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布布文學 05.20 日月。回梦楼。{短篇故事集}{13F。浅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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琴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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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主發表於: 2007-04-25 02: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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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20 日月。回梦楼。{短篇故事集}{13F。浅乾。}

日月。湖光水面。

有些事情说出来也无妨，不过是有些事情在无声中改变了很多。有些事情藏起来也无妨，不过是有些事情在有声中坚定了很多。
人本来就是为了情仇爱恨而生的生物。
唯一让他痛心不已的是——看到那人拔出一把闪着血光的剑，在天空的尽头划出一道深可及骨的伤口，留下了暗色的伤疤。而经年之后，伤疤没有脱落，竟然还在扩散。漫过了一半的天。那人如同一弯月站在与自己相对的顶峰上。
这一刻，他才明白过来。
生死相许又如何。退一步海阔天空。
他不给他一个唯将终夜长开眼，报答平生未展眉的机会。

梦做得好长。
伸手。停住。展开五指。停住。目光轻转。停住。长发垂下。停住。
“无欲……”
素还真感到自己的世界忽然一亮，阳光刺痛了自己的眼眶，险险的就要逼出些许泪水来。动作却僵持着，他看到了这个人，正孤冷得站在自己的身边。
自己躺着，不能动。
“重伤的人是否应该懂得修心养性。”声音依旧是那个声音……而，很久……素还真却听出了别样的味道。
“无欲……”
“你刚刚解开金封。身子不能动是正常的，有何疑问么？”人清淡的撇看着他，眉目间没有异样。就好像从很久很久以前，到了现在，人依旧是那个人……
只是……
但凡人生有那么一次欢歌笑语，有那么一次痛彻心肺，恐是个人这些都是无法忘记的。素还真想问一些问题，一直留在心里。那人的银色长发披拂氖氛三千，如同顺流而下的瀑，折过岁月的光将时间停在人心上。
“无。只是想问，现在是什么时辰了。”轻轻在心底叹了一口气，素还真却是展颜一笑。
那人看着素还真的微笑，微微皱了皱眉头，道，“辰时。”

描绘他们之间的关系，用任何文字都是多余。百般更迭后，他们都是熟悉的陌生人。没有必要再去思考曾经的曾经他们为什么要走到一起，也没必要去思考以后的以后他们会不会再分开……

“素还真。听他们说，人世百种终会成空。”

如果一定要追寻什么初见。那不是在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半斗坪，而是一间龙蛇混杂的客站里面。
那天天下着大雨，滂沱躁乱。如同天空霍尽了力气来捶打大地的皮骨一般。于是，这间虽不开在官道上的小店，如今里面也坐满了人。
素还真坐在一个角落里面，漫不经心的观察者身边的人。
烛光是油腻腻的。
或者其实整个世界都是油腻腻的。
小客栈的环境自然不比外面的大客栈，不过倒也给人一种异样的舒坦。光华在每个人面上流转，就好像庄稼汉脸上多年积攒下来的油光一般，带着些小小的幸福和满足。于是，这里的气氛越发的温和了。
他不碰触任何人，甚至不碰触那些实物。人，只是孤瘦的立在众人中，眉间峰俊，宇间凌厉，目间清冷。那人头发是纯白的颜色，在烛光的渲染下有种诡谲的奇幻色彩。
素还真微微讶异。在这嘈杂的环境下，他只那么站着，却为何像一个正待要超尘而去的仙人。像一树梅花，开在绝处。灼灼冰颊。
从那时就应该知道。如果这世上一定要有一个人为了月而生，好来证明这三千年世界中古人对月的赞誉非虚。素还真以为，为了谈无欲的那一种脱俗，一切都是无可厚非的。

那时，我们都是同学少年，想入非非，全无算计。

什么时候开始，什么时候结束，我们什么时候一起顿悟。

八趾麒麟让谈无欲唤素还真师兄。谈无欲瞥了一眼素还真，没有任何言语或者动作上的表示。
“我叫素还真。你呢？”对于谈无欲，这件事情实在是素还真的小小计谋。故意告诉自己错的方向，而导致自己比他晚来的半个时辰，现在让自己叫他师兄……门都没有。
八趾麒麟却扭着眉毛看着谈无欲。
谈无欲看着眼前的人，咬了咬牙说，“谈无欲。”
素还真欢快的笑了。如同得了什么宝贝一般的开心的笑，满脸宠溺的微笑。春水波痕自他的眼中散开，漫延过他与他之间的海。谈无欲看到了男子若玉，笑若花开。而后多少年里，谈无欲说，只有那么一次，素还真只是因为开心而笑的。

欢快总是短暂而容易忘却的。悲伤总是漫长而难以释怀的。
在半斗坪的生活中，只有两人的情况很多。八趾麒麟虽然是师傅，却常常除外云游如同失踪。这样的情况在八趾麒麟发现两人都可以很好的配合对方后变得更加频繁也更加漫长了。
对于素还真做的很多事情，谈无欲是有些不舒服的。但更多的是一笑了之。与这个人生活，你所需要的就是脸皮的厚度和自身的机灵程度。几年下来，谈无欲也可以与素还真来回对手虽然往往在最后一招败下阵来，但这也算是一种进步了不是么？

素还真有时候会偷偷的观察谈无欲。
谈无欲舞剑，在竹林中来回穿梭。素还真就站在不远不近的地方看着。谈无欲与自己不同，那种不同几乎是不能用互相影响而消磨的。
谈无欲不染俗尘，几乎可以认为是一种本质上的洁癖，素还真偏执得想。而自己呢，那不过是一种处世为人的方法，做人中庸，做事持衡。
也是很长的一段时间里。仍然在半斗坪中生活的谈无欲对于在江湖中风吹浪打的素还真有过那样深刻的不理解。
一个心计如此狠辣的人，却也同时拥有那么博爱的胸怀。这样矛盾的人当真存在么？
“不涅不淄。人总要学会放弃自身一些东西来成全这世界的一些需要。无欲，这点并不是每个人都可以做到。”他喜欢用他的理念来刺激他，只是用心良苦……不知眼前这骄傲的人是否能够明白。
待到日后，谈无欲真正走入江湖后，他才明白过来，一切都是为了什么。只是那时……很多事情也都改变了很多了。

若是有些什么让我们之间起了深深的沟壑。
那一定是一首忧伤的歌。

半斗坪生活平静之余，也会有无聊。
一人看书，另一个人就会去练剑。一个人练剑，另一个人就去看书。无所谓相遇，毕竟他们每天都会走同一条的走廊回到各自的屋中。
有丝纱织就的锦缎或虚或实的悬挂在回廊之上，回廊两侧也种有奇珍异草。春夏秋冬景色各不相同。谈无欲总是清晨从这里走到半斗坪的湖边，半晚再从这条走廊走回自己的房子。中间如果时间不差可以碰到素还真一次。
素还真的生活显然不是像谈无欲那样有规律的。有时候，会连续一两个月见不到素还真。然后在谈无欲已经以为素还真离开了或者死掉了的时候，又看到素还真拿着他新发现的什么好东西站在走廊的岔口上等着他。
原来你还没有死。
谈无欲便是这样的心情。无关乎恨与爱，讨厌与喜欢。只是一种确定，明白这是一种无聊后的埋怨，却还是要继续。他会于日后反省，才知道自己乞求素还真死是自己内心一种债，而不是什么情仇。
素还真总是笑着的。笑的很优雅，笑的缱绻，笑的别有用心。笑的一种花开，一种花落。那仿似能给人以错觉，若有一日丢失了那笑容，你会觉得天地无光，恩宠难回。他是一个太会笑的人了。
太会了。
只是让素还真恼火的是，不论多少人，全天下都好。却总是那个与他朝夕相处的人不为所动。只是冷漠的看他一眼，一个难以说明的眼神，太多努力便都成白费。
他不明白他。就像很普通很普通人不明白很普通很普通的人一样。什么计谋什么做戏上的默契都是双方之间了解，而明白……他们之间似乎一直都没有。

那日谈无欲刚刚练完剑，却就看见了素还真。而谈无欲偏头想想，约有一个月他未曾见过素还真了。
素还真很是开心的站在回廊的一侧等他。谈无欲看了看素还真道，“我还以为你已经离开了。怎么还在这里。”
“我只是几天没有出屋。并不是离开。无论如何，离开总是会知会你一声的。”素还真看着谈无欲，眼目中的温柔就会莫名的扩散。
“记得就好。”谈无欲转身就走。似乎不想多留，也不愿多留。有时候，谈无欲也想明白自己曾经的那种做法到底为了什么。
而谈无欲自然也不知道，身后的那个人是如何伸着一只空空的手，等着自己回头。
他们之间似乎一直都是这样关系，有些话当面说不出来，非要等到另一个人转身走到自己不能控制的范围，才会言语上一两句。
为他们有情来做证。

所谓胜负，有时重如泰山，有时轻如鸿毛。
他们是师兄弟。素还真私以为这是种无人可阻的关系。他如莲。他如月。人世间百种情节折转，都被他们拿来一一应用。
春。夏。秋。冬。
水。琴。天。雪。
也已不能分清那是悲哀还是幸运。人生有那么多的情节都要与这个叫做素还真的人有关。谈无欲慢慢的从内心学会接受素还真的东西。
如果说梦想。他们是相同的，将人世苦海抽干，只留那清朗的天空，有桃花开遍，一池春水，几亩绿田。
只是谈无欲未免显得骄傲与激进了一点。而素还真有过于狡猾和心机了一点。不合开始慢慢的变得激烈，甚至到了分出生死的地步。
谈无欲看到素还真退回原先的阵营，用一种绝然的方式。他感到不是心痛或者难过，而是一种释然。
汹涌。缠绵……
他终于可以分清这之间的错综复杂了。
谈无欲在单独的生活中单独生活。仰首望月，才晓得人总是属贱的生物，非要等到分离后才明白其先的情谊。
“人败总是败在自己的。谈无欲恰巧败在他的激进与骄傲上。”面无表情，茶色澄碧。一池莲花开在几人落座之后。天地崩毁，已然再无日月同天。
同桌之人微有叹息，主人却是一声轻笑。拂袖开局，既然世上再无月才子，他素还真却还需要将一切扛起。那一刻看到棋盘上黑板分明，他怨恨瞬间便如海般深广——为何自己做了那么多，他不但不感激，甚至连明白其中苦心都不能。果然是因为两个人真的太不相同了么？
情谊为何？人始终是为了背叛而生。他自以为自己无可厚非的背叛了他的梦想，以一种不明不白的情绪。
又为何，其实自己什么都明白。
谈无欲人在昆仑山，观风起云涌，如命运般推波助澜。好像上一世他们就是欠来欠去的，再也分不清了。
他猛然忆起半斗坪中的生活，那人的一眉一眼忽然间便转回来在自己的脑中翻腾，非要折磨出个究竟来。
不是不能忆起，不是不能明白……而是当时不想明白。
那天在回廊处，他迫切的眼神中明明有什么，而那隐在身后的自己不是看不到。他多少日不出现难道就是为了学做一碗汤么？一脸的关怀，原来即使自己不说，自己的病与身子的虚弱他还是会知道的。
只是情仇不在，如今，再来忆起，都好似为了忘却一般。

曾经生死相许又如何。况且似乎……他们从来没有生死相许过。

那老人笑起来沉静如山川。也不枉他以山为名。鹤发童颜，笑谈风雨却不是天下。
他说，“无心者一定无欲。无欲者却不一定无心。”他让谈无欲住在昆仑山中，帮助自己打点他种下的一些作物。
谈无欲答应了。
某种程度上讲，劳作与练剑对手的利用程度是相同的。流汗和流血的频率其实都是相同的。
或许等待花开结果，或许等待着某种确定。谈无欲那颗心也随着一种起伏变得越来越沉静，越来越水波不兴。
如果有结果，那不见得要多开心，而如果没有结果，谈无欲也发现自己恨不起来。
——真的。那并不是不能让人痛彻心肺的恨，而是终于对自己的曾经有了明白。
仅仅是因为过于简单而发热的头脑，发生过多少次明明可以避免的惨痛过失。于是这样的浅显的经验却叫谈无欲付出了加倍的经验来懂得记取。从没有怨天尤人过，而如今，却要再留给自己一点时间，来让自己明白。
谈无欲在昆仑山住了三年。三年的风吹雨打，三年的收获播种，
从一个辉煌的废墟中醒来，并在朗朗阳光和霏霏细雨中轮番拼命的劳作。并不是用眼睛耳朵来确定，而是凭借一刻刺痛了的心灵，读懂了这个世界。穿越了火山如林，冰川如戟。在一片称作蒙昧的海边，看到了自己可以托付的人。
历史不能重写，连那些旁白批注都不容涂改。复活，生存，死亡，永无疲劳，也不会有厌倦的一天存在。
三年。
谈无欲用三年时间，与这些作物共同目睹人世沧海横流，一场热闹与寂寞更迭的胜景。

在某一个清晨，老人看了看谈无欲。谈无欲眼光如同九月明净的河水，河的两岸堆满了五色斑斓的小石子。老人笑着说，“无欲者。你可以下山了。”
如同一个惊叹号。
谈无欲走下了昆仑山，在回首时，却无法明辨其中烟云雾霭的种种迷离。凄然地往事，如今真的烟消云散了。

银发垂下如练。
一切隔着往事去观望，素还真才能找到种种感情在其中来回穿梭。而也是真的。
看着那人一身玄黑与自己相对而立，他忽然明白过来，这世间真的有一种背叛与信任是同时存在的。
而，他也厚道的在心里诅咒着，一切都会有报应的。
为了那一刻重入尘寰的痛与冷淡，世有因果。而他骗了他，似是故人来。

“无欲。”
“何事？”
“当年……”
“你我都不必言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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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山如水。

那是张古琴，挂在素还真屋内，常年放置于琴囊中。
不知道是谁忘却了时光。
屈世途是知道那张古琴的价值的。单论手艺是佳品，若论材质却又是凡品甚至劣质，但这样的组合，却又枯木逢春化朽为奇。如若在加上制琴人的名字琴便会一夕之间价值连城。
素还真偶尔会将琴去下，抱在怀中，并不操琴，口中略有低喃。微不成句，却恍然成诗。偶尔，素还真也会把琴忘却，而且中间时间远长，竟是一朝在侧十年缥缈的落差。三五年不看一眼，任其尘满，任其消弭，任其……真的淡到不曾存在过……
屈世途是知道那张古琴的意义的。单论名字是直白的，若论修饰又是婉转的，而这样的相合，所萦造出的状态，却又似是而非似有还无。在其上其中牵扯的两个人，琴瑟交弦共舞韶华却也如如履薄冰足抵尖峰。
所以，除了素还真没有人去碰那琴，没有人去注意那琴，仿似山中桃花，佛者眸光一亮，他便在，佛者眼眸一暗他便不在。
而琴，沉寂太久，木烂声废，弦断音空，竟然依旧无人过问。

对于两人之间的纠缠。师傅是知道的。
春日细雨，夏日炎阳，秋日凉风，冬日冰霜，那原本为孩童的两人渐渐茁壮，直至两人不论形象气质还是处世对人之间的差异越来越大，甚至难以相容。
但老人家始终是知道的。

恰如沧海明月，也恰如灵珠有泪，捉摸不到，拿捏不准。却又真实存在着，可能会细小如同风中花香，但也是广阔无垠天地间，一点星火，不可名状却也终会燎原。
老人家站在书房中林立的巨大书柜间自隙缝中看出少许那些萦绕在两人之间的奇妙气氛。
嘴硬。别扭。傲骨。脱线。厚黑。嬉皮。……
这些少许……就已经够让老人家明白全部。
素还真眉目凝止宛若春风，一身风骨温润如玉剔透如珀。挥袖间一簇花开，一轮明月。云过袖间的感觉太过明显，缥缈不定，却又清泉石上，明月松间的静谧祥和。恰如他自身的标示，一朵莲花开在中央，临风楚楚，始终行在江南绿树红花之中，满意地言语重楼。
而谈无欲，太过孤冷。
一柄无鞘之锋，碎裂所有的虚无。拂袖转身之时，恰如门扉轻闭的清冷，凝眸伫立之时万籁俱寂的深漠。很多时候，谈无欲长身玉立，恍如生在最高枝的木槿花，独对风雪，在岁月的磨砺中冰骨霜颊枉自锋利。而月在中天，碎开千万光阴。谈无欲来去如风，却又叫人过目不忘的深刻入骨，那是一种虽郁暗却映世的邪魅。
谈无欲，此生如月。老人家厂折磨笑吟吟的说，有聚散离合，阴阳圆缺。
年少的谈无欲听后，轻哼一声，甩袖转身，又是一炉孤立无需援手，独对人生谶言。作为传达人的素还真几步跟上，眉目之间错采纷呈，笑道，“老头子还说，素还真此生如日，有升降落起，载沉载浮。
谈无欲眉目冷对，不为所动，那生杀不入的气息，即使始终面目春风的素还真都也感到劲风过面，一路冰雪。
极久，谈无欲沉声道，“谈无欲此生不弱于人。”眸中的冷光恰如冬最后的明雪犀利萧杀，也如初生新月斜钩一道洌水之光，一浮千年怨忧。说那话时，两人俱在树下，绿色阴影中碎出稀拉拉的阳光，斑纹错乱。以至于多年后，素还真再想起那日的情形，竟然也只剩下一味味的感叹，年华似水。当时的谈无欲现在想起来，竟然雾霭渺渺，记不得多少面容。唯有那穿过时岁的眸光，只叫素还真一抖一抖得动心。

有时也会有初见的人问起那张琴，结果往往是一片混乱。
屈世途只是喝茶，叶小钗只是笑，莫召奴低头不语，一页书转脸看向别处。而应有答案的人却只是抬头看向天空的最深处，然后才没头没脑的一句，“原来是白天。”
于是日以即月，月以继年，年以白首。素还真该于所有的关于那张琴的答案都是，“白天没有月亮。所以不弹不抚。”
这答案未免太过奇怪，但是但凡知道的一点的绝的其中萦绕牵挂的纠纠缠缠，浮脉千里，草蛇灰线。本想等着一切，于繁花落尽之时，整理清楚，却又惊然发现，心，百事百哀。

这四个人是知道的。
准确的说，每一个见过他们二人相对这临风站立的人都是知道的。
因为那其中风过花香，雨过土腥，四目相对时，无言却笑，无语却怒。太多纠葛，虽不能一眼明了却又于瞬间明白那难为知己难为敌的真切含义。
而素还真却一直以为即使全世界都知道了自己的心意，那个人也不会明白……即使明白了，也会继续当作不明白。
那人素来清冷，眼高于顶。对待一切可留可不留得，可救可不救的东西，也都如同时光利刃一般，能救则救，能留则留，若是要牺牲什么而为之，他会选择不去做的。
所以，素还真也明白，他不见得在今生能看得到什么完满。
可，是不是有些人因为互相太过熟悉而忽略了什么。终年对着那张古琴的素还真，也是终于在一个曦微的清晨找到了一些，明白了一些，了解了一些。

那张琴制就的年份连素还真都已经想不起了。
那时候，他们两个人还在半斗坪生活，一人风雅绰约，一人锋利卓然。
毫无理由的自信，同看一树花开，都不问世事的淡漠着。
那时师傅云游的时间越来越长，直到徒弟都已经长大，他立下了下山的规矩。
“无欲。我想下山。”素还真毫无征兆的说起。
谈无欲只是静默的看书，眼光微动，只道，“那你就去把琴作好。”
一桩朽木，六根劣弦。师傅说过，谁先制得上好的琴来，谁就可以下山。而评判者便是另一位。
面对难题，素还真顿时感到有些乏力，道，“无欲，不若我们一起制。”
听着无动于衷，只道，“是要我放水吧。”
“这……也无不可阿。”甩掉满头的黑线，对于谈无欲一语道破自己的想法，素还真大大方方的承认了。
“素还真。制得琴后，再来见我。”书合，起身，银色长发触地，拂袖走人。而谈无欲怎么也不会想到，这一次转身之后，再相见已经是多年后的琉璃仙境。

素还真难的为什么事情而足不出户。谈无欲也乐得清静自在，每天坐在湖边念书，或者在树下舞剑，闲暇时候也能独自想想自己的事情。
比如未来。
而唯一还能证明素还真若有若无的存在于谈无欲的世界中的事情就是，吃饭。谈无欲每次要多做一个人的分量摆在厨房。隔天还要多系一个人分量的碗。
谈无欲细瘦的指摩挲着那些瓷碗的边缘的时候，总有一种莫名的安心。什么东西存在着，即使若即若离，他还好好的存在着。而那时候的谈无欲并没有花多少时间去思考，那存在着个到底是什么，而又是什么的离开在日后让他真真切切感到心痛，感到什么被抽离的。
只是默默地洗碗，却终成了习惯。
不知多少日后。潋滟的波纹中倒映着谈无欲沉静的没有丝毫波动的面庞，本来安静到无声的半斗坪上传来的琴声，让谈无欲冷不丁的拧了一下自己好看的长眉。
然后，没有回头去寻找琴音的原初，一曲本妙，无须问太多来去何从。
回环之间抹挽挑拨如峰回路转柳暗花明，自越拔越高的引种透出行到水穷坐看云起的豁达。谈无欲静静地听，手中线穿的树叶猛然被风播乱，稀里哗啦的一阵不懂珍惜的声音。此刻琴音一甩，却是线断了，仿似人在江湖，终也被人自肩上穿过一道凄艳的伤口，鲜血倒流。谈无欲抬头看了看远方。碧空远，那一刻，总能感觉清妙的愁怀就在不远处，静静地等待。
“素还真。你不能离开。”甩下不负责任话语，谈无欲长身缓行，眼神默然，仿似一切都已经结束了。
自此。谈无欲再没有听过素还真抚琴，乃至长长远远的时光以后，他也再也没有听过。仿佛一切成了禁忌，不能碰，不能触，连一眼都不能看……
那里有伤口。

第二日，素还真便下了山。没有再回来。
没有临别赠言，也没有永诀遗言。
面对只剩下自己的半斗坪，谈无欲只是淡淡地笑着，手折了一枝柳，本轻轻的揉捏的动作突然变作了抛洒。六月空中，一直者流，剑芒突出，三生锦梦皆梦幻。
他枉自锋利了。
谈无欲毫无顾忌的走进了素还真的居室。这个人一向混乱，翩翩屋子里的物件却摆设的尤为整齐。琴好好的摆在那里，朽木成材，劣弦成锦，唯有一根断弦空落落的挑着，好像勾连着一些时光，还待作回忆。
那时的谈无欲并没有去真正思考自己心中愤怒的原因，只是任由愤怒冲撞着自己的灵魂。是欺骗了阿，对阿，明明说了你不能离开，却还是义无反顾地离开了，连一句告别都没有。谈无欲也并没有去思考为什么自己再触到那一根断弦时会有疼痛的感觉自指尖蔓延过海直达冰冷的心脏。
没有来得及拒绝某些腐烂的东西的侵蚀，便深入骨血，晦涩的暗伤。所以，从此以后，谈无欲不触琴不触瑟，怕那伤痛于瞬间峥嵘反复起来。
而直到后来明白一切时，在这之前谈无欲始终都没有去思考关于他们的事情，可以算得上是躲避，也可以算得上是没必要，但伤是藏下了，却痛的不急不深，有里向外，透析出来，刚刚好是一生的时间。

而这些谈无欲的情绪，是素还真在某一个下午的暖暖阳光下，执着的看着谈无欲的眸子才从中得知的。

素还真下山后五年，谈无欲也下了山。黑袂金纹，凤目长眉，风神如月，剑寄大江南北，无人敢缨其锋。
他再见他于多年后，物事流转。他变了很多，他却没有。素还真少了那些无凭无据的自信，江湖风雨将他磨得更加圆润，脸上的微笑不减，其中更多了成竹在胸的味道。谈无欲依旧冰封千里的冷冽，不容人碰触的骄傲。
“总之是你不对！”在自己准备的所有责难至此都被素还真近几年的丰功伟绩一一攻破后，谈无欲与素还真四目相对，电光火石之间，忽然甩下了这样一句话，便又穿云纵风而去，留下入骨的字句由作龙吟。
“师弟……无欲……”身后的追赶，谈无欲没有理会。多年后谈无欲想起自己与那时选择不面对素还真的原有，不过是害怕心中那份暗伤，铿锵跳跃。

“那时……无欲。为兄做错了。没有顾忌你便下了山。”鬼没河内，那温柔浅笑的人忽然忆起了什么一般，郑重其事的说道。道叫一直凝心戒备的人一阵突兀。
“素还真。你现在很闲阿。”谈无欲斜睨了一眼依旧笑得自然无害的素还真，依然是继看不顺眼的样子。
“无。只是忽然想起，害怕没有机会跟无欲说了而已。”素还者笑得恳切，在片片树阴下带出些许明快来。
谈无欲复杂的看了一眼素还真，道，“好好对待眼前的恶战吧。到时候，要是不行，你就先脱身，能走就走。”顿了一下，谈无欲用坚定的语气道，“无需顾我。”话完，谈无欲拂尘一扫，带起了风声阵阵。
那句子恍若圆月弯刀，点穴截脉而回。素还真一痛，身后暗伏其出，在风声鹤唳之时。素还真伸手握住谈无欲的手腕，以不容辩驳的口气，道，“这一次。不行。你对我来说，并不是可救可不救的物件。”
双剑同时出鞘，素还真侧身护在谈无欲身前，“你不能有事！”
人生第一次，自谈无欲的眼眸中素还真寻得了松松软软的物件，并一脉一脉的扩散开来。
谈无欲是倔强的，别扭的那不容人待他如待娇花的骄傲，如始终挺直的身子。即使心里面真的无奈或者无力，谈无语也从来不说，黑衣下的身子，皮骨还是锋利如刚自磨刀石上卸下的绝世名剑——一试天下英雄。
素还真也明白不可，不可宠溺了他，不可使他娇弱，只能站在他生活的远围任他枉自孤许如鹰的生活，任他枉自冰寒如千年冻湖的生活。锦上添花雪中送炭这样的事情素还真会做，但是要看时机。
此时此刻时机不见得到，时间却不能等人。素还真要不顾一切的抓住。
“我们只能双赢。”一句笃定了的话，两人今后的路，谈无欲信你最后一次。自那锋利的唇角说出，谈无欲明白所谓江湖，它可以奔涌如江海，也可以安静如湖泊，而其中来聚散往的人世和爱恨情仇贪嗔痴怨。没有人能将天灾一一化解，没有人能将千里天涯缩聚成亭，但用心去做，去生活，不断去捧起希望，才是每一个江湖中的人应该去走的路。
谈无欲身形若鬼魅，剑走偏锋，在黑暗的空中辟出一道清凉的冷光。他却忽而想起什么一样，“素还真……那句子……”
素还真回首一笑，道，“你知道了。弦断有谁听。”

琴者如何。弹琴者又如何。一切的一切不过是师父的一个自得其乐得想法。化腐朽为传奇的能力他们两人都有，可是两个人却不会把自己想说的话先说出口。所以，将心寄予琴声中。
只可惜，那时候没有经历变迁的两个人，直白的根本不懂婉转。
素还真满意的看到了谈无欲微微泛红的脸，笑道，“专心应敌吧。”
他知道他别扭，他知道他脸皮薄。一句如花谢的断句，足够他明白所有。
至此，谈无欲也知道了。

“琴，你后来拿走了。”身重五残之招的谈无欲呼而问起那张琴，虽然他眼已经失明，可眸中的孤光依旧泛滥成海。
“你也回去了。”素还真一笑，说不出的欣喜。
“无意间。”谈无欲微微转头，似被撮穿了某些心意。
“哦。我是特意的。”能清清楚楚感受到谈无欲的表情突变，素还真在心底长长的舒了一口气。他明白，他没有理由为自己的所谓生活作太多的努力。白首之约太重，对于他们这两个随时都有可能丧命的人，承担不起。所以不许诺，但心里是否一直都渴望着，可以一辈子牵着眼前人的手，走到生命的尽头。
内心也有恐惧过，这个人太过锋利，如同一把双刃剑，自伤七分再伤他人三分。所以，当自己因为谈无欲而伤心痛苦时，也知道谈无欲也在承受着大于自己多少倍的伤痛，即使谈无欲掩饰的是那么好，即使他绝口不提。
“素还真！”声音猛然提高八度，眼前的人因为脸皮薄，而微微动怒了。
“是是。”即使知道他看不见，自己还是满面堆笑，“无欲还是好好养伤，一切交给我就好了。”
“你够可靠么？”言之下意，还是一股死也不服输的情绪。
素还真沉默了一下，暗自放松了自己连日来一直紧绷的神经。如果江湖远近都没有什么距离的区别，退至何处还不是一样。一身伤痕终究还是要反复印刻。所以，放松自己让自己给他一个承诺。
人，同样的伤痛不能重复。
第一次相遇到第一次离别，第一次欢笑到第一次哭泣，第一次胜利到第一次失败，第一次希望到第一次失望……
早已看打了生前生后的时光，却还是要被眼前的人一点心绪波动而纠葛。
素还真默默地抓起谈无欲的手，紧握在掌中。
“相信我。你不会出事。”

而后，琴被素还真自囊中取出，灰尘满布，指勾划而下带着糜烂的气味。谈无欲离得很远，仙境中雾霭似琉璃，附着在他的黑衣上，折出些血光来。
素还真转头看谈无欲，不多时，雪落无声。
谈无欲，撇了撇嘴，道，“去无欲天么？”
“好啊。”

那一场雪下得凌乱，谈无欲的脚深入浅出的时候始终被雪覆盖，一路行走如风，鬼神不触。
素还真走在他的身旁，一是两人都没有话语。风雪凄迷。
“我要归隐了。”
谈无欲烟幕若水，冰寒千里却盈盈几许，而看向素还真的瞬间却又淡的好像忘却身前身后百种孽缘。
“那也好。始终江湖险恶。”素还真淡淡的笑着，“送我一盒你最珍藏的茶品吧。”
即使经历了那么多，谈无欲依旧不能摸清眼前这个人的所想所做。又或许从心底里，他不愿将什么都搞得太清楚，那样很累。对于眼前的素还真，该恨该爱，他还不能像很多事情一样一分为二的清清楚楚。其中千丝万缕百转千回，即使想要弄清楚，谈无欲也知道那是一生的事情。
所以，没有讲太多，谈无欲拿出了自己的珍品，交给眼前的人。甚至都不去思索到底为了什么。
素还真没有马上接，看着谈无欲的双眼中透出了一股难以描绘的情绪。
“有一刻，我以为我们很像。有一刻，我也以为我们彻底不能相容。现在我明白，我们是这样的一对。茶叶和水，或许我们是相互煎熬，但是还是谁也离不开谁，而，也只有这样我们才能一期完满。”
谈无欲没有回话。依旧临风而立，长颈保持着一种怪异却又妖媚的姿态。
“沉默。是表示认同么？”素还真知道如果现在不问清楚，以后恐怕就再也没有机会了。要逼迫，因为他等的太久了。或许一切会如飞花一般散去，或许自己永远都不会筋疲力尽，但或许，自己终于有失望的一天。
不管谈无欲的骄傲，不管谈无欲的别扭，在他临走的时候逼迫他做一个决定，或许要永远牵挂，或许要暂时放下。
“我的回答还有意义么？你既定事实，又为何询问我。茶品拿来，我不送了。”有些生气的，是因为被人逼迫了，被人用强了。伸出手去夺茶品，却扑了个空。
“这次算我吃亏。无欲，有机会我来看你。”终于得到了满意的答复，素还真华光而走。让谈无欲误以为是家里遭贼了。可是一句算他吃亏，叫谈无欲更加莫名其妙。
而谈无欲不知道的是，那张即将天下无双的古琴，此刻正静静的躺在自己卧室的案桌上，等待十指一触香满人间。

[ 此貼被琴瑟在2007-05-20 15:11重新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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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1)

1樓發表於: 2007-04-25 02:47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剎似還濃...似離還真
一直以來無欲對於還真是什麼樣的角色，
而還真之於無欲呢....
有時，是不需言明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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琴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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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179)

2樓發表於: 2007-04-28 22:37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第四夜。
一身如寄。

有一種人，相遇和離別在他所經過之處不斷錯身，看的見肢軀和靈魂各自東西的奔逃，白色的長髮已有了足夠連接天地的距離。星河搖落了，才有飛鳥。
他抬頭，看到了一些雲霞，還有秋水長天折翼而飛。跋山涉水後，天葬於風中。鮮血如雨般降落。有一個人好像自己，又好像不是自己，然後自己越來越迷惑，直到清醒。

屋中的空氣因為雖輕卻雜的話音，不斷地震動。黃色布帷在橫樑上繞了一個圈順著晨風吹拂的角度垂下，乾枯模糊的佛像，金色悲憫，異常的靜謐。
“走了？”藍衣和婉，黑色長髮被精緻的發簪固定住，又順著背脊的角度垂下。人靜，帶動著周圍的一切也都跟著靜了起來。手握著摺扇的模樣，佳公子卓王孫也不過如此。莫召奴看著床鋪道，“收拾得如此整齊，其實沒有瘋吧。”
“不知。”神情幾乎為無。那如畫的眼目卻是清晰俊秀的，而又是自然而然的一種空渺和慈悲。身子如同山般挺嶽。
“會去哪里呢？”莫召奴笑看著一頁書。
一頁書望向窗外，想了想道，“大約就是那裏吧。”

白皙的手被水浸沒了。手的主人輕緩的動著，撩撥著水，摸著水下的石子。初時，有一些黑色的污泥在水中化開，然後隨著水流被帶走。而後，水的溫度緩慢的與手結合，白皙的皮膚出現凍傷才有的那種病態的紅。
小溪的兩側種有一些不知名的花，花一瓣一瓣的落了。吻了水面，很輕很輕的力度。波紋沒有散開，只是下沉了。目光逡巡在花瓣上。
像是害羞了。花瓣竟也莫名的泛起了粉紅的色澤。

初春的水寒。他似乎才知道。
而長眉輕輕的一擰，卻好像又跟著凍意對上勁了。手也不從水中拿出來，竟然在撿起了水中的石頭。
那些石頭都有明豔的顏色，而被他手指撫過地方，好像又忽然一亮。水的流動被他的動作攪亂了，他卻不以為然，只是為撿了石子而驚動了隱在石下的小生靈的生活而感到抱歉。他那好看的笑容倒影在水中，卻是被水帶起了默默含情的味道。

偶爾，身後傳來一聲輕歎。
水面上有一道白影一閃而過，隨後，還在撿石子的動作被人阻斷，手指感受到了另外一種溫度的包裹，身子也被迫轉了個個。
兩人面對著，他看到了他，他也看到了他。
略高於自己的身型，卻是銀髮披散著的。談無欲少見素還真這副模樣，有種尚未散盡的肖狂，而後，深深地看進去又有種不堪回首的慌亂。談無欲沒想與素還真對視，眼神飄飄然的從素還真的發間穿越了過去……看到了這一路的花花草草。早春時節，又是清晨，霧氣還很濃，白色的綢緞似的。談無欲這樣看遠處，好像隔著幾世繁華一般，好不真切。而近處的花草，有鮮豔明亮的如同洗後的一種夢，可讓人為了不真實而驚醒。

“無欲。”帶了小小的怨尤，說起話來的味道也變了。
“怎麼……我只是洗手而已。”适才刻意回避了視線，才發現素還真一直看著自己。有些窘迫的想將手從他掌間抽離，卻發覺素還真用更大的力氣握住了自己的手。
“不，你看水中。”素還真用眼光牽引著談無欲看向水中。談無欲微微偏頭，看向水中，有兩條身影倒映在水中。波紋微起，像一幅陳年的畫。
“不就是你跟我麼？”能夠隱約察覺素還真小小的不良用心，卻也不願多想。兩個許久未曾見面的人了。談無欲也沒有心思跟他計較了。
“對啊。就是你跟我。”素還真一笑。不再說什麼，也不放開談無欲的手，拉著人就走。而談無欲，也不說什麼，只是順著素還真的力道，被他牽引著走。

去往無欲天的小徑兩側種的都是一些奇花異草。其間梅蘭竹菊也都全了，也有參天巨木隔著一些安心的距離頂天立地。
這樣的景色組合起來，讓人有一種自我獨居卻也安穩的感覺。

時辰漸至上午，而，日頭也斜斜上了高空。霧氣漸漸的散了，深褐色的樹枝上有鮮綠的嫩芽和桃紅色的花競相展現出自己的美好，好像一切都是為了襯托這兩人的絕世風采一般。
“無欲。可記得山中桃花的典故。”素還真沒有回頭，只是停了腳步，站在那裏，眼中倒映著那些擁有美麗靈魂的花朵。
“記得……”談無欲將後面半句隱在心裏，他本想問他今日是怎麼了。只是話到嘴邊，一時卻又失了興趣。
“三十年來尋刀劍，幾回落葉又抽枝。自從一見桃花後，直至如今更不疑。我總以為，這一山一山的桃花非要因為什麼人才會明亮起來的。”素還真說話的語氣總是平淡而緩和的。即使其中低回婉轉卻也是和風輕過一般似有還無。
談無欲聽他說完，卻忽然抽出了被他握在掌間的手，道，“我這裏沒有種桃花。”腳下的動作快了，超過了素還真，當先行去了。卻又好像有點像逃命似的。
“呵。沒有可以種啊。無欲。”素還真看著談無欲的背影，嘴上的笑卻更加明顯了。風一起，他的發輕揚而起。行在談無欲身後的速度不急不慢，似是悠閒，又好像追趕。總保持著半身的距離跟在談無欲身後。
談無欲也不知道自己那份忽然而來的氣是什麼。只是忽然間就起來了，而後，回思了一下，又覺得自己……
莫名其妙。
談無欲就是這麼定義自己的。想道歉卻又不好開口。想了想，便停在原處等素還真，想來素還真如此模樣來這裏尋自己，斷不會是為了什麼山中桃花吧。
談無欲轉身後，卻看到素還真正看著不遠處的參天巨木。仰首的角度對於這個人真是少見，頓了頓，素還真忽而道，“半鬥坪好像也有這樣的一顆樹？”
“沒有……只是那時你我年紀還小，難免在感官上有錯覺。”談無欲想了想才道。
“原來你都記得。且比我記得清楚。”素還真沖著談無欲笑，手指輕輕捏下自己肩頭的落花。
“也虧你的提醒。”談無欲在心中悄悄地將傻氣兩個字從提醒前面拿掉。
“呵。那無欲是不是該謝謝我。”
“多謝。”談無欲說的斬釘截鐵，不給素還真進一步得寸進尺的機會。
素還真卻頗為不意，只是淡淡地笑道，“那無欲心中的感激，素還真認真的收下了。”
談無欲一愣之後，卻也沒有跟他計較。偏了偏頭看向空中斜掛的日頭，隨後道，“快些行，這裏的陽光毒的很。”
素還真點了點頭，腳步剛要動，身子猛然就傾斜了一下。素還真微微皺了眉頭，以手掩口，即使緊閉牙關卻依然嘔出了鮮血。
“你……”談無欲擰眉，一跨步扶住了素還真，“重傷之人不該躺在床上休息麼？”
“呵。無欲果然真知我心，我的確是來無欲天借宿一宿的。”素還真面上笑容依舊，病態的殷紅上了眉角，面色的蒼白卻不掩他的風采。
談無欲沒興趣與他玩鬧下去，只是扶著人默默地朝無欲天走去。

與記憶中的模樣沒有太大的改變，只是一切又都明亮了一點，或者說是多了些人氣。桌案，窗花，屏風，油燈……一切一切與自己那久遠而深刻記憶沒有什麼差別。
不知為何素還真在看到這樣的景象後，心口有一絲溫暖。

“你是要直接躺在床上呢？還是先坐坐。”
素還真看了看桌上的茶壺，然後笑著說，“我還是與師弟平起平坐就好。”
談無欲沒作聲，便將人扶到了桌邊坐著。隨後又給素還真把了把脈，才坐在了素還真的對面，“你要我稱讚你的英勇麼？”
素還真沒有回話，神情好像還在九天之外，頓了頓，才道，“為何不告而別。”
談無欲握住茶壺的動作忽然一滯，白皙的手指摩挲了兩下褐色的茶壺，另一手將茶杯拿起了又放下，放下了又拿起，道“我有跟召奴說。”
素還真從他的手中拿過茶壺，又優雅的為兩人的杯子各添了茶水，道，“莫召奴不是素還真，更不是你的師兄。”
“說與不說，有什麼不一樣呢？反正總會知道。”談無欲平淡的說。
“自然不同。就好比有些事情我不說，你總不會知道。”素還真剛剛拿起了茶杯又放下，扭頭看著門外的落花。
“總會知道的。”談無欲停了一下才道。
“可知道我在想什麼。尹秋君那次……”
不待素還真說完，談無欲卻道，“你無需自責。我談無欲為人世所做之事，從來不曾後悔。一切我願承擔。”
“可我後悔了。”素還真忽而道，“真的，我後悔了。”
時間為了那一句後悔卻好像也停留了那麼一瞬間，像是為了彌補曾經不回頭的罪孽而後悔的贖罪。又是同時，談無欲感到有什麼好像時光類的東西從他與素還真中間穿堂而過，以摧枯拉朽之勢將一切毀之殆盡，徒留他們二人，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有水滴石穿的聲音漫過耳際，談無欲猶如千年夢醒，聲音清亮道，“拆夥麼？素還真，你也太小氣了。”
素還真卻是了然於胸的一笑，道，“果然有些事情我不說無欲你是不會明白的。”素還真看了看談無欲的手，那裏有一些污泥沒有被洗淨，而是殘留在了談無欲手指指縫中，“對於生死，你也不能釋然到如若沒有發生，那兩個孩子為你而死，你始終心有愧疚吧。”
提及冷水心與寒山意之死，談無欲本亮豔的眼光忽而暗了一下，神思不屬的望向窗外。那裏有一樹芬芳，開得好不嫣然。枝丫縱橫，穿插著……蓋住了談無欲的窗和自己的眼眸。而談無欲一時竟然也想不起那是什麼花？
空氣中散漫著冷香，用某種隱秘的方式不斷的擴散直到充滿兩人的鼻腔，談無欲輕輕地皺了皺眉，道，“你什麼時候才會停止散發這種味道。”
“大約是死的時候。”素還真的面上始終掛著輕輕的笑容，而眼神中的溫柔與安適與此刻口中說出的話語相差太遠。一時讓談無欲微微的驚訝。
大清早什麼死啊活啊的。雖然遠離江湖只有短短數月，談無欲卻已然不想再記尋那些腥風血雨，只希望一切都過得好好的。談無欲希望什麼，只是他所關心的人可以安穩渡世，他所關心之物，皆可長久便可。而那些你死我活，卻不願再去想起了。
“生在同時，死在同穴。我想你我也算經歷一次了。”提及久遠的往事，素還真的面上卻是燕來燕返的平淡，眼光平平掠起，停在談無欲的面上，專心的看著，也不夾雜什麼別樣的情緒，“有時，我想這也算是成就你我之間那不死不滅的緣，讓你我經歷此後，對待互相可以更加堅定，可，我依然在再次憶起這些事的時候後悔了。”
談無欲沒有說話，只是喝茶，卻喝的心不在焉。
“無欲，我素還真此生負人何多。對你，也是從未還清過。即使與你同死我也有不甘。那並不是因為自己不能感受以後的美好而不甘，而是因為無欲你也倒在了我的身邊。我所該然做的，卻沒有做到。我不甘，所以後悔。即使日後重生，對於那一次，我依然後悔。”素還真轉頭笑道，“所以，我這次來，並不是要無欲你做什麼，而是要你……好好的歸隱。當然，對於那些事情，我也知道，無欲你並不需要，我這句對不起。”
“所以你一直有心事堵在心口？就是為了這。”談無欲放下茶杯，第一次正視素還真。
素還真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只是一笑。
談無欲想了想，道，“你覺得這又是我們之間的一筆債。”
“不。也不是。只是如你一般對待那兩個孩子的生死，並不能夠如此釋然而已。”素還真撥了撥談無欲滑落在肩上的銀色發絲。
“以前我說素還真能談無欲也能，因為有些事情你能做而我做不到。但是，現在，我發現有些事情我可以做到，而你卻必然做不到了。”談無欲輕輕的閉上眼，是一幅追憶的模樣。風輕雲淡的往事回環往復，來不及品味，也來不及記取。只是需要，需要無數次的在眼中如同浮光掠影的徘徊……
“無欲。如今這件事情，素還真做了，你不也一般做不到麼？”素還真一笑，本來撥弄談無欲發的手指，卻悄悄地停在了談無欲的側臉上。
手指的溫度有些涼，讓談無欲都不禁皺了皺眉頭。心中一時的怒與喜都漸漸散去了，只有一味的惘然和辛苦在心底不斷來回沖蕩。談無欲緩慢的開口，“有時……有時……我也是為你感到辛苦的。”

素還真的動作便在那一刻停止了。
指紋脈絡無聲的隨著心的起伏而翻湧起來。
“無欲。我們來做飯吧。我餓了。”素還真拉著談無欲的手，將人帶起來。談無欲一愣，卻又是一笑，道，“你會做麼？屈仕途這多麼年的辛苦不是沒有原因的。”
“哎，生火我總會的。”

談無欲做飯從來沒有怎麼講究過，但又好像天性如此，兩人待在一起做起事情來便會變得精細起來。素還真看著談無欲將飯菜放到桌上，眼光微微輕轉，吐掉了嘴中一直叼著的葉子，剛剛準備與談無欲說話，卻看到了談無欲以玩味的眼光看著自己。
一時竟然尷尬了起來。
“素大閒人現在閑得可以叼葉子玩了麼？”談無欲玩笑的口氣極為少見，讓素還真笑了很久。
“多大的人了。過來吃飯。”

夜。
“過兩天就是藥師的忌日。你有什麼準備麼？”躺在床上，談無欲問躺在身側的素還真。
而，良久，素還真卻沒有答話，談無欲想了想後又笑道，“我忘記你是素還真了。”
“不，我有準備，只是我想起羽人說的一些話。”素還真忽而翻了個身，側臥著身子，注視著談無欲。孤燈索映，談無欲白皙異常的皮膚也變得只是一種略帶粉白的柔亮色澤。談無欲輕輕的哼了一聲，微微側目看向素還真。
“羽人說，慕少艾騙過他很多次，連最後一次機會也未曾放過。”
“他要是放過了他就不是慕少艾了。”
“後來，我又想起藥師的一句話。”素還真抬起手，將覆在兩人的薄被向上拉了拉，“他說，他希望所有活下來的人替他感受他還不知道的生活的美好。”
猶如一聲玉碎。
素還真說完話後，屋中的所有聲音好像都消失了。談無欲也沒有說話，只是間或有幾聲燈盡油枯的油爆聲。談無欲忽而翻了個身，背對著素還真。
素還真先是一愣，隨後將身子靠近了談無欲，一手輕輕的拍著談無欲。
如果，這世間真的有一種鳴鏑響箭可將一切貫穿，那麼請讓我站在你身前，也請你不要離開我身後。生要同時，死要同穴。也是最後一次，用這上天入地劫難來成就你我的永世牽連。
人世有一萬種傷，人世有一萬種痛，請讓我為你分擔一半。
素還真將自己的臉埋在談無欲的發間，自顧自的說，“有時我想，我有一天會死。死在你不知道的地方，死在你不知道的時間。過了很多年後，你才知道我已經死了。而連那為我所建的墓都已長滿了雜草，甚至雜草都已經被沙漠掩蓋，只留下一快殘碑，上書還真二字。在一片黃色的沙漠中孤零零的立著，連經常前來憑弔的人都已經歷經輪回而不知去向，只有風沙來了又走走了又來。而你，才知道我已經死了……你成了最後一個來看我的人，帶著一壺酒，帶著一朵花。那蓮花本是鮮活而亮麗的，而當你尋到這方墳的時候那花已經頹然幹死了，而那酒也已經因為高溫而變了味道。你卻依然在我的墓前葬了那花，喝了那酒。你會因為那酒的苦澀而哭，眼淚足以將沙漠淹沒成了綠洲。那酒怪異的味道漫過你的全身，你皺著眉，只能喝完一半。而你卻執意要用眼淚填滿那壺酒，混在一起，就好像血與水。你讓酒壺中的液體順著墓碑而下，恰好漫過還真兩個字。我想，你的臉上一定是笑著的，因為此生終於有一件事情，我做不到，而你做到了。”又停了一會，素還真卻又道，“而我，終我一生，這件事情我也不想做到。”
談無欲好像睡了。良久的沒有回話，素還真也沒有等談無欲回話，只是腦中的神經慢慢的放鬆了，不多時竟然也入睡了。
談無欲深深的歎了一口氣。
能感受到自己脖頸處溫熱的氣流，談無欲想這人終於睡了，卻又想起那人身上的傷，有一種異樣的不安。想來素還真說那些也不是不可能的，心裏會有戚戚然。
想要安慰，卻又不知道如何開口。
“我這樣的人很懶，你不要死了還給我找事。”
“知道了。無欲。”

隔了幾日。慕少艾的忌日便到了。談無欲準備了幾壺好酒。日子過得簡潔，他只穿著淺色長衫，隨便的將長髮一挽便上路了。
“無欲無欲！”正要入穀，卻聽後面有上氣不接下氣地呼喊。談無欲一回頭，正是屈仕途。
“怎麼背那麼多東西？”
屈仕途一聽談無欲問起，一臉的苦相，“一代神人終於成神人了。見人就喊六禍蒼龍喊了還要打，我搬家逃命阿。”
“瘋了？”談無欲只一刻驚訝，卻是緊跟著又輕輕地笑起來，“青衣宮主呢？”
“馬上就來，來來無欲一起下去。”屈仕途的意思就是搭把手。
“好。”

大約是在峴迷峽谷另外一處水榭旁。但談無欲與屈仕途也是左轉右轉才尋到了這地方，雖是來了不少次了，卻依然還是不好找。
可讓談無欲驚訝的是，不過一年未到，這裏竟然就開了大片大片的桃花。
那些粉紅色的花瓣並不如其他花一般一個一個的凋落，而是順著風的力道大片大片的飛起來，好似要在天空的深處找尋歸處一般。談無欲抬頭看桃花過處，天空的淺藍色竟然起了一種羞澀的表情。
“何時種下的？”談無欲問屈仕途。
屈仕途嘿嘿笑了一下，“上一年啊。就是上一年忌日那天。卻沒想到，今年已經是這般盛景了。”
“呵。他是一代神人。怎麼也有特別的方法。”
“對阿。對阿……一代神人。”屈仕途一時又埋怨起來。
“呵。”

銀色的長髮被風挽起，談無欲仰首看著那些幾乎就要遮住天空的枝葉與花朵。多少年的過往，俱可全部拋開。
談無欲唇角拐著一個溫和的微笑。

藥師。
一切都要安好啊。

或許有一天，我也會死，死在你所不知道的地方。或許有一天，你也死了，死在我自然不知道的地方。只是，我們都已經為了對方一身如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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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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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5)

3樓發表於: 2007-04-28 23:23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樓主的一身如寄,雖不大了解字面上的意思
但卻被內文所深深感動
是阿
素還真跟談無慾兩人也許都會死在彼此都不知道的時刻
也許知道的時候,墳前的草也需都已經高過於人
墓碑上的字也許都以模糊不清
但這要多深的情感
才能在這最後的時刻依舊來到這裡
敬上水酒
曹操曾在袁紹墓前痛哭
世人皆認為曹操貓哭耗子
卻忘了曹操和袁紹爭了一輩子
也許沒有人比袁紹更了解曹操的了
痛失此人,曹操心裡豈能不難過
有時敵人才是最了解你的人
素還真跟談無慾就是這樣的人吧!

很喜歡樓主文中那句藥師遺言
他希望所有活下來的人替他感受他還不知道的生活的美好
很像要藥師說的話
不知是劇中還是其他人同人文中看到過
你看過人世間太多不好的事務,總該去感受這世間美好的事務(沒記錯的話)
總覺得樓主此言更勝我所看過的文句
有時看到父母為救子女而死
也許就是因為自己已經看過世間的美好,更希望自個的孩子去看看世界
去體驗下他們也許沒機會享受的美好
這句話越嚼越有味道,一種不知名的情緒湧上心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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財富:40 (by 晏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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琴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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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179)

4樓發表於: 2007-04-29 05:58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前来解释这一身如寄之意。
我这一身如同被寄放在这世上的某一处一般。没有归处也没有未来。
而为了你，我愿如此。
不求生死之外，不求一切可以与不可以。
我只知道你还存在于我的心中，而我便愿意为了你而一身如寄。
我为了你而奔波，没有怨言，我为了你手上也无怨言。
回不了自己的地方，在这个江湖我也没有家乡。而你，或许离我太远，你的胸怀也是我唯一可以记取的家乡……

这文从开始就在纠结我自己心中的问题。他们如果有一天死了，死在对方不知道的地方……那要怎么办……
写完后也算是我释然。
多谢回帖和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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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anrenwa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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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

5樓發表於: 2007-04-29 19:07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瑟瑟，咬你哦写这么伤感的东西
大泪爬去继续画蓬蓬头罗莉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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琴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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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樓發表於: 2007-04-30 23:54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抚摸萝卜。
咬我吧。我伸着脖子等着你咬阿。。。。

我想写的时候是不受我控制的。等到我发现一切已经不能自控的朝向那方面发展的时候，我想挽救已经来不及了。
在这场盛大而无悔的悲剧面前，一切欢笑都是混着泪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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琴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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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179)

7樓發表於: 2007-05-03 04:24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首先祝願我可愛的娘親艾艾生日快樂。
願你每天都開心。

這篇短的嚇人的原因你也自然知道。
我是不怎麼會寫甜文的人。寫出來的甜文都有點傻。{= =+}此刻的我也已經因為這篇文基本戰死在甜文的沙場了。

不過，當我看到娘你那悲痛欲絕生死不回你不寫出甜文就老死不相往來的非常人般個性的簽名……我就決定老天爺你讓我死在甜文的前線上吧。

好。胡扯完畢……
娘希望你不會暴躁……

雨。

傘下的人披散著長髮。
“人還沒有到麼？你這是要站到什麼時候去。”老管家從琉璃仙境的內庭出來遞上了一杯熱茶讓這中原第一人暖暖身子。初秋時節，陰雨連綿的，來不及反應，那燥熱的天氣就在恍惚之間消失了。

“我再等等。”
他哪里來的這麼大的精神，前些天不是還病著麼？病的幾乎就要下不了床了。今天卻可以一大早就起來，然後撐著傘將煙雨擋在自己的身外——等人。
動都不動一下阿。

屈仕途喝茶的時候悄悄側眼看素還真。他身子還是很虛弱的，自己照顧他兩天，還是很清楚這個人現在是一個什麼狀況。默默的在心裏求老天爺，不要讓這人突然倒下就好。
否則，累的還不是自己。
是說，這樣祈求是不是太沒有人品？
人品那東西……屈仕途想了想，就當他被狗吃了吧。

時間一點點地從指尖流過。
素還真面上波瀾不驚的，只是淡淡的觀望著，不見得有多少悲苦重疊。
可是手指握傘的力度……卻是越來越用力的。越來越用力的……
不知等的人是不是在路上，不知等的人到底動沒動身，也更加不知道……他是不是有什麼事情耽擱了……還是真的遇上什麼麻煩了。
這樣想著想著，心也空了一下。不禁搖了搖頭，這顆腦袋裏面的奇思妙想現在還是不要蹦出來的好，否則自己的好師弟遠走他方飛離地球這種事情自己都有可能聯想的出來。

“中午飯了阿。不吃還是吃。是站著吃還是我喂你吃。”屈仕途看著素還真還在堅持的樣子，不由的道，“生病不吃飯，是不會好的吧。”
素還真回頭，“不急。我再等等，你可以先吃。”
讓我先吃啊……屈仕途一頭冷汗，於是還是坐在那裏陪著等好了。等到飯都涼了，自己再去認命的去熱好了……

飯的確是涼了。人也未曾等到。而等的人卻依然堅定。
“要等到什麼時候啊。”屈仕途第一次感受到餓過頭的感覺。你現在就是把山珍海味擺在他的面前，他也沒有興趣吃了。打了個哈欠，人困了，想睡了。

莫不是真的出了什麼事情了。
素還真不禁皺了皺眉頭。忽然就扔了傘，化光而走。而此時此刻，屈仕途剛剛趴倒在桌子上——小憩。

出事地點就在琉璃仙境不遠。
那裏是一間破敗的草棚。談無欲正站在下面，衣衫濕了一半，而雙手環抱著的，卻是一個毛茸茸的小東西。
兔子。
一隻白色的兔子，眼睛緊閉著，顯是受了驚嚇了。
談無欲抱著這兔子臉朝天，雙目緊緊盯著某處。那裏烏雲密佈，連綿的雨水不停的自那裏奔湧而出，漫過整個世界。自己一向是無所謂，於是出門時候也沒有帶傘。行到了山腳，就開始下起雨。自己倒沒怎麼，一路走著，淋濕了也不覺得怎麼樣。
只是行到了此處，卻看到了路邊的一隻兔子。
兔子瑟縮著將身子不斷的向乾燥的地方移動，可，秋雨纏綿也最是細密，這上天入地的凡是沒有頂棚的地方，哪里還有乾燥的地方呢。
談無欲看了不免不忍，於是走過去，將兔子抱在了懷裏，緊貼著自己的裏衣——自己的外衣也濕了差不多了。左右顧盼了一下，發覺不遠處正有一間草棚。雖然破敗卻也可以做一時的避雨之處。
抱著兔子自己又沒有傘，於是開始發愁了。不曉得是走還是留。想了想，只好停在原地，一味的幹等雨停，又或者，還是在心裏面等著有些人會不耐煩而沖出來找人呢？

而這些問題在看到那個人微有些氣急敗壞的樣子後，也就不那麼渴望的想要明白了。
“師弟！”
一見面後卻是一種大石落地的心安。素還真走進了草棚，身上也濕了一半。
“怎麼也沒有拿傘。”完全不在意素還真來找自己的焦急，談無欲抱怨了另外的事情。
“這……師弟，就是因為雨而遲了麼？”素還真微微一愣。
“算是吧。還有它。”談無欲低了頭看著懷中的兔子，那兔子此刻才睜開了眼看了看抱著自己的人和正一臉疑惑的看這自己人，“想來也是很多天沒有吃東西了吧。瘦得可憐。”
“這簡單，琉璃仙境裏面有好多蘿蔔。”素還真笑了笑，這兔子生的可愛，難怪自己的師弟會因為它停留了。
“你要養它麼？”談無欲奇怪的看了看素還真。
“師弟不是想要養麼？”素還真摸了摸那兔子，順手將談無欲微微敞開的衣服合緊了些。
“只是如果是你養的話，你又哪有那個時間。”談無欲偏頭想了想。
“琉璃仙境不是還有個萬能管家麼？”素還真不禁笑了笑，蒼白的面頰上也起了一絲血色。
“哎呀。都忘記你正病著。”談無欲不能察覺的歎了一口氣，“我印象裏的素還真是從來不生病的。”
“呵。師弟，素還真也是人，又怎麼會不生病？”素還真不禁摸了摸談無欲的頭，有些潮濕的感覺，應該是水氣沒錯。
“那給兔子起個名字吧。總要響亮一點。”談無欲忽而道。
“少艾。這夠響亮吧。”素還真沒有忍住笑，輕輕地笑出了聲。
“你自己都笑了，還要用這個名字麼？”
“用……當然用。睹兔思人麼。一些人在崖下面生活的美滿幸福都不知道來看好朋友。真是壞心肝阿。”素還真裝的真像，眉目輕皺，一副被嫌棄了的模樣。
“叫艾艾吧。也別太欺負藥師了。”談無欲看著素還真的模樣，又想了想此刻那崖下面的一些人定已經打了知不知道多少個噴嚏了。
“師弟說什麼就是什麼……艾艾就艾艾。”素還真忍不住又輕輕地摸了摸那兔子的頭。

雨，似乎就沒有想停的意思。
兩人抬高了頭盼著雨停，可雨下的越來越纏綿越來越熱情了……
兩人一時都不知道該哭該笑，對視一眼後，都把目光聚焦在那兔子身上。
“都是你惹得禍啊。”

“怎麼辦。”談無欲看著素還真道。
“師弟肯定不想跟著我沖回去吧。”素還真苦苦的笑。
談無欲沒有應話，是默許了。
“等屈仕途來找咱們吧。”素還真看著琉璃仙境的方向。
“也唯有如此了。”談無欲點了點頭。

只是，問題在於……
人如果沒有吃飯……覺會睡得越來越香。
萬年老管家此刻正趴在桌子上坐著和青衣宮主養兒育女的美夢，又哪里願意醒呢。

所以，素賢人，月才子，你們準備露宿街頭吧。
當然那只兔子如果不行……你們是可以烤來吃的。兔子的皮毛也很保暖阿……XD……

關於那只兔子。

艾艾娘會是這樣的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