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布布文學 05.16 【谈苍】揽月怀星（短篇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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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主發表於: 2024-05-16 23: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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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16 【谈苍】揽月怀星（短篇完结）

       写着玩的，搬过来存个档。
       一段没有很限制的疗伤梗。

       “弦首，你走神了。”

       翠山行化身的绿色光球围着他转，语气是温和的，态度是肯定的。

       独居的六弦之首假装没听见，眼观鼻鼻观心地摆弄面前棋盘。

       “师兄，装鸵鸟没有用哦。”

       “嘘——”

       苍头也不抬，修长手指拈起一粒白子，局中已成大片合围之势。

       “你这个办法早就骗不到人了。”翠山行忍无可忍，细小的绿色火花噼里啪啦炸响，“快去睡觉。”

       “我已经睡整了六个时辰。”

       “我不信。”

       “我怎样你才信？”

       “你这袭灭天来进门都能给他磕一个的状态，说睡够了鬼才信。”翠山行吐槽道，“快去休息，过会我代表五弦来查岗，说到做到。”

       苍叹了口气，放下手中棋子，从桌案前站起身来。

       “好吧。”他说，“不用麻烦了，我睡还不行么。”

       苍慢吞吞以符咒笼住棋盘，慢吞吞拆他的三层梳妆台。这些日常的程序原本可以很快，只是继一步莲华敏锐地发现了这件事后，翠山行也这样讲，看来多少有点问题。

       对于睡觉这件事，苍原本并不抵触。先天人功体深厚，无论冬夏向来只盖一席薄被，最近夜里却总觉得冷，且睡得越多越容易感到疲倦。他甚觉蹊跷，再加寝具也无济于事，天明时分，那寒意像雾消散，教他无从寻觅。天波浩渺结界尚在，不会有外人闯入，更不可能有人在他眼皮底下施加什么术法，实在诡异得很。

       苍想了想，步出门外，去丹房换了支香。

       道门中人应对这类突发事件总有办法，他倒是要看看，是什么东西在自己眼皮底下作怪。

       苍吹熄烛火，夜间月色如洗，松竹的暗影投在窗纸上，随晚风轻轻摇曳。他闭着眼，定魂香气息袅袅，弥散在房间各处，辅以晚课经文，教心底愈发澄澈清明。

       香燃尽后，又过了小半个时辰，月光慢慢被云层遮去。万籁俱寂中似有流水滑过窗沿，淌过门槛，试探着向床边的幔帐移动。

       ——那“东西”出现了。

       苍有些好奇，汩汩的流淌声并未持续很久，道者五感敏锐，很快从中捕捉到极轻微的血的味道。这让他轻轻动了动手指，虽然很少，但道子手下是有亡魂的，执剑问心无愧，过去千百年，从没有哪个亡魂不识趣到送上门来。

       额头上方隐隐有水滴落成冰，血的味道转瞬即逝。四周的温度降低了，幽暗的雾色萦绕着他，凝成抓不住摸不着的水气。冰层慢慢融化，雾色中形成模糊的影，异样又沁凉的水果清香钻进他怀里。

       胸襟一寒，苍心中警觉，符咒溜到舌尖，却在冲口欲出之前咽了回去。他静静呼出一口气，耳畔传来的声音微弱但清晰：“吾……不会伤你。”

       苍并未完全放松警惕，只是凝神感受入侵者的所为。那缕灵识盘踞在膻中附近便不再妄动，随着他吐息轻轻起伏，暖意与寒凉交汇，像某种奇妙的共生。

       这心法和玄宗完全不同，却似与道门有关。

       苍心中隐约有了定数。非生非死的形态并不多见，现下天波浩渺便可能存在一例。

       于是不再多想，只顾沉沉睡去。


       天蒙蒙亮时，水一样的游魂又像水一样游走。枕席之间只残留些不属于天波浩渺的冷香，那影如梦如云无觅处。

       苍披衣起身，未及束发，匆忙循那冷香而去。

       丹房后流水潺潺而鸣，微渺的气息断在松树下。

       鼎下真火不息，苍推开旁边暗室的门，冰窖般的温度激人清醒。

       一路走向暗室深处，蒙尘的药柜中封着药效各异的丹丸药酒。他略过那些杂物，将视线投向一具云棺。

       棺中早已有人。

       他自然知晓，被自己移出断极悬桥、此刻长眠于此的是江湖上颇具盛名的月才子谈无欲。

       微尘浮动，灯烛摇曳，苍指拈咒诀，四周毫无异动，刚刚的冷香已毫无踪迹。

       棺中血气浓重，苍垂眼看那人染血的白发，唇角溢出一声叹息。

       关于素还真的事，入苦境之后他听过好些；至于素还真的师弟，应该也差不到哪里去吧。

       昨天夜里那冰凉的感觉仍在，他记下了扣在自己身上的道印用的是何种心法。苍施出玄宗敕令神封之术，一蓬冰雾渐渐覆盖了谈无欲的面容——这样或许还能快些。

       苍拂袖锁上棺盖，他已确定尹秋君是寻觅许久的叛徒紫荆衣。

       世事多变，他的同修杀了人，却教他来偿债了。

       那天夜里，不甚明朗的水雾再次出现，比前一夜更壮观，苍让出的空间也更大些。

       后来他想，之所以不反感，是因为此举让他怀念起师弟师妹们小时候——豆丁道长们被嶙峋鬼影吓得不敢睡觉，他只好一左一右地搂着大家，反正他总是睡得着，反正他从来没怕过。

       苍看着那团茁壮成长的灵识，不禁一时莞尔。

       按传闻中描述，谈无欲和素还真的年龄差距应该没有这么大，他们也会这样吗？

       苍伸手去拍那团雾，指尖穿过雾气，留下冰凉凉的水痕。

       像能感应到他心中所想，那道声音又闷闷地从虚空中传来。

       “吾与他……不曾如此。”

       “好，吾知晓了。”苍像安抚小孩，“这种术法很累人的。”

       灵识日复一日汇聚。苍从不老城回来的夜晚，月才子已不再是模糊样貌。

       月色依旧清冽，等在亭前的人一袭黑衣，高颧骨往往容易为面相平添几分刻薄，眉目低垂的时候看起来却是诚恳又柔顺的。久违的道者将拂尘甩在肩上，向他郑重施礼。

       谈无欲说：“多谢弦首相助。”

       “好说。”苍点点头，“你那同梯正风生水起，你接下来如何打算？”

       “等吧。”谈无欲淡漠地说，“现在这状态，在哪里都一样。”

       “你倒是看得开。”

       “修道人看不开，是要吃苦头的。”

       像在说给自己听，也在说给苍听。

       苍莫名地想起金鎏影，从过去到现在，他那同修好像从来没有看开过。

       苍又去看谈无欲，半透明的灵体让苍能够轻松望穿怒涛沧浪，却看不透他眼底阴霾神思。

       谈无欲迈开步伐，没走很远，又折返回来。

       “吾无法离开这方寸空间。”

       苍细长双眼中有些微讶异。

       “云棺已不在此地。”他说，“你若不回去……”

       “寄魂之物与那无关。”谈无欲苦笑，“弦首莫嫌我碍眼就好。”

       “自然不会。”苍说，“请吧。”

       谈无欲以魂体的方式留下。

       他与苍试验过多种方法，最终确定造成这种离奇情况，是玄宗封魂之术的功劳。

       “无妨。”谈无欲说，“等到吾躯体完备，复生可期，灵识自然能够归位。”

       苍点点头，兀自饮茶——九章伏藏来过，翠山行来过，一步莲华也算来过，谁都没有发现寄身在天波浩渺的谈无欲。

       一枚白子啪嗒落下，棋局渐成合围之势。

       苍亦落下一枚黑子：“你恢复得更快了。”

       谈无欲只说：“还不够。”

       苍说：“心急非是好事。”

       谈无欲说：“那也要看是哪种心急、哪种好事。”

       苍说：“今天就到这里吧，明日再下。”

       谈无欲只说：“你是主人，自然依你。”

       苍从他言辞中读出苦涩——他没有同谈无欲讨论过无欲天发生的事，谈无欲也没有同他讨论过道境发生的事。

       在天波浩渺，他当然是结界的主人；但放眼苦境，天地茫茫，他初来乍到，与谈无欲相比，何尝不是客居呢？

       谈无欲何其通透，话一出口顿觉失言，抬眼看苍，后者眼瞳沉静，读不出情绪波澜。

       他想，苍不愧是苍，六弦之首有颗强大到能承载所有失去的心。

       谈无欲低头去抚桌上的棋子，心绪不定，手指便直直穿透石桌。

       与素还真对弈时，他惯于执黑；面对黑色道子，他又自然而然地选了白。

       阴阳相生相克，除了变化本身，世事永无定数。

       苍笼着手，淡淡地说：“你该休息了。”

       谈无欲也同样淡淡地回应：“弦首，该休息的应该是你。”

       再后来发生的事像一场梦，凌乱又朦胧，披着绮丽外衣。

       月色之下，那张脸苍白瘦削，薄唇线条明朗，柔软又冰冷的唇抵着他，笑意从喉间幽幽传来。

       苍压低声音，严肃地说，谈无欲，别乱动，此行有损阳元。

       谈无欲说弦首，你多虑了，我有分寸。

       苍不说话，在他身边浅浅呼吸。

       谈无欲说吾精魂阳元都是从你这里借来，这理由够不够充分？

       苍说那你可知我为何借你？

       谈无欲说事实既成，缘由重要吗？

       苍想攥住谈无欲手腕，最终扑了个空。

       谈无欲轻笑，他缓缓附身下来，没有术法桎梏或威逼胁迫，只是对视，对视之中苍渐渐安静。

       他眼睫轻颤，头顶上方一对水晶莲花坠晃得眼晕，万年果幽幽香气埋入松香味道，暗夜在此处投下凉薄的影。

       没有实体的灵魂拥抱和试探都诡异，一时难以适应。

       苍索性闭上眼睛。

       无用之事，何必争论。

       谈无欲还是说你放心，我不会伤你。

       明灭之间的幽魂做事认真，凝神聚力，灵巧的手指便能挑开层层衣襟，寻到敏感处虚虚揉捻。

       苍在刺激之中短促地啊了一声，谈无欲若想，自然可以毫无顾忌地穿透他，行使幽魂的特权；但他确实保留分寸，以期在循序渐进中让自己也品尝到攀升的欢愉。

       那对莲花甚至比谈无欲本人更真实些，透明又冷硬的晶体在皮肤上留下红色压痕，他仔仔细细拉开苍的手掌，描摹掌纹，好像试图从错综复杂里解读一些命运。

       苍张开手指，让他扣了上来。两个人掌心相对，微凉的真气流进身体里。

       苍说算了，你来还吧。

       谈无欲说，那谈无欲……得罪了。

       窗外有鸟鸣啼，月色就此隐去。

       谈无欲好似在弹一张无弦的琴，紧张与舒缓交替出现，苍抬起腰，修长脖颈抵着床头向后仰，以柔韧的姿势将自己交出去。

       谈无欲开始作弊，灵识与实体交替出现，省去一些繁琐步骤。气息先行契合，双修之术就要方便得多。他一次次把自己撞进去，两种颜色的发丝不分彼此纠缠着，行过几个周天，冰凉的温度终于滚烫起来。谈无欲短暂地完整恢复，苍被他圈着，却没看他，额发浸了汗珠，和平日里不同的，看起来水润又诱人。

       谈无欲动了动，苍发出一声低吟。他加快动作，撞碎苍所有声音。

       疾风骤雨持续许久，直到彼此都得以释放方才止息。苍沉沉吐气，视线望向窗外，谈无欲捏住他线条流畅的下颌，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有个瞬间，他看见万千星辰幻灭在苍似睡非睡的眼睛里。

       谈无欲说，你感觉如何？

       苍说还好，你呢？

       谈无欲说也还好。弦首果然有无限可能。

       苍说那是因为我看到你命星，你命不该绝，至少不会绝在我这里。

       谈无欲说是吗，那真是多谢。

       苍说谢字省下吧，好借好还而已。

       谈无欲说你这腔调，倒像我那同梯了。

       苍说传言说你们不和，你也会对素还真如此？

       谈无欲只是摇头说不会。

       被“不会”这个词模糊掉的是一连串行为。

       是不会亲吻？不会抚弄？不会如此对待？还是不会如此温柔？

       谈无欲笑了笑，拒绝回答。

       窗下清风浮动，虫声寂寂，乌云散去了，月色清晖重新洒向大地。

       苍没有追问，只是闭上眼。

       他不必再看月，月已在他怀里。

       谈无欲亦翻过身来，并肩而眠。

       他不必再问星，星已入他心里。

       FIN

淡定地吃粮，没溜地做饭，健全地发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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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16 【谈苍】揽月怀星（短篇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