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布布文學 01.21 【癒藐/挹藐】夢裡浮生 (一)(二) 0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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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歪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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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106)

樓主發表於: 2024-01-21 17: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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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21 【癒藐/挹藐】夢裡浮生 (一)(二) 0F

挹天癒x藐烽雲

預計八到十章吧，大綱跟收尾都有了，努力填坑！

===

(一) 烽雲

孩子無論如何都想瞧瞧，那個人究竟是怎生模樣。

於是他輕手輕腳來到宮殿外的小樹林。算上這次，已是他第七次前來，就不知道今天是否能如願呢。

夜幕低垂，清朗無雲，微風吹動樹梢，沙沙作響，孩子也趁風起的時候再挪動了些許向前，而站哨的衛兵一如往常，動也沒動，甚至頭也沒朝樹林的方向轉動半分。

交班時間快到了吧，孩子心想。

果然，不久之後，手持火炬的兩名哨兵的其中一人向另一人打過招呼後，便轉身離去。

孩子知道某幾名衛兵交接時十分鬆懈，未等接班者來到便逕自離去。他看準了空檔，從一個隱蔽的角落翻過圍牆，溜進花園，躲在造景假山之後。

這也要歸功於他發現的草藥。方滿九歲的他已讀過不少醫書，幾次試驗調配後，試出了一個複方，更能遮掩身上的猂族氣息──雖然未能全部消除，但已是足夠讓他能第三次成功溜到圍牆之內。

等得有些無聊，孩子便觀賞起花園裡各式各樣的花朵。他的目光如同之前兩次，特別停留在那盛開燦爛的黑色曼陀羅花之上。

忽爾，人聲響起，呦喝之聲此起彼落。孩子的耳力有限，並未能將那些字詞聽清楚，但似乎就是大人物回來了。

孩子的心怦怦狂跳，向來蒼白的面色也稍稍紅潤了起來。

今天，他能見到那人了嗎？

數個月前，孩子一如往常地前往市集，為父母跑腿添購物品。孩子正在結帳之時，瞥見隔壁小酒攤坐了幾個軍裝穿戴整齊的士兵，激動地七嘴八舌著。

「胡說，天下哪有人能是三頭六臂？」酒攤老闆滿臉狐疑。

「親眼所見！我要是講了假話，不得好死。」士兵大聲堅持。

另個士兵也幫腔道：「總不可能咱們這隊士兵全看錯吧？」

士兵們繪聲繪影描述著戰神大人是如何英勇。在敵軍的火炮將要發射之時，只見一人分作無數，眨眼瞬間，彷若千面千手，同時數地掌風推出，無數炮手登時倒下。仍是有幾枚炮火散射而出，落向一隊士兵。在下個瞬間，一條身影閃過，快得讓眾人只看得一道模糊的緋色。唯見數道巨大的炮火在空中硬生生被氣勁擊散，粉碎如天女散花，朝四方落下。

不久連老闆也激動起來，只恨自己是一般平民犰姓，也未參軍，不知如何才能見得戰神大人一面。

他們卻不知，不遠處的一個尚不滿九足歲的孩子，亦是愈聽愈入迷，心中波瀾四起。

夜色之中，數名士兵手持火把，在前為一人引路。遠遠地，只能看到那人一頭烏髮，身上華服似是亮色而已。孩子有些失望，雖然這人肯定也是什麼大人物，但並不是戰神大人。

他屏息靜等他們離去。今夜又是落空了啊，孩子想著。

然而才在眨眼過後，孩子的眼中忽現一人，也只被那人佔滿。那人面容白皙，烏髮高束，金色雙眉微蹙，華貴的面甲遮去部分容顏，眼下的細鍊搖曳著，已然立於他面前。

孩子想要驚呼，卻是沒發出半點聲音。

每次調皮搗蛋被抓到的時候，孩子都會有這相似的感覺。

身似睡夢般的不真實，卻又只願這只是一場夢，最終只能接受，這並非浮夢一場的事實。

然而即使心中接受了，眼前的一切仍像蒙上一層迷霧，自己也好似在自身之外，看著這一切的發生。

孩子發大的嘴仍是沒發出任何驚叫聲，他只是呆滯看著那人背後，數名衛兵快步跑來，發抖著跪下磕頭，嘴裡喃喃唸著。

一股氣勁直入孩子身內，讓他回過神來。雖毫不疼痛，孩子害怕得終於哇哇大叫出來。

「無事，只是祇脈的孩子。」那人擺了擺手，示意衛兵起來。接著，那人看向孩子。「你為何在此？」

「我、我……」

「嗯？」

「我、我只是想見……」孩子輕顫起來，聲音愈來愈小，雙耳愈來愈紅。「……想見、戰神……玄魁大人……」

「那你見到吾了。」

孩子眨眨眼睛。一雙翠綠眼瞳裡倒映著的，哪是什麼三頭六臂之人，那張白淨的面孔莫說粗獷，連一般戰士也不似。那俊美面孔上眉峰輕挑，湛藍的瞳正打量著自己。

「可是、你不是……」

「喔？為何說吾不是？」

「……戰神、大人，有很多……頭、手……」斷斷續續地說著，從已經全紅的耳後脹回臉上的孩子差點咬到舌頭。

那人聞言，先是微愣，再是輕笑一聲。「哈。」

孩子一雙細眼轉動著，跟隨著眼前之人的一舉一動，全身卻是僵住，一動不動。只見那人蹲下，摸了摸孩子的頭。「吾說是便是。」

接著，戰神修長的食指點向孩子的額頭，隨即，一滴凝水入體。

「好好入睡吧。」



孩子張眼，從床上猛然坐起，環顧四周。他小小的桌上疊滿了書本，地上亦是堆了不少藥草與雜物，是他再熟悉不過的場景。

飯菜的香味從廚房飄來。孩子跳下床，跑向廚房。

母親的神色與以往有些不同，孩子想著。母親好像想說點什麼，但最先沒有說出來，只是叫他幫忙做家事。過了一會，母親喚了父親，一家三口坐下吃飯。

「你以後不准頑皮搗蛋了。」

飯吃到一半，向來話少的父親沒頭沒腦對孩子來了這麼一句，所以孩子只是敷衍嗯了一聲，反問他最近有闖什麼禍嗎？父親說不出個所以然，於是孩子賴向母親撒嬌。母親雖也是說不上來具體情況，仍附和著父親，唸了孩子好多句。

晚飯過後，回到房間躺好，孩子拉上被子，把床舖烘得暖乎乎的。孩子揉揉眼，在睡著之前，覺得上次自己依稀做了場見到戰神了的夢。

=========

(二) 玄魁敇天

玄魁敇天從將士手中接過火把，傾身點燃身前巨大的篝火。直橫交錯堆疊的薪柴與其上淋滿的燃油，瞬間照亮夜空，濃煙直衝天際，火星萬點四濺，劈啪作響，吞噬正中橫豎錯縱堆積的屍首。

方才只是些微的傾身便已拉動傷口，痛得猂族戰神額上汗珠暗生。饒是如此，他仍是再朝無數陣亡將士的遺體，撫心深躬。

「惡夢已過，好好入睡吧。」

其他將士亦是神情肅穆，口中喃唸各種或不同、或相同的祝禱之語，然而無人與戰神所言相同。

祇脈口傳的諺語，如今只有他一人會這樣講了。

昔日，戰事稍止之時，他便會返回祇脈，見到他珍愛的百姓，激動的眼中閃爍著希望的光芒。這份歸屬感，這些希望之光，撐持著他度過無數生離死別。

只是，此時此刻，天下之大，也再無他容身之處。

數日前的那一日。

眼前景象愈發模糊不清，玄魁敇天劍氣狂掃，血霧噴濺，眼前所見一切宛若畫布，非是血紅，即是乾涸的暗褐，如此單調。

玄魁敇天手握長劍，一推敵將的肩頭，卸去對方的力勁。同時他聽到骨頭碎裂的聲音。他聽到敵將的哀嚎，倒地捂著肩頭掙扎著。

然而他聽到的還有自己橈骨碎裂的聲音。馭天鋒落下，小小的血水水花噴起，只是玄魁的戰靴早已浸透。玄魁痛苦地喘息著，眼前忽黑忽明，他伸出尚存最後一絲氣力的右手，朝向更多包圍而來的敵兵。

此刻這頭野獸，正仰天做垂死的怒吼。雙目無法睜開的他，向四面八方射出殘存的所有內力，然而刀劍仍是如雨擊打在他身上。

據說人之將亡，第一個會失去的便是視覺，再來是觸覺，最後才是聽覺。

呦喝之聲已止，只餘風聲嗚咽。

風聲亦止。

「抱歉，我只有這麼多了。」

如是雲裡，霧裡，夢裡。痛楚與灼熱得他如在煉獄之中，千刀萬剮，烈焰纏身。

他本能地，貪婪地接受獻祭，他汲取著那人腕上傷口中流出的，紅色的生命之泉。

他終於能感知更多，包括身側那微渺的猂族氣息。他的雙眼仍是沉動得無法打開，哪怕是一點點也好。

他聽得那絲猂族氣息的主人正痛苦地喘息著，挪動稍微離開了他，不久又挪了回來。

他的下巴被抬起。那手是冰涼的，或許是相對他的高熱而言。接下來他的口被引導著張開了條縫。苦澀的藥味撲鼻而來，與原本充斥的血腥之氣混作一堆，他瞬間猛咳了起來，似是心肺也將被咳出般地猛烈。

他迷迷糊糊想著，這是一個人，這人是誰。他忽然意識到，雖然這人尚有一絲猂族氣息，但無法辨別他是何脈之人。

喘息聲漸止。

那聲音，似乎尚是少年，變聲不久。

那少年摸了摸他的額頭，在他又昏昏沉沉睡去之前。

他再次甦醒時，又是被餵了煎熱的湯藥，與其後的一杯涼茶。

「請記住這茶的溫度，如同你相信的那個人，是如何對待你的。」

玄魁敇天終於有那麼一絲力氣，雙目勉強睜開一些，稍稍支起身側。無奈視線仍舊太過搖晃模糊，他似是在一個洞窟之中，未有火燭，只有外頭射入的一絲絲亮光。

接著，少年忽地正起身來，背朝著他，向洞外看去。

玄魁敇天倒也聽見了那呦喝之聲，敵軍之聲。他們仍在附近搜索。

「請好好保重。」沉默良久後，少年沒有回頭看他，只是這樣說道。

「留下、名字。」玄魁敇天用剩餘的最後力氣，擠出了這四個字。他再也撐不住，雙目沉沉閉上，強撐的身體也倒了回去。

少年淡然輕笑。

「你為天，我、甚而猂族之人，皆是被你保護的存在。你不必回頭。你身後有太多像我這樣的人，將你視之無可替代。」

接著，玄魁敇天聽到少年轉過身來，單膝觸地──是他再熟悉不過的聲響。少年又復起身，毫無猶豫轉身離開。

「玄魁大人！」獸人士兵叫喚著，差點便要失去意識的玄魁敇天這才瞬間回神，自己不知何時已坐倒在地上，眼前的火光映照著他蒼白慘無血色的臉龐。

玄魁敇天踉蹌起身，擺手示意他們不用攙扶。他再度站得直挺，面向仍在熊熊燃燒的火堆。只有燃成灰燼、火燄不起的那刻，才是祭事結束的時候。

敵軍似是被引開。終於猂族援軍趕到，將他帶回。他立即下令尋找那名少年，只是數日以來，士兵們皆是遍尋不得。

強敵環伺，更別說功體盡廢，要如何逃出生天。

那個少年，大概是死了吧。猂界守這樣說道。

玄魁敇天愣愣看著眼前隨風揚起的灰燼餘塵。

也許，便混在這餘燼之中了。

思及此處，玄魁敇天氣血再度上湧，險些又要撐持不住。他右拳緊握，青筋根根浮出，指甲深刺掌心，幾乎要捏出血來。

他要如何做，才能不辜負所有的犧牲，才能改變猂族永無止盡的苦難，什麼時候惡夢才能過去，還他們安息入睡？

謝謝各位的小花與回覆，是我寫作的動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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