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布布文學 03.25 【银卧】一葉知秋1~18，23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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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msby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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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

10樓發表於: 2006-03-02 06:16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大人的笔调真像卧江给我的感觉，我是说，淡淡的，很温柔，又含着复杂的感情。
卧江和银狐之间的关系，亲人，朋友，情人，几种元素缠在一起，这种复杂的醇厚的情绪在这篇文里都感觉得到呢^^

……臥江子怔了一下，而後笑著說：“我只是臥江子。”
——我喜欢这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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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iyingwei

昔時情最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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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1454)

11樓發表於: 2006-03-02 07: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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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大人更新了！！请继续！

不知道文中会不会说到银狐的身世呢？？？

LOFTER备份：青苔碧瓦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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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色月琉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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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161)

12樓發表於: 2006-03-03 05: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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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縱然早已料想到所要面對的一切，在乍見到銀狐毫不掩飾的怒火時，臥江子還是不由地心痛了一下。

像針一樣銳利的疼痛刺破了長久以來平和的假像，讓臥江子一下子記起了被他遺忘了很久的事實。

這麽長時間的相安無事竟讓臥江子自己也漸漸忘記了，或者說臥江子刻意地忘記了，他終究是一個異己。

在抱起猶在繈褓之中的銀狐的那個時候，臥江子就已經放棄了自己原本一帆風順的未來，心甘情願地把自己陷入混沌之中。

這麽多年來，臥江子從來沒有後悔過當初的選擇，即使是面對現在這種兩難的境地。

也許是從小跟著臥江子長大的緣故，銀狐腦中對父母這一類的概念十分淡薄，對事物的取捨全憑自己的好惡。

臥江子也從不曾想過教銀狐那些虛於委蛇的伎倆，他對銀狐這種近乎放縱的寵溺態度一直以來都讓神梟連連搖頭，而臥江子只是單純地認爲只要銀狐過得開心，這樣也沒什麽不好。

臥江子的這種放任造就了銀狐強烈的愛憎之心，對認定的朋友甚至可以不惜以命相交，同樣的，對所憎惡的人自然是毫不留情地趕盡殺絕。

臥江子從不覺得這有什麽不對。

在這個弱肉強食的世界裏，對敵人仁慈便是對自己殘忍，可當這種憎惡波及自身的時候，臥江子才發現自己種下的這枚苦果還真是讓人難以下咽得很。

臥江子不得不思考，銀狐勢必不會放過葉口月人，那麽自己又將被置於何地？

臥江子還記得，當年爲了徹底湮滅自己的行蹤，他曾對窮追不捨的葉口月人痛下殺手，這才有了如今的臥江子和銀狐。

縱然相隔百年，臥江子仍記得那些人難以置信的眼神，和藍色血液濡濕衣衫的溫熱感覺。

但是臥江子不悔。

相較於誅殺同族的痛苦自責，臥江子更無法忍受那樣高傲的銀狐可能淪爲奴隸的悲慘命運。

臥江子清楚地知道，從他成爲“臥江子”的那一刻開始，他和銀狐的命運便交織在了一起，注定了一生一世的恩怨糾纏。

在銀狐毫不猶豫地答應幫助中原對抗葉口月人的那個瞬間，銀狐就已經開始後悔了。

對於銀狐而言，所謂種族不過是一種可有可無的維繫罷了。

當初爲了獸人針對葉口月人，固然是因爲無法對同族的遭遇放任自流，但獸人難以根除的奴性早已讓銀狐心生倦怠，哀其不幸，卻更怒其不爭。

更多的因素是銀狐實在無法忍受那些頤指氣使的丑類一口一個“賤奴”地稱呼自己，這會讓銀狐覺得似乎連臥江子都被他們一併罵了進去一般。

銀狐並不十分在意自己的身世，但臥江子的隱瞞卻激發了銀狐的好奇心。

臥江子的外貌與舉止氣度雖溫文儒雅，卻自然而然地帶著一種不怒而自威的氣質，讓人不自覺地服從於他，這是長期處於高位的上位者才會具有的特質。

銀狐可以肯定，如果自己的父親果真與臥江子是知交好友，那麽無論臥江子身份如何，他們在葉口月人中必然擁有相當高的地位。

如果真是這樣，銀狐無法想象，自己一時的衝動該讓臥江子怎樣的爲難。

可是隱隱的，銀狐又有些期待，期待臥江子可以切斷與過去的羈絆，真正地成爲秋山臨楓臥江子。

在銀狐熱切的視線中，臥江子終於淡淡地笑了起來，輕輕地搖著葉扇淡然地說：“既然來了，我也不急著回去，不如陪你一道，如何？”

看著銀狐一下子靈動起來的金眸，臥江子不由地在心中歎息，終究還是要去面對這塵封已久的過往，只是不知那黑髮的友人現在是否一切安好。

覺察到臥江子有些黯淡的神色，銀狐不客氣地在他細緻的臉頰上狠狠地啃上一口。

聽到臥江子不滿的呼痛，銀狐只是舔了舔嘴唇，看著臥江子臉上漸漸浮現出的一抹嫣紅，滿意地點了點頭，說：“味道還不錯。”

雖然被銀狐的舉動氣得夠嗆，臥江子的心情卻慢慢好了起來，終於忍不住輕輕地勾起唇角笑了起來。

看到臥江子的笑容，銀狐也笑了，平日犀利的金眸微微地眯起，蕩漾著一點一點陽光一樣的溫度。

看到三回洞內群情激昂的中原俠士，臥江子雖然臉上波瀾不驚，卻仍是幾不可察地歎了口氣，而後深深地吸了口氣，把所有的情緒沈澱，回復到那個溫和淡定的臥江子。

注意到銀狐難得的沈默，臥江子忽然想起了一個問題：銀狐究竟知道了多少？

銀狐的敏銳總能讓他發現一些被掩藏起來的真相，臥江子不敢想象，如果銀狐在與葉口月人的頻繁接觸中聽到了那個傳說，他該如何面對銀狐。

臥江子還記得，那個傳說是在他的刻意縱容下造成的，整個玄空島幾乎人人皆知，高高在上的第一執首蘇揚愛上了一個狐族的女奴，紅狐。

只要想起聽到傳言的時候黑髮友人那張陰雲密布的臉，即使是時隔多年，臥江子也忍不住會心地微笑了起來。

記憶裏一向鎮定如山的他似乎從未有過那樣近乎氣急敗壞的表情，那個時候自己和紅狐還很不客氣地將他大大取笑了一番呢。

這麽想著，臥江子似乎又看到了當時的情景，笑得幾乎抱成一團的自己和紅狐，還有他敢怒而不敢言的模樣，過了這麽久的時間，一切卻依然歷歷在目。

沈浸在自己的回憶裏，臥江子突然被一個熟悉的名字猛地拉回了心神。

蘇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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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161)

13樓發表於: 2006-03-04 06: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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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蘇揚。

臥江子曾經以爲今生今世再也不會聽到這個熟悉的名字了，沒有人比臥江子更清楚這個名字背後的含義。

看著石桌上的設計圖和手劄，那熟悉的字迹帶著過往的氣息撲面而來，讓臥江子有一種窒息一樣的感覺，恍惚之間，似乎又看到了年輕嬌美的紅狐用孩子一樣興奮的聲音不斷地叫著“蘇揚、蘇揚”。

在臥江子的記憶裏，沒有人能夠像紅狐那樣把蘇揚這個名字叫得那麽歡快、那麽好聽，清澈得像山間的溪水、像婉轉的百靈，聽了便讓人打心底裏喜歡。

蘇揚是葉口月人的一個活生生的傳說，這個名字伴隨著旁人難以體會到的崇敬與寂寞，唯有在紅狐口中，這個名字仿佛才多了一點飛揚跳脫的活力。

臥江子還記得，在第一次見面的時候，紅狐是用一種十分不屑的聲音冷冷地喚道：“蘇揚大人”的，讓人聽了有一種被冰雪覆蓋的感覺。

也許就是這種不該出現在一個奴隸身上的冷傲吸引了臥江子和他，讓紅狐漸漸走進了原本只屬於他們之間的世界。

也許太過親近會讓人失了原本的敬畏之心，也許紅狐看穿了他冷漠外表之下的軟心腸，沒過多久紅狐就沒大沒小地直呼其名，整日“蘇揚、蘇揚”地叫著，好似是什麽天大的喜事一般。

爲著這，蘇揚沒少被其他三名執首明裏暗裏地說過，語重心長的有、痛心疾首的有，破口大駡的自然也有。

可若是聽得進人勸他便不是那個蘇揚了，最後大家也只能由著他把紅狐寵得天上有、地下無的，整日無法無天地胡鬧。

可是看到原本一副讓人難以親近模樣的蘇揚臉上竟一日比一日多了些微笑的快樂痕迹，似乎連整個人都變得明亮了起來，大家也便不去計較了。

後來，臥江子常常想，如果那個時候蘇揚不是那麽任性地一意孤行，也許事情就不會演變到今天這樣難以收拾的局面。

蘇揚。

在聽到這個名字的時候，有一瞬間，銀狐有一種幾乎無法思考的感覺。

銀狐不是第一次聽到這個名字，從銀狐開始探查葉口月人開始，銀狐便不斷地聽到這兩個字。

有的說蘇揚身爲第一執首，文治武功曠古絕今；有的說蘇揚外貌俊秀，風雅不凡；有的說蘇揚爲人乖張、性格冷僻，兼又喜怒無常，著實難以捉摸。

在這些形形色色的說法裏，唯一一致的是，所有接觸到的葉口月人都知道，那樣神話傳說一般的蘇揚愛上了女奴紅狐，甚至不惜爲了她從玄空島跳下，自絕生路。

銀狐還記得那些獸人奴隸在提到蘇揚和紅狐的故事時那種憧憬的眼神，似乎連木訥的臉都變得神采飛揚了起來。

銀狐隱隱感覺到，這件事情的真相也許並不像傳言的那麽簡單。

銀狐自己也不知道，只是憑著直覺不願意相信這樣一個太過簡單的故事，儘管這是衆人眼中的真實。

銀狐不得不感歎，這個蘇揚實在是一個很奇特的人。

身爲位高權重的第一執首竟然對一個地位地下的女奴情有獨鍾，甚至不惜正面對上嚴苛的教條，賭上全部的尊嚴維護這段禁忌的感情。

在邪帝與輔權都不在的那段時間，蘇揚便是玄空島實質上的統治者，可就是這樣的蘇揚竟留下手劄要苦境提防玄空血劫。

除了臥江子，銀狐第一次對一個人如此好奇，甚至不是因爲他可能是自己的父親。

銀狐不願意承認蘇揚是自己的父親，還有一個原因就是，銀狐遇到的那些人中沒有一個人提到蘇揚和紅狐有孩子。

如此一個有趣的人，如此一件透著蹊蹺的往事，激起了銀狐天性中全部的獵奇心理。

看著臥江子帶著淡淡笑容的臉，銀狐可以肯定，臥江子一定認識蘇揚，但銀狐也知道，臥江子是不會告訴自己那段往事的。

銀狐還記得，在剛剛知曉自己的母親竟是奴隸的那段時間，自己被氣憤沖昏了頭腦，連和臥江子說話都是冷嘲熱諷的。

平日總是針鋒相對的臥江子卻只是笑著縱容銀狐近乎幼稚的發泄舉動，直到被銀狐逼急了才失言說出銀狐的父親是一個有著崇高地位的人。

可後來任憑銀狐再怎麽問，臥江子始終不肯再多說一個字。

那個時候，臥江子只是說，雖然銀狐的父母有著巨大的身份差距卻是真心相愛的，執著於往事對銀狐並沒有好處，不如放開。

臥江子的聲音帶著秋水一樣淡淡的輕愁，讓銀狐狂躁的情緒漸漸平復了下來。

銀狐想起，臥江子是喜歡著紅狐的，而紅狐卻選擇了另一個人，自己如此相逼對臥江子未免有些殘忍。

銀狐還記得，那個時候臥江子用一種近乎悲傷的眼神看著自己，仿佛銀狐再執意於此，臥江子便會消失一般，讓他沒由來地心慌。

於是銀狐放棄了。

對銀狐來說，臥江子遠比一個從未謀面的陌生人重要得多。

可如今，種種迹象都表明蘇揚這個人藏著巨大的謎團，銀狐是不會輕易放過這個挑起了他的興趣的人的，更何況這個人還是自己傳說中的父親。

銀狐清楚地知道什麽時候在什麽地方能夠找到臥江子，雖然現在是在中原苦境而不是天外南海，銀狐一向精准的直覺卻依然沒有出錯。

看著在星光下顯得有些朦朧的臥江子，銀狐一時間竟無法開口。

據銀狐所知，蘇揚唯一的好友就是執首銘雙，如果自己的父親真是蘇揚、如果臥江子真是蘇揚的好友，那麽臥江子的身份便呼之欲出了。

一時間，銀狐不知道該如何稱呼眼前的人。

發覺銀狐站在自己身後遲遲沒有開口，臥江子倒有些不自在了。

轉過身迎上銀狐審視的目光，臥江子仍是笑意盈盈地說：“有什麽話就說吧，這樣吞吞吐吐可就不像臥江子認識的銀狐了。”

“我到底應該怎樣稱呼你，臥江子，還是，銘雙？”

銀狐覺得自己從來沒有如此艱澀地叫出臥江子的名字，僅僅只是幾個字，卻是一道橫亙在銀狐與臥江子、過去與現在之間的鴻溝。

聽到熟悉的名字，臥江子的眼神變得深邃了起來，就像是星光在他的眼睛裏一點一點凍結起來了一樣，讓人無法直視。

緩緩地吸了口氣，臥江子用一種近似於歎息一般的聲音幽幽地說：“我只是臥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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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樓發表於: 2006-03-05 05: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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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在真正見到銘雙的時候銀狐才發現自己原來的猜測錯得離譜。

銘雙給人的感覺就好象是沈穩厚重的山巒，行爲舉止裏全部都是武人的雷厲風行，完全是一個天生的軍人。

相較於銘雙而言，臥江子就像是捉摸不定的風，或是變幻莫測的水，是毫無相似性可言的兩種人。

剛透出些許端倪的往事又變得撲朔迷離了起來，看著不遠處威武傲立的銘雙，銀狐覺得自己又走回了原點。

如果臥江子不是銘雙，那麽他到底是什麽人？

雖然說只要假定臥江子是蘇揚，一切問題就都變得順理成章了起來，銀狐卻把這個假設徹底否定了。

一則，葉口月人的記載、指環和軍袍的出現、王隱的證實都表明蘇揚這個人已經死了；二則，銀狐從不覺得那個在自己面前毫無形象可言的人會是自己的父親，儘管那個人的確深不可測。

看了一眼站在自己身側的臥江子，在面對敵人挑釁一般的舉止時，臥江子仍只是輕輕地搖著葉扇，清秀的面容有著一種淡看秋月春風的平靜與從容。

銀狐忽然就笑了出來，覺得如此執著于臥江子的身份的自己實在有些傻。

銀狐知道，不論何時何地，只要自己回頭，一定可以看到臥江子俊秀的臉上帶著熟悉的笑容默默守著秋山谷的安寧等自己回去。

在銀狐看來，不管臥江子曾經有過什麽樣的過去，只要在這一刻他是自己的臥江子便足夠了。

更何況，就算臥江子真的是蘇揚，銀狐也不覺得自己會放手。

看著一張張熟悉的臉相隔百年之後再次出現在自己面前，臥江子發現自己竟然還記得那些許久以前的事，連有些模糊的細節也在這個瞬間突然變得清晰了起來。

沒有人知道臥江子花了多大的功夫才勉強維持住自己平靜的表像，可執扇的手卻止不住地微微顫抖著，讓臥江子只能狠狠捏住扇柄，將那上面細碎的花紋全部刻進掌心。

在看到銘雙的時候，臥江子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咬住了自己的下唇，這才咽回了差一點脫口而出的歎息。

他還和記憶裏一樣，依舊是所有人中站得最直的那個，連軍袍也像以前一樣扣得嚴嚴實實的，一看便知是個稱職而嚴謹的軍人。

是和自己完全不同的類型呢，臥江子一面想著，一面忍不住微眯了眼睛偷偷地笑了起來。

臥江子還記得他和銘雙第一次見面的時候給對方留下的印象都是極爲糟糕的，可這樣相看兩生厭的兩個人卻被安排在一起訓練、執勤，實在是一種說不出的痛苦。

臥江子從不認爲自己會和銘雙那樣一板一眼的人成爲莫逆之交，可事實卻往往出人意料。

那是在一次執行任務的時候，事先對形勢錯誤的估計讓人數較少的己方迅速陷入不利的境地，在那樣的生死關頭，素來不和的兩人擯棄了成見並肩作戰。

那個時候臥江子是真的以爲自己會死在那裏的，細長的刀鋒上粘滿了一層又一層尚未乾涸的血液變得不再鋒利，白色的衣甲上找不到一處乾淨的地方，那是臥江子一生中最狼狽、卻也是最酣暢淋漓的一戰。

後來，劫後餘生的兩人便成了生死之交，甚至在臥江子怒氣衝衝地去責問計劃負責人時，一向謹守條例的銘雙竟破天荒地一起去了。

這麽多年過去了，銘雙還是銘雙，自己卻已經不是那個可以拍著他的肩頭大笑的自己了。

臥江子有些感慨地想著，沒有注意到對面投過來的視線。

在那一群中原人中，銘雙一眼就看到了那個一身翠綠的身影，就好象以前他總是能一眼就在一群同樣穿著儺葉部衣飾的人中找到蘇揚一樣。

那個人有著和蘇揚一樣細緻如畫的眉目，甚至連臉上的笑容都十分相似，可那個人不是蘇揚。

銘雙認識的蘇揚就像是一團在獵獵風中燃燒著的青色火焰，耀眼奪目，不經意間便奪去了旁人的視線。

蘇揚看上去有一些瘦弱，刀法卻淩厲陰狠、詭異難料，沒有人比銘雙更瞭解那個並不強壯的身體裏蘊藏了怎樣強大到近乎恐怖的力量。

蘇揚有時候就像是一個天真無邪的孩子，但這樣的蘇揚卻也可以在下一刻就變成來自地獄的嗜血修羅，眼角眉梢都是惑人的風情。

蘇揚擁有一顆可以把一切都看透的七竅玲瓏心，卻在情之一字上格外笨拙，怎麽也弄不明白銘雙和紅狐喜歡的人到底是誰。

銘雙看著那個人若無其事地笑著，仿佛只是在看一場鬧劇一樣，事不關己的悠然淡定不禁又讓銘雙想起了故去的友人，連視線都柔和了下來。

記憶裏的蘇揚也是那樣，站在權力的頂端，用一種冷漠到無心無念的眼神看著旁的人爭權奪利，最後禍端自招、萬劫不復。

以前每次看到那樣的蘇揚，銘雙都會打心底裏産生一種恐懼，擔心蘇揚會做出什麽引火自焚的傻事。

可當自己也處在同樣的位置上時，銘雙便有些能理解當初蘇揚的冷淡了，更明白蘇揚的那些抱怨並不是隨口說說的氣話那麽簡單。

注意到銘雙的視線，銀狐不悅地冷哼了一聲。

銘雙是一個值得人敬佩的武者，但銀狐討厭他那樣看著臥江子的眼光，那會讓銀狐覺得自己珍藏的寶物被人偷窺了去一樣，渾身不舒服。

偏偏一向不喜人注視的臥江子對銘雙的視線無動於衷，讓銀狐更是氣悶。

趁大家都不注意的時候在臥江子臉頰上狠狠地咬上一口，而後挑釁一樣對上銘雙的目光，銀狐知道自己的舉動有些幼稚可笑，卻還是忍不住這樣做了。

任由銀狐宣示佔有權一般孩子氣的舉動，臥江子捂著微微泛紅的臉頰無奈地笑著，反正遲早是要面對的，就不知道銘雙能猜到多少。

在看到銀狐的時候，銘雙差一點以爲自己看到了紅狐，他們簡直像是從同一個模子裏鑄出來的一般，別無二致。

而銀狐接下來的舉動卻讓銘雙幾乎忍不住險險就要脫口而出的笑聲，竟連那種不管不顧的脾氣都和紅狐如出一轍。

看著那兩人，銘雙覺得，那個人對銀狐就像蘇揚對紅狐一樣，百般的縱容之後是一種連他們自己都沒有覺察到的深情。

看著那人水一樣恬淡的輕淺笑容，雖然明知是自己的癡心妄想，銘雙仍忍不住在心裏問道：是你嗎，蘇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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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樓發表於: 2006-03-05 09:01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大大你好
裡面的臥江子好溫柔,對銀狐總是溫和一笑,溫柔的讓人覺得好生羨慕銀狐喔,
銀狐也很可愛,曉夢再猜想銀狐咬臥江子是一種習慣嗎?還有阿就是銀狐咬臥
江不會在臉上留下疤痕嗎?看大大的文很高興,很期待下一篇請大大繼續加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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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色月琉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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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樓發表於: 2006-03-07 06:47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第十一章

臥江子以爲自己會有更多的搖擺不定，卻沒有想到自己竟可以如此平靜地參與商討四曲狹道的戰事。

臥江子覺得自己的內心實在太過平靜，平靜得好似毫無生機一般，讓臥江子自己都有些害怕，那些隱匿在平靜之下的情緒就好象蟄伏的猛獸，不知道什麽時候就會將緊繃的心神逼至崩潰。

臥江子一面有一下沒一下地輕搖著葉扇，習慣性地微笑著，一面暗自調整著自己的呼吸，試圖緩解心中蠢蠢欲動的不安。

臥江子突然覺得有些好笑，當初第一次上戰場的時候，年少氣盛的自己是完全不知道什麽叫害怕的，連手指細微的顫動也只是緣于體內尚武的方剛血氣罷了。

甚至和銘雙那一次的獨對敵方大軍也沒有感到害怕，那個時候，頑強的求生意志完全壓倒了對死亡的恐懼。

可在這個時候，臥江子有些害怕了，害怕與昔日摯友不可避免的兵戎相見，更害怕和銀狐可能的矛盾決裂。

其實這一切，在當初選擇成爲秋山臨楓臥江子的時候就已經隱約地預見到了，雖說批命者不批本命，臥江子還是知道，他爲銀狐付出的將是自己的全部。

臥江子覺得自己實在有些對不起銘雙，可在無法兩全其美的情況下，他永遠只能選擇銀狐，說他自私也好、偏心也罷，臥江子不可能對銀狐的安危無動於衷。

臥江子有些自嘲般地輕輕勾起唇角笑了起來，只是平日溫文的笑容裏憑添了一股怎麽也抹不去的憂鬱味道，在昏暗的三回洞裏顯得分外苦澀。

排兵布陣這種需要智者運籌帷幄的事情從來都不是銀狐所擅長的，因此銀狐只是抱著紅狐刀默默地靠在角落裏閉目養神。

銀狐還記得自己小的時候最討厭的事就是去讀那些文縐縐的滿紙荒唐言，可偏偏臥江子固執起來連銀狐也不敢拂了他的意，只好認命地讀書破萬卷去了。

其實銀狐明白，臥江子讓他看的決不是陳腐無用的故紙，一些兵法謀略、陰陽易理也著實讓銀狐受益不少，只是彆扭的狐狸是絕對不會自己坦白承認這一點罷了。

銀狐一直以爲自己是坐不住的，可在那段時間裏，銀狐發現其實自己也可以安靜地坐下來看一整天的書，只要臥江子陪在身邊。

即使不看，臥江子獨有的那種帶著一點草香味的氣息也會讓銀狐覺得仿佛連空氣也清新濕潤了起來，心也便慢慢靜了。

可是銀狐卻怎麽也無法明白爲什麽臥江子可以對著一本書笑得那麽滿足，就好象銀狐怎麽也無法喜歡上釣魚一樣。

雖比不上臥江子的過目不忘，銀狐的記性還是很好的，因此臥江子沒少動過腦筋想把銀狐培養成所謂的文武全才，直到有一次銀狐氣得扔了半屋子的書才讓臥江子打消了這個念頭。

不過因爲那次一氣之下弄壞了不少臥江子密不示人的寶貝書，事後在刀劍陣裏度過的一個月也成了銀狐寧可忘卻的記憶。

在破了四無的陣局之後，銀狐不由得有些感謝那一個月地獄般的生活，不然他也不會那麽順利就破陣救人。

昏暗的環境對視力極佳的銀狐來說並沒有什麽太大的影響，衆人的商議更讓銀狐有足夠的精神毫無顧忌地細細打量著臥江子。

本就沒什麽分量的身子似乎比剛見面的時候又消瘦了幾分，裹在翠綠的衣衫裏竟隱隱透出幾分弱不勝衣的味道，舉手投足之間衣袂飄飛，看上去就像是隨時都會羽化登仙一般，讓銀狐猛地心頭一跳。

可刹那之間清秀容顔染上了愁苦的顔色，有了凡塵的喜怒之後雖不再似不食人間煙火一般，卻更讓人爲他憂心。

銀狐大概地知道，臥江子並不想與葉口月人發生正面衝突，或者說，臥江子不願意與銘雙爲敵。

雖然並不是知之甚詳，銀狐也能猜到臥江子與銘雙、蘇揚交情不淺，不然不會有如此之多的顧忌，當年臥江子助傲刀青麟一統天外南海時的手段心計銀狐是見識到的。

可不知爲了什麽，心裏那種臥江子被別人搶走了的感覺就是讓銀狐越想越不舒服。

雖然知道臥江子不可能是自己一個人的臥江子，銀狐就是不願意看到臥江子爲別人露出那種表情，狐狸可是一種獨佔欲很強的動物。

看著獨自一人徜徉在雪白月光下的臥江子，素淨的月光似乎洗去了塵世間的一切鉛華，連各種喧嘩與騷動都沈澱成了無語的寂靜，讓銀狐一下子忘記了大戰在即的興奮與不安。

看著這樣的臥江子，銀狐有一種看盡地老天荒的錯覺。

最後還是臥江子先開了口，輕柔得讓人感覺不到重量的聲音打破了水一樣流淌著的安寧。

臥江子說：“銀狐，我是不會回去的。”

羽毛一樣柔軟的聲音浮在月光裏，好象吹一口氣就會飄散無蹤，銀狐卻知道，這樣的臥江子有著任何人也無法撼動的認真。

沈默了片刻，銀狐說：“我不想你爲難。”

臥江子只是搖了搖頭，輕輕淺淺地笑著，什麽也不說。

臥江子知道，銀狐是絕對不會在這個時候離開的，他實在不放心讓銀狐一個人去面對如此複雜的局勢。

更何況，臥江子知道，如果此時抽身而退，怕是有生之年再也沒有機會可以見到故人了。

有些事情不是逃避就可以解決問題的，既然決定了坦然面對，臥江子就不會半途棄械投降。

伸出手細細地整理著銀狐的衣領，習慣成自然的動作讓臥江子柔和了神色，微微地流露出淡淡的溫情。

擡起頭迎上銀狐的目光，臥江子的笑容就像秋日澄靜如練的江水一樣，乾淨得讓人感覺悲傷。

伸手捉住臥江子的手，銀狐熱切的金眸裏好象燃燒著金色的火焰，有著太陽一樣耀眼的光華流轉。

看著銀狐，臥江子只是淡定悠然地笑著，輕柔卻堅定地說：“我不會回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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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樓發表於: 2006-03-11 00: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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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臥江子覺得自己實在有些愛亂操心，本來並沒有什麽發言立場的自己竟忍不住開口詢問了第四狹道的事。

屈世途太過肯定的回答讓臥江子無奈地輕輕笑了一下，而後便只在一邊安靜地聽著，不再多話。

在臥江子看來，這是一場與自己無關的戰爭，如果不是銀狐先趟了這趟混水，自己這個時候應該正悠閒地在江邊垂釣賞景才是。

可是臥江子無法放銀狐一人處於險境而獨善其身。

臥江子還記得，當他鄭重地從紅狐手中接過幼小的銀狐時，曾向彌留之際的紅狐發誓，會將銀狐視如己出，甚至可以用自己的性命爲銀狐替劫擋死。

紅狐一直都是如柳一樣柔韌又堅強的女子，即使是面對死亡的威脅時也面不改色，讓臥江子感歎紅顔自有英雄、巾幗不讓鬚眉。

可是那樣堅強的紅狐卻在那個時候哭了，大顆大顆的淚珠從紅狐花一樣嬌豔的臉龐上劃過，無聲地滴落在火一樣的衣衫上，讓臥江子深深地記住了一個母親的眼淚。

其實就算沒有對紅狐的承諾，臥江子也不會放任銀狐不管。

臥江子還記得，小時侯的銀狐就像一個粉嫩嫩的小雪球一樣，不哭不鬧又愛粘人，實在可愛得緊，讓離群獨居的臥江子生活充滿了樂趣。

後來銀狐長大了，臥江子就多了一個可以說笑談天的物件，猜測銀狐的心思、擔心銀狐的安危成了臥江子新的習慣。

臥江子自己也說不清楚，這份感情從什麽時候開始慢慢變得曖昧不明了起來，但臥江子知道，銀狐已經佔據了自己心裏最柔軟的地方。

只是那只我行我素的狐狸整日只顧追求快意刺激，怕是全記不起有人爲他默默守侯了吧。

想到這，臥江子只能用葉扇掩去唇邊浮現出的淡淡苦笑。

看到臥江子的神情，銀狐就知道那個腦筋閑不下來的傢夥又開始胡思亂想了。

銀狐不知道這該算是軍師的通病還是文人的傳統，本來就心細如發的臥江子習慣了自己猜測一切可能之後，變得讓銀狐越來越捉摸不透他的心思了。

做爲一個決策者，銀狐可以理解臥江子算無遺策的細緻周密，但銀狐討厭那種和臥江子有了隔膜的感覺，心裏有什麽想法直接說出來不是更好嗎？

臥江子的顧慮重重有時在銀狐看來根本就是那個軟心腸的人在自找苦吃，但銀狐也不得不承認，只有那樣事事爲別人考慮的臥江子才是自己牽挂著的臥江子。

其實在這一點上銀狐是相當在意的。

銀狐已經習慣了在遇到問題的時候第一個想到臥江子，可臥江子卻無法對銀狐坦白說出心中的顧慮，讓銀狐覺得自己實在有些無用，竟無法讓臥江子完全地相信自己。

那次讓銀狐護送萬毒珠回中原，雖說是信任銀狐的能力，暗裏卻也有著讓銀狐遠離天外南海接踵而至的風雨的考量，讓銀狐牙癢癢得直想在那人臉上狠狠啃上一口。

銀狐知道，這樣的自己像一個急於獲得大人認可、證明自己已經長大的孩子，但銀狐已經不想被臥江子如此不著痕迹地保護著，他想保護臥江子。

有的時候，銀狐是真的覺得小時候那個信誓旦旦說要保護臥江子的自己實在有些不知天高地厚。

不說臥江子從不輕易顯露的深厚武功，單是他那些奇門術法就夠厲害的了，銀狐不覺得真的有什麽人可以輕易傷得了臥江子，也難怪當初聽到自己這麽說時臥江子笑得那麽開懷。

銀狐記憶裏的臥江子鮮少動武，唯一的一次是在自己被一群獸人孩子欺負的時候。

崇尚武力的獸人族看不起那些沒有自保能力的同類，在面對一群人高馬大的兇神惡煞時，小小的銀狐被嚇得哭了起來，不停地喊著“臥江、臥江”。

那也是銀狐唯一一次見到臥江子動了真怒的模樣，平日溫和的笑容下竟藏了令人移不開腳步的駭人氣勢，讓銀狐幾乎不敢相信那個人就是他所熟悉的臥江子。

後來，後來臥江子抱著銀狐用一種無法描述的聲音說著對不起，說如果不是他執意不肯讓銀狐練武，銀狐就不會總是被別人欺負了。

年幼的銀狐其實並不是很明白臥江子在說些什麽，但聽到可以練武卻是十分開心的。

如果說以前想練武只是每一個男孩子對武學天生的癡迷，那麽在看到臥江子持刀而立的姿態時，銀狐心底的追求就變了，他想成爲一個可以和臥江子並肩而行的男子漢。

在教了銀狐簡單的基礎之後，臥江子便讓銀狐自己去學習適合自身特性的刀法，那個時候銀狐向臥江子要了他的佩刀紅狐刀。

銀狐很喜歡紅狐刀，他覺得那把刀就像臥江子，纖細修長的刀身不知是用什麽材料製成，韌如蒲柳可以隨意彎折，可在這樣的外表之下卻有著削鐵如泥的鋒利，是一把絕無僅有的好刀。

以前銀狐並沒有認真想過臥江子爲什麽不願意讓他習武，現在想來，也許臥江子就是不想看到銀狐和葉口月人兵刃相向的一天，畢竟本是同根生。

銀狐有些不滿地搖了搖尾巴，雖然臥江子遵守事先的承諾和自己一組，但對於多出來的一個劍君，銀狐實在有些看不順眼。

銀狐最討厭被別人命令，即使是臥江子也從來不曾命令過銀狐去做什麽，但這並不說明銀狐是個罔顧大局的人。

因此蒼白奇子等人的安排銀狐乖乖接受了，因爲他知道，臥江子會和自己在一起。

銀狐實在懶得和臥江子口舌爭鋒，因爲他知道，就算自己真的興師問罪，那個人也只會搖著葉扇笑眯眯地說他答應和銀狐一組，並沒有食言。

不過對臥江子這種鑽言語空子的行爲，銀狐實在有些咽不下這口氣，要不是旁邊有一個礙事的劍君，只怕狐狸的利牙早就招呼上臥江子的臉頰了。

似是感覺到銀狐的怒氣，臥江子溫溫軟軟的聲音立刻通過心識傳音在銀狐心裏響起，像水一樣帶走了銀狐心底的煩躁。

看著身邊一臉嚴肅地準備布陣的臥江子，銀狐覺得這樣也不錯，心識傳音的默契可是任何人都無法取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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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樓發表於: 2006-03-14 05: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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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看著眼前龐大的陣法，銀狐再一次深切地感受到臥江子是真的不想與葉口月人爲敵。

最外層是遮天蔽日的漫天迷霧和怎麽也走不出去的回環迷宮；第二層則是令人産生幻覺，將所見到的人視爲敵人而自相殘殺；有幸突破前兩層則會直接面對劍君和銀狐的逼殺，當真毫不留情。

記憶裏這是銀狐第一次看到臥江子使用如此大型的陣法，也是銀狐第一次如此真切地看到臥江子退敵時的冷酷一面。

看著像無頭蒼蠅一樣四處亂鑽又不得要領的葉口月人，銀狐想的不是他們有多可笑，而是臥江子和葉口月人究竟有什麽關係。

一旁的臥江子同樣也在觀察陣局，他不確定這個簡單的迷陣可以困住葉口月人大軍多久，但他想儘量將正面交鋒的時間延後，也許可以避開一場沒有意義的血戰。

一踏進第三狹道猊戩就發現了異樣，突然升騰而起的大霧濃得伸手不見五指，讓整齊有序的隊伍漸漸失了型制，仿佛沒有盡頭的小路又失散了不少士兵。

猊戩明白，自己中了有心人布下的陣局，只是這種陣法隱隱讓猊戩有一種熟悉的感覺。

葉口月人不善陣法，唯一的例外就是那個活生生的異類，儺葉部執首蘇揚。

有一段時間蘇揚對陣法癡迷到可以說走火入魔的程度，他身邊隨侍的衛兵幾乎都被他強拉去試驗術法的效果，無一倖免。

猊戩還記得，據說那個時候連平素和蘇揚交好的靖葉部執首銘雙都沒能逃過這一劫，被困三天才破了術法脫身。

那個時候的猊戩還只是一個默默無聞的小卒，聽蘇揚的近衛們用那種既痛苦又自豪的聲音講著蘇揚執首如何如何，猊戩不知道有多羡慕。

爲了接近那個心中近乎神一般的存在，猊戩拼了命一樣地不斷努力著，卻怎麽也沒有想到那樣的蘇揚竟會爲了一個女奴跳下玄空島自盡。

連番的動蕩讓猊戩陰差陽錯地站在了蘇揚曾經的位置上，猊戩卻並不覺得有多高興，在他心中儺葉部的執首永遠都是那個傳說一般可望而不可即的蘇揚。

依稀記起曾聽近衛說起過一種極爲相似的陣法，猊戩拔刀向兩邊的山壁砍去，卻只傳來一聲金石相撞一般的清脆聲響。

猊戩果斷地向右邊山壁發出一掌，漫天白霧頓時散去，顯露出藏匿其中的羊腸小徑，第一層陣局被破了。

讓猊戩大吃一驚的是小徑內竟密密麻麻地站滿了以逸待勞的中原群俠，來不及稍作喘息便揮刀殺入敵陣，展開一場激烈的廝殺。

在高處看著這一切的銀狐和劍君似乎都沒有想到臥江子的陣法會有如此威力，照這樣下去不用他們動手便可以輕易獲勝。

臥江子看著自己一手造成的人間修羅場，有一下沒一下地輕搖著手中的葉扇，琥珀顔色的眼睛漸漸變得深沈了起來。

下面正以命相搏的是儺葉部和靖葉部呢，曾經因爲蘇揚和銘雙而親如兄弟的兩部如今竟不共戴天一般激戰著、殺戮著，如果銘雙知道了一定不會放過自己吧。

臥江子頗有些自嘲意味地在心裏想著，可不一會兒就打消了那樣的想法，招呼銀狐和劍君退出四曲狹道。

如果被困在陣局裏的是其他人，臥江子還有把握將這場單方面的戰鬥拖延下去，可現在困在裏面的是銘雙，那個比誰都瞭解蘇揚的銘雙，臥江子只能放棄原先的計劃。

臥江子清楚地知道，對第四狹道地理環境的過於信賴會是整個這場戰役的變數，盲目的自信帶來的疏于防範必然會導致滿盤皆輸的結局。

果不其然，在臥江子和銀狐、劍君離開第三狹道沒多久便傳來了第四狹道被葉口月人所破的消息，局勢急轉直下。

臥江子不知道自己事先沒有點明這個疏漏僅只是因爲自己在中原人微言輕，還是因爲什麽別的原因，只是臥江子覺得現在這樣的局面也沒什麽不好，至少中原與葉口月人不會再有大規模的正面衝突，可以避免不少無謂的犧牲。

臥江子覺得自己現在的立場相當微妙，就好像立足在中原與葉口月人制衡的那一條細線之上，一不小心就是萬劫不復的毀滅。

銀狐看著臥江子平靜如昔的面容，清楚地知道那個愛逞強的人又在擔心一些自己不知道的事情，臥江子似乎沒有發覺，每次他有什麽不願意說的事情時都會被他那種閃爍的眼神出賣。

大型的術法需要消耗施術者大量的精神力，更何況是那種雙層自主運轉的術法，雖然臥江子並沒有說什麽，但有些蒼白的臉色已掩不住身體的疲憊。

看到那個人明明已經累得快睜不開眼睛卻還在胡亂操心一些有的沒的，銀狐沒由來地覺得有些生氣，氣臥江子的不愛惜自己。

趁著大家都各自散去休息的時候，銀狐猛地一把抱住臥江子，終於得償所願地在臥江子的臉頰上不客氣地磨著牙，一面狠狠地說：“都到了蒿棘居了還不去休息，在胡思亂想些什麽。”

臥江子拍不掉橫在腰間的狐狸爪子，只能無奈地揉著泛紅的臉頰，幸好這只狐狸還知道分寸，咬人從不破皮見血，不然臥江子臉上怕是要滿是狐狸的牙印子了。

銀狐並不是真心詢問，見臥江子似乎有了些精神的模樣，不由分說地抱起臥江子，一面走一面說：“現在休息最重要，有什麽要煩惱的明天再說。”

懷裏體溫略低的身子抱起來軟軟的，帶著一股竹葉的清香，銀狐第一次發現這個身體與自己的懷抱是如此契合，讓他怎麽也捨不得放手。

被銀狐突如其來的動作嚇了一跳，臥江子反射性地回抱住了銀狐免得自己摔下去，可被銀狐這麽一鬧，臥江子倒也暫時忘卻了那些煩心的事，不由地笑了起來。

在其他三名執首都在痛駡布陣者的狠毒時，銘雙卻意外地保持了沈默，那種布陣的手法是銘雙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蘇揚特有的手法。

銘雙不敢相信，從玄空島跳下的蘇揚竟還安然無恙地活著，銘雙更不敢相信，那個蘇揚如今竟對自己的同胞布下這樣的殺陣。

可是銘雙也無法說服自己這個世界上有另一個人會使用這種陰狠殘毒的陣法，除了蘇揚。

銘雙忽然有些擔憂，蘇揚對敵人趕盡殺絕毫不留情的手段銘雙是見識到的，那種光是看就足以讓人膽寒的手段曾讓銘雙不知多少次地慶倖自己不必與蘇揚爲敵，可現在一切都過去了。

雖然沒有任何直接的證據，但銘雙仍是想起了那個翠綠的身影，能夠一眼便吸引住銘雙視線的，除了蘇揚就只有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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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樓發表於: 2006-03-15 04: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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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其實銘雙知道，自己是希望蘇揚活著的，即使使用一個新的身份、即使變成了自己的敵人，銘雙也還是希望蘇揚活著的。

蘇揚一向都是玄空島上活生生的異類，銘雙願意相信這樣的蘇揚是可以創造奇迹的。

銘雙還記得那個笑得像孩子一樣的蘇揚、那個爲了保住嬰孩而宣稱愛上紅狐的蘇揚、那個憤憤地瞪著自己的蘇揚，還有那個抱著孩子從玄空島上毅然決然跳下的蘇揚。

蘇揚是那樣一個從心所欲飛揚跳脫的人，簡單到把喜怒都寫在臉上，卻又深邃到讓人跟不上他思考的腳步，這樣的蘇揚是注定無法固守玄空島陳腐無趣的教條與生活的。

聽幽皇說要徹查玄空島上是否有內奸存在，銘雙忽然覺得自己有些不願意，不願意去查證蘇揚可能的生或死。

在另外兩名執首離開之後，猊戩卻還沒有走，猶猶豫豫地好象有什麽話想對銘雙說。

猊戩比其他三名執首要年輕許多，一向嚴肅的銘雙在面對這個自己看著他成長起來的後輩時總有一種對待孩子的寬和，怎麽也無法板起面孔。

在銘雙的鼓勵下，猊戩方才小心翼翼地說他覺得第三狹道的布陣手法和蘇揚執首很像。

銘雙急忙制止了猊戩的話，並吩咐他不可對外聲張，否則不論蘇揚是否活著都會引起巨大的波瀾，猊戩也明瞭地應了下來。

看著猊戩有些期盼的眼神，銘雙知道，這個可以稱爲孩子的青年是崇拜著傳說一樣的蘇揚的，銘雙不由地放鬆了心防，苦笑了一下，說：“其實我也很希望那個人是蘇揚。”

看著在劍君淩厲的攻勢下漸趨下風的猊戩，臥江子只能捏緊了扇柄告訴自己絕對不能心軟。

雖然早在定下這條計策的時候臥江子就知道猊戩今日難逃一死，可真的親眼目睹這一切還是讓臥江子有些難以接受。

臥江子還記得猊戩。

那是一個總是用崇拜的眼神看著蘇揚的孩子，天真而熱切，而當蘇揚真的從他身邊走過的時候卻又害怕似的低下頭不敢看蘇揚一眼，那個孩子的目光總是蘇揚與銘雙說笑的話題之一。

記憶中那個有些靦腆的孩子竟已經成長爲一部的執首，臥江子忽然有些不忍心就這樣斷送他年輕的生命。

在這個瞬間，銀狐的紅狐刀無聲無息地出鞘了，銀色的弧線劃破了昧昧的暗夜，也永遠地斬斷了猊戩命運的軌迹。

看著那倒落塵埃的軀體，臥江子忽然就記起了那藍色血液濺在身上的粘稠感覺，刺鼻的腥甜味道讓臥江子一下子蒼白了俊秀的面容。

知道銀狐意只在激怒葉口月人，行爲應當不會失了分寸，臥江子無心聽幾個小輩在那裏說風涼話，徑自回了蒿棘居去了。

猊戩的死多少讓臥江子有些難以釋懷，便索性就著月光自斟自飲，一邊等銀狐回來。

臥江子雖生得文文弱弱的，酒量卻是不弱的，只有一樁，臥江子一飲酒便會面上飛紅，一杯如此，千杯也是如此，惹得以前那班友人爲著這難得一見的豔色總愛灌他酒，這酒量興許就是這麽練出來的。

只是酒入愁腸似乎更容易醉人，銀狐回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一個半醉半醒的臥江子。

清泠如水的月光柔柔地照著散發出慵懶氣息的人，清爽的竹葉味道被濃郁的酒香蒸騰得有些誘人，若有若無地激蕩著銀狐的心神。

一把撈過有些不清醒的臥江子，銀狐發現這樣的臥江子不似平日的溫文儒雅，波光瀲灩的眼眸裏全是魅惑的風情流轉，在在挑戰著銀狐自控的能力。

迷迷糊糊地看著銀狐，臥江子欣喜地緊緊抱住來人，一面在銀狐頸項之間磨蹭著，一面咕噥著“紅狐、紅狐。”

有些含混不清的呼喚一下子拉回了銀狐的心神，捨不得推開懷中難得一見的臥江子，銀狐只能聽著他一聲一聲地叫著別人的名字，一種蝕骨之痛在身體裏蔓延開來。

銀狐意識到自己在嫉妒，嫉妒自己早已過世的母親，盯視著臥江子不斷喊著別人名字的唇，銀狐不甘地以吻封緘，抵死的纏綿伴隨著瘋狂叫囂的憤恨不滿，幾乎燃盡了銀狐的理智。

輕輕梳理著臥江子一頭柔順的淡綠發絲，銀狐知道，自己是絕不會放手的。

銘雙不知道自己現在該如何是好。

在看到猊戩的首級時銘雙發誓一定要讓殺人者服誅，可下一封情報卻是說第三狹道的布陣者名爲秋山臨楓臥江子。

秋山臨楓臥江子，銘雙記得在還沒有當上執首之前，那個綠發的友人曾經說過，總有一天他會去中原，那個時候他要改名叫秋山臨楓臥江子。

少年得意的笑臉尚在眼前，一切卻早已物是人非。

那個臥江子居然真的就是蘇揚。

那個臥江子果然真的就是蘇揚。

銘雙知道，如果臥江子就是蘇揚，那麽猊戩的死絕對和他脫不了關係，可如果臥江子真的就是蘇揚，銘雙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對曾經的摯友痛下殺手。

銘雙多少可以猜到，早先那些派出去查探蘇揚下落的人一定是被滅口了，而跟在蘇揚身邊的那個狐族男子一定就是紅狐的孩子，當年蘇揚不惜一切也要救下的那個孩子，自己的孩子。

銘雙覺得命運還真是愛捉弄人，同樣喜歡著蘇揚的自己和紅狐竟有了一個兒子，而這個孩子如今像他的父母喜歡蘇揚一樣喜歡著蘇揚化身的臥江子。

孽緣。

銘雙知道，大戰在即卻私下約見敵方謀士是一件非常不智的舉動，但如果無法證實臥江子的真實身份，銘雙覺得自己會被那些猜測逼瘋掉的，而最快的解決方法就是直接詢問臥江子本人。

夜晚的冰河天川只聽得到呼嘯的風聲肆虐，凍得慘白的月光似乎也被狂風撕扯成零星的碎片，躺在地上無助而乾澀地閃爍著。

銘雙知道，從玄空島跳下最好的結果就是落入眼前的冰河天川，蘇揚當初也是因此才倖免一死的吧。

可銘雙無法想象，那時已經負傷的蘇揚是用怎樣堅韌的意志才能強撐著快到極限的身體從這冰冷刺骨的河水中爬起，同時還要顧全懷中幼小的嬰孩。

一點翠綠遠遠地出現在一望無際的雪白中，看上去像是隨時會被冰雪吞噬一般，卻又一點一點地變成熟悉而又陌生的面容出現在銘雙面前。

那樣淡定的微笑和記憶中蘇揚的笑容一模一樣，可細緻的眉眼之間脈脈的笑意取代了一貫的冷漠，讓銘雙遲疑著不知該不該開口。

這個時候，熟悉的聲音用蘇揚特有的聲調雲淡風輕地說道：“好久不見，銘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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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如劍、雨如霜，電掠秋雨山河鳴

醉顛狂、雨飄紅，血披秋水一色劍

舞秋月、佾江風，也是疏狂也任真

難為知己，半生飄零愁是雨；難為手足，一夢吹醒江無雲

第八章

第九章

第十章

第十一章

第十二章

第十三章

第十四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