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23 慕蓮全文(完)+前傳─天涯彼方1~7，慕蓮悲劇版結局，484F| 琅琊文庫| 布布文學 - 三十六雨布袋戲同人論壇

三十六雨布布文學琅琊文庫 09.23 慕蓮全文(完)+前傳─天涯彼方1~7，慕蓮悲劇版結局，484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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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味覺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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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

480樓發表於: 2007-03-26 10:38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等了好久終於有新文啦>ˇ<
少艾已經不想離開素素身邊囉@0@
不過該做的事還是要去做呢ˇˇ
(原:我來幫你照顧吧*ˇ*慕:平川定海~~~)
也不知該替少艾高興還是替素素捏一把冷汗0口0
沒想到只是跟之前一樣替人義診。。。。。
竟然讓少艾聽到驚訝的事實＠ˇ＠
他最想見的素素就是他所救的白蓮。。。。。
但素素卻不肯跟他說實話ˊ0ˋ
少艾一定很難過>0<
但我相信素素絕不是故意要隱滿你的Q.Q
而且在說素素消息的那兩個其中一個竟然還肖想少艾= =
真不知道少艾會怎樣ˇ0ˇ

頂端

胤雪

舊地不見熟悉客，今時只餘夢裡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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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957)

481樓發表於: 2007-03-30 07:39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竟沒看到更新QQ小之對不起啊~
最近雪老是這樣丟三落四，連上網也這樣QQ

他知道了......
而且還知道白蓮在提防他，
前段才剛起頭的甜蜜，他才剛冒出"萬水千山，平凡"的想法，
當頭一注，
雪也跟著心涼。

但要替素素說句話，雖然這樣少艾有點可憐，
可是其實素素的提防舉動是正確的，
否則他如何縱橫中原如此長的一段時間，
這是他在中原生存的方式......
而少艾此時~啊，
感覺只是他自己想太多啊(雖然很可愛XD)
不過再說幾句話吧~^^~(讓少艾高興一下)
就是因為素還真步步為營，所以會有你慕少艾的不捨，進而心頭呵護著，讓素素有放鬆的停靠岸；
就是因為白蓮那出名的作風"不得不狠、不得不放"，所以會有你藥師那溫暖如鵝黃小花的緩頰，進而讓素素得到中和之效。
所以，從慕蓮第一篇看到現在，我想跟你說謝謝~^^~

另外~惡質性質發作~
少艾，雖然你也是美人，
但你應該更知曉美人難求啊，
看樣子你還有的磨~

P.S雪卡在YAM的天空，搞不清楚要怎麼設部落閣啊啊啊啊(吶喊中)

一方疏雨─相簿相簿更新2022/07/23[竹北遠百]

是否曾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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淡水阿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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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2)

482樓發表於: 2007-05-07 06: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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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卡在這讓人難受..
少艾覺得素素欺騙他，不過以少艾的個性..
唉呀呀！想到這裡就頭皮發麻..
少艾你不能誤會素素啦..
素素是有原因的，不是故意也不是惡意的Q-Q
樓主大人趕快發下一回吧..
這樣懸著不知道結果的文很難過..
一個多月沒看見樓主更新..Q-Q

コイツ現実的な男なんです。そんな彼を見守るのが俺の知念愛か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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翠影依然

束桃李，轻马蹄，&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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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23)

483樓發表於: 2007-11-24 04: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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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不会吧???????在下追着看了两天,竟然就这么没了??楼主......汝不可如此不厚道................
不过,楼主的笔下工夫真的很出色,令人阅之心这折啊,而且楼主相当勤奋呢,除了正篇之外还有那么多的外篇,满足啦,少艾与还真的感情路跌宕起伏辗转缠绵,楼主写得非常精彩,在下佩服,实话说,看多了那么多素素的文,总是看到被伤得体无完肤还得拼命支撑中原大局的清香白莲,素素撑得很辛苦,我们看得也很心痛,楼主的这篇文算是意料之外的惊喜,少艾的神情与体贴,给予还真无限的关爱与柔情,抚平了还真身心上的痛楚与创伤,真是一大安慰啊.
这篇<天涯彼方>比前面的正文更吸引在下呢,可惜,可惜,在这种转折处卡住了,再看到,不知又是何时了,楼主若有心续之,在下必翘首以待.

薄暮谢秋凉，织风入雨，一城桂子一品香。青衫连霜意，凭栏把酒，半分寒梦半轩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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麒小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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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

484樓發表於: 2008-09-24 07: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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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蓮悲劇版

冬風颯，血陽照，天倫夢碎嘆寂寥。天煞歸，童真逝，孤崖狂沙隔陰陽。

最無奈的對立，慕少艾冷冷看著眼前怒目持劍，鋒芒劍尖直取自己性命的阿九，不禁莞爾地揶揄自己：避了這麼久，該來的還是會來。到底是在逃避什麼呢？

從照顧阿九開始，他就一直逃避過去黑派所籠罩的陰影。每個孩子的心，都是一張純潔的白紙。儘管在黑派生活了八九年，阿雪仔和君襲對阿九，總是刻意保護，不讓黑派一絲邪惡污染純潔的心靈。

對於阿九，他充滿矛盾的感情。他愛阿九，非常非常的愛，可以為了阿九逆天，可以為了阿九與全天下人為敵。這些都沒什麼好在乎，只要阿九平安無事，快樂長大學武。過去對他而言，阿九就是天下。

相對的，愛越深他也越害怕。大人的世界總是複雜，像是一條又一條纏繞打成死結的線。很多事情，無法用三言兩語簡單帶過，更不用說是關乎生死的敏感問題。阿雪仔和君襲的死，一直是他心底深埋的秘密。很多時候，他有衝動想對阿九說明身世的來龍去脈，卻總在看見阿九無辜的藍瞳時，退縮了。

怕善良湛藍如清澈海水的藍色眸子，會變成夕陽照耀下，如血流動的刺紅。怕曾經擁有連珠笑語，與阿九鬥嘴的歡樂，會轉而成為吐信的毒蛇，將他的神智與風趣麻痺，甚至奪去性命。他不該在乎的，生死有命富貴在天，阿九有恨他的權力，真的有……

「出招吧！」無形的刀氣在掌中凝聚，他不愛武刀，更討厭弄劍。刀劍在手，不是編織希望就是毀滅世界。朱痕不喜歡人家學武，他總是回敬朱痕“學武可以助人”。是嗎？真的可以助人？而現在他手中的無形刀，是要助誰呢？助他自己了結恩怨？還是助阿九脫離魔障？

無聲舉起血麟，天煞玉蘿眼底閃過一抹紅光。他聞到血的味道，尤其是令他憤恨的仇人之血。為數眾多的幽靈，從四面八方凝聚，在劍身上貪婪地吸取。早已危如累卵的正義之氣，被邪靈一點一滴地吞蝕殆盡。血麟，玉面千雪曾寄望改變黑派的刀，還是擺脫不掉被黑派蠶食的宿命。

「血灑邪光！」凌劍而躍，身形輕巧有若飛翔鳳凰。鳳凰是吉祥的鳥禽，象徵高貴與權力。但慕少艾看著眼前的鳳凰，不是金華萬丈的飛凰之姿，而是身披黑色墨羽，爪尖如利鉤，要把他美滿生活撕得粉碎的凶禽。

慕少艾不慌不懼，鴻飛冥冥的無形刀，擋住了黑鳳的凌利攻勢。「你真的不肯覺悟嗎？事情的真相不是那樣！」儘管逼命在及，慕少艾還是想和阿九說清楚事情的來龍去脈。藏…也藏得夠久了。也因為藏了太久，才使得南宮神翳有下這一棋的機會。

「去找我爹解釋吧！」天煞玉蘿向後一翻，回身再次猛攻，黑色的鳳如同烏雲，漸漸吞下了無形之刀。慕少艾受創在前，又遭逢天煞玉蘿毫不留情的攻勢，稍一分神猶豫，鳳爪從胸前劃下，頓時血流如注，整個人向後飛離數丈，但仍穩住身子不肯露出敗象。

「哈哈哈──認萍生，納命來！」澎湃的內息有如萬馬奔騰，天煞玉蘿可以感覺到體內的血液在沸騰！在燃燒！蓄勢待發，血挑起了內心最狂野的野性。

染紅的衣袍，顯地沉重，慕少艾點住穴道不讓傷口惡化，卻怎麼樣也無法止住淌血的心。阿九真的下了手！而且是毫不留情的下手！方才的鴻飛冥冥，他只願出五成功力抵擋，明明心裡要殺，卻殺不了全心。「該解釋的是你！看看你變成什麼樣子！對得起你爹娘嗎？」

慕少艾又急又怒，嘶吼而問。秀氣的臉上表情逐漸變為暗沉，這是認萍生！冷血認萍生的面孔！先是入魔，再來就是失了本性，最後的結局是成為南宮神翳操控的人偶！簡單的道理我沒教過你嗎？笨貓！你這隻笨貓！

天煞玉蘿被慕少艾的怒容給震驚，頓時感到頭痛欲裂。那是…..爹的怒容嗎？是爹在提醒我嗎？為什麼？！為什麼那個聲音又出現了？『玉蘿，他是別有居心…相信娘……娘……』誰！到底是誰別有居心？像要裂開的腦袋，天煞玉蘿抱著頭狂叫，千萬螞蟻雄兵從任何孔隙鑽入，吞著他的腦！喝著他的血！啃著他的骨肉！好痛！真的好痛！

「閉嘴……我叫你閉嘴！閉嘴啊───」猛然抬頭失聲而笑，雄渾的笑聲讓整座孤崖像要崩毀。「再來再來──我不怕你──哈哈哈！」昏沉的天，悶雷轟轟，再次橫起劍，天煞玉蘿的精神狀況並不好，野獸已經具有野性，意識迷離的猛獸更是難以捉摸。

看來不下重手不行了。雙手圈畫，在胸前畫出一個太極。慕少艾沒有發出一絲聲響，將內力提升到最高。這一招，就必須了結！他沒有時間再拖下去了！受創的身軀，因為不要命的玉石俱焚，暫止住血的傷口，再次血流如瀑。染血的白髮，凌亂而顯毛躁，搖晃的身軀，是對義子的不捨。

「終於來了嗎？黑鳳之翼！」一飛沖天，天煞玉蘿整個人化身成一隻黑色的鳳凰，與血麟合而為一，朝慕少艾直衝而來。沒有任何猶豫，仇恨戰勝了理智，阿九完全忘了慕少艾曾對他的好，也不想聽慕少艾對整件事的解釋。他只想殺！用血來遙祭已經遠逝的父母。

慕少艾雖提飽內元，在看見朝他衝來的黑鳳時，卻低嘆一聲，雙眸中是滿滿的淚水。將所有內力收回，站在原地不動，不閃不避，等著阿九給他最後一擊。阿雪仔，這是我能幫你做得最後一件事了。既然阿九要血債血還，他也只好用血來喚醒阿九。

閉起眼，過往的回憶瞬間在眼前重演一生。父親抱著他，喜滋滋地將他取名為“少艾”，母親則是對少艾這名字意見很多，不斷說要改名。呼呼！他們感情好，哪怕總是意見不合，還是恩愛如常……在藥王谷學醫…黑派的一切……抱著逗弄的阿九……每個在他生命中，有重要地位的人，一一出現。最後出現的，是他無法彌補的歉疚…素還真。

九淵之巔將全身是血的人兒救回……峴匿迷谷親自餵白蓮飲下一口口比黃蓮還苦的湯藥……素還真的喜、怒、哀、樂，每一種表情都歷歷在目，忘也忘不了…退隱後的生活，更是這輩子最甜蜜的回憶…蓮兒……不要怪我自私…請原諒我的不告而別……你要好好地活下去，未來的路還很長…還有續緣需要你…原諒我的自私……

因為自私，所以不希望夢裡殘酷的幻境實現。我不可能動手殺了你，蓮兒…我也不可能殺了阿九…唯一能做的，只有殺了我自己……只要你們平安，我含笑九泉毫無憾恨了……蓮兒……請原諒我的自私……

天意，還是可以扭轉的……

回首一生，慕少艾淒涼地笑了。從來不知道，原來瀟灑一生，逃不過命運殘酷的輪軸旋轉。

「少年無端愛風流，老來閑賦萬事休。萬丈勛名孤身外，百世經緯一樽中。」

黑鳳破風迎面而來，耳邊呼嘯的風聲，將慕少艾口中說出的詩號帶遠。捲起的漫天塵沙，細小的砂礫以疾快地速度朝他襲來，狠狠撞擊自己的劇痛，身上的每一吋肌膚都像是萬箭穿心，慕少艾的左膝禁不住狂沙地衝擊，絕望跪地。

終於！黑鳳迎面，慕少艾雖然閉眼，可以感受到在眼前的巨大壓力。

彷彿衡山，或是不見底的海溝，重重地壓在胸口。從心瀰漫到五臟六腑，他的手腳五官，像是要被巨大的壓力給壓成像紙片一樣薄。

「原來，這就是迴光返照。」慕少艾解嘲，等著判官筆下的生死簿，用沾著硃砂的兔毫，劃去他的名字。

該結束了！阿九，你不該是天煞玉蘿，你是藥師我的義子……

閉起眼，慕少艾的淚流不止，無悔，掛心的只有，那朵夢中的蓮。死不可怕，不過就是捨去那身臭皮囊。至少他的犧牲，保全了蓮兒……

蓮兒……今生我負你，來生緣再續……

原諒我……

突然，狂吹的風停止了，巨大壓力也瞬間消弭。慕少艾心生狐疑，正想睜眼察看，但方才大風吹起的細石碎削，讓他的眼皮非常疼痛，睜不開眼。在下一瞬間，慕少艾可以感受到，他被某人拉入懷中，某人緊摟著他的肩，他想起身，只能無力地靠在胸膛尋求溫暖。

素還真無暇思考，明聖劍法從蓮花劍中使出，十成功力加上為了救慕少艾的勇氣使然，儘管只有日才子，明聖劍法的威力一樣不容小覷，甚至勝過日月才子雙劍合一。強大的劍氣掃斷了黑鳳羽翼，天煞玉蘿驚叫一聲，重重從高空墜下。失血以及撞擊力，讓天煞玉蘿陷入昏迷，血麟也掉落在身旁，攔腰而斷。

正當素還真抱起意識不清的慕少艾，想離開孤崖時，擔心成真了！

動了動手指，睜開血瞳，模糊的視線看著眼前的男人。勾到血麟，卻發現劍已斷，勾到的部分只有劍柄。天煞玉蘿氣地撐起身子，雙肩流著的血，將黑色如羽翼的袖子染成一片腥紅。

「放下他。」

他字未落，天煞玉蘿雙膝一軟，整個人向前趴倒，而後身軀慢慢縮小，五官衣著也開始改變。最後，趴在地上的，是全身髒兮兮，雙耳都被削去一角，不斷流著血的阿九。

「恩？」

方才放下他三字，聲音陰冷地彷彿讓四周都結冰，素還真不敢相信是阿九口中說出的話語，步履上前欲一探虛實，面前卻出現一道無形的氣芒，如牆堅硬擋住素還真前行的腳步。氣芒帶著一種難以形容的墨綠色，空氣中開始瀰漫著腐敗屍體的難聞氣味，隱隱約約中，一個高大的人影由小漸大，像鬼魅似地緩緩現形。

素還真加重擁著慕少艾的力道，莫名的心悸讓他感到不安。人影穿透看似雲層的屏障，踩著有如貓的輕盈步伐，高大身影的影子一吋一吋侵蝕著素還真和慕少艾兩人，看不清來者的面孔，但周圍的殺氣卻是越感濃烈，素還真戒慎暗中凝蘊內力，護著慕少艾不動聲色緩緩後退，誰知來人似乎早就明白素還真的企圖，冷冷笑了。

「你現在做的一切，都是徒勞無功。」

語氣中滿是不屑和嘲諷，素還真皺眉，猜測眼前之人的來歷。一頭紅色如血卻參著如雪白的長髮，凌亂地沒有梳理，而是讓髮絲朝著四周放肆。臉孔依然模糊不清，但依稀可以看見好似用墨筆畫上的五官，一襲漆黑如夜的衣袍，上頭裝飾著發出鏗鐺脆聲的墜飾，冷冽的金屬聲讓來人的氣質更是陰寒，除此外，一朵朵艷紅牡丹在男人身上盛開，在夜的襯托之下更顯地耀眼。

赤著一雙足，素還真只需一眼，就明白他雙足的骨骼十分怪異，一塊塊該是支撐身體的足骨，卻扭曲變形地可怕，不自然出現的凹陷和突起，讓來人的雙腳就像被旋攪的皺布，毫無血色，白中泛青，十分可怕。

「南宮神翳乃堂堂黑派之主，素還真今有幸一見。」

「哦？呵呵──呵呵──不愧是清香白蓮，本座領教了。」

男子陰沉沉笑了起來，他的笑聲像是一種催化劑，讓昏厥的慕少艾身軀微微抽動，素還真察覺異狀，趕緊替慕少艾枕脈，卻發現慕少艾的脈象十分混亂，就連呼吸也變地即不規則，忽快忽慢，口中發出奇怪的囈語。

素還真知道，必須快刀斬亂麻，他才能仔細檢視慕少艾的傷勢。手中紫華劍一橫，銀光劍影閃過男人的眼，在一瞬間，素還真看見來人淺綠色的眸中，似乎藏著難以捉摸的笑，而且完全沒有反擊的舉止，殺氣也逐漸消弭。這個舉動讓素還真怒火上衝，他要把握寶貴時間！他要救慕少艾的命！

「請讓開！」慕少艾口中發出一聲短音，素還真稍稍分心，只見慕少艾的雪白髮色似乎開始染紅，素還真一度以為，是他太過緊張造成的頭昏眼花。

「本座從未阻擋。」噙著笑，南宮神翳一派輕鬆，眼神卻是看著慕少艾。

「素還真要帶慕少艾和阿九離開！呀──」

低喝一聲，真氣在周身運行，發出紫色的輪狀光芒，素還真提高內力，將真氣灌入劍尖，準備一擊退敵，在南宮神翳分神之際，將少艾和阿九兩人帶離。素還真早就感受到孤崖的氣流不對，南宮神翳的態度更是難以捉摸，但目前最緊要的，是趕緊離開此處。

「本座不想與你動手，不如……讓慕少艾選擇如何？」南宮神翳完全沒有動手的意思，背在身後的雙手，優雅地朝慕少艾指了指，胸有成竹。

「嗯？」

心中警鈴大作，素還真收斂真氣，但仍不敢鬆懈地暗自堤防。就在此時，在素還真懷中該是昏迷的慕少艾，突然眼一睜，掙脫素還真的懷抱，不分青紅皂白地凝氣於掌，以氣形成的無形巨刀就這麼硬生生劃破素還真的衣衫，不偏不倚刺入素還真左胸膛！

「啊──！」

措手不及毫無防備的素還真，被突來一刀狠狠刺進心窩，鮮血如湧泉噴出，染紅白蓮的衣衫，如萬蟻啃咬，撕裂的劇痛讓素還真面色刷白，步履踉蹌，滿是冷汗，不可置信看著眼前熟悉卻又陌生的臉，那張曾是英俊如沐春風的臉龐，現在陰鬱地像是蒙上一層冰霜。

「少……」

巨刀一分一毫完全沒入素還真胸口，巨大的傷口卻在瞬間癒合。以素還真的智慧和對醫理的了解，他知道刀氣開始在他的體內亂竄，干擾他的真氣，而且已經截斷他的心脈，讓他張大嘴想要呼吸。

受重創的素還真身軀顫抖，眼中閃爍著淚光，但卻更激起素還真的意志。鐺！一聲震天之響，素還真將紫華劍沒入地三吋，以支持受創頗深，瀕臨昏厥的意識。想開口問眼前之人，卻因為胸口的重創，讓他無法言語。這時慕少艾再做了一個讓他無法理解的舉動，一道宏大掌氣先震飛紫華劍，而後如一團火球猛擊素還真胸口。

失去紫華劍的支撐，接連慕少艾的猛攻讓他再次受創，素還真口吐朱紅，嘔出的鮮血讓人怵目驚心，早在地上形成一攤攤的血池。上身衣物抵擋不了強大力量，早已成為一塊塊的碎片，人早已虛弱，掌氣的猛烈讓素還真好似一個破敗的布娃娃，凌空而飛數丈遠。

素還真眼前早已變地模糊，他不知道是因為傷，還是因為淚。身軀的疼痛素還真早就不以為意，但心中的痛楚卻讓素還真萬念俱灰。少艾…少艾怎麼會對他下如此重的手？這一定是在作夢……

就在素還真意識游離時，一抹鵝黃從他模糊的視線前閃過，熟悉的身影接住他癱軟無力的身軀，那人身上傳來的香味是能讓素還真安心的藥草香。

是少艾……少艾回來了是嗎？

素還真氣若游絲，想問，身體上的傷讓他開不了口。不久，只感覺到慕少艾抱著他，點了他的穴，讓他的疼痛瞬間消失，呼吸也變地順暢之後，從身旁呼嘯而過的風，讓素還真冷地打顫，但慕少艾卻完全沒有停下的意思，依然急急而行。

「少…少艾……你…」

慕少艾打橫抱著素還真，在聽見這個問句之後，眉一皺，不悅低頭看著身上滿是血紅的白蓮。一向噙笑的嘴角依然揚著笑容，但看著素還真的眼神卻是十分冷漠，而且帶著如魔的高傲和凶殘。素還真頭疼欲裂，方才止住的傷口開始滲血，但這回慕少艾沒有在動手替他點穴，而是靜靜看著血流。

「哎呀呀！」再熟悉不過的口頭禪，卻多了素還真不喜歡的輕挑：「真是個不聽話的小美人。好好記住吾的名字，認萍生。」俯身在素還真耳邊輕輕說出這個名字，像在調戲。

是認萍生！怎麼可能！素還真憤怒扭頭，盡可能讓自己遠離如此輕薄的舉動和口氣，誰知激動的情緒，再次讓素還真感到胸部一陣劇痛，刀氣又在他的體內毫無目的地衝撞，讓他早已受創的五臟六腑再次變地脆弱，而他卻什麼都不能做，只能咬著牙忍受無情的肆虐。認萍生低頭看著抿著唇表情痛苦渾身冒著冷汗的素還真，不耐地輕叱。

「嘖──小美人，你這樣分明是找死。」修長的手指撫過素還真的臉龐，髮絲輕撩著赤裸的胸膛，讓素還真更覺得羞恥。

「素某……寧死…」也不要見到變回認萍生的你！「放…開你……的手……」

「脾氣這麼硬，素還真，勸你乖乖聽話。」認萍生的手有些遲疑，而後才從素還真的臉頰上離開，看得出來，認萍生不太高興素還真的態度。

此句一出口，素還真涼半截的心完全冷卻，從認萍生口中說出的『素還真』三字，冷冰冰的沒有一絲感情，甚至還帶著輕蔑與嘲諷。少艾想要玉石俱焚，他衝去搭救，到底是哪個環節出了錯？為什麼事情演變成不可收拾的局面？無力感驅使素還真，他累地萬念俱灰，頭就這麼垂靠在認萍生的肩頭。

「你…你要……做什……麼……」

「奉教主之命救你。」

素還真聽著傳進耳裡的規律心跳，無聲眼淚流下，往事一幕幕在腦海跳躍。那心跳曾經屬於他最愛的人，而今，少艾不認他，當他是個完全的陌生人，是個任務的首要目標，該痛心的不是嗎？素還真卻沒有感受到當初少艾失憶時的恐懼，因為少艾已經不是少艾，而是……認萍生。他的少艾……為什麼……到底為什麼……

「不…不需要……」

「合作一點，別自討苦吃。」

「素…素某……豈會……屈服……」

脾氣真硬。

「唉唉！你不問教主為什麼要救你？」

沉默，素還真嘴角牽起淡淡的笑，笑該是甜美的，但素還真此時的笑，卻是好苦好苦的無奈和淒涼。想起不久前少艾告訴他的夢，在夢中，少艾為了救阿九而殺了他，前往琉璃仙境的路途上，少艾問他介不介意，他的答案是『誰是聖賢呢？』。或許他真的是很介懷的，可是又不知道該怎麼說，而現在，是不是真的要他選擇呢？

在南宮神翳和認萍生之間，他寧願死在南宮神翳之手，如此一來，如果少艾恢復神智而清醒，就不會因為殺了他而自責……

「教主不要你死。」

「少艾……醒醒…少艾……」

風颯颯，認萍生的聲音融入風中，帶進他的耳，素還真耗盡全身的力氣，伸出手，手上盡是逐漸乾涸或深或淺褐色的血跡，握住認萍生細長的五指。冰冷的觸感讓認萍生心一凜，低聲的呼喚，異樣的感覺拉扯他的思緒，他和素還真是什麼關係？為什麼突然像是有種連結，繫著他和素還真？

感覺……像是不捨、疼惜、愛憐、呵護、照顧……此時認萍生眼前出現朦朧兩人的映像，他牽著素還真的手看湖光山色；抱著素還真細語呢喃；擁著素還真交纏，耳畔嘶磨；看著素還真笑；捏了捏素還真的鼻子，帶著自責說道：『哎呀呀！藥師我最討厭看到別人掉眼淚，尤其是你』；他倆迎著風看著海；踏著雪賞梅……

不可能！都是幻影！那不是他！認萍生情緒開始波動，臉色皺地難看。

「他要你生不如死。」

「素…某現在已…是……生…生不……如…死……少艾……你…明白……」

「吾是認萍生。」

「不……你是……慕…慕少艾……」

閉起眼，素還真什麼都不再想了，他靠著認萍生的肩頭，一切一切都是這麼樣地熟悉，他曾吻過這塊鎖骨；他曾依戀這個身軀；他曾迷戀這身味道；他曾深愛這個男人……就當作是最後一段路吧，最後一段少艾陪他走的路。

聽見慕少艾完整之名，依稀，素還真看見認萍生的眼中，閃過一抹似水柔情的光彩，沖淡認萍生的冷漠，就像少艾常看著他的溫柔。認萍生張口好像想說什麼，卻選擇沉默。那抹溫柔也只是一瞬間，因為認萍生的腳步沒有停下，而目的地，素還真也知道了，就是黑派翳流。

點了素還真的穴，沉沉睡去的白蓮早如一頭待宰的柔弱羔羊。已入夜，認萍生在一座看似廢棄的莊院潛停下腳步，而後走進荒草蔓延的庭院，東彎西拐帶素還真進入一間黑暗的房，門咿呀推開，門樑上震落飛舞的塵煙，還有一隻黑色的鳥，嘎嘎吼叫著，似乎不高興美夢被吵醒，在認萍生頭上轉了幾圈才飛離。

房中空無一物，地上是成堆的乾稻草，看起來應該不太乾淨。不遠處還有一堆堆的柴火，上頭也是積著一層厚厚的灰。認萍生手輕彈，摩擦產生的小火花點燃牆上火把，黑暗的房間頓時燈火通明。

扶著孱弱的身軀，讓他安穩靠牆而坐，地上舖著成堆的乾草，草屑因風而四處飄散，有些停落在素還真的傷口上，粗糙的表面滲入傷口的凹痕，素還真雖然昏迷，還是本能地發出細微的低吟。

素還真的頭低垂，像是一朵即將凋謝枯萎的蓮花，在做最後垂死的掙扎。認萍生動作快速，稱不上粗魯，但也算不上憐香惜玉，將素還真的雙手高舉，從牆上拉下一條粗重鐵鍊，鍊爪像虎的牙，緊咬那雙白皙無力的手腕，尖爪深深刺入粉嫩的肉中。

認萍生安頓好素還真之後，站在白蓮面前，端詳那身傲骨和美麗。火光下，素還真俊秀的臉龐讓他驚艷，強韌的生命力更讓他讚嘆，認萍生無法否認，素還真一直讓他有似曾相似的熟悉感，他不討厭這個男人，甚至有點……喜歡？

那感覺是喜歡？不……他是魔人，靠著血腥和殺戮獲得快感的人魔。魔是沒有愛和感情的，他的空白像是從一場沉睡中醒來，一段記憶被抽離似的，什麼都沒有留下。

他只記得有個人殺進翳流，血流成河，他和四閣聖浴血而戰，而後教主將他們封進繭中。當他張開雙眼，居然被素還真這個男人抱在懷裡，教主說素還真就是當年殺上翳流之人，與黑派有著不共戴天之仇，他當然奉命執行。

只是這個武林讓他充滿陌生，素還真的臉龐更是讓他產生疑惑。為什麼？

一刀一掌下手看似重，其實只是為了讓素還真體內的真氣再次蘊生，用任督二脈護住能讓南宮神翳真正重生的龍氣。該是很痛的，沿途素還真卻不吭聲，連呻吟都沒有，不是沉默，就是一直喚他『慕少艾』，還說寧願死，也不肯降。

他和素還真，到底是什麼關係？

直到踏出牢房，認萍生依然不時回頭看著素還真，得不到解答的困惑讓他十分羞惱，拿起煙管抽了幾口，卻被嗆地拼命咳嗽。什麼時候，他的烈煙竟變成如此清淡？而且滋潤口中的味道，竟是！

蓮花香！又是跟素還真扯上關係的蓮花香！

認萍生氣地顧不得燙，抽出所有燃盡或燒一半的菸絲，揉成一團菸球，氣沖沖地往外一扔，不偏不倚，菸球正好堵住那隻黑色烏鴉一直嘎嘎叫不停的噪音。認萍生怒目看了素還真一眼，只留下一句話，而後跨步離去，準備去南宮神翳面前覆命。

「素還真，你是死是活，與吾何干？」

潛藏的魔人，無情的認萍生，曾經的誓言該在何處重生？

還是，只能墮入無間，留下無法重頭的遺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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焚香煙裊，梵唄繞樑，素白的淺色紗朦朧遮掩靜靜橫放在裡頭的棺木。白色的燭火落下一滴滴滾燙的熱淚，身旁的童子身穿粗糙的米色麻衣，跪在爐旁流著淚，不發一語折著紙錢往火裡扔。

大門敞開，每個跨進宗堂的人都是面容哀淒，捻香致意之後，紛紛低頭沉思，立於靈前兩側。習習拂向紗幔的風，讓掛在屋樑上的風鈴不安的搖晃著，發出清脆悅耳的聲響，在一片肅穆靜謐的小天地間，風鈴的聲音就像是黑白無常身上所掛著的提刑鐵鍊，鏗鏘將凡人的性命鎖走，帶往無盡冰冷的幽冥。

魂帛點主，竹杖引歸，誄文默禱，婆娑守靈。
上天下地，頂福踩壽，若有來世，再為君卿。

他也是來悼念的訪者之一。

有意圖的悼念。

覆命之後，他匆匆離開，朝武林某處急奔而去。戴著一頂黑色紗帽，遮住冷峻如冰的目光，以及臉頰上不光彩的烙印，認萍生趕到忠烈王府，不捻香，也不獻果，只是默默看著笏政的魂帛，手微微握起拳頭，裝做憤怒悲痛的樣子，但嘴角卻悄悄揚起弧度，露出一抹冷殘如風的笑。

終於死了，在他臉上黥上如此羞恥圖騰的罪魁終於死了，笏政啊笏政，生前忠烈如你，自恃清高如天，也料不到魂帛前會有他來悼念吧。裝做悲傷，但敏銳的細膩心思，讓他察覺到身後有一對很不甚友善的雙眸注視。

緩緩張開眼，透過模糊的紗簾朝感應到的方向看去，只見一群前來悼唁的笏政『友人們』當中，一名白衣男子立於人群，卻有不融於其中的孤傲感。男子有著一頭如閃耀著粉紅色光芒的長髮，陌生清秀的五官掩不住拘謹和嚴肅，黑白分明的星子透露著無法接受的微慍，手拿著一根翠綠竹枝，冷冷看著自己。

『他是……？』

四目相交，他的眼神沒有迴避，彷彿可以穿透那層黑紗，迎上認萍生的目光更為冷峻，完全沒有一般儒生對禮教的束縛和柔態。好一會，男子冷傲自恃的面容沒有任何變化，抿著唇驀然轉身離去，飄揚的白色秀髮和揚起袖襬所飄出的香氣，讓認萍生為之一震，熟悉的感覺如潮水般湧來，是他……

是久不見的他……

「是你……哈。」

認萍生的一聲輕笑，透著難解的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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夢魘困擾著他，哪怕時隔數十，甚至數百年，他依然忘不了。

久違『重逢』，卻是彼此間多了隔閡的陌生，就像是最熟悉的陌生人，冷冷對峙。

南宮神翳目如凝結成冰絲毫不動的春水，隱藏著輕挑的愧疚，冷硬如峻嶺的五官看不出表情。莫虹藏瞳彷彿像要吹起波光的清風，但彼此間有著重山峻嶺將其阻擋，風雖然自由，卻無法吹起浮冰的漣漪，相反地，每當風拂過冰面，流入大地的，是冷冽蝕骨的寒。

兩人都在等對方先開口，氣氛詭跼。過了許久，莫虹藏手中水袖一揚，淡淡竹葉清香在幽冷徜徉，厚重的雲氣漸漸散離，一片又一片的綠霞從天而降，竹絮紛飛，為莫虹家下了一場花雪。疼愛的妹妹枉死之仇，等待成空的心碎絕望，他要眼前此人來還！

南宮神翳的力量比莫虹藏想地還要強大，僵持半刻，莫虹藏氣血一湧，腥甜的朱紅從口中嘔出。南宮神翳一見莫虹藏居於下風，本想收手，逗弄這個可人兒一番，這時莫虹藏袖風一掃，宏大掌氣貫入竹枝之中，直取南宮神翳。突來變化，南宮神翳閃避不及，只感臉頰上一陣火辣，『虹華曌天』一招讓火紅的五掌印就這麼像巴掌般，狠狠打上他的臉頰。

「啊……」

本能反應，未遐多想的南宮神翳，拿起破天玄翼點劃銀芒流星，兩造力道衝擊之下，莫虹藏難擋其威，震退數步，身軀凌空飛起，眼前一黑昏厥，朱紅在天空劃出一道豔紅色的弧線。南宮神翳心存逗弄，本無傷害莫虹藏之意，一見情況超過所預期的範圍，快步朝他奔去。

這時一抹鵝黃色的身影因有要事翩然而至，眼見此尷尬場合，自認為『外人』不好插手，雖不明白發生何事，但隱藏的藥師身分，還是讓他難以坐視不管，當下最重要的可是人命關天。手中的水煙管往腰間一收，縱身一躍，不偏不倚接住墜落的那身，基於職業病，甫落定，自然而然想探查懷中之人的傷勢，這才將眼前之人看清。哎呀呀，不得了，男男授受不親就算了，懷中的男人竟然就是在忠烈王府對他拋以冷漠眼神的人。

「教主，這是怎麼回事？」

把脈，男子的脈象十分紊亂，不單單是因方才打鬥動用真氣的關係，而是……該怎麼說？抑鬱的情緒在一瞬間爆發，讓他體內真氣運行正逆不順，紛紛想找到其他的出口，嘔出的鮮血也是有如陰天的灰，證明了男子的個性一定是超乎常理的壓抑，南宮神翳那一刀若發揮十成功力，傷勢會更重。

「哼，莫虹藏自不量力。」紛飛的白雪，落在不遠處的墳塚上，南宮神翳探問莫虹藏的傷勢，語氣中毫無愧疚之感。

原來他的名字，叫莫虹藏。

「唉唉，這句話讓屬下不知該回教主什麼了。」雙眸掃過男子的遠山眉，朱唇粉面，好似水月觀音。弱柳扶風的體態略顯清瘦，抱著他的感覺好似棉絮，再看見他只有七指，認萍生不由得心一凜，滿是心疼。

「要不要救他，隨便你。」拂袖，南宮神翳冷冷離去。

「這是當然。」低聲回答，認萍生鞠了躬，彎著腰等南宮教主離開。

將男子打橫抱起，走入墳塚旁的草屋，認萍生將他安置在床上，蓋好被褥，把脈針灸，囑咐南宮神翳好生照料後，動身去外頭採摘草藥。跨出門檻，認萍生難以克制自己的情緒，回頭頻頻望著躺在床上的莫虹藏，眼底閃過身為藥師以來，從未出現的焦急。

「你啊，真的是自不量力。」

朱藤，必須作為這帖藥的藥引，但以現在的時節，怎麼會有野生的朱藤？認萍生甩甩頭，深呼吸邁步離開，花經一書在腦中翻閱，他一定會找到能替代朱藤的花草的，這是身為一個醫者對患者的堅持。

但似乎情緒間，多了不該有的微妙感覺。

不是醫者對患者的，而是認萍生對莫虹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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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恩不望報，更何況是悲天憫人的醫者大仁，救回一條寶貴的性命是應該，多少都會向施救者聊表感激之情。認萍生原先也是這麼認為的，可是當他辛辛苦苦找到替代朱藤的赤錦花，三天來煎了幾帖藥讓莫虹藏服用，蒼白的臉恢復血色，鬱滯多年的真氣再次順暢流通，緊閉的雙眼緩緩張開後，清醒的莫虹藏連一句感謝也沒有，反而認為認萍生多事。

「你是當天在忠烈王府之人。」秀眉微蹙，莫虹藏撇頭，面露不耐。

「好說了，在下認萍生，乃是翳流軍師。」美人連生氣的語調都很迷人吶。

「哼，只不過是他的走狗。」掀開被褥，哪怕身體剛復原仍是虛弱，仍堅持下床。認萍生想上前攙扶，卻被冷冰冰的眼神給瞪了縮手。開始著衣，動作乾淨俐落，莫虹藏有條不紊用最快的速度將自身打理好，轉身就要離開。

「喂，這麼說就不對了，本軍師好不容易才讓你鬱積多年的脈絡疏通，你這樣的脾氣，不出三天又會悶出病來。」順著長眉，認萍生對莫虹藏的過往更好奇了。是怎麼樣的環境讓他的個性冷漠如斯呢？他和南宮神翳又有什麼關係？墳塚中又是何人？墓碑上刻著莫虹裳三字，難道……

「那是我的事，與你無關。」拿回擱在桌上的竹枝，莫虹藏拂袖。

「哎呀呀，站住。」輕鬆的口吻陡然一換，認萍生瞇起眼，口氣低沉地像是降下漫天冰霜。莫虹藏不理會，想離開卻發現渾身動彈不得，手腳僵硬，像是被點穴定住一般。惱怒不滿，莫虹藏卻無法回頭，無法得知認萍生現在嘴角正上揚著，帶有屬於勝利的微笑。

「莫虹先生，我可是堂堂翳流軍師，你要是再悶出病來，怎麼會與我無關？」皮笑肉不笑，莫虹藏只感覺一陣惡寒。

『唉呀呀，吾的醫術可是數一數二，怎麼可以讓你的任性砸了招牌？』踱步到莫虹藏面前，好整以暇看著眼前氣急敗壞的美人。脾氣倔強的莫虹藏雖然動彈不得，但眼神絲毫沒有閃躲認萍生目光的意思，勇敢迎上，沒有絲毫屈服。認萍生喜歡這種率真又無畏的神色，和他先前所遇過的男子完全不同。

「你看什麼？快解開我的穴！」

「唉唉，軍師會佈局擺陣請東風，就是不會點穴。」歪頭，帶有捉弄的意味。

「你！」忽感一陣頭暈目眩，莫虹藏眼前出現許多顏色的光影，他眨眨眼，眼睛似乎畏光，讓他忍不住想要閉眼，但又硬撐著不肯屈服。四肢似乎可以活動了，莫虹藏撐著身體想離開，但緊接著是身軀搖擺輕晃，步伐掂浮，讓他站不住腳。「啊……」一聲低吟後，莫虹藏身軀向後無力倒去。

「但吾會用筆吶。」以筆代針，淺笑，認萍生箭步上前，張開雙臂，剛好接住佳人倒下的身軀。看著輕靠在胸膛的秀顏，有著如折扇層層微翹的長睫，白裡透紅的柔嫩肌膚，搭上彷彿可以一曲清歌的朱唇，脫俗的五官恰到好處，唯一的缺憾就是少了笑，嚦嚦之聲卻不隨花轉，總是一版一眼，真不可愛。

認萍生想著莫虹藏囅然而笑的樣子，一時失了神。好一會才將他抱回床榻，看著他沉沉而眠的睡容，回想擁在懷中的軟玉溫香，不知道為什麼，一向笑看風月，留戀花叢，將男子看做縛足之泥的認萍生，竟然會有不想莫虹藏離開的念頭。

走出屋，外頭的月色皎潔，蟲叫蛙鳴將夜點綴地熱鬧非凡。草葉上都是銀色的月華，乍看之下好似來到一片白茫的雪地，閃耀著可予星斗爭輝的璀燦。認萍生掏出煙管和煙袋，取出一搓煙絲點燃，往外頭的石椅上一坐，雙腳翹在石桌上，開始吞雲吐霧。

「莫虹藏，你引起本軍師的興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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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虹藏倒了一杯清酒，灑在妹妹莫虹裳的墳前，香已燒了一半，他卻沒有離去的意思。南宮神翳在莫虹藏醒來後的第二天，就留下一封信給認萍生，靜悄悄離開凝雪草盧。他懶得面對莫虹藏，只在信中要認萍生隨意處置。

認萍生整天不間斷的噓寒問暖讓莫虹藏厭煩，因為在莫虹藏耳中聽起來是全然的虛情假意。莫虹藏只好開出條件，只要認萍生完成這件事，就會聽話留在凝雪草廬靜養。想當然爾，這件事莫虹藏認定認萍生絕對做不到。今天就是期限了，莫虹藏打算在為妹妹上最後一炷香後離開，就在香燃盡的同一時分，身後傳來認萍生開朗的話語。

「哎呀呀，本軍師真是洪福齊天，恰好趕上。」

不悅轉身，正想斥責認萍生時，卻見認萍生面露微笑，溫柔地撫摸站在身側的白狐毛。狐身比一般白狐還碩大，肩膀高度在認萍生胸前，身長至少三尺，白色狐狸瞇著眼，低下身表示絕對的信賴和服從，用頭磨蹭著認萍生的腿側。

摸了摸白狐的頭，順著牠的毛皮。白狐伸出舌舔著認萍生的手，文靜可愛的模樣，就像一隻溫順馴服的貓。莫虹藏錯愕之餘，頻頻搖頭，不敢相信眼前所見和樂融融的景象。白狐名為『承風』，性情頑劣兇猛，是他花了數年的功夫才將牠的千年修行磨盡，費盡心思才收服的狐妖。

承風雖然收服，野性仍是難馴，只認定莫虹藏為主，對於外人卻變本加厲，更是兇猛殘忍，脾氣暴躁到旁人見到牠白色眸子綻出的光芒，就渾身發抖。當初他開出條件，要認萍生前往他的居所將承風帶回，就是算準認萍生無法完成條件，怎麼知道竟然事與願違。

「你……怎麼可能……」

「怎麼不可能？」一隻狐狸算什麼？用一點點異草搗成粉末，再用煙管吹了幾口煙，再難馴服的猛獸保證也乖乖聽話。「牠很聰明，叫錯名字還會跺腳耍任性，呵──」

承風彷彿聽懂認萍生的話，不太高興用頭頂了頂認萍生的手肘，這個舉動逗地認萍生呵呵笑。莫虹藏不知怎麼的，突然感到從耳根延伸到臉頰，冒著不明的熱氣，再看見認萍生回眸對他一笑，目光交會的那一剎那，呼吸頓時困難，身體像是有火在悶燒，莫虹藏連忙撇頭，避免和認萍生眼神有所交集。

「哼。」

「那你可要履行約定，乖乖在這養身體。」

「你憑什麼管我？」

「哎呀呀，」裝做驚訝倒退數步：「憑吾是翳流軍師，你最好記住這一點。」語氣陡然一換，冷冰冰的言語伴隨空洞如雪的雙瞳，莫虹藏一楞，趕緊別眼。

想反駁，卻因為條件清楚在目，無法自圓其說。莫虹藏冷哼一聲，要承風跟在他後頭，一人一狐刻意把認萍生當空氣，繞過他往草廬的南方而行。認萍生看見莫虹藏對承風露出真誠的微笑，還溫柔地撫摸牠的背脊，心裡有些不是滋味。但不管怎樣，至少莫虹藏不得不留下了，他可要趁這個機會，將他虛弱的身子骨調理好。

下定決心，認萍生靈光一閃，嘴裡哼著小曲，步伐輕盈地走回草廬，開始樂在其中準備晚膳。做麻油雞好呢？還是做紅棗粥佳呢？耶，好像蓮子木耳湯也是上選。哎呀呀，真是苦惱啊苦惱。忙碌的洗菜切菜，認萍生完全忘了，莫虹藏『應該』只是他的『屬下兼病人』……

這時踱步到繡錦湖邊的莫虹藏，看著湖面閃耀著天空夕陽的橙紅色光芒，就像一片盛開的向日葵花田，耀眼綻放。美色當前，一向緊繃的五官舒緩，難得露出淺淺微笑，脫了鞋襪，將雙腳放在冰涼的湖中，若有所思踢著水。

承風也被悠閒的氣氛所染，打了好幾個哈欠，懶洋洋地趴在莫虹藏身旁，瞇著眼看著湖中的游魚。風習習而來，讓承風的睡意更濃，正當承風緩緩進入夢鄉的同時，莫虹藏的雙腳踢啊踢的，冷不妨濺起的水花沾上承風的前額。承風嚇了一跳，全身的白毛豎起，雙眼瞬間瞪大像是牛鈴，毛茸茸的雙前足拼命往臉上擦著，讓莫虹藏忍俊不住，噗嗤笑出聲。

「這麼大個兒，怎麼怕水怕成這般？」

被戳中痛處，承風不高興地扭頭，把頭抬地老高，一副趾高氣揚的模樣。不過看過方才承風怕水的樣子，現在的態度，莫虹藏解讀成──虛張聲勢。呵呵笑了幾聲，手撫上承風的背脊，承風剛開始還假意不喜歡，後來實在是太舒服，眼睛瞇成彎月，拱起背，伸出舌舔著前足的毛，很享受。

「他是個很難捉摸的人。」

目光遠眺，莫虹藏沒有對焦，美麗的風光山色比不上他的笑，或者該說他不知不覺腦海就閃過他的一舉一動。承風停下舔毛的動作，睜著大眼睛，歪頭看著莫虹藏，似乎在等著之後的話語。

「但很溫柔呀……你說是嗎？」

承風點點頭，繼續整理牠的毛。莫虹藏一向冷酷的雙眸中，閃過一抹難得的嬌羞，抬頭望天，彩雲似乎也給了他肯定的答案。臉頰上，飛上與天空一樣粉嫩美麗的紅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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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經數十天了，拘謹的莫虹藏在認萍生面前依然很少笑，但認萍生感受的到，莫虹藏的目光常有意無意注視著他。每當他轉身想找尋注目的視線，莫虹藏就會刻意閃躲，甚者帶著承風去散步，不再像以前，毫不介意跟他四目相交。

雖然認萍生喜歡無懼勇敢迎上他目光的莫虹藏，可是流露出女孩般嬌羞嫵媚的莫虹藏，讓他看了更是心頭小鹿亂撞。對莫虹藏的態度已經偏離軌道了，認萍生明白藏在心中的是什麼，遇到真愛就要勇敢追求，錯過一次已經讓他懊悔，他不容許自己再錯過第二次。

月明星稀，波光瀲灩的繡錦湖畔，倒映兩個人的身影。一人紅髮如梅，映照著柔和的月華之色，凝香滿袖，雪中之梅無畏凜冬綻放，光風霽月。另一人髮若粉瀑，宛如王羲之在宣紙上的大筆揮毫，墨香隨風而散，閒把蘭舟放，霧鬢風鬟乘翠浪。

「你看湖面。」

莫虹藏順著認萍生的手勢看去，湖面平如鏡，只有微風輕起漣漪。看著認萍生俊俏認真的側臉，尤其是清澈如秋水的杏眼，總是透露著溫柔和智慧，莫虹藏不由得臉一紅，連忙回答：「湖面有什麼好看？」

「呵呵，湖面的學問，可多著吶。」

捲著垂在胸前的長眉，認萍生面帶笑意，看了莫虹藏一眼，答曰：「若此湖是汪洋之海，你現在看見什麼？」

「不就是浪濤嗎？」疑惑，不知道認萍生葫蘆裡賣什麼藥。

認萍生又是一笑，「唉唉，世人常云觀海能讓心胸開闊坦蕩，但浪濤、裂岸、風起雲湧浪起數丈高，看著海面如此不安，心又怎麼能靜呢？」

聞言，莫虹藏心漏了一拍。

「能觀海面之下，不受風雨影響的深流，才是真正的靜心呀。」

「你……」低頭，聲音有些微弱。他本以為認萍生只是一個冷漠無心的塵世過客，想不到俊秀的外表底下，竟隱藏著如此豐富的情感。

「但若深流也已波濤洶湧，心又如何能靜？」深情款款，認萍生看向莫虹藏。

紅霞吻上臉，莫虹藏的臉上露出男子難得的媚態。紅撲撲的臉頰發燙，從耳根到脖子也熱地難受。接觸到認萍生傳來的含情眼神，莫虹藏連忙將頭轉向另一側，深呼吸想要掩蓋劇烈起伏的胸膛，以及越來越快的心跳。他該怎麼辦？會不會一切只是一廂情願，將認萍生對他的感情解讀錯誤？他是南宮神翳美其名的『寢童』，認萍生怎麼會喜歡他這個『不完整』的男人呢？

如老樹盤根錯節，莫虹藏的思緒一團混亂，但他仍努力將情緒隱藏，用一貫冷漠的語氣回答道：「我不是個溫柔體貼的男人，我是一把刀，鋒利、冷然，靜如霜。」

認萍生聳聳肩，同樣用他一貫幽默輕鬆的語調回答：「哎呀呀，正好正好，我是個溫柔體貼的男人。你是刀，我就當你的刀鞘，溫暖、呵護，直到老。」

少了輕浮多了認真的甜言蜜語，聽在莫虹藏耳中，像渾身沾了蜜，骨頭酥麻癱軟。認萍生朝佳人走近，執起他的柔荑，等待莫虹藏的答案。肌膚相觸，從腳底竄起的電流讓四肢無法動彈，認萍生掌心的溫度滲入心，暖流融化長年凍結的冰。

莫虹藏猶豫不決，從未歷經風花雪月的生澀讓他害怕怯步，裹足不前。但見認萍生誠懇的清澈雙眸，毫無心機凝望著他，不由得又是害羞，認定認萍生是個可靠又直得信任的人。

朝認萍生嫣然一笑，莫虹藏將頭輕輕靠在認萍生的肩頭，當作無聲的答案。

落花實有意，流水亦含情，月光照在依偎的兩人身上，灑滿幸福。

＝＝＝＊＝＝＝＝※＝＝＝＝＊＝＝＝

「怎麼……可能……」

一名男子對鏡妝點自己，臉上抹著不均勻的胭脂，冷不妨看著黃銅鏡後出現一個模糊人影，由小而大，逐漸清晰。顫抖的雙手放下方才抿上紅唇的鳳仙花瓣，他不可置信，眨著眼看著黃銅鏡上映出的人影。昨夜他做了一個夢，夢見兩人相識的過往，夢醒枕褥全被傷心淚所沾濕。他失蹤很久了，從來沒想過會有再見他的一天。

「怎麼不可能？」認萍生走向莫虹藏，一手執起梳妝台上的木梳，一手撩起他粉紅色的長髮，溫柔替他梳著。感覺是多麼真實的存在，莫虹藏愕然，但沒有推辭或抗拒這份甜蜜，而是睜睜看著鏡子中的認萍生，看著那張朝思暮想的容顏。

認萍生替莫虹藏梳著髮，一綹一綹梳著，看著隨著木梳起伏的髮絲，好似一朵朵正盛開的繁花。忽然之間，他腦海中閃過一個模糊的身影，身影端坐，垂著睫含笑，認萍生一驚，手上木梳猛然離手，身影在木梳落在木板地上的瞬間化做泡影，悶哼一聲，認萍生只感覺到口乾舌燥，連連後退搖著頭，無視莫虹藏傳來的幽幽目光。

「離開吾……你離開吾……」

口中喃喃念著，彷彿參血的髮絲因激動的情緒而凌亂，身軀顫抖，莫虹藏眼見情況不對，本想上前探問，誰知手才觸及認萍生的肩膀，就被他狠狠推開，跌落在地。認萍生的眼中閃著血紅的光芒，冷漠凶狠的寒意透過雙眸而出，莫虹藏目訝如牛鈴，仰視眼前呼吸急促又面色蒼白的男子，無能為力的他，只能看著認萍生狂奔離去。

「萍生……萍……」

一滴……一滴……靜謐的一方天地，由不規則的水聲劃開。

在地上暈開成池的，是莫虹藏泛紅眼眶中流下的淚。

＝＝＝＊＝＝＝＝※＝＝＝＝＊＝＝＝

鐵鍊的細鉤反刺入肉中，傷口血流了又停，停了再流，不忍卒睹的手腕滿是鮮血淋漓的傷口，怵目驚心。被囚禁的男人頭無力垂著，緊閉的雙眼藏不住強忍難受的痛苦，厭厭一息，呼吸微弱地胸膛看不出起伏。

另一個男人則是趾高氣揚，瞇著眼睥睨著眼前毫無反抗之力的男人。身創比不上心傷，再沒有什麼事的殺傷力能比上心愛之人卻擁著別人柔情蜜意的畫面。消滅蝕瘼算什麼，蝕瘼不過是請君入甕的跳板，他真正的計劃，是讓魘瘼創造出一個完全不同的世界，一個慕少艾不存在，但認萍生卻活躍的世界。

「痛苦嗎？素還真？」輕蔑的笑，南宮神翳看著自己銳利如刀的指甲，嘲弄問道。

「你……究竟意欲為何？」氣弱猶絲，素還真一字一句還是說地清楚明白。

這個問題刺中南宮神翳的痛處，臉色翻青，有如面露獠牙的夜叉，南宮神翳咬牙切齒，面部肌肉猙獰，利爪毫不留情嵌入素還真肩膀的肉裡，汩汩鮮血頓時湧出，流淌在白皙的肌膚上，素還真吃痛，卻面不改色，毫不畏懼。南宮神翳凶狠看著素還真，冷笑回答：「認萍生毀了本座的一切，本座就毀掉慕少艾的一切。」

聞言，素還真連頭也沒抬，只輕輕笑了一聲。「哈。」

這聲笑讓南宮神翳惱怒，粗魯扳起素還真的下顎，輕挑的模樣，臉幾乎要貼上素還真的，超乎常理的輕薄舉動，呼出的溫熱鼻息讓素還真胃部翻攪，不自覺空嘔。緊捏素還真的下顎，南宮神翳沒有鬆手之意，勾起單邊的嘴唇邪笑著，伸出舌舔舐柔嫩的蓮頰。

噁心感更烈，素還真卻使不上力，鐵鍊清脆的碰撞聲響，掩蓋了南宮神翳越見急促的喘息。從臉頰一路往下，他舔著素還真美頸上的血，而後漸漸往下，舌正要覆上粉嫩蓮蕊吸吮的同時，門被猛烈撞開，有人奔跑而來，南宮神翳停下動作，不悅看著來人。

「萍生，你來做什麼？」

好事被打斷，南宮神翳十分不高興，素還真則是暫時鬆了一口氣，虛弱張開眼看著慕少艾，儘管如此，方才被輕薄的羞恥和噁心卻仍未歇，依然如浪潮一波波湧來。眼中透出求救的訊息，但慕少艾，或者說是認萍生的回答卻讓他的希望降到冰點。

「哎呀呀，屬下十分抱歉打擾教主的雅興。」

「那你還不快滾？！」

「但屬下有事要問素還真。」

不否認，南宮神翳雖然冷酷，但認萍生戲謔笑談中所隱藏的冷殘，卻是南宮神翳有所懼怕，且遠遠不及的。現下認萍生的口氣雖然輕鬆，但有著不容許南宮神翳拒絕的強硬，當年是如此，現在亦然。認萍生的狠，認萍生的冷，顛覆了翳流的一切。南宮神翳抿嘴，饒富興味斜睨素還真一眼，而後像是想到什麼似的，語氣陡然轉為平板毫無感情。

「好，本座答應你。」

南宮神翳悻悻然離開後，認萍生雙手環胸，就這麼注視素還真好一陣子。大約過了一刻，認萍生看了看四周，拍去一個木箱上疊積的塵灰，把箱當成椅，翹起腿，掣出腰間的水煙，拿出煙袋中的白色煙絲，悠閒抽起煙來。不同以往的清香煙味，此時認萍生所抽的水煙，味道十分嗆鼻，已經遍體鱗傷的素還真，孱弱的身子再被如此強烈的煙味刺激，意識更為迷離。

「為何不順應教主的要求，反而自討苦吃？」

沒有情感，甚至沒有陰陽頓挫，高低起伏的問句，出自曾經熟悉再不過的人口中。一個曾經深愛自己的男人，居然要他『順應』別的男人的需求？素還真別眼，心碎的全然絕望從心底升起，淡淡回答：「他要毀…毀了你……」

認萍生漫不經心，吐出的一個個煙圈在素還真的眼前消散。「唉唉，那也要他毀得成啊。」

「好個…毀得成……認軍師……」

「你的硬骨也讓本軍師見識了，素還真。」

「既是如此，不…不用再留素某殘身。」

「你的性命掌握在教主手上，本軍師無權過問。」

原來，認萍生並沒有覺得一切已經崩毀，過去的少艾已經不在了。哀莫大於心死，素還真突然覺得這世上，已經沒有值得讓他留戀之處。「若你這麼認為，就這麼認為吧，素某與已死之身無異……嘔……」

因氣血上湧口吐朱紅，血漬沾染上認萍生的鞋。認萍生眉頭皺起，看著白靴染上紅點，宛如一朵朵血櫻，十分不高興。「哼，舌燦蓮花。」

用手指捻熄尚在燃燒的煙草，將水煙管一收，認萍生再次頭也不回，留素還真一人在黑暗之中，陪伴他的，只有無盡長夜。

＝＝＝＊＝＝＝＝※＝＝＝＝＊＝＝＝

兩具赤裸的肉體交疊，在夜色濃厚的繡錦湖畔。

異物如大刀劈開身體，莫虹藏全身一酥，只覺一向空虛的身體竟被充實填滿，想忘情喊叫出聲，奈何嘴中卻有著認萍生的蔥指逗弄，只能扭動如蛇光滑的軀體，開始迎接認萍生接下來在自己體內的抽送。

「啊…啊……嗯……」

「嗯……哈……哦嗯……」

天為帳，承風為床，情慾的味道化解繡錦湖畔的冷漠孤寂，肉體碰撞和鈴鐺清脆的聲響成為靜謐之所的天籟之曲，交纏的赤裸軀體，不知到達幾次慾望的頂峰，吟哦交歡之聲繚繞迴蕩，是男人的媚聲呻吟，更是男人的滿足喘息。他們在這時，只是兩頭沉淪於肉體歡愛的獸，獸性，凌駕一切。

只見最後莫虹藏緊抓著承風的耳，翹起俏臀承接認萍生的凝華玉露，在認萍生低吼一聲，灼熱完全洩進穴中的同時，他仰起頭感到思緒清空，一直用力緊繃的雙腿瞬間癱軟下來，一波波情慾的浪潮讓他無力倒落承風身上，而宣洩過後的認萍生，也緩緩將陽物退離他的花徑，而後伏在他身上，沉沉睡了。

看著認萍生隨意批散的凌亂髮絲，白中參紅，因為汗水伏貼在肌膚上，莫虹藏似乎覺得有些地方不對勁，可又不知是哪兒出了錯。回想方才的激情，他卻深深迷惘了。南宮神翳垂涎他的美色，當有需求的時候，就會要他服侍，無論何時何處。哪怕在天之界限殿上，下方滿是教眾報告武林動態，只要南宮神翳性致一來，他就必須伏在身下用嘴和手替他解決需要。

花徑不知被蹂躪了多少次，他想逃卻逃不了，只因妹妹的性命掌握在南宮神翳的手上。但對認萍生……這個素有『諸葛再世』的翳流軍師，他溫柔的舉動，打動他封閉許久的心，不介意此身污穢不完整的軀體，認萍生這次和他共赴雲雨時，讓他達到欲仙欲死的極樂之境。

他愛認萍生，卻不了解認萍生。

今日認萍生不知為何激動離開之後，他遍尋不著，最後在繡錦湖畔找到坐在石頭上，迎著冷風卻還拿著把扇子搧風的他。他帶著承風，承風已經趴在他腳邊不知道是不是睡了，夜色濃厚，繡錦湖畔更是冷風呼嘯，讓人不禁直打哆嗦。

『天氣這麼冷，怎麼還拿扇子搧風？』

『吾需要冷靜。』

『……為什麼？』

『因為……』

『唔……』

你字未落，認萍生就將他壓倒在承風身上，開始動手解開礙事的衣物，唇舌交纏的火辣熱吻，佔據他被冷風吹拂地清醒意識，焚身的烈火，讓他再次迎接認萍生的佔有。他能感受到這次湖畔的歡愛，認萍生帶著憤怒，因為在他體內的衝撞，少了溫柔多了猛烈，少了真實多了虛幻。

但，能再見最愛的人，要他付出什麼都願意。如果這是一場夢，那就讓他被夢永恆吞噬吧。或許他永遠都不了解認萍生，但有一件事他是肯定的──

他不能不愛認萍生。

「我愛你，萍生……」吻著認萍生的頰，莫虹藏單手緊抱著認萍生的背。

彷彿是夢囈，認萍生移動姿勢，將頭枕在莫虹藏的肩窩，喃喃說著：「吾愛你……虹…吾的虹……」

莫虹藏沒想到認萍生會說出這句話，臉泛起羞紅，不自主漾起甜蜜的笑容。

而這時在不遠處將一切盡收眼底的南宮神翳，再度揚起邪佞的笑容，轉身看著身後神情震驚的人質──

情緒瀕臨崩潰的素還真。

＝＝＝＊＝＝＝＝※＝＝＝＝＊＝＝＝

風沙狂捲，慕少艾身處陣局之外，焦急看著陣法之內，素還真臉色不正常的潮紅，並且盜汗十分嚴重，雙眼緊閉，表情痛苦。方才明聖劍法一劍劃開戰局，恰好如了南宮神翳的意，他算準素還真絕對會來救人，早先一步用魘瘼扭曲時空，不知情的素還真一劍揮下，正好落入南宮神翳精心佈局的圈套。

「你到底意欲為何？」怒不可遏，慕少艾顧不得身上傷勢，凝劍氣於掌，直指南宮神翳。他不能放棄素還真，也不能放棄阿九，這件事的起因是他，就該由他了結一切。

「認萍生毀了本座，本座就毀掉慕少艾。」

眉斂起，慕少艾心中閃過無比的憤怒。南宮神翳是一頭毫無人性！嗜血！貪婪！自私！狡猾奸詐的狼！

「如你所願！」

絲毫不留情，慕少艾足踏風流步，賦雅風流的輕功讓足下風雲急捲，掀起漫天黃沙，手中的凝氣之劍寒光大熾，彷彿一把用冷冽寒鐵鍛造的兵刃，挑劍，劍上凝出的水露如雨滴入黃土，在被黃沙掩埋的同一刻，慕少艾兵行險著，低喝一聲，宏大的氣勁包圍劍身，劍尖直取南宮神翳左腰上的命門。

誰知南宮神翳雙手背在後頭，好整以暇露出腰上死穴之處，慕少艾雙眸似火，透著艷紅的血色光芒，怒極攻心，直想一劍取下南宮神翳性命，絲毫沒注意到南宮神翳不尋常的舉動。

「啊……」

毫無偏差的一劍，伴隨一聲淒厲驚呼，劍尖狠狠沒入南宮神翳腰側，鮮血狂噴而出，鮮血漸上慕少艾的顏，面帶仇恨的表情，讓他更如羅剎般，無情索命而來。劍身再入，南宮神翳的哀嚎響徹雲霄，慕少艾心一橫，劍身在南宮神翳體內反轉，南宮神翳的腑臟被刃面和包覆在劍身外的掌氣猛烈撞擊，口吐朱紅，眼和鼻耳都開始滲出鮮紅色的血，無力倒臥塵埃。

慕少艾見時機已到，旋身凌空反轉一圈，瞬間將劍抽離，劍氣掃出方圓五里，只差一吋就破解素還真身處的結界。但劍氣卻在此時突然迴旋，直取陣法中素還真的腦門！

錯愕！不解！慕少艾連忙收回氣勁，反作用的強勁力道震地他頻頻後退，反彈的劍氣頓時逆行，有如一劍穿心，胸部重創的慕少艾，嘔出數口黑血，感覺四肢逐漸失去知覺，動彈不得。

這時，該是已死的南宮神翳，幽幽從遍地黃沙中站起，形貌逐漸扭曲轉換。不久，出現在慕少艾眼前的，是一名年紀頗輕的少年。少年有著一頭粉紅色漂亮的及腰長髮，髮，隨著狂風散亂著。修長的身形十分勻稱，但在強風之下，卻顯地搖搖欲墜，十分瘦弱。有著一張完美的鵝蛋臉，一雙水汪汪的杏眼，一張如玫瑰般紅潤的唇，但臉色卻蒼白地有如一張紙。

他身穿一件米色的絲質長袍，腰側卻被鮮血染紅，不斷湧出的鮮血仍然滴落黃土，在他足下形成一個怵目驚心的血湖。他赤著足站在血湖中央，眼神空洞看著慕少艾，幽幽的目光中透露出深邃的悲傷，無窮無盡。從杏眼中流出的兩行熱淚，劃過他蒼白的臉頰，無言的淚，震撼了慕少艾的心房。

「莫……嘔……」慕少艾不敢相信眼前所見。「你是莫虹藏……」

緩緩朝慕少艾走近，被喚做莫虹藏的男子從懷中掏出手絹，細心擦去慕少艾嘴角邊的血污。垂睫，莫虹藏的黑色長睫就在慕少艾眼前顫動，不言不語，只是低著頭啜泣。這時慕少艾注意到，他的右手少了三指，慕少艾心神一震，當然明白為何如此，當年南宮神翳因為莫虹藏偷蠱而大怒，命他處置莫虹藏，他下令剁去莫虹藏右手三指，留他一命，遣回莫虹族。

「軍師大人……」

嚶嚶之聲啟口，莫虹藏的聲音很微弱，就像當年他在翳流一般，溫文有禮，脾氣卻也倔強，而且對認萍生有著超乎常理的仰慕。慕少艾心因沉痛而揪起，久遠的名號，由曾經熟悉的人口中說起，讓他似乎也忘了今夕是何夕。南宮神翳的狠，他見識了。以莫虹藏為陣眼，殺了莫虹藏，才能救素還真。

很好……哈哈哈……

＝＝＝＊＝＝＝＝※＝＝＝＝＊＝＝＝

暗無天日的詭異空間，有著兩根巨大的石柱矗立，石柱上雕刻著如鬼畫符的圖騰。圖騰就像是扭曲的象形文字，而且是有生命的文字。柱上的圖騰不安地扭動，就像一尾尾躁動的蛇，捲曲或拉長身體，爭先恐後在柱上想取得最佳的視野位置，互不相讓地等著觀賞即將上演的好戲。

『轟！』

突來一聲嚇壞了柱子上的圖騰『們』，懸掛在石柱上的火把被瞬間點著，燃起了熊熊火焰，黑暗的世界被光明竄進，不習慣明亮環境的圖騰，一個個發出尖銳的吼叫，隨即在柱上互相扭曲纏繞，此起彼落的叫聲讓眼前的男人十分惱怒，陰森森地冷冷開口。

「安靜！通通給本座安靜！」

圖騰們瞬間有如石化，安分地在柱子上動也不敢動，但其中有幾個圖騰緩緩顫動著，應該是在發抖。方才大吼的橙髮男子心情似乎不佳，一張英俊的臉卻顯得寒氣逼人。位處於西南邊陲的氣候，應該是悶熱潮濕，此時此刻，除了懸在石柱上的火把之外，偌大的空間感受不到一絲溫度。

「帶他進來！」暴躁大吼：「現在！」

兩名頭戴黑色紗帽，一襲黑衣的夜行者，將一個雙手縛在被後的男人押上。其中一名拱手，恭恭敬敬朝橙髮男子行禮，另一名則是抬腿，朝被綁的男子膝蓋後方狠狠踢下去。男子吃疼，皺起眉，卻不肯屈膝而跪，夜行者冷哼一聲，再不留情地踢一腳！男子吃痛，雙膝跪地，咬牙。

橙髮男子始終冷眼旁觀沒有開口，也沒有阻止黑衣人的動作，直到男人表情痛苦地跪地，向他表現臣服之心後，才在毫無表情的臉上，露出一點點不屑的厭惡。嘴角牽起冷冰冰的一抹笑，一直背在背後的雙手，這才隨性一揮，要兩名夜行者離開。

一個昂首趾高氣揚的男人，一個屈跪在地，眼神卻仍燃出不認輸火焰的男人，火光搖曳地將兩人的身影映在石牆上，同樣冷冰冰沒有溫度的牆，似乎也朝跪地的男人發出輕蔑的笑。

「你的骨頭，呵，實在很硬，搭上這張臉……嘖嘖……」手指不安份勾起跪著男子的下顎。這是一種輕挑又挑釁的舉止，但橙髮男子似乎不以此為滿足，反而將唇片漸漸靠近。跪著的男子不發一語，只吐出憤怒的鼻息。

對男人的反應，橙髮男子玩心大起，伸出舌頭舔著男人的臉，溫熱的觸感讓男人更是惱怒，橙髮男子的計謀也終於得逞，男子的反應比先前更為激烈。

「放開我！」

「哈！生氣了？」

呼出的熱氣在男子耳畔，就像一隻吸血的蛭，正貪婪地獲取他所需要的能量。舌尖劃著男人的耳殼，雙手被縛的男子無計可施，睜大了漂亮的杏眼表達憤怒。

「本座珍藏的解藥，你卻有膽子盜走它？」

啪！

男子白皙的臉上冷不防被烙上火辣辣的五爪印。

「真是好『兄弟』啊…哼。」

掌印的力道之大，男人嘴角流出鮮血，在白淨的臉上更讓血痕顯地怵目驚心。但橙髮男子卻沒有任何的憐憫，而是雙手環胸，狠狠地盯著他，像是蟒蛇的眼，要將人心給緊緊纏繞後，作為食物一口吞下。

「你見到了天來眼和芙蓉骨的突變相貌！我不要！我不要變成那樣！我不要成為那種只能在黑暗中苟延殘喘生活的東西！」男人大聲吼叫，映著火光是一張扭曲的臉，但精緻的五官，恰到好處分布在男人的臉上，可以想見這張臉若不是因為憤怒而變形，是俊俏的。

「哦……不想變成醜物嗎？」

橙髮男子摸著怒吼男人粉紅色的髮，語氣卻不如先前火爆，反而多了一絲溫柔。只是那種溫柔，聽起來反而讓人如臨深淵的恐懼，就像暴風雨前的寧靜。

頭髮為粉紅色之人很少見，美麗稀少的髮絲，搭上柔和的色調，髮，就像一塊精心染製的綢緞。粉紅色髮絲是『莫虹』一族族人的驕傲，更是他們引以為傲的財產。以莫虹族人頭髮製成的毛筆或布料，可以賣的很高的價錢，頭髮顏色越自然，毛的質地越柔軟，賣得價錢越高。莫虹族是位於西南邊境深山中的少數民族。人口只有數百，原先過著封閉不與外人打交道的生活，對他們未竟了解的外人，甚至還傳言莫虹族有恐怖的吃人風俗，讓這深山中的民族，更加添了許多神秘色彩。

因為生活封閉，莫虹族數百年來都是以近親通婚繁衍後代。也因為如此，隱性的遺傳疾病逐漸演變為顯性化，更因為近親通婚，產生了一些突變。

但莫虹族卻因為突變，使他們平靜的生活逐漸瓦解。白皙的皮膚和粉紅色的髮色，是突變和顯性化的產物。皮膚白皙，或者說是毫無血色，對皮膚黝黑的莫虹族人而言，是一種天降懲罰的疾病，這類的族人身體總是特別虛弱，一年到頭都是病厭厭的模樣。而粉紅色頭髮在崇尚青山之神的莫虹族人眼中，更是一種被妖魔附身的罪，這兩種人也因此被族裡孤立，成為生活水準低下的一群『雜巫』，意思就是『得不到救贖的人』。

雜巫之中，有個名為莫虹琴的男子，他是族中長老最想要驅逐的人，『得不到救贖，又將靈魂賣給魔鬼』，因為他不只皮膚白皙，更有著一頭粉色的長髮。

罪孽深重，無法救贖。

他有個兒子叫做莫虹琿，完全遺傳到父親的不祥，父子兩人被族裡人唾棄，但他們寧願遭受唾罵和冷言，卻不想離開這塊生長的土地。對他們來說，外頭的世界，比族人的無情更可怕。

直到有一天，一個外來的商人誤闖進莫虹族，對莫虹琴父子美麗的相貌和漂亮的秀髮驚為天人，不惜以高價要買下他們父子兩人。族裡的人原先對他們這樣的行為嗤之以鼻，但莫虹琴以賣髮致富，卻讓族裡的人漸漸拋棄過去傳統的成見。

於是莫虹族的人，以賣髮和漂亮的面容，改變了他們的命運。但好運開始沒有多久，莫虹族人開始互相忌妒，甚至鉤心鬥角就怕別人的髮色比自己美。不僅如此，越來越多人覬覦莫虹族人的得天獨厚，開始了滅殺莫虹族人的報復手段，甚至將莫虹族人俘虜當作商品待價而沽，讓人當作寵物飬養。

將莫虹族人買回的人，除了炫耀之外，有些會將他們當作宣洩慾望的工具。每隔一段時間就剃下他們的髮去賣錢，甚至交換寵物，尋求更大的利益與刺激。物質金錢和肉體慾望的遊戲，讓莫虹族近乎響起滅族的輓歌。

莫虹藏就是在這樣陰錯陽差之下，被南宮神翳帶回黑派的禁臠。

「也是，你變醜了，浪費這張臉，也糟蹋這頭秀髮。」

「哼！」

南宮神翳薄唇抿著，好像在笑，讓人猜不透想法。莫虹藏看似帶有病容的臉，以及那頭粉紅秀髮，每回歡愛總讓他興致昂揚，總要到精疲力盡才肯從莫虹藏的體內退出。

莫虹藏不語，而是將頭撇開，不想再看見南宮神翳那張喜怒無常的臉。南宮神翳是個重視外表的人，在天來眼和芙蓉骨還是俊美之姿時，南宮神翳與他們稱兄道弟，甚至還有不正常的關係，但當兩人因為試驗藥物發生突變，成為水瀧影生活的醜陋幽魂後，南宮神翳就與他們斷了往來。

他不要！他不要變得如此醜陋不堪！

所以不惜一切，他趁著南宮神翳與他交歡後，疲累呼呼大睡之際，盜走了翳流黑派素有可解任何奇毒的『百容蠱』，誰料得到南宮神翳竟翻臉不顧任何情分，拼了命將他抓回，只因為那一顆百容蠱。原來到了最後，他這個人，比不上一隻南宮神翳費盡心神煉製的丹藥，或者說是……

蠱蟲。

「那好。這樣吧，本座向來法外開恩，你的『表現』也讓本座很滿意。」餘光瞄向莫虹藏，只見他臉色漲紅，額頭上的青筋爆起，身軀不自主地顫抖，看來是被南宮神翳的話刺中，羞憤難堪。

「本座找另外的人來發落你，如何？」

「哼，隨你便。」

「嘖嘖…床上的你脾氣怎麼沒這麼硬？總是在本座身下討饒，要我滿足你，彌補你的空虛，怎麼…」「住口！你住口！」莫虹藏被羞辱地快無地自容。

「哈哈，萍生，該是你表現給本座激賞的時候了。」

輕描淡寫把話說完，就在此時，石柱後方的深紫色紗帳被掀開，從裡頭走出了一名白髮長眉的男人。

手持著煙管，從容地抽著水煙，不急不徐地走到南宮神翳面前彎腰致意。南宮神翳用眼神示意，被喚做萍生的男子，轉了方向走到莫虹藏面前，煙管在手上轉了一圈，而後用煙管將莫虹藏的頭轉向，逼迫他看著自己。

「認萍生，你！」

看似輕柔的力道，卻是不近情，儘管隔著一層皮膚，但莫虹藏可以感覺到，方才被南宮神翳打了一巴掌留在口中的傷口，因為認萍生煙管壓在臉上的力道，又開始滲出血。

認萍生容貌俊秀，黑瞳與眼白色調分明，但透過黑瞳，看到的仍是黑派一貫的冷漠，豐潤的臉頰無法破壞完美的鵝蛋臉，紅撲撲的雙頰像是抹上女子的腮紅，帶著紅潤的好氣色。跟莫虹藏形成強烈的對比。如此完美的一張絕色之容，出現在一個男人的臉上，玉雕之顏，儀表不凡。唯一突兀的，就是認萍生臉頰上的刺青，那是忠烈王笏政對罪犯的印記，對笏政懷恨的認萍生，才會投靠翳流，想要藉著翳流的力量，殺了忠烈王和王府上下的走狗。

『不凡的人，同樣墮落的人生。』這是莫虹藏心中的想法。

「我如何？」認萍生冷冷一笑，莫虹藏不禁打了個冷顫。

「萍生，本座的軍師。」南宮神翳十分親暱地朝認萍生走近，本想摟著認萍生的腰偷個香，誰知認萍生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稍微側了身，讓南宮神翳的手撲空。南宮神翳向來認為認萍生的欲擒故縱是在爭寵，所以他不以為意，依然走到認萍生身旁，指著跪著的莫虹藏說道：「叛徒，要如何懲罰？」

不帶情感的目光冷冷看了莫虹藏一眼，認萍生露出一個鄙夷輕視的冷笑，更讓莫虹藏感到恐懼。「哎呀呀，屬下總要知道背叛的程度，才能下定論。」『哎呀呀』是認萍生的口頭禪，南宮神翳特別喜歡聽認萍生說出這三個字，他就喜歡認萍生殺人前還能保持幽默的可愛。但莫虹藏聽起來，卻是一種嘲諷。

「盜藥，背叛本座。」

「盜藥？盜什麼藥？」翳流少說也有上千種藥，不說他怎麼知道。「屬下不明白，請教主體諒屬下資質駑鈍，無法馬上猜出。」

「他呀，盜走本座心愛的萍生藥，你說該怎麼做呢？」朝認萍生走近，南宮神翳的唇瓣就快要貼上認萍生的，認萍生卻是不閃不躲，將煙管橫在胸前讓兩人不要靠地太近。

「哎呀呀，教主，有外人在，這樣不太妥當。」男人的鼻息越靠越近，認萍生在男人的唇就要貼上的同時，巧妙地轉了身，避開想要輕薄的唇瓣。南宮神翳再次撲空，卻仍不減興致，因為這軍師認萍生的反應，真是有趣地緊。

「莫虹大人到底偷走了什麼？」

「你的心啊。」曖昧，南宮神翳在言詞上佔認萍生的便宜。

「教主，我的心對翳流黑派忠貞不二。」

「意思是你對本座毫無貳心？」笑得冷寒，別有所圖。

「當然。」

兩個人將莫虹藏視為空氣，肆無忌憚地『打情罵俏』，更是讓莫虹藏羞憤地想要自我了結性命，免得再受這般生理與心理上的污辱。「莫虹藏今日寧願葬身此地，也不願與你們同流合污！」又惱又羞，莫虹藏氣地怒目圓睜，他討厭認萍生這傢伙，更恨南宮神翳這個敗類。他更是恨，恨自己居然愛過南宮神翳這個禽獸不如的東西！

「哎呀呀，莫虹大人。我說……」認萍生的語氣，讓莫虹藏身上有如被千刀萬剮：「今天跪著的，是你不是我，我可不是叛徒，你才是。」莫虹藏氣到說不出話來，認萍生的嘴之利，可以顛倒是非，玩弄黑白。

「他偷了百容蠱。」

「這是教主您珍藏的解藥啊。」露出驚慌的表情。

「依照黑派的規矩，盜藥者就是死，你認為呢？」

「唉唉！有人方才說寧願葬身此地，也不願與我們同流合污。」故意在莫虹藏面前抽了口水煙，嗆地莫虹藏拼命咳嗽。「屬下有個更好的方法。莫虹大人，你用哪隻手偷走了百容蠱？」莫虹藏脾氣倔強，對認萍生的問題只從喉間發出一聲冷哼，堅持不回答。認萍生得不到答案也無所謂，淡淡說道：「喔，那就砍了他右手的三根手指頭，將他驅回莫虹族如何？」

莫虹藏聞言大驚，不可置信地搖著頭，想開口卻被認萍生快了一步，塞了一顆藥丸到嘴裡，是讓人變啞的毒藥。

「萍生，想不到你長得秀氣斯文，狠下心來眼神如鬼，冰冷無情啊。」莫虹藏咿咿啞啞發不出聲，但從眼神可以看出有多錯愕驚恐。

「教主讚謬了，萍生身為軍師，只是提出意見罷了。」恭敬朝南宮神翳欠身，認萍生抬頭看了莫虹藏一眼，臉上的表情沒有什麼變化。

搓著下巴，南宮神翳想了好一陣，這才命人將莫虹藏拖下去砍了右手的三根手指頭，並且將他趕回莫虹族。莫虹藏掙扎，卻難敵孔武有力的黑衣人，嘶啞的嗚咽哭泣，融化不了兩顆冰冷的心。

「唉唉，一番折騰，屬下也累了，是否可請教主讓屬下睡個好覺？」

「當然，你累壞了身子，可是本座的損失。」

就在認萍生退下的同時，南宮神翳瞇起眼，『啪玆』一聲捏碎了藏在手中的密探蠱。此番是為了試探認萍生的忠誠，才故意要他說出審判莫虹藏的方法。但從旁觀他和莫虹藏到說出處置方法，認萍生的冷酷無情，比起他更是有過之而無不及，就連在臉上閃過一絲猶豫都沒有。

「本座要定你了，認萍生！」

狂傲自信的笑，南宮神翳從未想過，他一直想要控制的認萍生，顛覆了黑派翳流本想在武林上稱霸的命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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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只能這麼救莫虹藏一命，知道莫虹藏是左撇子，又寫地一手好書法，斷了右手的指頭，讓他不至於斷了未來的生計，回到故鄉，或許也是莫虹藏的希望。而在他逼莫虹藏吞下啞藥前，就已經在煙內放了無色無味的解藥。

故意將煙圈吐在莫虹藏面前，就是為了替他解開啞藥之毒，三個月後，他會恢復以往的聲音。他知道南宮神翳目的是在試探，也知道周圍一定有看不見的蠱蟲或暗樁等著他露出馬腳。但環境越惡劣，他的感官就必須更敏銳，才能夠完成消滅黑派翳流的計劃。只要稍有一絲失誤，讓南宮神翳起疑，一切佈局都成空，他不能讓計劃白費！

回到一片黑暗房中的認萍生，確定南宮神翳沒有跟上之後，緩緩關上門，背靠著門無力滑坐在地，平攤在地上的雙手，狠狠地握起拳。

＝＝＝＊＝＝＝＝※＝＝＝＝＊＝＝＝

莫虹藏伸出手，手心靜靜躺著一朵花。

慕少艾眼眶濕潤，想起那年在翳流發生之事。是在落雪如飛花的冬末春初，宮眉淡掃春鴉，粉黛春纖明肌雪。翠綠的枝柳在雪融後探頭，冰封的湖泊不敵冷艷波流，遠處青山煙雨朦朧，染上屬於孤寂自傲的色彩，莫虹藏興沖沖拉著他到翳流後方的山上，指著一塊綠地，笑著說要等待蟄伏的種子萌芽。

他笑莫虹藏的孩子性，他也一直將這個單純的男子當作自己的弟弟般疼愛。日升月落，時至仲春時節，一個陰雨霏霏的午後，埋下的種子萌芽了，莫虹藏搭著棚架，讓準備盛開的花兒緩緩攀上棚子。

乳白色的藤蔓虯結蜿蜒起伏，好似波濤中現出蛟龍。垂落的淡黃色花卉如繽紛蝶舞，隨著清風搖曳，振翅翩翩而飛。黃環藤花，映照水如彩霞，似朝若夕，香氣散溢天地，藍天白雲染上了屬於暖陽的絢麗色彩，宛若美人持扇，蓮步輕移，回眸一笑。

『軍師大人，虹藏斗膽，請您猜猜這花是什麼名兒。』

『哎呀呀，這可難倒吾了。』

莫虹藏笑了，仰頭看著盛開的花朵，或者是眺望更遠方的山巒。『這花…...』停頓半刻：『名為藏艾。』

藏艾，藏愛，就如同莫虹藏對認萍生的愛，只能藏在心底，默默仰慕一般。當時的認萍生當然知道，可他是有計劃進入翳流的，隨即用三言兩語敷衍過去。不要給予承諾，就不會有失望的心碎﹔沒有得到的，就不用嚐失去的痛苦。他為莫虹藏設想，因為他相信，莫虹藏這個善良的男人，一定有一個可以託付終生的人出現。而那人，絕不會是化名認萍生的他。

「軍師您看，花又開了……」

慕少艾睜睜看著躺在掌心的花，想說的話卻說不出口。緩緩將目光停留在依然在陣法中痛苦煎熬的素還真，良久，莫虹藏戚然一笑，緊握起拳頭，脆弱的花瓣因為強勁的力道而開始瓣瓣破碎，這時困住素還真陣法外的屏障卻開始出現吋吋裂痕。

「莫虹藏……你……」想道謝，卻說不出口。「你要藥師我……」哽咽。

「那句話……」身影逐漸淡去，像山水畫的氤氳煙嵐，莫虹藏的身影消失在天地之間，話語被捲入風沙之中。「虹藏會珍惜……」謝謝你給了虹藏一場美麗的夢，雖然那只是夢，一個魘瘼創造的虛幻世界。

花兒開在雨季，心碎在手裡。

＝＝＝＊＝＝＝＝※＝＝＝＝＊＝＝＝

沒想到莫虹藏竟選擇犧牲自己，隱身暗處的南宮神翳發雷霆之怒，倏然現身，伴隨狂洩而出的怒意化作燎原烈火，橫掃四周。他發狂似地吼叫，連番掌氣接二連三朝慕少艾打去。在莫虹藏消失的同一時分，慕少艾四肢恢復行動能力，眼見數十火球如箭矢朝自己猛烈攻來，慕少艾心繫素還真和阿九，決定玉石俱焚。

只有消滅南宮神翳，才能換取素還真和阿九的生機。

「你可以毀去慕少艾，但不能毀去慕少艾摯愛的一切。」

冷冷將話說完，慕少艾凝氣成刀，將刀橫在胸前，雙眼一眨也不眨，盯著迎面而來的火球。壓力臨身，灼熱的火焰彷彿熔漿，一吋一吋將慕少艾的皮膚撕裂開。冷笑一聲，皮開肉綻的痛算什麼？慕少艾以刀一擋，兩股都是豁命的力道交接，更是風雲變色，鬼哭神嚎。

無數的傷口鮮血噴濺而出，體內屬於認萍生的血在沸騰，魔性甦醒，面對敵人只有一字『殺』！南宮神翳吐出不悅鼻息，攻勢更顯猛烈，這時一旁的阿九悠悠轉醒，揉著眼睛想知道身處在哪，到底發生何事，卻見一個怪人朝慕少艾不斷攻擊，少艾已經一身是血，卻面不改色，硬擋著如暴風雨般猛烈的撞擊。

「嗚……」

悲傷的低鳴，他做了一個好長好長的夢，夢裡他看見爹和娘，看見那個怪人告訴他一些奇怪的事。阿九想起少艾這些年對他的照顧，對他的好，以及方才自己毫不留情打傷少艾的過往，小臉垮了下來，氣呼呼地三步做兩步朝激烈的戰場中跑去。

「不准你傷害少艾老大！」

一道人影突然衝入戰局，南宮神翳無所謂，反正只是多一個人陪葬。慕少艾卻看見那熟悉的貓尾，還有那對總是動個不停的貓耳朵，還有童稚的嗓音，想收手卻已太遲。阿九張開小小的雙臂，成大字形衝擋在慕少艾面前，火舌瞬間吞噬他的身影，只聞一聲虛弱的哀嚎，接著是遮蓋天與地的血花飛灑，火球躍至半天高，而後重重落下。

「阿九啊─────！！」

體內真氣爆竄而出，南宮神翳防備不及，被震飛數十丈遠。趁此喘息之機，慕少艾往阿九落地之處急奔。卻只見到小小的軀體已是支離破碎，阿九緊閉著雙眼，早已氣絕。脖子上掛著的咳羊莖已經被火燒地焦黑，難以辨識。慕少艾悲痛難當，無聲的眼淚不停流，與他生活多年的義子……他愧對兄弟的託付……咬牙，忍痛，出乎意料，慕少艾袖風一掃，讓阿九當下化作滾滾煙塵，隨風而逝。

「結束了……南宮！」

早該結束了！

人魔之姿再現，毫無片刻猶豫，在南宮神翳獨步玄冥的掌氣朝他筆直而來的同時，隻身以肉身衝破骷髏屏障，輕功已難再存風流，以指當劍，迅雷不及掩耳之速，雙指穿透南宮神翳的皮膚，只聞淒厲哀嚎，慕少艾刺穿南宮神翳腰間命門，手臂貫穿軀體，從脊椎穿出，將南宮神翳劈為兩半。

南宮神翳痛苦嚎叫，慕少艾不為所動，直到南宮神翳的軀體逐漸融化成血水，慕少艾眼前已是空無一物，這時一聲低吟，豁盡全力的慕少艾，被自身體內的紊亂氣流震飛，而陣法也在此時解除，素還真解封，衝出陣法時，只見一抹黃影凌空飛來，無暇多想的素還真掂腳一躍，安穩接住那身早已疲累血腥，毫無生機的身。

「慕少艾！」

眼前之人證實素還真的猜測，清香白蓮心跳漏了數拍，方才彷彿身處另一個時空，慕少艾的行為舉止讓他痛不欲生，但他一直在忍。他相信慕少艾，相信一切都能夠有合理的解釋的。但…一陣花香襲來，花香中有著他最不忍聞到的血腥味。有如從南軻一夢中驚醒，急奔而出，卻是最不願見到的結果。

「少艾……回答我……你…回答我…….」

焦急呼喊，素還真心中又急又慌，看著滿臉血污遍體鱗傷的慕少艾，眼淚不爭氣滑落，從滿懷希望到絕望，一次又一次的呼喊，執起的手一次又一次無力垂落。再也見不到那對總是澄澈的星子……再也聽不見總是幽默風趣的言談……再也等不到……慕少艾牽著他的手，笑嘻嘻說著『哎呀呀，寶貝蓮兒我們回家了。』的承諾…….

空曠的山谷中，回答素還真的，只有從耳畔呼嘯而過的無情風聲，像是在嘲笑素還真的懦弱，侵蝕著他早就滿目瘡痍的心。擾亂素還真的，還有那一聲聲迴蕩不絕『回答我……回答我……』的回音，像是幽冥鬼魅般，無主飄蕩，讓素還真也同樣失了魂。

「你騙我……你…你騙我……你……」

哽咽止斷話語，素還真早已泣不成聲。為什麼會被心魔所擾？是不是他的猶豫害了慕少艾？他該對慕少艾抱持全然信任的，不是嗎？為什麼偏偏遲了一步？為什麼就遲了一步？為什麼……自責和悔恨如濃霧籠罩素還真，現在不斷啜泣的男子，早就失去屬於蓮清高脫俗的風采。

素還真不斷怪著自己……一步……若他能早一步解開心魔……

這時素還真看見慕少艾的胸口，有著不尋常的鼓起。顫抖的雙手探進襟口，接著出現的東西讓素還真潰堤，眼淚讓染血的白絹上乾涸的血跡再次暈開，絹上的字在素還真面前是一團模糊，不知是血還是淚，緊緊擁著慕少艾，素還真用手心將皺成一團的白絹撫平，淚眼婆娑，看著慕少艾留給他的最後話語。

給我最愛的蓮兒
　　
　　當你看到這紙白絹時，表示我已經先你一步離開塵世。別哭，我說過我最捨不得看到你掉淚。很抱歉我食言了，不能與你相守到老，但這是我所能為你做的最後一件事，我不後悔。
我願化作風，在你髮絲間盡情嬉戲﹔我願化作雨，伴著你這朵漂浮不定的雲﹔我願化作星，在夜晚守護著你，讓你有所憑依；我願化作天與地，讓你時時刻刻都在我的懷抱裡。若你願意，就讓我看著你的笑靨，無牽無掛離去……
來世，我絕不再離開你……

　　　　　　　　　　　　　　　　　　　　　　　　　　　　　少艾　絕筆

「少艾……」

懷中人依然靜靜靠在胸膛，素還真用衣袖替慕少艾擦去臉上的血污，仔細端詳那張曾經放蕩不羈的風趣容貌，所有的承諾，所有的約定，到頭來，素還真還是注定孤身一人。就如同當日師尊說過的，他頭上頂著的是武林，足下踏著的是江湖，不能擁有屬於自己的天與地。

「你要我…怎麼笑……」

凝望慕少艾好一會，素還真嘴角牽起肝腸寸斷的笑，那是苦澀和淚水，殘破的生命和滿地的傷別，如哭泣的月，照著泛黃的城鄉。

抽噎，他不想放手，卻不能不放。將白絹貼在心口，彷彿還能感受到少艾的心跳和體溫。風沙停了，天空卻開始飄起雨，雨從綿而細，打在身上卻有如針扎般錐心刺骨。妥善收起白絹，素還真顧不得一身濕漉，脫下外袍裹住慕少艾的身，打橫抱起那身，環視四周，不見阿九，素還真也有了最痛心的了悟。

「我們……回家了……」

足下踩著泥濘，一步一步，湧現的是與慕少艾相處的過往。若時光能倒流，是否就能改變一切？曾經天涯，相約比方，有你，就不孤單。對影該成雙，但一日惆悵後，素還真卻只能踩著自己的影子，蹣跼而行。

白蓮，終有凋零的一天。

蓮馨，已隨散逸的藥香，相伴天際。

藏愛之花，在雨中盛開了。

＝＝＝＊＝＝＝＝※＝＝＝＝＊＝＝＝

今夜的綿綿細雨，似乎特別淒涼地落下。愛恨別離，貪嗔執念，七情六慾的魂散滅，三魂七魄化為無形之淚。尸狗哭號，臭肺難止﹔非毒何解，雀陰寒繞。伏矢流竄，吞賊夜梟。除穢該淨，爽靈遠遙。胎光已滅，幽精魂消。三魂七魄，歸于虛無。喚魂歸喚魂歸，歸於天，歸於地，歸於無極。愁啊愁，離人心上秋，無語恨蒼天。

遍地緋櫻落，鋪地如血，是刺目的紅，喚不回的心痛。八方風雨只今宵，江湖血路嘆不歸。回首茫茫來時路，水煙帶走的，不只是過去，還有現在，同樣將未來劃下終點。

掏出染血的手絹，素還真淚眼望著，痴痴望著。但就算望穿了秋水，慕少艾再也回不來了。素還真緊緊握著手絹，閉起眼，想像少艾順著長眉，抽口水煙，捏捏他的鼻子，爽朗說著『哎呀呀，怎麼又哭了？藥師我不是說過，最不喜歡看見你哭。』的模樣。

想著想著，想著溫柔，想著甜蜜，想著攜手共度的曾經。良久，素還真終究還是忍俊不住，哭出聲來。

「我好想你……少艾……」

整夜無眠，在東方升起魚肚白的剎那，素還真知道的，他該打起精神，勇敢堅強地繼續走下去。抹去淚水，武林道上的清香白蓮仍是一貫瀟灑，又有誰知，這看似瀟灑的背後，是用多少淚水和鮮血作為代價，換來的滿肩沉殤。

＝＝＝＊＝＝＝＝※＝＝＝＝＊＝＝＝

那是個血流成河，殺聲震天的亂世，眾多門派紛紛前來琉璃仙境求援，盼素還真能伸出援手，剷除有野心的魔頭。江湖上，若每個人都覺得自己平凡，就能保有平安，只是，好難好難。

不能停留在悲傷裡，只能戴上堅強的面具，花，染上了塵，就不再香。他的責任是江湖，他的一切是武林，曾經那個會自由笑、自由哭的素還真已經隨著慕少艾而共赴黃土。

拂塵輕甩，素還真挺起胸膛，跨出琉璃仙境。

薄暮，與慕少艾離去那日一樣，橙紅的天色，勾起滿滿愁緒，風吹亂了梳理好的髮，夕照將素還真孤寂的身影拖地老長，隻影，再也不能成雙。

但素還真知道的，慕少艾是風、是雨、是星、是天、是地。

在他左右，不離不棄。

他永遠都在慕少艾的懷抱裡。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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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6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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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3)

485樓發表於: 2008-09-25 17:05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大大寫的悲版對素素實在是夠殘忍,敝人還是喜歡好的結局;因為在現實中素素已經夠苦了,總是希望能藉由大大們的文章,讓素素轉換個型態被人疼被人愛被人珍惜 .
一直很喜歡慕蓮一文,文中的素素生動靈活没有沈重感,少艾更是活靈活現的;大大的文筆流暢寫實寫景劇中人物的心態無一不拿捏得當等等.這都是看得到的,只是敝人不擅表達,但希望大大能夠感受其意.謝謝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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淡水阿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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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2)

486樓發表於: 2008-09-26 18:22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等了好久,不是天涯彼方QQ~
好虐……好虐……
看了這篇文之後,想到少艾最後離開……又想到素素以後又是孤單一人,好想哭QQ
莫虹藏的部分,私以為是這篇以慕蓮為主的文,額外讓人感動不已的地方QQ
他內心承受的煎熬,面對是否要痛下殺手的抉擇,到最後,選擇竟是消滅自己……
看到他捏碎手中的花,還笑笑地跟少艾說會記住那句謊言,真的好催淚QQ
這篇就是小之大在慕蓮書後面寫的~~少艾死,阿九死,剩素素孤單一人的結局~~嗎?
嗚嗚……好險有寫喜劇版的,不然看悲劇版的,心臟很無力T_T
素素真的很孤單,~~素還真知道的，他該打起精神，勇敢堅強地繼續走下去。抹去淚水，武林道上的清香白蓮仍是一貫瀟灑，又有誰知，這看似瀟灑的背後，是用多少淚水和鮮血作為代價，換來的滿肩沉殤。~~這段寫到心坎裡了QQ
少艾真的很傻,傻到不能陪伴在素素身旁.但我仍希望素素快樂,少艾快樂,就像他們在喜劇版結局一樣,退隱不要再過問江湖上的事了……我喜歡輕鬆自在的素素,也喜歡幽默風趣的少艾,不要再讓他們肩上扛著這麼重的責任了T_T
小花一朵,請笑納X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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財富:20 (by 晏雪)

コイツ現実的な男なんです。そんな彼を見守るのが俺の知念愛か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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