻又壓低聲音，似乎要交代什麼嚴重的事情，警告似的說：

「所謂的『不可思議』啊，都是介於生死之間的游離物，生靈如果待在那環境太久，跨過那條界線便會被同化，便永遠不再是個『人』了。」

律子羽想起藉由不可思議來藏身的三名同班同學，不禁又擔心起來，遂又問道：

「時間的限制是多久呢？」

「時間的流逝是相同的，在每個人身上卻又不同，因此，我無法給妳一個確切的答案，妳只能加緊腳步。」紫錦囊學姊說完話，旋即又消散於空中。

6-7

律子羽回想起前些天她與太黃君在茶道社辦裡的對話。

「那紫蓮一盞所指的數目究竟是幾何呢？」律子羽仰起頭來，望向坐在她身後的太黃君。

「妳覺得呢？」太黃君反問道。

「呿，妳這秘方只有原文，卻沒附上詳解，可真是不上道！」律子羽一邊抱怨，一邊又在太黃君懷裡喬了個舒服的姿勢，懶洋洋地窩著。

「雖然沒附上詳解，但可以核對妳想的答案是否正確呢。」太黃君有一搭沒一搭的回話，同時卻又撩起律子羽耳際的一小縷髮絲，將之編成一個小辮子。

「是嗎？那『一盞』作為量詞，多是用在燈啊，或者飲料、液體等事物上，與花朵倒沒什麼關連呢。」律子羽說著話兒，伸手阻止太黃君繼續拿自己的頭髮紮小辮子，省的自己一不注意就被綁成了個雷鬼辮子頭。

「妳再多想想啊。」太黃君又催促道，卻也不肯多給其餘的提示。

「那『盞』字亦可指又小又淺的杯子，難道是要把花裝在這種杯子裡？但杯子具體的大小，卻不得而知呢。」律子羽又自言自語似的說道。

「有點接近嘍，或許可再從源頭去討論啊。」太黃君這次終於良心大發的給予些許指引，順著這個思路，律子羽又推測道：

「源頭啊？難道要從這字的源流構成來探討嗎？『盞』字下方的『皿』字表意，所指為容器，而『戔』字表聲，又具有『小』的意思，合在一起便有小的器皿之意呢。若要再詳細分解，『戔』是由兩個『戈』所構成，而『戈』字之本義為具有殺傷力的武器，似乎也與花朵毫無關係啊？」

「是嗎？其實答案便在妳方才的那段論述之中呦。」太黃君咧嘴一笑，愉快地說。

「嗯？是『容器裡有兩個武器』這段分析嗎？所以一盞紫蓮也是指兩朵紫蓮嘍？」律子羽略一皺眉，似乎覺得這解釋稍顯牽強。

「沒錯！我還能再給妳一個指點呦，關於那『紫蓮』便是妳曾見過的那一種，不要錯拿成假的花朵了啊。」太黃君故作高深莫測地說。

6-8

律子羽在去尋找紫錦囊學姊完的隔天，正逢國文課結束的下課時分，趁著素老師還沒離去的空檔，追上前去問道：

「老師，請問會有開紫色蓮花的品種嗎？」

素老師腳步一頓，接著回過身來，溫文爾雅地笑道：

「紫色的蓮花嗎？我家有很多呢，律子羽同學想找的是哪個品種的呢？」

「啊？我想找的是當初出現在我抽屜裡的那朵紫色霸王蓮。」律子羽稍加思索，便發覺老師誤解己意，遂將自己的目標明確說出。

「嗯，這就奇怪啦，霸王蓮並沒有紫色的種類，如果是白色或者粉色的，老師我倒是在學校也種了一些呦。」素老師倒也不動聲色，表現的對那花一無所知似的，只將話題帶向他所種植的花朵。

「老師，不知能否跟您討取兩朵白色的霸王蓮呢？」律子羽當機立斷，直接觸及目標核心。

「妳跟我來吧。」素老師竟轉身往樓梯走去，兩人來到至善樓五樓，又到了地科教室之內，順著迴旋梯走上，便又到了天文台，此時正值白天，陽光將整個星象教室照耀的熠熠生輝，而最為奪人眼目的則是放在桌面上玻璃水盆裡漂浮著的四朵蓮花，二白二粉，倒也相映成趣。

「這是霸王蓮？怎麼只見花，不見葉？」律子羽疑惑地問。

「嗯……，這是我跟其他老師們在研究的新品種，因為要種植在室內，故嘗試著要讓葉片縮小或不見呢。」

「其他老師？」律子羽捕捉到了些許關鍵字，想著那幾個總愛無聊當有趣的理科老師或許也參與其中，不覺又是無奈又是好笑。

『莫怪乎國文老師拿了地科教室在研究種花……？』就不知有幾個老師參與其中，總而言之，絕對少不了百里泣老師或者喚魂喪老師的份。

「對了，這兩朵白花就給妳吧。」素老師不知從哪取來一個玻璃水瓶，將那兩朵白蓮連著水一同放進水瓶，那水瓶附有瓶蓋以及綁帶，恰巧可將之提於手中，而不至於濺出，倒也甚是方便。

「謝謝老師。」律子羽小心地接過水瓶，將揹繩掛在肩上。

6-9

律子羽見識了一項奇蹟：她見證了那兩朵白花化成紫色的過程。

白花皎潔無暇，卻又冷澹無人愛，譬如那嶺上寒梅，高處不勝寒。

紫花卻多了七分瀲灩、二分典雅、一分高貴而神秘，只此一色，卻又變化萬千。

「好美的顏色。」律子羽不禁由衷地讚嘆道。

「妳也喜歡紫色嗎？」紫錦囊學姊轉過身來，握住律子羽的雙手，欣喜地問。

那雙握著自己的手冰涼的不似活人。

『原來這就是幽靈的溫度。』律子羽一邊如此思索著，一邊猶疑地回答道：

「嗯……？或許是吧？不知為何，這個顏色讓我感到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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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怕讀書》：春天不是讀書天，夏日炎炎正好眠，過得秋來冬又到，收拾書籍度殘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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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104)

6樓發表於: 2021-01-24 15:15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7-1

今夜無風，只有滿徑枯葉，訴說著秋盡冬深。

律子羽與其姐姐律子奉，以及同班同學照世緣、金少一等四人，來到了「綠園不可思議．其之五，維也納森林遺跡裡的哭叫聲」所描繪之地。

「維也納森林」原為校園裡的一處小樹林，其北為光復、東倚至善、西向操場、南面圖書館舊址，而後，此林與舊圖書館皆被夷平，改建為一新圖書館「學珠樓」。

學珠樓後方建有一紀念碑，碑旁殘留數棵樹木，傳說此處不時會聽見啜泣之聲，此不可思議之「維也納森林遺跡」所指即為此處。

「我說那啥，這遺跡裡的哭叫聲所指的是否是個鬼故事啊？」金少一走在後頭，故作漫不經心地問。

「或許如此。」照世緣附和道，沉思一會，又說：

「我聽人描繪此間傳聞，曾有好事者作詩云：『夜半無人林自哭，枝上鳥鳴如鬼咽。』」

「我倒以為此哭聲或許是貓叫聲？這所學校什麼不多，貓兒倒是不少。」律子奉亦提出她自己的看法，倒也獨樹一幟，各有各的想法。

『除卻那臥底以及第六項不可思議，便剩下此則不可思議了……，自己是否有什麼遺漏？那青鳥、七弦究竟又在何方？』律子羽沉浸在思緒中，並未留意其餘三人之談話，直到姐姐律子奉拍拍自己的肩膀，方才回過神來。

「嗯？子羽？在想什麼呢，如此入神？」律子奉輕聲問道。

「啊。」律子羽猛然清醒，定睛一看，四人已在那遺跡之前，此石碑鑲於學珠樓壁面，題為「學珠樓建成紀念」云云，碑前有數棵翠綠乳木，而那墨綠色石碑周遭芳草萋萋，乍看之下，彷如墓銘。

「這裡是……，青鳥的陵墓？」律子羽怔然凝望那石碑，喃喃低語。

「陵墓？小子羽別想太多啦。」照世緣繞到律子羽身前，遮住了她的視線，又伸手捏了捏律子羽的臉，笑著說道。

「……也是。」律子羽還有點緩不過來，只呆愣愣地應道。

「對了，子羽，妳可找著了那七條琴弦呢？」律子奉驀地劈頭一問。

「我想那七弦七色，所指或為彩虹？那日我整理這些日子所得之物，其中倒有各色之繩索，卻非琴弦。」律子羽悶悶不樂地說。

「什麼？不同顏色的繩索？怎麼不裝到那琴上試試？」金少一不知為何，甚為興高采烈地提議到。

律子羽遂取出那幾個包含各色繩索的物品：
    一段寫著「Guess who am I？」的綠色緞帶
    一個繫著紫色緞帶的紫色錦囊
    一面綁著紅繩的圓形銅鏡
    一條金黃色的髮帶

她按照順序，將繩索釦在那無弦琴上，接著手指輕撥，錚然數聲，那四條繩索竟隨之化作四條顏色殊異的琴弦。

「哇吼！這也太酷炫啦！小子羽何不現在來個『對鳥彈琴』，跟那鬼叫鳥鳴來個比賽咧？」金少一興致勃勃地提議道。

「嗯，我試試吧。」律子羽雙眸微斂，指按琴弦，先稍一撩撥，探其音律宮商。

『此琴尚缺三弦，如今猶欠數律。』微一沉吟，律子羽翩指如飛，琴音裊裊、如泣如訴，伴隨林間漫天葉落，恰如青綠淚垂枝稍，聞者莫不哀悽惻然。

「嗚嗚嗚……。」一陣哀婉哭聲，從樹林深處傳來。

「森林？哪來的森林？」律子羽驀地一驚，琴聲戛然而止。環看四顧，身旁只餘家姊一人，而那寥寥數株卻成廣袤深林，不禁悚然驚懼。

7-2

那發出哭聲者非鳥非鬼，正是誓不驚人死不休的金少一。

她趁律子羽彈著興起，而眾人醉心其中之時，暗自躲到樹幹後頭，先學個五子哭墓，孝女泣墳，配合著方才律子羽提及的「陵墓」來要嚇人，不料，那琴聲逕自乍然停止，金少一正覺毫無頭緒，忽覺身後彷彿若有人，她遲疑地轉身，只見一慘淡人頭，發著光芒飄在空中。

「嗚哇——！」一聲淒厲的慘叫，劃破這夜的寂寥。

「嗯？是金少一的聲音？」律子羽驚疑不定，抓起律子奉的手便往林中奔去，卻尋不見另外兩人。

姊妹倆在樹林裡瞎走亂繞，卻怎麼也走不出去，明明該是圖書館的地方，卻變成了迷宮般的森林，一陣靄靄白霧被那陰慘夜風吹來，四周散發著無盡地詭異。

「這，這裡是？」律子奉驚駭地望著那本該是紀念碑的地方，短短數刻，嶄新石碑轉眼竟如斷壁殘垣般破敗，周遭雜草叢生，彷彿能聽見幾聲唏噓飄散虛空。

「金少一？照世緣？」律子羽瞥見那碑前站著一人，在漆黑中，只從背影她無從分辨對方是誰，只能硬著頭皮向那人走去。

律子奉緊跟上去，一手又安撫似的握住妹妹的手，兩人並肩而行。

在距離數步之遙的時候，律子羽終於看的真切，那人背對著她倆，亦是穿著一身慘綠制服，一頭漆黑長髮，散於項間。

『此人並非金少一或者照世緣，究竟又是何人？』律子羽心中一凜，霎然停下腳步，律子奉亦隨之佇足而立。

「妳是……？」律子羽話未說完，那人驀地轉頭回顧，一張熟悉的面容，卻吐出極為陌生的詞彙：

「恩公？沒想到，吾竟然還能遇見你！」那人正是失蹤已久的命七天同學，那雙眼卻彷彿看盡風雨般的滄桑，那低沉渾厚的嗓音，亦不似一位高中少女所發。

「這，命七天同學？妳還記得我是誰嗎？」律子羽震驚於命七天的變化，剎時想起紫錦囊的警告，不禁心中一沉。

「你？你是崎路人！不對！你是恩公！我怎麼會在這裡？」命七天歇斯底里似的，先是抱頭大叫，隨後又哀傷地伏地痛哭，律子羽不明所以，卻還是走向前去，拍著命七天的背來安慰著她：

「妳先冷靜啊，我們會想辦法救妳出去的，妳還記不記得些什麼呢？」

「記得？吾記得！吾守著這一陵墓，不知光陰流逝、彷彿已逾千年！你快來看看——這碑文！」命七天似又恢復片刻清醒，拉著律子羽走向那鑲在斷壁殘垣裡的石碑，上面刻著：

「族滅七日，踽踽獨行，崎嶇世路，命輕如翎。」律子羽讀完碑文，驀地潸然淚下。

淚珠落在琴上，泛著一絲殷紅血氣，隱入琴身，恍如血淚。

「這是誰的陵墓？我想見見那墓裡所葬的亡魂。」律子羽憂傷地說。

「你看不見祂的，我也看不見祂……但我知道！祂一直都在。」命七天喃喃低語道。

7-3

「子羽，不如拿那銅鏡照照這石碑何如？」律子奉一直在旁邊聆聽兩人之對話，驀地靈機一動，遂提議道。

「也是，傳說鏡能辟邪祟、又使鬼魅現原形，或許亦能照出神靈之本相？」律子羽隨即附和道，一面取出那面銅鏡，往那石碑一照——

『果真是鏡如古劍，青羽現形。』[8]

一隻青綠色的鳥兒，佇足碑頂邊緣，引頸翹望。

「妳是那個能彈響七弦琴之人？妳可還記得故事的結局？」那青鳥歪著頭，打量了律子羽兩人一會，而後對著律子羽問道。

「故事的結局……，不是青鳥與金鱗同歸於盡嗎？」律子羽微一沉吟，想起紫錦囊講述那童話的悲傷結局，便直言不諱地回答道。

「吾沉睡太久了，久到無法區分夢境與記憶……，有時，吾身在一片森林，遙望那處慘綠墨塔；有時，吾卻又彷彿看見公主與眾人，皆幸福的過著幸福快樂的日子；但有時，吾卻又獨在異鄉，四周是一片荒蕪漠野，吾便又想：『此地又是何方？』」

「當吾飛出吾所在之地，轉頭一顧，原來——那是一處孤墳，而吾記憶之終點便是：『沉冤未雪，六月飛霜，血仇未報，客死異鄉。』」

「真正的結局……？人們只記得他們想記住的終點，但實際上，沒有人獲得幸福。」

那青鳥說完話，竟流下一滴淚水，隨即，彷彿忍受著無盡的痛楚似的，縮成一團、身體一傾，便要落下石碑——

律子奉眼明手快的接住了祂。

「你，你怎麼了？」眾人緊張地問道。

那青鳥並不回答，或許是因為分身乏術，也或許是由於痛楚太過，那鮮血自嘴角汩汩湧出，先是漫延在律子奉手掌，接著流淌於地，伴隨著飄落下來的片片青翎。

「這、這該如何是好？」命七天手足無措地說。

「嗯……？」正當律子奉沉吟之際，那哀淒琴聲復又響起，慟人心弦、驀地揚高一拔，卻如泉落深湖、復歸平靜，悠揚婉轉，寧人心律。

琴起羽動，青鳥蜷曲的身軀逐漸舒展開來，似是那諸般苦痛皆隨琴聲而去，泣血亦漸趨停止，彷彿整個心魂皆隨之而寧。

琴聲停，那青鳥亦回歸平常，綻翅揚首，一鳴驚人。一聲清脆鳥鳴，劃破長空——

「是的，這是能讓亡魂安息、靈魂寧靜的琴，是由七條琴弦所搭成的橋樑。」青鳥終於平靜下來，緩緩說道。

「傳說青鳥振翅於空，虹彩追隨於後，是否確實如此？」律子羽收起琴來，好奇地問道，接著又取出那根先前被人遺落在沙坑裡的青羽。

「確實如此，彩虹是讓亡魂回歸天上的橋樑，唯有如此，冤魂方能安息。」青鳥望著遠方，幽幽地說，回頭，又見著那根鳥羽，便又說道：

「這是……？當年吾贈予公主之生辰賀禮，沒想到今日竟又能在此見著。」

律子羽思索了一下要如何稱呼這青鳥，便說：「我想跟……前輩您再討取一根羽毛，以製作回生水之用。」

「嗯，妳便拿去吧，吾之力量尚未復甦，尚不能與全盛時期的金蛇對抗，仍需要那寶塔來限制對方的行動。」那青鳥說道，接著先用喙取下了一根青羽，交付律子羽，頓了一下，又道：

「這個妳也拿去吧，我相信妳能青出於藍，更勝於藍。」

律子羽接過那物一瞧，原來是條湛藍琴弦。

那青鳥驀地振翅凌空，盤旋數刻，吟道：

「燕將舊侶，呢喃終日相語，似惜別離情，知幾許？誰與度，爲向人代訴。」其情戚戚，其語哀婉，其音渺渺，又剎地急轉直下：

「空朝暮，謾千言百句。怎生會得，爭如作個青羽？」嘎然而止，卻未竟全詞，律子羽遂撫琴續吟：

「又聞院宇，不在當時住，飛去無尋處，腸萬縷，寄暴風橫雨。」[9]一曲盡、人鳥散。

7-4

律子羽二人與青鳥、命七天暫別，這一次卻順利地步出樹林，還頭一顧，那殘垣斷壁復又消失，矗立眼前的則是嶄新的學珠樓與墨綠石碑。

「小子羽！」熟悉地叫喚，原來是金少一與照世緣兩人一前一後的迎面走來，金少一見著了兩人，一個箭步衝至律子羽身前，抱怨似的說：

「妳都不知道，方才這人有多過份，竟然裝鬼嚇人欸！」

「誒？怎麼不說是自己先開始嚇人的？」照世緣反唇相譏，又拿出一條項鍊，遞給了律子羽，說道：

「這是我剛剛在地上撿到的物品，不知是誰所遺落的呢。」

律子羽一瞧，那鍊繩倒是沒什麼特異之處，但令人驚奇的是那墜飾——

竟是兩枚金色鱗片。

「這？這不是那金蛇的鱗片嗎？」律子奉驚訝的說。

「照世緣妳什麼時候發現那個寶貝的？我竟然都沒看到！」金少一則不滿的抱怨說。

「唉，難道不是因為妳被嚇得差點閃尿，以致於什麼也瞧不清了嗎？」照世緣又笑著反問道。

「太好了，有了這條項鍊，距離完成回生水的製作又更進一步。」律子羽欣喜地說，又對照世緣說道：

「這條項鍊能否交給我呢？」

「嗯？這本來就是要給妳的呀？因為妳在調查不可思議之事啊。」照世緣笑著說道。

「太感謝妳了，小緣。」律子羽誠心誠意地道謝。

7-5

隔日，午休時分，律子羽獨自一人行走在校園，卻又被一師長給攔下。

那位師長身著一襲凜然莊重的軍服，正是先前曾來毅班突襲檢查的教官花影人。

「教官好，請問有什麼事嗎？」律子羽一愣，仍然維持著安份地表象，禮貌地向師長問好。

「我聽人說，妳常於放學之後，在學校逗留到晚上也不回家？」花教官板著臉、冷冷地問道。

「這，我確實是在進行社團活動……但是我也未超出學校的關門時間。」律子羽想了想，她既未違反校規，更無什麼不合法之事，便也冷靜地為自己辯駁道。

「哦？是嗎？我怎麼聽聞妳是在校園內四處遊蕩？妳的社團難道沒有社辦嗎？」花教官仍抓著那點蹊蹺之處窮追猛打，誓要抓出點玄妙隱情。

「我的社團確實有社辦存在，但因為社團活動之內容需要於學校四處進行實地考察，或許因此驚擾了某些同學？如果是因為這樣，我會更加小心，不再驚擾到他人。」律子羽盡量讓自己的語氣足夠謙和有禮，並且帶上些許的歉意，但即使如此，花教官似乎仍不滿意：

「嗯，妳知道就好，但實際上，沒有以後了，八卦社的社團活動將被勒令停止，放學後還是早點回家吧，律子羽同學。」花教官嘴角一勾，丟下這句話後，便要揚長而去。

「教官！這不符合學校規定，社團活動的進行與否，該由社團老師決定！況且，八卦社的活動也未違反校規！」律子羽乍聞此事，甚是忿忿不平，遂據理力爭道。

「這嘛，妳可知校規中有一條『師長告誡時，不予以理會，行為表現具攻擊性、嘲諷性、污辱性，使他人身心具不舒服感，情節輕微者。……以記大過處分』？妳現在對我大聲嚷嚷，不就是違反校規了嗎？嗯，妳自己是不在意，但我記得……，妳姐姐好像想選學生會會長？妳應當不想因為自己的風評而連累到姐姐吧？」花教官向前一步，居高臨下地俯視對方，冷笑道。

「你……！」律子羽深覺氣憤，怒氣騰騰地瞪著那個趾高氣昂的師長。

「這是警告，奉勸妳不要再進行社團活動，那種社團，盡早解散也好。」終於震懾住對方，花教官似乎甚為志得意滿，心情甚佳的離去了。

7-6

律子羽火冒三丈地取出手機，想也不想，便給百里泣老師傳了個訊息，告狀道：

「花教官說要停止八卦社的社團活動，不讓我做社團報告了(///￣皿￣)○～」

「叮咚」一聲，百里老師竟秒讀秒回訊息，律子羽點開一看，只見老師寫到：

「誒？什麼教官如此囂張？這件事我來處理，妳儘管好好完成那社團作業，不能藉故遲交喔<(￣ c￣)y▂ξ」

律子羽終於放下心來，可以繼續專注在那回生水與不可思議的事情之上了。

7-7

回到教室，律子羽盤算著要在放學後再去探查一次「綠園不可思議．其之六，物品無法靜止的光復樓」，她在腦海裡整理現有的資訊，驀地又回想起前些天她與照世緣的對話：

「關於『物品無法靜止的光復樓』，妳知道了什麼新的消息嗎？」律子羽仍舊不死心地，追問道。

「我聽直屬學姊說，最近光復樓有許多人午休時都會做一相同的怪夢。」照世緣嚴肅地說。

「怪夢？什麼樣的怪夢呢？」律子羽好奇地問。

「那夢便是再現這傳說之場景：一棟靜止不動的光復樓，裡面所有的物品皆漂浮空中，持續地震顫晃動著，永不停止。」照世緣說。

「這樣聽起來，確實與第六項不可思議有所關聯。」

「除此之外，這夢的長短與教室位置有關，也就是說——越靠近那轉角傾斜處，其夢境越長。」照世緣又補充道。

7-8

『說到作夢，製作回生水的配方裡，也有提到夢這個字眼呢。』律子羽靈光一閃，便將這兩事牽連在一起。

「太黃君啊，妳那回生水配方裡的『持夢佐酒』又是什麼意思啊？」那時，律子羽如此意興闌珊地隨口問道。

「嗯，便是要抓個好夢來下酒吧，我只知道酒只要拿普通的酒就可以了。」太黃君亦敷衍地回答道。

律子羽記得那時她是這麼抱怨的：「蛤？要怎麼抓個好夢？捕夢網能不能呢？」

「妳可以試試呦。」太黃君極不誠懇地回答道，讓律子羽對此猜測的可信度打了個對折。

7-9

一樣地放學時分，一樣的四人組合，浩浩蕩蕩地往光復樓前進。

『終於快要結束了。』律子羽暗自想到，探查完這項不可思議，最後便是那「一年一度的臥底沙男」了。

來到那寧靜肅穆的光復樓裡，四人分頭各自行動，律子羽決定按照那個傳聞，先來找個地方睡個懶覺，看是否能夢到那個怪夢。

律子羽本來打算找個沒什麼人的教室，後來仔細想想，何不乾脆再去織夢師學姊的班級瞧瞧，她便往三年平班走去，碰巧學姊的好朋友也在教室內讀書，律子羽跟她報備以後，便正大光明的待在平班教室裡頭。

『問題在於要在哪兒睡覺呢？』律子羽環顧掃視整間教室，常理來說，趴在桌上睡覺是最正規的選項，她眼角掃過織夢師學姊的座位，內心一陣黯然。

『不要趴在桌子睡好了……試試趴在講桌呢？』律子羽嘗試著坐在講桌前方的椅子，想趴在桌上假寐一會，可惜那椅子的設計較為高挑，實在是不適合讓人坐在那椅子上趴睡，律子羽只好躍下椅來。

『燈燈說靠近轉角處的夢會比較長……，也就是說，在一間教室裡頭，靠近講台的位置做的夢也會比較長？』律子羽坐在講台上思索著，地板冷冰冰地，磕得她有點兒疼，實在是教人難以入睡的樣子。

她決定換個姿勢，背朝著講桌，盤腿而坐。

『既然睡不著，就來打坐冥想吧。』

律子羽閉上眼來，淨空其思緒雜想，待心神稍定、呼息稍平，其一呼一吸，漸趨柔緩而綿長，如青煙裊裊，若有似無，此時，但覺靈台一片清明豁然、身輕如燕，彷若忘我之境，天人合一。

驀地一聲輕笑，恰如那銀鈴脆響、貫珠扣玉，硬生生地打破那物我兩忘之境。

「哈，學妹妳下次再這麼個打坐，我可不來啊。」

乍聞這熟捻之聲，律子羽立即睜開雙眼，自己仍在那三年平班教室，而眼前那人，分明是她的直屬學姊織夢師。

與過去不同之處，卻是學姊飄浮於空中，彷彿無視重力存在，整間教室裡的所有東西，亦皆飄散著、晃盪著，載浮載沉似的，像被什麼力量給托著，卻又無法停止那如蜂翼般的顫動。

「學姊？妳怎麼在這裡？我現在是在夢裡嗎？」律子羽揉了揉雙眼，確認了教室裡除自己以外的事物皆是飄浮著的事實，又按了按太陽穴，納悶著自己明明方才正在打坐冥想，現在怎麼反倒覺得頭痛欲裂，整腦子昏昏沉沉的。

「嗯——是在夢裡呦，所有的人都陷在夢裡了呢，所以記憶變得片段而混沌不清，夢裡的時間是沒有時間的時間，夢裡的靈魂是心魂缺失的靈魂，半夢半醒的人們、真真假假皆分不清，唉呀——眾人皆夢我獨醒，誰來與俺歌一曲——？」織夢師學姊說著說著，卒然地唱起歌來，同時又凌空而舞，那懸宕飄浮的桌椅亦隨之紛飛舞動，整個局面撩亂如幻夢一場。

「等等！學姊，所有人都在夢裡，那記憶又是如何缺失的呢？」律子羽見狀，連忙出聲打斷這歌舞亂象，焦急地問道。

「記憶啊？記憶被蛇給吃掉了啊——妳可知曉，這建築物底下埋著一隻巨蛇，專門把記憶咬的破破碎碎的，連帶著夢境也一同給吞了呢。」織夢師停下舞步，稍一思索，便恐嚇似的回答道。

「那麼要如何阻止蛇去吞夢呢？失去記憶的人，又要如何復原？」律子羽又問。

「這還不簡單，既然蛇把夢跟記憶給吃了，就趁祂還沒消化完，叫祂吐出來唄。」織夢師聳了聳肩，彷彿窮極無聊似的，又要繼續她未完的歌舞。

「這？那麼請問學姊知道要如何捕捉好夢嗎？」律子羽話鋒一轉，又換了個話題詢問。

「捕捉好夢？當然得用夢罟，也就是人們所熟知的捕夢網，柳樹為框，蛛絲做網，羽珠為飾，網中有一圓洞，只有好夢得以通過，並順著羽毛流下，而壞夢則被困於網中。」織夢師學姊興致盎然地說。

「那麼，如果要抓夢來製作回生水，要抓誰的夢好呢？」律子羽緊接著又問。

「嗯，妳拿我的網吧，它放在只有我們三人知道的地方，睡吧，我會幫學妹妳們織個好夢。」織夢師學姊彷彿回到往常，臉上漾出一抹溫和的笑。

「學姊等等！我們三人，是指妳我和采鈴嗎？」律子羽又待追問，織夢師只輕輕拂過律子羽的頭，她便沉沉睡去。

織夢師望著那睡得乖巧的學妹一會，歡快地說：

「該織什麼夢好呢？嗯——？先這樣子好啦。」語畢，抓起律子羽的右手，將一條湛藍色的細繩綁在小指之上，打了個精美巧緻的蝴蝶結，滿意地說：

「可惜不是紅線，不然我就是月下老人啦。」

7-10

律子羽感覺自己在睡夢之中，她卻睜不開眼，更無法動彈，周身彷彿一片漆黑，她卻無從分辨自己在何種夢境？只能靜待自己睡醒。

「滴、答，滴、答……。」是她心裡的時鐘聲響，默數著光陰之逝。

『就不知道當自己睡醒，這時間能否與現實對上？』律子羽胡亂的想著，感覺自己無比的清醒。

『自己真的是睡著了嗎？』律子羽又開始懷疑道，思索間，忽地，某種生物壓在了自己身上。

『鬼壓床？』律子羽驚疑不定地猜想到。

「從前從前，有個受詛咒而陷入沉睡的公主。」驟然，一個鏗鏘有力的聲音響起，彷彿故事裡的旁白，正做著童話的開場。

律子羽感覺自己被人抱起，落在一個溫暖安穩的懷裡。

「她沉睡了千年，直到那個真心愛著她的王子出現，吻醒了公主。」那聲音又接著說道，而那人亦隨著那話語行動，俯下身來——

只輕輕一吻，律子羽便醒了。

那吻包含著太多情感，輕易地便撩亂了她的心緒，與所有的情慾一同轟炸而來。

律子羽睜開雙眼、滿臉潮紅，大口大口的喘著氣，好不容易緩過勁來，看清自己正身處某人懷裡，而那人一臉擔憂地問：

「妳沒事吧？子羽？」律子奉望著律子羽那泛著水氣的眼眸、緋紅的顏，不禁眼神一黯。

雖然是號稱長得一模一樣的同卵雙胞胎，但在律子奉眼裡，妹妹與自己分明是不同的，她們兩個，一個是大家閨秀，另一個就是小家碧玉。即便是相似的眉眼，仔細一瞧，那蛾眉硬是比自己少幾分孤高桀驁，那眼眸更是多了點靈動俏皮，一顰一笑、一舉一動，皆深深地撩撥著她的心弦。

有人說，愛上與自己一模一樣的面孔，分明是種自戀的徵象。

『我自戀嗎？』律子奉想起自己鏡中的臉龐，不禁在心中冷哼一聲。

『會說這種話的人，鐵定是沒有雙胞胎兄弟姊妹的可憐人。』

不懂，他們是不可能懂得。雙胞胎之間那種同出一體、如出一轍，彼此的靈魂之間相互吸引，卻又相互排斥的關係。她們是如此的相似，卻又如此的不同，她可以細數出自己與子羽百種不同之處，又可以說出她們之間的萬般相似，她們心有靈犀，彼此卻又能互補，那種靈魂間的頻率幾乎同步的契合之感，其他人是不懂的，也不可能會懂。

律子奉深深地相信著：雙胞胎之間只會有激烈至極的情感，不是深愛著對方，絕對不願被分開，便是彼此間深惡痛絕，恨不得殺死對方，讓自己成為獨一無二的存在。再不然，則是冷漠相待，兩條相似的靈魂，卻如同互不相識的陌生人。

萬幸的是，她跟子羽都深愛著彼此，她們是如此的幸運。

律子奉凝視著妹妹的臉，發現妹妹正一臉迷茫的瞧著自己，看起來還有點半睡半醒，真是我見猶憐，煞是可愛。

如此的想著，律子奉心中一動，此時四下無人，時機正好，她便輕柔地撫上那軟嫩右頰，輕閉雙眼，低下頭來，往那粉唇掠去。

好巧不巧，一陣風帶著些許粉塵吹來，讓律子羽打了個噴嚏，硬生生地阻斷了律子奉的動作。

律子羽甚是尷尬，她方才還睏著，故未注意到姐姐的怪異舉止，現在的她終於清醒過來，連忙拿出衛生紙來，擦拭著律子奉臉上的飛沫，嘴裡一邊忙不迭地道歉著。

「無妨，別太介懷。」律子奉嘴裡勸慰著，內心卻甚是惋惜，只好趁此機會享受一下妹妹的服務。

可不幸的是，又殺出一名煞風景的傢伙，大聲嚷道：

「在幹嘛？妳們剛剛在幹嘛？妳們可是有血緣關係的親姊妹！」金少一一邊叫嚷著，一邊試圖將律子羽拉出子奉懷裡。

「嗯？金少一？我們沒在做什麼啊？」律子羽狐疑地瞥了金少一一眼，納悶地說。

「妳多心了。」律子奉冷冷地說，悻悻然的鬆開子羽，站起身來。

律子羽亦站了起來，正要用手拍掉裙擺的灰塵，右手卻又被人握住。

「這是什麼？誰綁的？」原來是照世緣，不知何時便站在律子羽身後，此時的她正沉著臉，捧著那玉手皓腕，雙眼直瞪著那湛藍細繩索繫得蝴蝶結瞧個不停。

「嗯？這又是何時綁在我手上的？」望著那莫名多出來的繩結，律子羽亦是一副迷惘，左手一拉那蝴蝶結尾端，結解而散，先是隨著重力而落，隨即又隨風飄起，並且在燈光下散出不尋常的光澤。

「這是？琴弦？」律子羽靈光一閃，不禁興奮地說道：

「這繩子與青鳥給的那條相較，顏色更深，多了分沉紅，卻又未成紫色，這是條靛藍色的弦！」

「妳啊——！」照世緣無奈地嘆息，伸手拍了拍律子羽的頭頂，又說：

「下次可別再如此的不設防，妳的破綻太多了。」語畢，眼神左右逡巡，堪堪掃過律子奉與金少一兩人，言外之意，不言則明。

「這……正巧妳們兩個都在，我便直說了吧。」律子羽再怎麼的遲鈍又不解風情，對眼下如此暗潮洶湧的氣氛豈會不知，她心中一凜，正色說道：

「我考慮了許久，小緣，妳的付出，妳的深情，我都曉得，但我現在一心一意只想解決這一連串的事情，無暇分心去談情說愛，我很抱歉，我必須要拒絕妳。」律子羽後退一步，朝著照世緣深深一揖，滿臉歉然地說。

律子羽不敢去看照世緣的臉色，她狠下心來，轉過頭去面對著金少一，便看見另一張悲傷的臉。

「少一，謝謝妳自高一以來的陪伴，有妳在的日子我都很開心，對不起，是我太過遲鈍。妳說我逃避也好，找藉口也好，我只能跟妳說聲抱歉。我現在真的分身乏術！」律子羽又向著金少一俯首一揖，毅然地轉身，背著兩人，決然地說：

「忘了我，別再將我放在心上！」語畢，也不管三人如何反應，逕自跋足奔去。

7-11

照世緣與金少一兩人怔愣地望著律子羽離去的背影，久久無法回神，而律子奉則追了上去，直到奔出校門口去，律子羽才停步下來，彎著腰，手按在兩膝之上，喘著粗氣。

她以為女校裡不會有戀愛煩惱的，她是真的如此以為，女孩子間的友誼本就比男生之間來的親暱，少不了的小圈圈，或勾心鬥角，或喝醋爭寵，誰跟誰好，誰又喝醋鬧個脾氣，也不過就是打打鬧鬧一般，或摟摟抱抱，或勾手搭肩，也僅僅是女校裡的日常一景，如同家常便飯，妳不說，我也不會妄自菲薄的往那處想去。

『自己真的是想的太少了。』律子羽如此想著，也終於緩過氣來，抬起頭才發現姐姐正好繞至自己身前。

「我做錯了嗎？」律子羽對著姊姊誠心誠意地問道，她現在迫切地需要他人的救贖。

律子羽的臉頰泛著水光，不知是汗水還是淚？又或者是兩者混在一起，再也無法分開。律子奉舉步向前，用力地擁住妹妹，說道：

「妳沒錯，下次她們又煩妳，妳就跟她們說：『母親說上大學前不准談戀愛交男友！』」

「但是，她們會不會說，是交女友，不是男友，所以沒關係？」律子羽悶悶地說，還帶著點鼻音。

「不會的，只要是談戀愛就是不行，不是嗎？」律子奉狡黠一笑，強加解釋道。

『維持現狀就好。』律子奉心裡一沉，表面上卻安撫似的說：

「不要怕，即便天塌下來，我也依然都在，我永遠是妳的姊姊！」

她又悄悄地退回原位，最安全、最接近卻也最為無望的位置：當一個好姊姊！

7-12

律子羽坐在書桌前，桌上是攤開來的講義與筆記，她卻心不在焉，腦子一片混亂。

她以為慧劍斬情絲，就能斬除心魔，誰知卻是斬不斷，理還亂。只要一想要靜下心來，腦海裡便會浮現那兩張悲傷的臉，彷彿烙在心上的印記，火辣辣地疼，卻又滴不出血來。

『金少一現在會不會躲在沒人的角落偷偷哭泣？那傢伙愛面子的很，明天說不定又裝作沒事兒的樣子，嘻嘻哈哈的。』律子羽沉痛地發現，原來她以為的陽光開朗、直來直往，或許是刻意營造出的假象？

『那麼她又是抱著什麼樣的心情待在自己身邊的呢？又是何時發現自己的心情呢？』拿起手機，翻閱起她和金少一過去所傳的訊息，一來一往，大多是零散瑣碎的小事，逐一串連起高中那平淡卻快樂的日常。

律子羽瞧著那字字句句，卻讀不出那文字裡的情感溫度，太淡了，彷彿清水一般的融進血肉裡，分不開來，卻又離不開去，只因早已習慣她的存在。

『好想找個人說話。』律子羽在心裡想著，方才是自己跟姐姐說想要獨處的，現在怎麼好意思去煩人家？

「叮咚」一聲，手機裡跳出一則訊息，讓律子羽差點把手機給摔了出去。

仔細一瞧，原來是姐姐傳來的訊息。

『明明人就在隔壁？不知在搞什麼把戲？』律子羽疑惑地點開訊息，上面寫道：

「『解語花不解多情，多情卻被無情惱。』麻煩子羽幫我接下一句(ノω<。)ノ))☆.。」

律子羽原本煩亂的心緒又多了一絲無奈，怎麼感覺姊姊其實是在戲弄自己？她便隨意地回覆道：

「『忘憂草卻忘無情，無情又遭多情擾。』姊，妳在做啥啊？」

「真是不夠漂亮的對仗，看來妳心不在焉，我在寫作業，過來一起寫？」

「嗯。」律子羽簡短地回覆到，手機裡卻又跳出一則訊息，是金少一傳來的，律子羽顫抖著手，鼓起勇氣點開那則訊息，上面寫到：

「即使你這麼說，本小姐也絕～不會讓出子羽世界第一的好朋友這個頭銜的，小子羽你給我好好記住了。」

『我記住了。』律子羽如此地想著，接著便將手機收起。

7-13

照世緣並沒有傳訊息來，這倒是與過去一樣，她似乎不太喜歡電子產品所傳遞的文字。

其實她們並未認識太久，現在是高二上學期，所有的高二學生們剛經過一次的分班，在這幾周內經由課堂活動而逐漸熟捻，照世緣是少數在剛開學便來找自己搭話的人之一，她們初見不久，卻彷彿早已認識許久，許久，一見如故，讓金少一不知吃了多少飛醋。

有的人同窗三年，卻未曾交心，而有人偶一相逢，卻能引為知己。

律子羽心裡甚是擔憂，照世緣算是那種情緒起伏不大明顯的人，有時候會覺得讀不懂對方的表情，更遑論內心，即使她們相處起來算有默契而自在，律子羽也不敢說自己是完全的了解對方。

擔心歸擔心，自己卻是最不該去關心對方的人。

律子羽闔起書本，站起身來，書包卻隨著椅子的移動而傾倒，一本袖珍筆記便掉了出來。

『嗯？交換日記？何時放在書包裡面的？』律子羽低頭沉思，自己自顧自的跑出校門，之後又被姊姊拎著回到光復樓拿她丟在那裏的書包，或許便是在那段期間被放進包裡的吧？

撿起筆記本，正巧攤開在最新的一頁，上面寫到：

「你的心意我明白了。
   但無論如何還請你不要忘記，
   縱前路漫漫，星月無光，在你身後，還有人為你留一盞燈，
   盼能為你照亮今後前行的每一條路。」[10]

律子羽難受地望著那段文字，久久不能自已。

7-14

依然是校園一角，僻靜人少的室內，一名青衫少年、一位華服男子以及一名軍裝教官，頓成三足鼎立之勢。

「那個搞家政的傢伙呢？怎麼又沒出席？」那名教官冷冷地問。

「誒——只怕又因為什麼美食而耽擱了？我們便不等他了，你們覺得如何啊？」那名打扮的光鮮亮麗的男子陰陽怪氣地說。

「哼，當初就不該拉他入夥，不僅毫無助益，到時還得分他一杯羹。」那教官又不屑地說。

「這話怎麼說的——過河拆橋嘍！沒有他的幫忙，您可是連臥底是誰都找不著呢。」那名男子又開始冷嘲熱諷起來，夾槍帶棒地攻訐著對方。

「住口！大人所許下的好處，並不會因為參與者的多寡而有所改變，現在，事情正順利進展！還望你們幾位大人不要掉以輕心。」那名沉默許久的綠衣少年終於開口說話了，似乎對於兩位教師的利慾薰心的表現感到鄙夷。

「嗯？與其擔心我們是否掉以輕心？不如先擔心自己是否錯付真心，如何？被迷得暈頭轉向的臥底大人？」

「你——！」

「唉，我的好兄長啊，不知您拿到好處打算如何呢？我可是萬分好奇啊。」那男人又將矛頭轉向別人，故作興味盎然地問，也不知這份好奇是真是假。

「與你無關。」教官冷淡地回應道。

「真是可惜，我可是想要與您分享我的心願美景啊。」

「總之，煩請諸位成熟的成年人們按兵不動，靜觀事情的進展。」少年似乎失去耐性，遂如此總結道。

「真好啊，事情交給對方做，咱們便坐收漁翁之利，真是穩賺不賠的生意。」

「你要如此想也行，我只是來通知此事罷了。」那名少年淡淡地說，目光裡是滿滿地不信任，又接著補了一句：

「多做多錯，少做少錯，不如不做，望你們明瞭道家無為而治之理，好自為之！」語畢，少年又率先走出教室，做好偽裝，戴好面具，接著混入人群，誰也無法發現「他」的存在，而知道真相的人皆已遺忘。

『這樣子做真的是對的嗎？』少年問著自己，現在連他都不明白自己的心了。

7-15

八卦社社辦之內，律子羽目瞪口呆地望著那掛滿了整個空間的捕夢網，無言以對。

『學姊說，捕夢網在只有我們三人知道的地方，所指為社辦當屬無誤，但這又是為何？莫非是學姊的惡趣味？』律子羽低頭沉思，又想起高二剛開學時，學姊曾說過的話語：

「百里老師拐了個新社員，還嚷著要將社團改名呢。」

「老師他怎麼說的？」那時的律子羽實在是不懂老師葫蘆裡賣的什麼藥，便狐疑地問。

「老師說，湊不齊八名社員，這樣很不八卦欸，剛好你們三個人三種顏色，不如改名叫『三原社（色）』何如啊？」織夢師學姊模仿著百里泣的腔調說道，逗得律子羽忍俊不禁，無奈地說：

「這簡直是廢到笑，那個百老廢老師……。」

『就是這個了吧？』律子羽拿起唯一一張包含著藍綠紅三種顏色的捕夢網，腳步堅定地走出教室。

7-16

「『二鱗二羽，作對成雙。司南為盤，金塔作鍋。紫蓮一盞，補夢佐酒。』這是回生水的秘方，沒有錯吧？」金字塔廣場前方，律子羽朝太黃君問到。

「沒錯，材料妳都收齊了嗎？」太黃君說。

「這嘛，就差那『司南』與『金塔』了，我仔細想想，司南即是指南針，而金塔則是金字塔，所指的不就是金字塔廣場，以及廣場地面磁磚所繪的指南針圖案？」律子羽一邊說著，一邊取出那鱗片、羽毛、捕夢網、從自家裡廚房拿來的米酒以及裝著紫蓮的玻璃瓶。

「所以說，『金塔作鍋』表示我們必須把材料放進那金字塔內？但是廣場內便是游泳池，這又當如何是好？」律子奉好奇地插嘴問道。

「何不把材料都放進玻璃瓶內，再悄悄地放在游泳池裡？」金少一提議道。

「這——所以玻璃瓶是否一定要正對的金字塔的尖角？」律子羽又提出了疑問。

「這倒也不必。」太黃君回答道。

「捕夢網呢？也只要掛在游泳池內的高處即可？」照世緣亦問。

「沒錯，將這瓶子放進池內，網掛在塔內某處，只消一個晚上，回生水便可完成，於清晨之時，將瓶子放於盤上靜置數刻即可。」太黃君又說。

「所以，現在的問題是……，要避開巡邏的老師？」律子羽將臉湊近那仿玻璃的藍色金字塔斜面往下看去，能看見體育老師一頁書正在裏頭，監視的游泳池內幾名正在游泳的學生們，以防她們發生危險。

「喔！是花教官！」金少一指著游泳池上方看台的灰綠色人影，又大聲嚷道：

「呿！放學了還不趕快下班！不知道留在學校幹嘛咧。」

『這可麻煩了。』律子羽煩惱地想著：

『得想辦法把這兩個老師引開才行。』

「我們等游泳池快要關門，學生們都去洗浴時開始行動吧！」沉吟半晌，律子羽遂如此提議道。

7-17

「等下的計畫是？」太黃君問道。

「嗯……我想可以兩個人去引開花教官，並且趁機將捕夢網掛在欄杆上。另外三個人去絆住一頁書老師，同時找機會將玻璃瓶放入池裡。明早我自己來回收玻璃瓶與捕夢網即可。」律子羽說。

「問題是要有人想辦法混入泳池之內，若從看台將玻璃瓶往下丟，可能會引起太大的聲響。」照世緣亦發表了她的看法。

「我有辦法，今天我們班剛好有游泳課，我可以跟老師說我把東西忘在泳池裡了，需要去裡面找找，泳池關門前學生們都洗浴去了，老師也不用一直盯著沒人的泳池看。」律子奉立刻提出一個辦法來。

「這主意或許可行，我有多帶一套衣物，以防萬一不小心跌進池裡，我跟姐姐一起吧，還有誰要……。」律子羽話未說完，金少一立刻嚷道：

「我我我，我跟妳們一起！體育老師跟教官——當然選體育老師啦！」

「那麼我便與太黃君一道了，正巧我也有些主意。」照世緣淡淡地說。

「嗯，便麻煩妳們了。」律子羽對著照世緣與太黃君說道，又瞥了一眼地下二樓的游泳池，發現學生們陸陸續續地上岸去了，一頁書老師亦離開救生站的位子，便又說：

「時間差不多了，我們便開始行動吧。」

7-18

「妳有什麼計策？」太黃君好奇地問，此時她正與照世緣並肩而行，兩人經由金字塔廣場的樓梯往下走至地下一樓的游泳池看台。

「總之，我們先靠近教官，妳看我的暗示。」照世緣神秘兮兮地說。

「呃，好吧。」太黃君無奈地回應道，眼看她們與教官越來越近，只餘兩步之遙，太黃君開始感到緊張之時，走在左側的照世緣驀地伸出右腳，輕輕一絆，太黃君一個不穩而失去重心，整個身軀便向前傾，正要摔了個大跟頭之刻，照世緣右手一伸，堪堪地扶住了太黃君，左手一揮，卻又將對方的書包裡的東西掀翻在地，嘴裡故作驚慌地大聲喊道：

「太黃君！太黃君同學妳怎麼了？妳是不是又心臟病發作了？」

『去妳的照世緣……。』太黃君一邊在內心咒罵著對方，一邊忍住怒氣地演著戲，她低頭皺眉，手按著胸口，身軀微微地顫抖著，彷彿極為痛苦似的。

「這位同學怎麼了？是否需要幫忙？」花教官果真上鉤，走將過來關心學生的情況。

「教官！這個同學似乎不太舒服，可以麻煩教官送她去保健室休息嗎？我把地上的東西撿一撿就跟上去。」照世緣一臉擔憂又希冀地問道。

「嗯——也好，這位同學便先交給我吧！」花教官果斷地答應了，便扶著太黃君往保健室走去。

照世緣緩慢地撿拾太黃君散落一地的課本、文具，待看不見兩人的背影之後，先往下看了看泳池的情況。

『嗯，一頁書老師也不在，太好了。』

照世緣立刻拿出捕夢網來，掛在欄杆之上，接著便往保健室尋太黃君去了。

7-19

另一方面，律子羽三人走至地下二樓，在游泳池門口便遇著了一頁書老師，老師挑了挑眉，一臉無可奈何地說：

「嗯？游泳池要關門了，妳們要游泳下次要早點來啊。」

「啊，是這樣子的，下午的時候我們班有游泳課，我的東西忘在游泳池裡了，不知道可不可以進去找呢？」律子奉擺出好學生謙恭有禮的笑容，禮貌地問道。

「什麼東西呢？是掉在泳池裡？還是更衣室？」一頁書老師又詳細地問道。

「是一條手鍊，我也不確定掉在更衣室還是泳池裡了。」律子奉一臉苦惱地說。

「嗯……這次我便通融妳們，下次可別再把東西忘在泳池裡。」

「謝謝老師！」三名學生開心地說，迅速地脫鞋往泳池走去。

「誒？老師也跟上來了？」金少一鬼鬼祟祟地抱怨道。

「這樣子吧，等下妳們想辦法引開老師注意，我趁機把玻璃瓶放進池裡？」律子羽提議道。

「便如此做吧。」律子奉亦附和道。

「要怎麼吸引老師注意啊？」金少一一邊碎念著，一邊往池邊靠近，忽地腳一滑，身子左右搖晃，同時，嘴裡緊張地大聲嚷道：

「唉呀我要掉進水裡啦！」

「喂！金少一？」說時遲，那時快，走在旁邊的律子羽見狀，伸手奮力一拽，欲將金少一拽回岸上，不料卻用力過猛，自己反而隨著反作用力而往池子栽倒。

噗通一聲，律子羽往池底沉去，她正想著要站起身來，左腳卻一陣抽痛，太冷了，或許是因為水中已無泳客，因此便停止了溫水的供應，那冷水刺得她身體一個哆嗦，小腿隨之痙攣，她只能蜷曲著身體，兩手痛苦地抓著左腿，任由自己滅頂。

『沒關係——這口氣還未盡，我——。』律子羽還未想完，便失去了意識。

7-20

再次睜開眼睛，自己正躺在保健室的床上，三雙擔憂的眼睛正注視著自己，律子羽在姐姐的攙扶下坐起身來，開口問道：

「金少一呢？」

「她喔，正被體育老師訓話著。」律子奉冷冷地回答道，接著語調一轉，小心翼翼地問：

「妳還好嗎？有沒有哪裡不舒服的？」

「我沒事了，姊姊不用擔心。」律子羽試著站起身來，身體倒也沒有什麼疼痛之處，那一身濕衣服也被人換成乾淨衣裳，她便對著兩名同學說道：

「謝謝妳們的幫忙，我們去領回金少一，就各自回家吧。」

7-21

隔日早晨，律子羽趁著游泳池剛開始晨泳時間的短暫時刻，悄悄地將玻璃瓶與捕夢網收了回去。

昨晚在她失去意識之前，唯一記得的便是鬆開她帶在身上的玻璃瓶，那水瓶隨著重力沉至池底，因此也無人發覺。

回生水製作完成的時間只有她跟太黃君知曉，她跟其他人講的時間則晚了足足有一個小時。

要在游泳池裡尋找裝著透明液體的玻璃水瓶，並不是件容易的事情，除非知道它的大略位置，幸好律子羽約莫記得昨日金少一差點失足落水的地方，因此尋找瓶子的工作還算順利。

「回生水的顏色是怎麼樣的？」律子羽回想起當時她與太黃君的對話，太黃君是這麼回答的：

「自鍋裡剛取出的回生水是澄澈透明的，在陽光的照耀下帶著些許紅色光澤，置於盤上放冷後，則變作略帶湛藍光澤的透明液體。」

「嗯，沒錯，這確實是回生水，並未被人給調包。」律子羽再三確認以後，便將玻璃瓶收回書包裡，轉身離去。

7-22

『在交出回生水前，她還想去找一個人。』

律子羽在午休時間獨自晃到那森林遺跡之處，那幾株孤林仍頂著些許墨綠枝葉，隨著寒風微微搖曳。

她便席地而坐，取出那六弦琴來，信手而彈，一曲青羽憑風、虹飛千尺，自指尖傾洩而出：

「瑤草一何碧，飛入青森林。枝上綠葉無數，葉上有青翎。我欲穿林尋路，直入天邊盡處，綻翅展虹霓。[11]」詞曲相應，情景相合，一抹青影乘風而出，穿過林梢枝頭，橫入天際，虹彩追隨其後，待雨落而歸去。

那青鳥盤旋數刻，斂翅停於律子羽肩上，接著續吟道：

「只恐清明雨，淅瀝濕人心。」又說：

「好詞，好曲，但尚欠一色。」語畢，青鳥昂首翹望那天際虹彩，紅黃綠藍靛紫，惟不見「橙」色。

「確實如此，我曾聽聞『七弦為琴，響徹風雲，煉邪真金，又療亡心，聽令青羽，終不思議。』不知其解為何？」

「此所指為七弦琴之妙用也，其用有四。」青鳥緩了口氣，又接著說道：

「一者，煉邪真金，真金者，合為『鎮』也，其用為『鎮邪』。」

「嗯？那麼『又療亡心』所指莫非為『又療忘』？」律子羽聽罷，靈機一動，舉一反三地問。

「沒錯，湊齊七弦之琴，能令那些失憶者恢復記憶，此外，又能鎮蟒邪、號青羽，使不可思議的傳說終結。」青鳥又緩緩地說道。

「傳說終結……失去記憶的人們恢復記憶，藏身不可思議的學生們亦回到教室裡繼續就學，那麼，你們呢？」

「我們？你說我跟金鱗蟒邪嗎？我現在唯一的念想是繼續守護這所學校，至於他……不知是否還記得自己的本心？」

律子羽的思緒還停留在「傳說終結」的想像裡，腦海裡驀地一閃，頓時想起那久未曾見的幽靈學姊。

『不知學姊近況如何？是否仍在光復樓裡四處飄盪，獨自哼著歌兒？』想著想著，律子羽遂開口問道：

「那麼，幽靈也會隨著傳說終結而消失嗎？」

「幽靈？幽靈隨著執念消失而逝，而傳說來自於人心，人們由於恐懼、想像而創造出傳說，並且利用傳說來達成某些目的，一個傳說的終結，亦象徵著一個時代的結束，最後，只有故事流傳下來。」

「那麼……請問您知道臥底是誰嗎？」

「臥底？我並不知道臥底是誰，但是臥底們都有一個特徵，他們都帶著信物！」

7-23

傍晚時分，律子羽站在光復樓二樓的司令台上，對著箭無形問道：

「箭無形，回生水我帶來了，接下來要如何做呢？」

「太好了，交給我吧。」箭無形接過回生水，又遞了一條橘色繩索給律子羽。

「這是？」

「最後一條琴弦，這下總算大功告成。」箭無形說完話，便揭開瓶蓋，將回生水倒在窗框之上，那水綿延不絕，順著牆面流至司令台面，再沿著樓梯往下流到一樓。

回生水恰如其名，這棟古老的建築物彷如飲下一瓢生命之泉似的，多了點生氣與靈動，似乎可以看見那靜止已久的齒輪又再開始轉動，再運轉個十年、百年……繼續困住那凶煞蟒邪。

律子羽終於稍微放心的鬆懈下來，她看向箭無形，發覺對方的表情也如釋重負地，不禁相視一笑。

然而好景不常，只一剎那，一聲狂妄獰笑驀地劃破蒼穹——

「哈哈哈哈——是誰那麼好心？特意將本座給復活了！嗯……又是這座該死的塔？休想困住本座啦！」

律子羽驚訝地往聲音來源一瞧，只見那金蛇又憑空出現在窗內，竟是完全甦醒過來，晃了晃腦袋，吐著殷紅的蛇信，便又想自窗戶鑽將出來，還沒等祂穿過窗戶，那窗扉逕自率先墜下，將蛇阻攔在內，那蛇將臉貼在窗上，威勒似的喊道：

「又來！又想困住我了？就憑這棟歪斜的百年建築物？休想啦！」語畢，蛇尾一甩，用力地砸在窗上，一時轟然作響，整棟光復樓亦隨之搖晃。

7-24

同一時刻，校園一隅的數人亦感應到金蛇之復活，正聚在一起共襄大計。

「哈哈哈——終於，金鱗蟒邪終於復生！這都是多虧了臥底大人的妙計。」許久未見的家政老師這次終於出席聚會，興致勃勃地說。

「這次不費吹灰之力便達成了目的，金鱗蟒邪復活，是否該去迎接祂呢？」就連一向冷靜自持的教官亦略為興奮地開口提議道，與此相反，那青衫少年維持著一貫地冷漠態度，一句話便澆熄眾人的興致，冷冷地說：

「不，那蛇自視甚高，祂只聽地位至尊者之話，你們便繼續按兵不動吧。」

那華服教師倒也死性不改，逮到良機便又反唇相譏，嘲諷似地說：「哦？傳說中七弦琴能操縱金蛇與青鳥，現在七弦已得，何不把那琴奪來即可？還是說……臥底大人您捨不得、狠不下心來啦？」

「哼，你現在是想干涉我的行動嗎？」綠衣少年對此挑釁早就習以為常，便是不為所動，那教師遂又繼續據理力爭地辯駁道：

「誒——我這不是在替您出主意嗎？再怎麼說，兩者相較之下，取得七弦琴更為容易，不是嗎？」講得口沫橫飛，有憑有據似的，就待那少年如何定奪。

可惜的是，那少年雖然年輕，卻也不是如此輕易便能呼嚨的料，他只輕哼一聲，語調冰冷地說：

「你以為——那七弦琴任何人都彈得了？若非如此，我何必要廢那麼多的力氣與她周旋？」

如此氣勢威壓，那教師旋即見風轉舵，怪聲怪氣地改口說道：

「唉呀，看來是我錯怪臥底大人了，如此這般，咱們只好繼續作壁上觀，且看您大展身手嘍！」

「望你切勿再擅自行動，言盡於此。」綠衣少年臉色森然地步出室內，外頭天色已黑，既無疏星，更無明月，只有夜風黑夜，陪伴這名歸人，走上那條不歸路。

『其實我早已明白，我想要的不是力量，而是……。』

那未盡的念想，伴隨著少年由黑暗步入另一個黑暗。

7-25

此時，律子羽與箭無形兩人仍與那金蛇相互對峙著，那金蛇仍舊不死心地持續拍打撞擊著窗扉，整棟建築如同遭逢地震似的晃盪。

「金鱗蟒邪！你想要的究竟是什麼？」律子羽大聲地問出她疑惑許久的問題。

「哈哈哈哈！人們從來只跟我說他們想要什麼！從未有人問我想要什麼？妳倒是第一個人問我這個問題的人！」金鱗蟒邪仰天狂笑，語調裡卻帶著一絲悲涼，兩分瘋態，接著，彷彿受到什麼刺激似的，發狂般地撞著那透明窗扉，直撞的窗面上斑斑血跡，甚為駭人。

「蛇……蛇發瘋了！該怎麼辦？不知這光復塔能困得了祂多久？」箭無形膽顫心驚地問。

律子羽連忙取出那六弦琴來，將方才得到之橙色琴弦接上，十指連彈，一首鎮魂之曲恍若泰山壓頂似的砸將下來，遏止了那金蛇的狂暴姿態，恍如狂風暴雨過境，此後，驟雨歇，微風起，鏗鏘金鳴轉為呢喃低語，一曲寧神撫慰蛇心，竟使那蛇沉睡過去。

7-26

二年毅班的教室之內，幾個人聚在一起討論著。

「金鱗蟒邪的復活不在意料之內，這其中到底出了什麼差錯？」律子羽手按著太陽穴，似是百思不得其解的問道。

「回生水的材料……是否有什麼問題？」太黃君提醒道。

「材料？材料應當是沒什麼問題……除非……！」律子羽低頭沉吟半晌，驀地眼中精光一閃。

「對了對了，還剩下最後一個不可思議不是嗎？會不會要解完此項謎題才能知道全部的真相呢？」金少一興奮的扯開話題，興致高昂的提議道。

「最後一項不可思議『一年一度的臥底沙男』，說的是怎麼樣的傳說呢？」照世緣亦順著金少一的話語，一臉好奇地問道。

「一年一度，是否表示每一個年級都有一個臥底呢？那他們從何而來？意欲為何？」律子奉則是恰巧從溫班來到毅班找妹妹，聽聞眾人的討論，亦插嘴說道。

「傳說每一學年都有一個臥底混在學生之中，『沙男』是『沙漠之男』的簡稱，也就是友校同學的代稱。至於目的……根據素還真與百里泣老師給的訊息，一個是『伏鳳降龍，威震林中』，另一個則是『以葉覆沙，尋羽求蟒』，我想，龍鳳亦可視為蛇鳥的代稱，而林中所指的則是我們的學校了。」律子羽詳細的分析道。

「意思是說，臥底用綠色制服掩飾自己原本的卡其色制服，目標是青鳥與金蛇，將他們降伏然後在這所學校稱霸？這樣子疑惑的地方便是……降伏蛇鳥的好處在哪裡？」律子奉接過話頭，又跟著提出一個疑問。

「先前冷劍白狐同學曾說：『金鱗蟒邪，邪霸天下，得此蟒者，攝魂補心。』綜合一些事件，我認為祂能奪取、修改人類的記憶，而獲得金蛇則是獲得權力與力量的象徵。」律子羽又補充道。

「冷劍白狐？」眾人異口同聲地問，律子羽一怔，發現大家的記憶仍是還未恢復，正想著要從何解釋之時，照世緣忽然長歎一聲，感嘆的說：

「青鳥是幸福的象徵，或許，臥底想要的只是幸福罷了。」

「誒？什麼樣的幸福非得要臥底才能得到？難道他有什麼求而不得的事物嗎？」金少一似乎不甚滿意此種論述，反駁似的問道。

眼看眾人的討論流於主觀臆測，律子羽只好搶過話頭，解釋道：

「臥底內心的真實想法我們無從得知，要在整個諾大校園中尋找出三位臥底，更是難上加難，我們只能綜合已有的線索……，比如說，每一年都有一位臥底，那麼臥底是否會在這所學校潛伏三年？還是說，只會停留某段時間，之後便會默默地消失？」

「消失？說到消失，第四個不可思議說的不就是『消失了的一年真班』？」律子奉又問。

「消失的一年真班，沒有人有就讀過一年真班的記憶……沒有人記得的臥底……啊！還有一件事情，我怎麼現在才想到！」律子羽驚詫一聲，也不管其他人如何反應，逕自轉身跑出教室。

7-27

『書中自有黃金屋，書中自有顏如玉。這是那時的字條，提示我要去圖書館尋找某種答案！』律子羽朝著圖書館拔足狂奔，一邊思索著現有的資訊，思考著下一個步驟該如何進行。

『那個答案勢必與臥底有關，合理的解釋是每一年的臥底皆曾就讀一年真班，為了隱瞞自己的蹤跡才消除同班同學與自己有關的記憶，所以該尋找的東西應當是學生名冊！如果能找到去年就讀一年真班的學生名單，或許更能接近真相？』

終於來到新建的圖書館內部，律子羽穿梭在書架之間，同時持續的仔細推敲著：

『但是，學生名冊這種東西，應當是放在教務處或學務處這類的地方才對？不對，既然老師們的記憶多少也都受到影響，在行政單位或許也找不到真班相關的資料了吧？這樣是否代表老師裡面也有內鬼？才能將學籍的資料進行修改？』

『先不管老師裡的內鬼，現在最要緊的是找到那份名單……但是，書中自有黃金屋，書中自有顏如玉，所指的究竟是哪一本書呢？』

思慮遇著了瓶頸，律子羽也跟著停下腳步來，她苦惱的在拿出手機，在Google搜尋裡鍵入了這十四個字。

『嗯？這兩句話出自於宋真宗趙恆的《勸學詩》，但學校館藏內並無趙恆詩文集，莫非要找找《全宋詩》或者《宋詩選》之類的？又或者尋找《宋史》裡的〈真宗本紀〉？唉……還真是毫無頭緒。』律子羽停在詩集著作的書架之前，翻找了幾本宋詩集，沒有找到那真班的名單，但卻找到了《勸學詩》的全文：

「富家不用買良田，書中自有千鍾粟。
    安居不用架高堂，書中自有黃金屋。
    娶妻莫愁無良媒，書中自有顏如玉。
    出門莫愁無人隨，書中車馬多如簇。
    男兒欲遂平生志，六經勤向窗前讀。」

「這首詩的主旨就是在勸人讀書考取功名罷了，問題在於這人的『書』所指的又是哪本書呢？綜觀全詩……最後一句點出『書』所指的是『六經』，如果是儒家六經的話，所指的是：《詩》、《書》、《易》、《禮》、《樂》與《春秋》，啊——！這『書』所指的想必就是《書》了！」

似乎終於找到些許頭緒，律子羽加緊腳步走到目標書櫃前方，書架上擺放著各式版本、注解本的《尚書》，律子羽偏頭思索一陣，接著直接抽出排序在最前方的那本《尚書》，「嘩」地一聲，一張白紙隨之飄落，上頭寫滿密密麻麻的小字。

彎腰拾起那枚紙張，仔細一瞧，上頭寫著：

「第XXX學年度．一年真班學生名單。」

律子羽緊張地讀起紙上的一個個姓名，彷彿大考後查看榜單的考生一樣的緊張，差別就在於，查看榜單時是在找自己的名字有沒有在上面，而現在的她則是在找有沒有認識的人名列在其中。

『有沒有我認識的人……沒有，沒有……啊，有了！』律子羽在名單上找到了熟悉的姓名，不禁心裡一沉。

那一剎那，不管是有意還無意，善意或者惡意，她都由衷地感覺到了欺騙。

「照世緣……。」她輕聲唸著那個熟悉又陌生的名字，內心百感交集，正手足無措之際，忽然被人自身後擁住，律子羽一個驚慌，不小心就將那紙揉在掌心裡，側目一看，那人正是自己方才唸叨著的照世緣，臉上依舊掛著那溫和的熟悉笑臉。

「妳怎麼在叫我的名字呢？在想我啦？」照世緣藉著擁抱的姿勢，將臉湊在律子羽耳旁，親暱地問到。

「妳怎麼會來這裡？」律子羽卻不回答照世緣的玩笑，反而冷淡地反問道。

「這是因為，我有事情要跟妳說。」照世緣輕聲說完，感覺圖書館不是個適合說話的地方，便拉著律子羽往戶外走去，兩人一前一後，手拉著手，走出學珠樓，橫過操場，又穿過了光復樓，來到了菁圃石之前。

7-28

「妳還記得這個地方嗎？」照世緣驀地開口問道。

本來還惦記著真班名冊的律子羽頓時想起這石碑前的一吻，霎時滿臉通紅。

照世緣又一次的執起律子羽的雙手，笑著說道：

「誒——小子羽在想什麼色色的事情嗎？我這次來，是來詢問妳是否要加入我的團隊，與我一同參加學生會會長的選舉，我們一起來讓這所學校變得更好吧！」

「學生會會長？」

「是呀，選舉的報名截止日即將到來，小子羽，所有的人當中，妳是我最理想的副手，來當我的搭檔好嗎？」

「但是，姊姊她……。」律子羽腦海裡閃過姐姐的背影，情緒不禁一陣低落。

「妳想要一直待在姊姊的羽翼之下，被她給保護？」照世緣話鋒一轉，決定使出激將之計。

「我才沒有！我只是希望能幫她的忙！」律子羽果然中招，只激動地反駁道。

「但是她有開口要妳的幫忙嗎？」照世緣便再接再厲，持續地逼問道。

「沒有……她什麼都沒有說……。」律子羽一聽，內心更是一陣黯然，情緒低落地想著：

『也是，姊姊從未開口要自己幫忙，或許是自己自作多情了？』

「那麼，何不試著證明妳已經成熟獨立？我們一起闖出這片天空，不好嗎？」照世緣趁勝追擊，繼續握著律子羽的雙手，鼓舞似的說。

「我……。」律子羽仍舊沉吟不決。

「據說兩個人一起朝著同個目標努力，最後就能走在一起，我想與妳爬到巔峰，看盡這世間的美景，我們一同讓這所學校變得更好吧！」語畢，照世緣終於鬆開律子羽的手，離開之前，又補充道：

「報名的截止日就在後天，我等妳的答覆。」

「等等，小緣，妳一年級是哪個班級呢？」律子羽乍然想起圖書館裡的發現，連忙喚住對方，緊張地詢問道。

「嗯？我沒跟妳說過嗎？是一年數班喔！」照世緣腳一頓，頭一偏，神色自若地回答道。

『不管照世緣是一年數班也好，或者是一年真班也好，她的內心裡恐怕都只為了學生的權利在奮鬥與努力？或許……真的是我多想了？』

7-29

「姊姊……。」律子羽欲言又止，卻又不知該怎麼開口，才不會顯得自己太過妄自菲薄。

「怎麼啦？子羽？」律子奉輕柔地撫摸妹妹的頭頂，笑著問道。

「學生會會長選舉……有找到副會長的人選了嗎？」律子羽眼神游移，扭扭捏捏地問。

「嗯？還沒有呢……怎麼說啊，我還在適應溫班的氛圍，或許就放棄了吧……。」律子奉的情緒裡帶著一絲的低落，伸手擁住自家妹妹，彷彿尋求安慰似的。

「我……。」律子羽內心猶豫不決，遲遲下不了決定。

7-30

今日，學校裡傳得最沸沸揚揚的話題，是一張被張貼在校園公佈欄上的照片：那是張兩名女學生擁吻在一起的照片。

其實那照片本身並沒有什麼，畢竟現在這個時代，同性婚姻已然合法，至於女高中生，只要已滿16歲者就擁有性自主權，想要跟誰接吻，只要沒有妨礙到他人，又有何妨？

問題就在於，這照片裡的兩位主角是親姊妹，在照片旁還貼著一張紙條，用紅色簽字筆大大的寫著：

「不倫？學生會會長候選人律子奉染指親妹妹？」

短短的一行字，卻是滿溢而出的惡意。

即便一女中是間校風開放的女校，這則消息亦引起軒然大波，在持有正反兩派意見的學生之間引起激烈論戰，熱烈程度甚至超過學生會長的選舉。

至於律子羽兩人則在一早就被各自的班導抓去訓話，訓話內容無非是些「學生該做好本分、以課業為重」等等的告誡，當律子羽終於走出教師辦公室，除了因為被師長嘮叨而產生的疲倦感之外，內心更多的卻是疑問與不解。

『因為她對那照片裡所發生的事情毫無印象。』

律子羽低垂著頭快步往二年溫班的教室走去，縱使滿城風雨不斷，她也不在意，她內心的念頭只有一個：就是她要找姐姐問個清楚。

這短短的一小段路，她試圖要關閉心門，不去聽那些蜚短流長，但那些流言蜚語彷若寒風，不斷地自門縫吹入，一字一句的刺入心房。

「哎噁——好噁心！親姊妹欸！還是雙胞胎！是有什麼問題嗎？」

「真是可惜，本來想投給她的，等到候選人的名單公布，再看看還有沒有其他人選好了！」

「哈哈哈！這世上果然無奇不有！什麼樣的變態都有呢！」

『不是的！不是這樣的！姊姊她——！』律子羽走到溫班前方，看到姐姐正孤伶伶的站在走廊盡頭發呆，便直直地衝了過去，用力地擁住對方。

「子羽？我是不是個很糟糕的姊姊啊？」律子奉維持著背對著妹妹的姿勢，黯然地問。

「怎麼會呢？妳是世界上最棒的姊姊！」律子羽斬釘截鐵地說。

「但是我……確實對妳做了糟糕的事情，也有不該有的想法……。」

律子奉說話的語氣與過往截然不同，她本是個優秀的模範生，正直、開朗又陽光，不僅天生帶有領導人的氣場，更是文武雙全、五育均優，所有的的科目裡竟找不到一項弱點，「生來就是做讀書人的料。」這是許多師長們給律子奉的評價，自高一入學以來，學校裡大大小小的獎項總少不了她，只要是她有參與的比賽，便是「永遠的第一名」，在二年級學生間流傳的傳聞則是：「誰要是能在某場競賽裡勝過律子奉，拔得頭籌，便能一飛衝天！」

現在這個「永遠的第一名」爆出了如此駭人的醜聞，那原本啜手可得的會長寶座乍然變得遙不可及，更別說她那優秀的聲望更是一落千丈，神壇崩塌之後，人們才會赫然發現，他們所以為的「天才」其實也只是個普通人罷了。

「她」只是個平凡的十七歲少女，刻意隱瞞多年的心事如今被人攤在陽光之下，接受眾人的指指點點。

所以，她哭了。

7-31

發現這件事的時候，律子羽先是愕然、心疼，接著心裡湧起的是憤怒，於是她便大聲地吼道：

「這是我們自己的事！又與他人何干？」

她便拉著姐姐往那片殘存的森林奔去，穿過走廊，罔顧走廊不得奔跑的規定，跑下樓梯，無視沿途的漫天流言，只安撫似的說道：

「我帶妳去找幸福！」

兩人跑到那墨綠石碑前方，卻不見青鳥，只遙望天外一抹垂虹，一點墨青，彷彿白絹上的一筆揮毫、一滴濺墨。

「是彩虹！以及……青鳥？」律子奉凝望那天邊蜃景，喃喃地問。

「妳聽——。」律子羽手抱七弦琴，一曲輕揚，先是幾聲輕巧的雙連音，如影隨形，卻又黏而不膩，幾個簡單的音符，卻將回憶帶往從前——

那天真爛漫，又至性無邪的童年時期。

「小子羽又跌倒了？不要哭啊！」

「姊姊走的太快了，我跟不上……。」

「那我慢下來等妳。」

琴轉激昂，如碎玉鳴泉，擂鼓流水，鏗鏘爭鳴如三國亂，最終卻分而復合——

「我不喜歡唸書！」

「妳不認真讀書的話，高中就得跟姐姐分開嘍。」

「我——。」

琴轉低鳴，彷若嗚咽凝於指間。

「姐，高二要選類組了，妳想選第幾類啊？」

「子羽，抱歉，我想轉去數理資優班……妳想一起去嗎？」

「……妳騙人，明明只有一個名額，怎麼樣也不可能一起去的。」

曲近終末，漸往寂寥，其琴遙遙，其路迢迢，離情依依，彷與歸人別。

「這是我為妳而奏的戰歌，讓我來助妳取得勝利！」

律子羽剛毅果決地說，彷彿在對天起誓一般，接著便收起琴，將一封信塞到姊姊手裡，逕自離去了。

只見那信上寫著：

「雙姝並蒂，情踰血深；
    常棣同根，契勝金蘭。
    手足連枝，與子同身。
    猶氣分二，不獨而生。」[12]

7-32

另一處，兩名教師似在爭論些什麼。

「這件事是你所為？」花教官眼神冰冷的望著自己的孿生兄弟，表情看似無法苟同其所作所為。

「是又如何？你管得了學生，可管不了我啊，兄長。」那名被質問的教師卻毫無畏怯，嘲諷地反問道。

「臥底的交代，你，忘卻了？」

「他該感謝我啊！遇到一個品學兼優，幾乎毫無污點的對手……可以預見這是場艱困的戰爭，若非我這一手，結果可是勝負難料！」那教師兩手一攤，得意洋洋地說。

「是嗎？哈，就怕你弄巧成拙。」花教官冷哼一聲，逕自轉身離去。

『選舉的結果會印證我們孰是孰非！我會證明，世上沒有無法摧毀的手足親情。』

修老師臉色陰沉的望著兄長離去的背影，內心湧起一股毀滅一切的快意，喃喃地說：

「因為妳無法自己做決定，那麼就由我來幫妳，我是不是個好老師啊？哈哈哈哈——！」

7-33

今天，正是學生會會長競選報名的最後一日，整個校園裡瀰漫著一股沉凝的氣氛，彷彿風雨欲來。

「照世緣。」

照世緣腳步一滯，她發現了一件瑣碎但她極其在意的小事：律子羽連名帶姓的喚她。

她心中的警鈴正叫囂著不對勁，但表面上仍裝作無悲無喜，平靜的轉過身來，一臉疑惑的問：

「怎麼啦？小子羽？」

「事情傳的沸沸揚揚，想必妳也早就聽聞了——為了姊姊，我會跟她一起參選。」律子羽先是深吸一口氣，接著故作平淡地說。

「好，我知道了。」照世緣臉色平靜無波，分明是一顆巨石落入心湖，卻濺不起一絲漣漪。

『他早該認清，結局必然如此。』

他神色漠然，彷彿戴上一張再也揭不下來的面具，只聽見律子羽黯然地說：

「對不起。」

彷彿在跟命運置氣似的，他聽見自己較勁似的回應道：

「不用抱歉，我也有欺瞞妳的地方。」

「我知道的……雖然只是猜想，卻沒有證據。」律子羽沉默半晌，平淡地說：

「假設金鱗蟒邪的復活並非偶然，而是有人刻意去促成的，是否表示『那個人』不是臥底，也可能是與臥底有關的人？這就暗示著，『臥底確實在我身邊』，他對我的一舉一動暸若指掌。」律子羽彷彿打開話閘子一般，將所有的推論娓娓道來，緩了口氣，又繼續說道：

「臥底是參與回生水的材料蒐集、製作的其中一名學生，他男扮女裝，高一時就讀一年真班，身上帶著信物——我猜，信物便是那兩枚鱗片做成的項鍊吧？那也是促成金蛇復活的關鍵？」

「妳說對了，我就是臥底，那條項鍊確實是信物，並且能夠修改周遭的人的記憶……但不知為何，只有妳的記憶我無法修改。」

「你為何要騙我？你還說你是一年數班……你這樣子做的目的究竟是為什麼？」律子羽的眼神既悲傷又不解，刻意的欺騙與背叛，往往只有一線之隔，她不由得的去猜想，她所以為的知己知心，或許只是錯看？

「對不起，原諒我好嗎？」照世緣想伸手擁住對方，卻霎時想起自己的身份，那手臂便懸在空中，只虛抱著律子羽，告解似的說：

「我沒有想要傷害妳，我只是想要帶祂回家，只有這樣，一切才能恢復原狀。」

「好，我們一起讓祂回家。」

7-34

轉眼便到了選舉前日，朝會時分，諸位參選人皆須於全校師生面前發表其政見與競選宣言，其慣例為：每一組的參選人依序上台，在一定的時間內進行演說，說服台下的學生將手中的選票投給自己。

第一組的學生會會長參選人走上司令台來，卻只有一人。

「這位同學妳的另一位搭檔呢——？」台上的司儀疑惑地問，照世緣卻一把搶過那麥克風，昂首說道：

「我想各位同學大多是明眼人，對於某些不公不義的競選方式，或抹黑、或汙衊對手的作法，應當是能一眼看穿，對此我也不用再多說，那些不義之舉，雖與我無關，我亦不願藉此種方式贏得選舉，因此，本人二年毅班照世緣．一號候選人，在此宣布放棄參選，另外，我推薦二號候選人律子奉，希望大家能把票投給她，謝謝！」

在眾人的一片嘩然聲中，照世緣迅疾如風的走下講台，那司儀拿著照世緣還給她的麥克風呆愣半晌，終於回神說道：

「唉呀，那現在的參選人只剩一組人馬了，根據《學生會主席選舉實施辦法》：『當候選人僅有一組時，其得票數須達選舉人總數20%以上，始為當選。』究竟這僅存的一組候選人能否拿到選舉人數五分之一的票數呢？讓我們歡迎第二組候選人上台，首先，我們先請會長參選人律子奉同學發表她的政見。」

司儀將麥克風遞給走在前頭的那名學生，那學生接過麥克風，卻笑得別有深意，輕咳一聲，說道：

「誒——司儀居然把麥克風先拿給了我，怎麼說呢？我不是律子奉啊！」說得一臉尷尬，還用手搔了搔頭，極為無奈似的。

台下一陣哄堂大笑。

「正巧，這樣子更證明了多數的人都分不清楚我跟姊姊呢，這讓我想起那張照片，也不知是誰那麼無聊，把愚人節拍攝的照片當作籌碼談資，就那樣煞有其事地貼在公佈欄？這件事有幾點需要我來澄清：第一，那是張開玩笑所拍得照片；第二，主動親吻的人是我；第三，這是我們兩人的私事，既未影響到他人，更沒危害到社會，何不用更開闊的心態來看待此事？嗯——我想此事便到此為止，政見發表什麼的就交給姐姐吧！現在我要為大家獻上一首洗滌靈魂之曲．初心。」

語畢，不待司儀出聲阻撓，抱琴而坐，一曲高山流水，自峰頂而落，如坐瀑底，如浴寒泉，彷若醍醐灌頂，使人靈台清明。琴聲婉轉如泉，沁人心扉，涔涔漣漣，輕拂明鏡，將那塵封已久的記憶，浮將上來。

『忘卻的，錯亂的，全都再次記起——彷彿回到最初。』

一曲盡，人初醒，彷彿黃粱夢斷，仍舊悵然若失。

「那麼我們就歡迎二號候選人律子奉來發表她的政見——。」見那司儀尚渾渾噩噩地，律子羽逕自搶過她的工作，將麥克風遞給姐姐。

「我的政見是……。」

7-35

「妳是這屆的學生會會長？」金鱗蟒邪看了律子奉半晌，祂實在分不太清楚這兩個人，不過這並不重要，對祂來說，事情總算有了轉機。

「沒錯。」律子奉回答道。

「那麼妳就是這所學校裡掌握最多權勢的學生了，我可以幫妳實現一個願望呦！」金蛇咧開嘴，笑著說道。

「我只希望她能幸福就好。」律子奉望了站在一旁的律子羽一眼，波瀾不驚地說。

「哈，想要幸福？要找的應該是青鳥吧，算了，對妳來說，何謂幸福？」金蛇嗤笑一聲，不置可否地說，又轉向律子羽詢問道。

「身邊的人都平安健康且快樂的活著，沒有一個人死去！」想起幾名失蹤失魂的同學、學姊，律子羽便斬釘截鐵地回答道。

「那還不容易，幸福現在就在妳手中！」金蛇仰頭大笑，又補充道：

「我會歸還那些尚未回復的記憶，讓一切恢復原狀，回到正軌。」

「何時啟程？」律子羽又問。

「明天吧，終於，能回家了。」金蛇閉上眼睛，似要打起盹來。

律子羽兩人便先離去了，但那蛇卻未睡著，也不知道是在對誰說話，自言自語似地說：

「我知道你也在，出來吧。」

那名被呼喚的人走將出來，正是那潛伏已久的臥底之一．照世緣。

「辛苦你了，我也可以替你實現一個願望。」金鱗蟒邪語帶歉意地說。

「不用了，我自己的願望，我會自行努力獲得！」照世緣凝望著兩人離去的方向，乾脆果決地說。

「誒？好吧，我擅自決定，對你施了一個法術，讓你能隱瞞身份到畢業，不要太感謝我呦。」

7-36

枯葉帶領著幾名友校同學，將金鱗蟒邪送回故鄉去了。

「你不回去？」律子羽詫異地望了不為所動的照世緣一眼。

「不回去，請妳替我守護這個秘密直到畢業。」照世緣說。

「好。」

「這是秘密。」

「這是只屬於我們兩個的秘密。」

多年以後，又是一個平凡的開端，新生入學的日子，可愛的小高一學妹好奇地對著高二高三的學姊問道：

「學姊學姊，可以告訴我這所學校的恐怖傳說嗎？」

「傳說故事？這所學校裡只有兩個傳說：『繡著紫色學號的學姊』，以及一位守護神——代表幸福的青鳥。」

「青鳥？是那位傳說中的『綠園飛羽』嗎？」

「綠園飛羽？不是不是，那又是另一個傳奇人物了，這就得從她駕著滑翔翼騰空出現在操場這件事情說起——。」

-fin-

-------
[8]明．李時珍《本草綱目》：「鏡乃金水之精，內明外暗。古鏡如古劍，若有神明，故能辟邪魅忤惡。」
[9]宋．楊無咎《垂絲釣》。
[10]此段文字與金少一的簡訊皆由旅人nut4024所寫。
[11]改自宋．黃庭堅《水調歌頭．遊覽》：「瑤草一何碧，春入武陵溪。溪上桃花無數，花上有黃鸝。我欲穿花尋路，直入白雲深處，浩氣展虹霓。只恐花深裏，紅露溼人衣。」
[12]這段文字的來源：
《常棣》：常棣之華，鄂不韡韡。凡今之人，莫如兄弟。
《別詩四首．其一》：況我連枝樹，與子同一身。
《顏氏家訓．兄弟》：兄弟者，分形連氣之人也。
陰陽學說：天地之生，由一氣分陰陽，陰與陽皆不可能單獨存在。(孤陰不生，獨陽不長。陰陽並非是明確的性別二分，而僅是一種表示一種同根同源卻又相附依存的兩個對立事物之代稱)

------
一些後記：
(1)織夢師、命七天、箭無形與靈心異佛，都回到學校上課了，其中有一些問題……，比如說靈心異佛的座位、命七天的地理報告……，總之，最後都順利解決了。
(2)天禍妖狐同學……偶爾會去友校探望金鱗蟒邪，前陣子她的髮帶不見了很傷心，但……有人買了新的給她了。
(3)燈蝶、花影人與龍靈老師，金鱗蟒邪還是有替他們實現願望吧，不過也不是什麼大事，平行時空裡他們只是普通的教師罷了。(雖然某些行事有點不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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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una01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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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1)

7樓發表於: 2021-01-27 20:42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我想去讀這個學校，想和冷劍白狐同一班，老師希望是花信風，學姊是織夢師。

我最喜歡angely suger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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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ay123pil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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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樓發表於: 2021-02-27 15:28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引用
引用第7樓luna0124于2021-01-27 20:42發表的 : 'WmjQsf
我想去讀這個學校，想和冷劍白狐同一班，老師希望是花信風，學姊是織夢師。 \h s7>5O^K

我也想要在那樣的學校裡讀書呢

一定會很開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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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ay123pil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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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104)

9樓發表於: 2021-02-27 15:31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五篇番外，寫於2021.2.14，亦作為情人節賀文。

番外01-【素崎】師生之間

「四年了，他還記得那天，那個孩子畢業的日子，她笑的非常開心。」

當然，他也是。

素還真老師靜坐案前，正批改卷子的右手一頓，腦海裡驀地浮現那抹笑顏，記憶猶新，更揮之不去。

「老師，我要畢業啦，可以跟您互加個社群軟體嗎？」那孩子的笑語靨靨，純真眼眸裡閃爍的色彩恍若流光，鬼使神差地，自己竟答應了她的要求。

第一次，自己純粹是一時興起，惡作劇般地在學生抽屜裡放進那朵蓮花，想看看學生的反應如何？

他隨著這屆學生一同進到這所學校，她高二那年，也是他開始當老師的第二年，所有的事情對他來說都很新奇，尤其是正值二八年華的學生，正處在那多愁善感的年紀，明明清一色皆是女孩子的校園裡，卻總是各種愛恨糾葛不斷。

他好奇又納悶，他隱約知曉這間校園裡藏著秘密，他便試著拋下餌來，等著魚兒上鉤。

她也確實地咬餌上鉤，他沒料到的是，她竟然隻身前來相會？

這是第二次，他感覺到自己做了不該做的事情，學生涉世未深，不了解人間險惡也就罷了，自己身為一個成年人，卻差點一步踏錯，釀成千古憾恨。

於是他便就此收手，安安分分地當起老師來，「千萬不要對哪個學生過於偏心或過度關注。」他如此的告誡自己，一視同仁的對待所有學生。

直到她畢業那天，他卻又犯了同樣地錯。

「第三次。」他閉目想著，一邊唾棄著無法堅守原則的自己，卻又一邊開口說道：

「好，但妳不能讓其他同學知道。」

那孩子開心地拿著手機跑走的背影，是他對那孩子最後的記憶。

她不曾回學校看他，但逢年過節的問候都在，隻字片語，卻皆能溫暖人心。

「老師，我又畢業啦。」今天，她又捎來一句短短地訊息，字裡行間洋溢著開心。

「恭喜妳邁入新的人生階段。」他打了這段文字按下發送，想了想，又補上一句：

「打算繼續升學，還是步入職場呢？」他好奇地問。

「我找到工作啦，過幾天會去學校看老師，到時再跟老師報告啊。」

「好。」他期待著，卻又擔憂著，離巢的鳥兒總算想回來看一看，他該感到開心啊？

「但這也昭示著她將飛的更高更遠，直到有一天，飛到自己無法觸及的地方。」素還真憂傷地想著，猶疑著，自己是否該伸手捕抓那他縱放了四年的幸福？

星期一，素還真惦記著她的來訪，正心不在焉的望著國文教材。

此時，一個不速之客闖入，嘻笑地說：「喔吼——素老師，來跟你介紹一下新同事呦。」原來是生物老師百里泣，站在教師辦公室門口說道。

「新同事？國文科的嗎？」素還真挑眉問道，今年的國文科並未有教師退休，應當不會有新同事才對？

「除非——？」素還真心下一動。

「誒？是生物科的呦，不過她的位置在你隔壁呢，來，跟你介紹一下我的得意大弟子——」百里泣說話的語氣一如既往地誇張，一驚一咋地，末了，還故作驚訝地補了一句：「啊，以前也是你的學生？」

「是的，四年前。」素還真望著來人，驚異與喜悅之情溢於言表，他對她的記憶尚停留在四年之前，而今的她，已然褪去了那股青澀稚氣，成為一名初出茅廬的新銳教師。

「歡迎妳回到母校，看到妳一切都好，我非常的高興。」素還真由衷地感到喜悅，真摯地說。

又過了半年，時序來到西洋情人節當天，整個學校裡瀰漫著一股甜膩的氛圍。

桌上堆滿來自於學生的巧克力或情書，這般情況，在許多老師眼裡，早就習以為常，並且無關性別，單純與學生們各自的好惡有關。

學生們尤其崇拜跟自己相同性別的強者，比如表現優異的同學、學姊，或者再更年長些的女性老師。

即便是女教師，有時更可能擁有超越男教師的大批學生粉絲，這類情形，多可見於女校裡的體育老師。

律子羽算是個例外，畢竟她在體育方面只能算是表現普通，她只是名頂多堪稱「手有縛雞之力」的生物老師。

於是她在發現自己桌上堆滿了包裝各異的巧克力，先是一愣，而後再偷瞄了隔壁的素老師一眼，發現他的情形亦與自己不遑多讓。

她便默默地整理起那堆巧克力山，一邊想著是否該告誡學生們：「心意到就好，太多巧克力老師吃了會胖。」諸如此類的事項，接著，內心裡又想到：「素老師還是跟以前一樣的受歡迎呢。」暗自估算了自己與素老師獲得巧克力數目的差異，又嘲笑起自己的幼稚來。

此時，身側一溫潤的聲音響起，滿是懷念地說：「妳還是跟以前一樣受歡迎呢？」

「以前？」律子羽疑惑地複誦道，驀地想起那諸事紛擾的高中時代，時過境遷，當年的諸位同學隨著高中畢業而各奔東西，只有友誼並未隨著歲月而磨損消逝。

「但是啊。」素還真似是終於下定決心，半是哀嘆，半是抱怨地說：「妳以前都沒給過我巧克力。」

「我——」律子羽被這話語一堵，窘迫地說：「我怕害到老師！」她尚未反應過來，素還真提起這荏的原因，只本能地去辯駁道。

這反應看在素還真眼裡，總算是確認了對方的心意，他釋然了，伸手輕拍律子羽的頭頂，如同以往一樣，又說：

「這一次，妳不用擔心害到我了。」

「什麼——？」律子羽被這三言兩語砸得腦袋發懵，暈乎乎地問。

「我喜歡妳很多年了，妳喜歡我嗎？」

律子羽臉紅地點了點頭。

-fin-

[ 此帖被day123pili在2021-02-27 15:37重新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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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如劍、雨如霜，電掠秋雨山河鳴

醉顛狂、雨飄紅，血披秋水一色劍

舞秋月、佾江風，也是疏狂也任真

難為知己，半生飄零愁是雨；難為手足，一夢吹醒江無雲

02.27 【all崎路人/性轉】12/12北一校慶賀文．綠園飛羽，番外1~5，13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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