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布布文學琅琊文庫 11.30 蒼山翠影(退隱系列之一蒼翠篇)1~3(完)，2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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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劍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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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主發表於: 2006-12-01 04:05

只看樓主 | 小中大

11.30 蒼山翠影(退隱系列之一蒼翠篇)1~3(完)，2F

其實是想換換寫法來著，結果直接從脫線退化成了肉麻，作者極度無力中。

寫這篇文的時候，一直在聽這首歌，所以乾脆也把它放上來了，建議讀者可以試試邊聽邊看來著，因爲某劍覺得，這歌很古典清新，很有蒼翠溫存纏綿，水乳交融的感覺，臉紅爬走ing

宇宙之花二胡版
http://www.gyvnet.com/music_new/web/user/usermusic/14188/2006050819200845026.wma
謝謝涅澐之夕親幫找的連接。

另一地址 http://music.163888.net/openmusic.aspx?id=4535643
這個地方，下載試聽那兒，右鍵另存可以下的說，在線緩衝很慢

另，其實這歌網上還滿好搜的。

退隱三題
1、蒼山翠影翠篇蒼翠 1-3
2、滄海月明蒼篇偽蒼月 1-4
3、蓮香月華月篇日月 1-3

本系列三篇，同一故事，內容互補，從三個人的不同角度來寫。

領銜主演蒼、翠山行、談無欲
友情主演素還真（風蓮）
友情客串毘非笑、道清子、淨琉璃菩薩

一

我叫翠山行，玄宗門下，倚天披瑟，六絃排二。

他們都叫我翠師兄，唯有一人，喚我“小翠”。

我用幾百年的光陰去追隨一道紫色的身影，他強大、高渺，總是用悠遠清冷的紫眸掃過世間人事，他不愛笑，每當他神情淡淡，立于風中時，那一襲紫衣翩然拂動，仿佛有幾百年的悲愴飄搖其中。

不論是在寧靜清苦的修道歲月，還是在朝不保夕的血腥大戰，不論是在無聊難耐的封印時期，還是在輾轉漂泊的異鄉旅程，我總在他身後，無限接近，卻永不逾越，不離不棄，相濡以沫。

幾百年了，我習慣了每天清晨用梳子輕輕劃過他的長髮，爲他挽一個精致無比的髮型，我習慣了每天爲他端上三餐，看他習慣性的吃完然後馬上忘記剛才吃了什麽，我習慣了每天爲他洗乾淨衣服，在黃昏時把散發著太陽餘香的幹衣服疊好放進他衣櫥……我甚至習慣了面不改色的聽著關於他的蜚短流長，傳說，他和很多人關係曖昧，他有很多牆頭……

假如存心要去追究，那將開出怎樣的長長名單，從道境一直綿延到苦境，足夠耗盡我一生的心力，然而我無言緘默，他也從不解釋。這個無聲的過程並不苦澀，因爲我有信任，正如他放心于我的信任。

在決定暫時退隱江湖的那天晚上，他將其他玄宗門人暫時遣散。天波浩渺的月下，只留下我和他。他看了我很久，然後伸出手，輕輕的撫過我長髮，如釋重負：“這樣真好，小翠，我真怕那些預言成真。”

你一直，都在擔心嗎？我心裏苦笑了一下，自從拜入玄宗門下，關於我死劫的預言就沒有停過，那些人都言之鑿鑿的斷定，我這一生將爲他而死。幾百年來，有過很多次預言成真的機會，可我至今安然無恙。在這個命不由我控的世界裏，多活著一天，就是自己的一天勝利。

其實我並不害怕爲他而死，對於六絃的其他人來說，能爲敬愛的大師兄代替死劫，那是決無不甘的事。然而我卻不敢想象，自己死後，他一人孤寂的身影。那時，誰來給他洗衣做飯？誰來給他梳頭鋪床？誰來聽他撫琴歎息？誰來爲他遞筆研墨？我相信他夠堅強，然而我不放心。

很久以前，我就開始反思自己包攬一切家務的習慣。我總覺得，他的手，就是注定該用來彈琴握劍拿筆的。他是玄宗罕見的奇才，承受著整個同代弟子的仰望，洗衣做飯，多麽不登大雅的活，聽起來完全應該與他無緣。可是如今，我真的後悔了。

幾百年來，他飯來張口，衣來伸手，四體不勤，五穀不分，從我進玄宗的那天起，就沒見他幹過家務，即使原本會做，也早就生疏了，又或者，他根本是一點都不會。
那麽，趁如今難得空閒，趁我還在他身邊，我一定要教會他。

“大師兄。”我眨巴著眼望向他。

“小翠？”

“我有些累，這陣子想補一補覺，你明天早上自己梳頭和做早飯好嗎？”

“呃……”他有些爲難，臉上分明寫著“我不會，怎麽辦？”六個字。

我牽住他手：“跟我來，我現在教你。”

我講的很認真，他一直眯著眼，似乎有些漫不經心，要不是他偶爾輕輕的應了兩聲，我肯定認爲他又在打盹了。

暫時放下塵世紛擾的第一夜，本該是柔情蜜意的，卻因爲我這反常的言行令彼此有些無話，於是各自回房，悶悶的睡了。

第二天我很早就醒了，一如之前每個忙碌的清晨，我習慣性的穿好衣服才想起這個早晨的特殊，於是乾脆脫了衣服躺回床上，卻哪里還睡得著？在床上翻來覆去直窩出一身汗，觀察著陽光射進來的角度估計時間，樹起耳朵傾聽著門外走廊的動靜，整個上午就在這種悄無聲息的等待中過去。

我終於忍不住披衣起床，推開了他的房門。

斜坐在床上的人轉過頭來，衣衫不整，長發軟軟的垂在床上，尚不曾梳過，手裏拿著一卷書。看起來，整個上午他完全是在這種愉快的閱讀中度過。

“你沒吃早飯？”我的語氣顯然透著不高興。

他合上書起身穿衣，神態自若：“把廚房弄亂了又要害你收拾，我想，少吃一頓也無妨。”分明是懶惰居然還能如此振振有辭！

我強按下怒氣，轉身便奔向廚房，我現在想的是，趕快做好午飯！

下午我又聲稱手臂扭了，把一盆衣服放在他面前。

我站在邊上指導了一會兒，對他的笨手笨腳終於難以忍受，一把搶過衣服：“這樣搓……這樣……”

我開始覺得有些不對勁，爲什麽這盆衣服還是我洗的？當我有些糾結的回過頭時，看到的正是他正興致勃勃的拿手指去蘸水缸裏的水，對面牆上已經出現了一幅勾勒生動的山水畫。

我突然想起好多年前師父下的一句論斷：“蒼是許多方面的天才，某些方面的笨蛋！”那時師父幽幽的目光看過來，似乎滿載著託付的味道，讓自己忍不住打了一個寒戰。

大師兄，師父若真是將你的生活託付於我，若我有一日不在了，又該將你託付於誰呢？

我突然充滿了無力感，爲什麽我是翠山行，是你那幾百年來溫順聽話的師弟？如果我是師父，現在就可以理直氣壯的把你罵到擡不起頭來。

然而我決心已下，不可更改。既然一次兩次不行，那我就乾脆長期裝病。對某些不自覺的人來說，不逼不行。

他是何等精細之人？真病假病如何看不出？但他並不出言說破，只是坐在床前出神的望著我，顯得有些茫然。幾百年來，他習慣了我的照顧，一切都顯得太自然而然了，我突然的罷工，令他有些不適應。但是他也明白，洗衣做飯並非我的天職，如果我不想做，他並無權責怪我。他其實有很多方法可以讓我下床，但他並不想逼我。

無論是多親密的二人世界，終有些暗礁不可觸碰。六絃之首，終有他的驕傲，對他的小翠，有些事他做不出來。

那夜他守了我很久才去睡，我等他離開後，披衣下床，坐在門外的臺階上，對著月亮發呆，直到發現手腳冰涼才回房。

第二天我真的病了，發著很高的燒，咳個不停，我在昏昏沈沈中，感覺到有只手摸著我的額頭，一個聲音在輕輕歎息：“何苦！”

我強撐起一絲力氣，轉身向裏，背對著他，我知道昨晚我坐在臺階上的情形被他看到了，他一定以爲我是故意讓自己受涼，可我並不想解釋。如果真的大病一場就能成全我的心願的話，一切都是值得的。我迷迷糊糊的想著，不知不覺，枕頭竟已有些濕。

我在三天後下床，他已經會熬藥並做一些簡單食物，可是衣物依然積了一大堆，爲了照顧我，六絃之首披散著長髮在廚房自己摸索了三天。

我在第四天清早留書出走，說要出外散心一個月，囑咐他照顧好自己，不要找我。我不厭其煩的爲他寫明各項家務的料理要點，條款列的比玄宗的門規還多。

我知道他很聰明，只要他肯用心，就一定能做好。

離開天波浩渺的日子，我一個人在江湖上閒逛，依舊不斷聽到各種關於他的新傳言，其中某個最令八卦人士津津樂道的版本是：月才子談無欲之所以扔下昏迷的師兄跑路，是因爲和六絃之首雙宿雙棲去了。

當秦假仙見到我時，他的神情表明，他更加堅信那個傳言的真實性了。

“原來是黑道大哥家的壓寨夫人，天波浩渺內當家的……”這個傢夥給人起外號的本領永遠一流。

有一刹那，我學著大師兄的習慣眯起了眼，這樣使的秦假仙的大鼻子看起來更有朦朧的美感。我承認，這個外號雖然很長很囉嗦，但我並不排斥。

幾句寒暄後，他又很熱心的對我的“不幸”遭遇表示了慰問：“做人，最重要就是要想的開，男人嘛，都一個德性，幾百年了，激情消退是很正常的事，讓他暫時換換口味也好。你放心啦，談無欲跟素還真打打鬧鬧親親愛愛那麽多年，哪能說分就分？你是原配正室，患難糟糠，決不可能下堂的……”

……

是的，百年消磨，褪了青澀，也老了人心。曾幾何時，我們之間，話越來越少，我們都以爲對方很懂得自己，不需多言，可真是如此嗎？我一時有些迷惑了，這麽多年的波瀾不驚，到底是太默契，還是太習慣？

我突然很想攔住那些路邊的傴僂身影，問一句：“都老夫老妻了，還有激情嗎？”

在那些孤枕獨眠的夜晚，我做了太多太多的夢，一會兒夢到他在天波浩渺對著一堆衣服發呆，一會兒夢到他跑出天波浩渺發了瘋樣找我。然而，更多的時候，我都夢到幾百年前的那一夜，水乳交融的第一次，青春一晌，貪歡無限，呼出的熱氣與汗水將身邊的空氣熏成粘乎乎的濕熱，眼裏心裏跳動的都是火辣辣的渴望，我在疼痛中和他完成靈魂的交接，那種生命相互需要的愉悅，將我的夢溫暖了幾百年。

也有很多個夜晚，我對著滿天星月，毫無睡意，於是就乾脆坐在路邊的大樹上。小時候，師父最喜歡坐在樹上，給我們一群弟子講故事。現在，我一個人坐在樹上回憶往事。

曾經在道魔大戰的崢嶸歲月裏，“六絃”是一個風光無限的稱號，我們在他的帶領下，縱橫萬里，無堅不摧。我們六人合力布起的道門奇陣足以困住魔界幾十萬大軍。那時，他在兩軍陣前，挺劍而出，逸雅若仙，卻凜然如山，劍風劃過天際，留下一道道永不磨滅的傳說，亦成我心底永遠的驕傲。

多少人，多少魔，曾爲這樣的風采動容甚至動心過？唯有我一人看過他佈滿傷痕的身體，品嘗過他靈魂裏的眼淚。他的視線又曾爲多少人停留？我知道他曾有過多少荒唐的念頭，多少遊移不定的想法，然而最後捧起的，卻始終是我的臉頰。弱水三千，任這幾百年的汪洋恣肆，他到底只取了一瓢，是我的福氣，焉知不正是我的天命？

如今，其他四絃已經不在，這些年來，他越發成熟堅定，身邊卻越發冷清，連我都不在的天波浩渺，不知正散發著怎樣的寂寥氣息？

[ 此貼被一劍一心在2006-12-22 22:34重新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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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樓發表於: 2006-12-01 04:17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二

我正想的出神，卻聽一個熟悉的聲音從樹下傳來：“哈哈哈，這個世界真是小啊！”

我往樹下一看，原來是毘非笑，覺得很敗興，暗想：這個世界本來就小，還用你廢話麽！

他拍了拍他的鼓：“六絃之首沒把你帶在身邊麽？”聽起來像在哀悼一個被抛棄的小孩。

我心裏飛快的轉著念頭：他沒那麽笨，殺了我，惹惱了大師兄，對他沒好處，他想的一定是抓了我去要挾大師兄，只要他沒必殺的念頭，我就有機會。

我沒好氣的躍下樹：“你想幹什麽？”

“自然是請你跟我回去咯！”

我化去手中道扇，劍已在手：“休想！”

我擡頭望瞭望天邊，今夜月色很好，就跟當年那驚心動魄的一晚一樣。那時他仗劍殺入魔軍，神兵天降般出現被圍困多日的我們面前，卻在帶我們突圍的時候爲了救我和赤雲染被毒箭所傷，昏倒在我懷裏。多日不曾進食的我，不知哪來的力氣，居然背著他，一路浴血，自己殺出了重圍，最後也昏倒在前來接應的師父面前。

當我醒來時，已是三天以後，已經解了毒的他握著我的手，眼裏滿是贊許：“小翠，你真行！”從那以後，玄宗上下，甚至魔界都對我刮目相看。

我握緊了手中的劍，是的，大師兄，我行的！小翠還要伴您掃蕩魔界，決不會死在這種無聊的仇怨中！

“嘖嘖，氣勢十足。” 毘非笑笑道，“看起來六絃還真不能小看。”

雙方一觸即發，此時卻聞清亮詩號遠遠傳來：“海天戰龍血玄皇,披發長歌覽大荒,易水蕭蕭人去也,一天明月白如霜！”

談無欲一身玄色道袍，卻未戴金冠，晚風中銀髮披肩，踏月而來，飄然若仙。

毘非笑衡量了一下戰局，一對二，他無必勝把握，於是立刻離去。

“多謝月才子援手。”我施了一禮，“不知你傷勢如何了？”

“休養多日，已恢復不少，幸賴上月在天波浩渺絃首損耗真元，不吝相助，省去談無欲許多艱難。”

我點點頭：“但是你剛才貿然現身，太險了，幸好毘非笑不知你功體未複。”

“哈哈哈，該爲則爲，談無欲豈是做事畏畏縮縮之人！”眼前之人笑的清狂，一雙鳳目就著月色神采飛揚，顧盼生光。

我一時看的有些豔羨，暗想：他放在眼裏的人，果然皆非凡品！

一月雖難熬卻不長，漂泊的日子終有盡頭。

“你回來了。”他凝絃不撥，緩緩的站起了身。整個人依然平靜的像今夜崖下的水面，垂下的眸子看起來並不熱烈，反而有些說不出來的憂傷寂寥，看得我有莫名的心疼。

我終免不了的失落：他依舊按照每晚的習慣，坐在亭子裏彈琴。然後像等待客人一樣，平靜的迎接我回到天波浩渺，好象一切都不曾發生。他對我，到底是太冷靜，還是太習慣？

然後我往他頭頂望去，突然一陣開心，髮型整整齊齊，絲毫不差。

他看出了我眼中的贊許之意，眼神稍稍亮了些。

“隨我來。”他淡淡的吐出一句。

洗乾淨的衣服在後院的橫杆上隨風飄拂，衣上的水珠不斷的吹到我臉上，帶著一絲潔淨的清涼氣息，廚房被拾掇的一塵不染，遠勝我離開之時，最後他推開了自己臥房的門。

一桌酒菜在燈火之下熠熠生光，精致的賞心悅目，我一時竟呆住了。

他將我拉到桌邊，給我斟了一杯酒：“我知你不勝酒力，但是今夜陪我喝一點吧。”

我忍不住笑了，他的酒量又好得到哪兒去？

我把每樣菜都嘗了一遍，不得不承認，他的領悟力驚人，他用一個月時間趕上了我在廚房的百年修行。

不過——我突然回過神來：“這桌菜你一共做了多久？”

“嗯——”他回憶了一下，“從十天前就開始做了，每道菜都起碼試了十遍，我用術法封印讓它們保持新鮮。”

果然！

“還有——”他小聲的說道，“不小心打碎了十六個盤子，九隻碗，七隻勺子。”

我心中苦笑，這一個月被他摔壞的東西、浪費的糧食還會少得了？玄宗的財政，不過是赤上加赤而已。還是先不想這些了，當年師父就說過，且盡杯中酒，暫抛醒後憂！

我淺淺的抿了一口酒，岔開話題：“你是怎麽做到這一切的？”

他意味深長的望著我，並沒有直接回答：“如果我做不到，你是不是就不回來了？”

我心一酸，我怎麽會捨得不回來呢？只是……我只覺心中千言萬語，反而不知該說什麽好。

他望著自己杯中的酒：“我看了你留的信，就想明白了。你既用心良苦，我自然也該全力而爲。只是——”他一口飲下酒，站起身，繞到我身後，伸出雙臂攬住我：“這一個月心裏空空的，很難受，我不習慣彈琴的時候身邊沒有你，我按你說的，沒有去找你……”他的聲音漸漸低了下去，臉埋進我的頭髮裏。

我站起來，轉過身，雙手環上他脖子：“我知道，六絃之首如果想找人的話，一定能找到。只是我這樣對你耍性子……？”

還沒等我說完，他的雙唇已經封住了我的嘴，清冽的酒香一下子送進來，和我口中同樣的酒味迅速融合，再不分彼此。

他雙手拼命的摟著我，身子因爲情動而有些抖，吻得我快喘不過氣來。

他已經好多年，沒這樣狂熱的吻過我了，我心底突然升起某種希望。

“小翠。”他突然停下來，有些沈痛的望著我。

我的心猛的一沈，希望在刹那間破碎。

“你瘦了，本來你背上那兩個地方，是摸不到骨頭的。”他一邊說，一邊又捧起我臉頰仔細打量了下。

他的手感還和當年一樣敏銳，我只是輕了6兩，都被他摸出來了。

我心中一喜，低下頭輕輕的問：“那你覺得我胖點好，還是瘦點好？”

“嗯——”他想了想，臉上竟露出了些許促狹的神氣：“看起來麽，那是什麽樣的都好，至於摸起來麽，還是要有肉點更舒服。”

“你……”我一拳捶在他胸口，又好氣又好笑，暗想，要是師父還在世，聽見這番沒正經的話，他跪上三天三夜都不夠。

“那你覺得，我什麽時候看起來最好？”我終究想要更細緻點的答案。

他眯起眼開始想，我望著他聳起的鼻尖，心裏有些緊張。我想他大概會說：我站在邊上聽他彈琴時最好看，我把乾淨衣服送進他房裏時最好看，甚至，我溫順的躺在他身下的時候最好看。

“你每次洗完頭，長髮一甩，水珠四散的樣子最好看。”他開始回答我，“你每次練劍時，四周落葉繞著你飛的樣子最好看，你每次生氣時，斜著眼不跟我說話的樣子最好看。”他似乎看穿了我的心事，嘴唇輕輕碰了碰我的額頭，“小翠，你就是你，不是我的附庸。”

我突然覺得眼裏有什麽東西濕濕的想要落下來。

他拔下我的發簪，我的長髮瀉玉飛瀑，一直垂到腿間，整片如碧水蕩漾。

我閉上雙眼，任熟悉的氣息拂過臉頰，然後，我被橫抱起，放在了床上。

“幾百年了，還有激情嗎？”我突然睜開了眼。

他一楞，繼而淺笑著，將頭湊近我耳邊：“需要我證明嗎？”

“那麽，請用力。”我閉上了眼，自己想象他的表情。

“你會痛的。”他的聲音帶著猶豫。

我靜靜躺著，不再回答，亦不再給任何表情，如果我們的靈魂在這幾百年的消磨之下，依舊默契如一，那便不需我再廢話，如果默契已經不再，那麽廢話何益？

那夜他真的很狂熱，仿佛要將封印了幾百年的激情一下子倒給我似的。六絃之首，帶著不亞于戰場交鋒的氣勢，決然的將戰線推進了前所未有的深處，我在夾雜著疼痛的快感中迷醉，迷迷糊糊中，又想起了幾百年前的第一夜。

“小翠，對不起。”他歉疚的看著我，臉有些紅。同修多年，從未見一貫冷靜威儀的大師兄有這種表情，自己實在忍不住，居然“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在那個遙遠的過去，青澀的我和手忙腳亂的他，完事的結果是我一天沒能下床。

後來，他日漸熟練，日漸小心，我已經幾百年，沒嘗過疼痛的感覺了。

也許人永遠就是這麽的不知足，幸福的久了，也會開始懷念久逝的苦痛。細水長流固然是好，卻難免讓人麻木，哪段深刻的感情不是靠著血淚與苦痛昇華的？

我們，還和過去一樣嗎？我敞開一切，接納著他的證明，心裏有些開心的不敢相信。

幾百年世事如煙，多少人在我們的生命裏刻下痕迹又驟然離去，然而，我未變，他亦未改。他這一生，終究只是克制的時候太多，釋放的時候太少罷了，他的心，也許比我們每個人都熱。

瞬間的噴薄將我的意識完全沖出體外，然後，我聽到一陣粗重的喘息，此起彼伏，相互呼應。

“同聲相應，同氣相求。”我的腦海裏突然閃過這麽一句話。繼而，擔心又湧了上來，這次，會不會還是做夢？

我微微側過身，循著感覺，對著自己的左臂咬了下去。

手臂毫無痛覺，甚至，連肌膚被牙齒碰到的觸感都沒有。

我有些不死心，牙齒略略移了點地方，加大了力度。

還是沒有感覺。

於是我繼續用力。很久很久之後，舌頭似乎被什麽液體淹沒了，同時，我聞到了一絲血腥味。然而我的手臂還是沒有任何感覺。

終究還是黃粱一夢。我終於絕望了，鬆開牙齒，什麽也不願想，一點也不想動，意識又漸漸飄走了。

[ 此貼被一劍一心在2006-12-22 22:41重新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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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樓發表於: 2006-12-01 04:18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三

當我醒來的時候，日已上三竿，陽光透過窗櫺在牆上留下班駁的影子。

我擁著被子，默然獨坐。一陣風過，紫幔輕揚，這是大師兄的床。那麽腦中殘留的情景，到底哪些是真？哪些是夢？

“吱拉——”門突然被推開，他托著一個大木盤走進來，八碟小菜被小心翼翼的放在了桌上。
我一時有些傻眼，又做這麽多，不怕浪費麽？

“你醒了。”他拿起櫃子上的外衣，走過來遞給我，“快起來準備吃飯。”

我掀開被子，從床上站起來，突然覺得有些酸痛，身子微微一軟。

一隻溫暖的手立刻扶住了我的腰：“對不起。”他左臂攬著我，微微垂目，不再有幾百年前那天的臉紅，然而神情關切，歉疚依舊，“是不是還很痛？”他一邊問著，一邊幫我將外衣披上。

我朝他一笑：“只有一點點，沒關係的。”爲了證明自己的無妨，我拿開他的手，快步走到鏡子前系好衣帶。

既然昨晚的事是真的，那麽……我突然有些疑惑，心底隱隱有一絲不祥的預感。

“大師兄。”我一邊梳頭，一邊向他望過去，“昨晚是不是——”

“昨晚沒什麽。”他平靜的打斷了我，口氣卻透著一貫的堅定，“別多想了，洗臉水放在那邊。”他朝茶几指了指。

當我洗完臉漱完口時，正看到他端著一大盆熱氣騰騰的魚湯慢慢的走進屋來。

我猛的想起玄宗最近的赤字報告，一種長期理財管家之人特有的怒氣被激了出來。

“你這樣，太浪費了！”我忍不住往他右臂上一拍，語含責怪。

他的右臂竟突然軟了下去，手中的湯盆頓時傾斜了過來。“嗯。”他低低的一聲，大半魚湯都澆在了他的右臂上。

他本可以選擇鬆手的，如果他不是那麽在乎那盆魚湯的話。

我趕快接過湯盆，放到桌上，饒是如此，手指依然被燙得有些發麻。

“魚是一大早被我的劍氣從海裏沖上來的。”他趕快對我解釋，語氣如常，然而卻微微皺了眉，臉色有些發白，濕漉漉的衣袖裏，右臂在隱隱顫動。

他很痛，遠不止被燙到那樣的痛，而且，他在強忍。幾百年的相處，我對他的各種細微表情太熟悉了。心念電轉之下，我一把抓住他右手，捋起了袖子。

被燙的發紅的手臂上，有一深一淺兩排齒印，淺的只是破了皮，有些殷殷見紅，深的卻是簡直要刻進骨頭裏去，在沸湯的衝擊之下，更顯得血肉模糊，有些不忍卒睹。

“你怎麽一直不吭聲？”我低下了頭，只覺得心被揪得生疼。當時不說，事後也無言，他這幾百年，到底獨自忍下了多少事？

“我以爲你是想給我留個紀念，所以……”他看我那樣難過，語氣也有些不安，“再說，我也習慣了。”

習慣了？我心猛的一酸，是的，他是習慣了。六絃之首在玄宗是令人高山仰止般的存在，他須是衆人最後的希望與倚賴，很久很久以前，他就已經習慣不說痛了。

“啪嗒。”一滴眼淚落下，滴在了他的手臂上，我擡起頭：“以後都告訴我，好嗎？”

他點了下頭，繼而——

“小翠。”他有些躊躇，頓了頓：“你別哭，眼淚滴在傷口上，更痛了。”

當夜，細浪拍岸，他靠在崖邊的躺椅上，閉目靜聽，神情安寧，眉目如畫，晚風輕撫過他的發絲，紫衣上淌滿了月色。

天地間，江山亙古不老，斯人依舊如玉，挽不住千年如走馬，惟這一刻風華可抵千年。

我捧著一盤水果走近他。

“你今晚不彈琴嗎？”天波浩渺沒有琴音的夜晚，我還真不習慣。

睫毛輕顫，他睜開雙眸，望了我一眼。

“哦，我忘了。”我猛然省悟，抱歉的說道。

他淡淡一笑，還是不說話。

我剝好一個荔枝，塞進他嘴裏：“這是嶺南特産——妃子笑。我在外面閒逛那幾天，碰上談無欲，他送的。”

“這荔枝很甜。”他吐出核後，立刻開口問我：“談無欲最近怎麽樣？”毫不避諱的關切之情，似乎一點都不知道外面那些閒言閒語的樣子。

“他呀，氣色不錯，雲遊四海，束發金冠也不戴了，真的是披發覽大荒了。”我輕輕一笑，又把一個剝好的荔枝塞進他口中，“問的這麽急，不怕我胡思亂想麽？”

他含著荔枝望著我，紫眸流轉，衣帶抖出，我已被捲進了他的懷裏。他用左手將我臉支起，湊近雙唇，將那顆荔枝喂進了我嘴裏，“你說呢？”

“嗚嗚——”我含著荔枝，在他懷裏輕輕的蹭了一下，就放棄了掙扎，埋下頭，慢慢咀嚼著荔枝，似乎還能品到他殘留在上面的餘香。

嚼完荔枝，我開始擺弄他垂於胸前的幾縷長髮，他用左手一下一下，慢慢的輕拍著我後背，雖已近深秋，我卻覺得說不出的貼心溫暖。

“大師兄。”我看了看他一直放在扶手上不動的右臂，突然想起有些事還需交代。

“嗯？”

“你記得弄傷了一定要及時擦藥，丹房左邊那排藥罐都是內服的，右邊那排才是外用的，右邊第一瓶藍色花紋的是治刀傷的，第二瓶……”我一樣一樣的陳述下去，一口氣說了幾百來字，“你今天臂上擦的藥，是右邊第十四瓶帶紅色花紋的，明天我不幫你換藥了，你自己去拿，自己擦，我檢查你有沒有弄錯。記住了嗎？”

“嗯。”他認真的點了下頭，神情就像個聽話的孩子。

我知道他記憶力超群，過目或過耳皆不忘，然而我終究還是有些不放心：“藥物弄混會出大亂子的，一個字都不可以記錯，你再復述一遍給我聽吧。”

“你記得弄傷了一定要及時擦藥，丹房左邊那排藥罐都是內服的，右邊那排才是外用的，右邊第一瓶是治刀傷的，第二瓶是……你今天臂上擦的藥，是右邊第十四罐帶紅色花紋的，明天我不幫你換藥了，你自己去拿，自己擦，我檢查你有沒有弄錯。記住了嗎？”

“你……”他居然真的一字不改的陳述了一遍給我！真不知是無心還是有意，我一時竟有些哭笑不得。但無論如何，他確實是記清楚了，那我就可以放心了。如果有一天，我真的不在了，那他也可以照顧好自己，無任何後顧之憂的奔走萬里，征戰四方。

“小翠。”他似乎感應到了我的心事，摸了摸我的頭髮，“我會讓你放心的，但是你也要讓我放心。”

何憂思之深也！

“嗯。”我俯下頭，把臉貼近他胸膛，除了能聞到潔淨的體香外，還能聽到那顆心，以一種動聽的節奏，溫柔的跳著，平和優雅，卻似蘊著無窮的力量。我忍不住伸出手去，衣帶在我手中散開，我翻開他的裏衣，直接將臉貼在他胸前的肌膚上，體溫絮暖盈人，將我的臉捂的有些發燙。

我知道，那顆心裏，裝著他身邊每一個人，裝著玄宗，裝著他的誅魔天命，也裝著蒼生，正因爲裝了太多東西，所以獨獨裝不下他自己，可我相信，一定有那麽一個角落，是專門爲我留著的。

我依偎了一會兒，怕他著涼，擡起頭，將他的衣服拉好，一張躺椅的空間實在太小，我給他結好衣帶，用力拉實，一不小心，臂肘正撞在他右臂傷口處。

然而他右臂竟穩然不動，只是身子微微一緊，閉上了眼睛。

他不怕痛，只怕我不安。

大師兄，今生是你山，我便是那繞著你的一汪碧水，山無水的滋潤，則失其生機，水無山的承托，則失其倚靠。山中有水氣，水中有山影，我們山水相映，永不分離。

我於是揚起頭，吻上他闔著的眼睛：“蒼，我會一直在你身邊的。”

注：同聲相應，同氣相求：即同類的事物相互感應。指志趣、意見相同的人互相回應，自然地結合在一起。出自《易·乾》：“同聲相應，同氣相求。水流濕，火就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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淡路鰻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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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1036)

3樓發表於: 2006-12-01 04:27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看到中途的時候讓我稍微淚了一下(笑)

很喜歡您筆下那樣溫柔的蒼和那樣總是默默守在蒼身後的小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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靜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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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793)

4樓發表於: 2006-12-01 04:37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小翠真是個好妻子（？）啊～QQ
不過實在是很難想像蒼在廚房做事的樣子耶！
（翠：他要學的話很快就學會了！）
但是，看得出來這兩人之間的情誼真的是很堅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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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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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211)

5樓發表於: 2006-12-01 04:59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被涅云同志拖来看完．．．．

我只能说，果然是夫妻，而且是老夫老妻＞＜／／／／／／

小翠啊．．．．我们会疼你的，有娘亲们挺你＞＜！！绯闻墙头算什么！！要相信

苍翠天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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涅澐之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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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

6樓發表於: 2006-12-01 05:49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真是又溫馨而又引人悲從心來的好文

確實，一直以來關於小翠會為蒼擋招而死的預言多的遍地都是……
即使是在現在兩人退隱之後

所以小翠才會有這種起碼能在有生之年能夠看到那個人自己照顧自己的心思吧，甚至爲了這種願望而狠下心來。雖然有點……，不過還是想出一個比較人品的詞：斷奶……

而蒼，這裡我要理解成爲一個孩子氣的舉動，就像小孩子們要長大而不願長大之時，會採取的一些，譬如這些我不會你就不能離開我，也算是對小翠會死的預言的消極逃避？

前半段的想法大概就是這麽多

至於後面的野性和激情還有平淡之說
時間的確可以磨滅一切，過得平淡所以又嚮往起曾經的激情來，不過眾人看重蒼翠的正是在於相守至久而于對方有異體同心的感覺，然後又想出一個詞，7年之癢，拿到這裡並不合適，誰知道他們過了多少個7年，不過心態卻是很近似的，明明是丟棄不開的情感，卻隱隱覺得有些缺少某物。

不過，甚好，此兩人終于還是依舊同聲相應同氣相求~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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朔離風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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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4)

7樓發表於: 2006-12-01 05:55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小翠出走記？
蒼不擅家務的無辜模樣有可愛到XD
不過後來也證明他的確會做，我想只是因為有一個可以依賴的對象是一件很幸福的事吧？

難得贊同秦假仙所說的
當家的……有那麼一點樣子喔（壓寨夫人讓我笑了）
老夫老妻，的確是他們的互動模式呢^^

看了此文，會希望他倆真的能過著這種閒逸的生活
（小翠你近期千萬別出來QQ）
喜歡大人所描寫的細水長流，從小翠眼中看到的一切，似乎也成為目光所及……
細膩的文筆，為他們譜出一段暖暖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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