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布布文學 04.17 【冷剑白狐X花信风】贪嗔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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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主發表於: 2019-04-18 03: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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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17 【冷剑白狐X花信风】贪嗔痴

一生很長，未來難說，師尊曾教導他，遇事不可妄作定論，因而那還不能算是他此生最狼狽的時候。

但這極有可能是他迄今為止所遇過的，最難以啟齒之事。

不，毫無疑義，絕對是。

冷劍白狐蜷縮著身體倒在冰冷的地上，四肢一陣陣地抽搐顫抖。地面滿是碎沙石，質感十分粗糙，在他無法抑止的動靜中刮得他皮膚生痛，只是在此時此刻，這點痛楚也成了一種另類的寄托，他借以十分勉強地保持著短暫的清醒。

金鱗蟒邪的反噬來得猝不及防，他嘗試著與這柄邪刃構建一個精神聯結，以逐步取得它的認可，成為它的新主，卻不知是何處出現差錯——器魂的脾性總是刁鑽難馴，縱然有花信風在旁悉心指點，但能做到何種程度，終究還需看冷劍白狐自身造化——竟遭它突然發難，邪氣入體，反襲向冷劍白狐四肢五髒，六腑七竅。

冷劍白狐雖有足分的天資，氣運也頗為眷顧他，可惜習武一途，一步行差便如墜煉獄，旁人無法予他任何助力。

莽莽紅塵，塑成肉身，謂邪者，不過七情六欲。

而其中，又以愛欲尤最。

心髒突突跳動，脈搏躁亂不已，血液湧流，直沖天靈，四肢百骸熾熱難當，冷劍白狐只覺自己如同置身於油烹之中，翻來覆去，痛苦炙烈，一浪複一浪，茫茫不見個頭。

而這些痛苦偏偏又在丹田處匯聚，擰成一股難以抗阻的勁力，直沖向臍下三寸，讓這個還未嘗過軟紅鄉，還不知人事極樂的單純青年再難壓抑地發出一聲低啞的、含混的呻吟，如同哽咽一般喃喃喊道：“師尊……師尊……”

他只知曉呼喚他最信任的、最依賴的那個人，企盼他至敬仰之人能可在此時助他一臂，將他救出這森然煉獄。

救我……救救我……師尊……

他滿額是汗，涔涔汗水打濕他前額的發，再落下來，模糊了他的視野。他的眼睛被鹹澀的汗水刺得幾乎睜不開來，整個人狼狽不堪地趴在地上，五指摳挖地面，指縫裏全是髒汙的沙土，清雋的面容也給沾得斑駁難看。

他挪動著肩膀手臂，奮力地向前爬行。

腦子裏那一點所剩無幾的清醒告訴他，他身側有一個人，那個人是他最信賴最尊敬的人，那個人可以幫助他，而餘下的時間裏，他的頭腦昏昏沉沉，全憑著本能支撐身體的動作。

冷劍白狐抬起頭，眼前虛虛地晃動著一個人影，他情不自禁地伸出手，做出一個抓的動作：“師尊……”

“徒兒。”

另一個人終於開口，自冷劍白狐入邪後說出了第一句話。

“你不可向為師求救。”

花信風站在冷劍白狐身前位置，冷劍白狐離他卻仍有一段距離。他教導冷劍白狐不可與他太過親近，不可對他全然信任，不可將自己的性命寄托在他手中——

連這樣的實戰教導，花信風從起始便置身遠處，毫無插手的打算。

冷劍白狐是生是死，全看他的修行造化。

花信風精心培養的，是他此生能可全力一戰的敵手，而不是區區一個不堪大用的奶娃娃。他冷眼旁觀，任由冷劍白狐受盡這份煎熬之苦。

武者之路曲折多歧，每一個人所經曆都不盡相同，最終能成就至何種地步，都是令人期待的。

花信風希望冷劍白狐能可明白這個道理，但他的徒弟眼下已失去思考的能力，似乎並不能真切理解這一點。

雖是璞玉，但若不能經受打磨之苦，無法自立，便也止步於此了。

難道冷劍白狐的韌性僅僅如此，連區區邪氣都無法承受？

難道他花信風此生，真的無法尋到一名可運使金鱗蟒邪與衍那魔刀競鋒的對手？

花信風視線低垂，落向眼前的青年，冷情的眼中隱隱流露出一分失望。

冷劍白狐在神思茫茫之中抬起頭，恰好撞上花信風這一記眼神。

他如遭雷殛，怔忪當場。

將出而未出口的一句呼救哽在喉嚨，師尊冷漠的神色如同兜頭潑來的一盆冷水，他從未想過……從未想過，自己竟讓師尊這般、這般失望。

不，不可以，太過孱弱，太過無能，若是讓師尊看見這樣的他……

不……師尊已經看見了……現在這個狼狽的樣子，這個醜陋的姿態，在師尊面前無所遁形。

極大的羞愧感當頭罩下，冷劍白狐無從躲避，唯有把自己的臉埋進手臂之間，近乎想嘶吼出聲，但再回過神來，他竟連一點聲音都發不出來，只有一點細碎的哽咽。

“師尊、對不起…是徒兒令你……失望了……”

空曠的山洞內只回蕩冷劍白狐嘶啞的自責，而後又再沉寂下去。

一陣輕微的腳步聲由遠及近，在冷劍白狐面前止住。

冷劍白狐抬起頭，師尊的鞋尖正在他面前。

“你有這份覺悟，很好。”花信風沒有如冷劍白狐所想一般呵斥他，“你該知道的是，能在此時幫助你的，唯有你自身。”

“……我不會，師尊，我不會……”冷劍白狐仰視著花信風，如同仰視神祗般，虔誠而茫然地低喃，“我不知該如何壓制邪氣，也不知該如何運使金鱗蟒邪，師尊，我……”

花信風不言不語，只負著衍那魔刀，垂下狹長的眼眸睥睨著他的徒兒。

你仍是不懂嗎？

他的眼睛這般質問道。

冷劍白狐忽然沉寂下去，少頃，猛地睜大了眼睛。

“師尊……！”

是了，是了。

他竟這般愚昧，直至此時方懂師尊真意。

冷劍白狐驟然再伸出手去，這一次，手掌不再落空，他抓住了花信風一片垂下的衣角。

他的眼瞳中迷霧盡散。業火仍燒灼著他的軀體，痛苦卻不再令他混沌昏沉，他此刻清醒的知曉，他該如何，他想如何，他可如何。

他緊緊地抓著手中那片衣角，手指捏得十分用力，可想而知待他松手後衣料會皺成什麼形貌，幾乎快撕下那一角來。

但他絲毫不在意。

花信風同樣不在意。

他在等，等待冷劍白狐的決心。

青年的聲音仍是沙啞著，一切仿佛與方才的情景並無不同，一切卻又顯然已經不同。

他說：“師尊，教我。”

那雙眼睛中閃爍著光。那不再是孱弱的幼崽向這個世界發出的呼救，而是一個新生的獵人，向這個世界，向他，發出的戰帖。

不愧是他花信風的好徒兒。

花信風一向少有情緒起伏，此時卻罕見地露出了一分快慰的笑意。

冷劍白狐盯著花信風的眼睛，灰眸裏頭，正是他渴切已久的，贊許的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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