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布布文學 08.20 【緝天涯X多天涯】輪迴（短篇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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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youay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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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46)

樓主發表於: 2012-08-20 11: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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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20 【緝天涯X多天涯】輪迴（短篇完結）

緝天涯出場也有一段時間了，但是關於她的文好像很少的樣子，於是自己搬點渣文過來><
前段時間寫的，在別的地方發過。雙天涯這個配對一直很喜歡，就是不知道有沒有其他人也喜歡。

2012.8.30補：
雖然晚了一點，但是還是說明一下。第一篇是以多天涯的某個後代的視角來寫的，第二篇是以緝妹子的視角來寫的。

《輪迴》

—繁花—

芍藥園裡的花開了。

早上我推開門看見的，便是這樣一番姹紫嫣紅的景象。但是明明在昨天夜裡入睡之前都還只能看見小小的花蕾單調地掛在枝頭，然只是一夜的時間，豔麗的花朵就開了滿園，在春末的暖陽之下，綻放出一片明豔的色彩。

然而相較往年，這花期終究還是晚了些時日。我踏出屋子走到亭中坐下，伸手撫上桌上擺好的茶具，等待著一個人的到來。

我知道她一定會來，雖然沒有事先的約定。就像以前母親還在的時候，每隔些時日她便會來神花郡拜訪，若是遇上了芍藥的花期，就會和母親一起來園裡喝茶。她似乎很喜歡園裡的芍藥花，注視著它們的目光要比平日裡見著的時候更加地柔和幾分。

我還記得第一次見到她是在我六歲那年。那個時候母親牽著我的手在園裡看花，我伸出手去摸了摸芍藥粉白色的花瓣，覺得自己好似被籠罩在了一片陰影之下。我茫茫然地回過頭去，在和煦的春光之中第一次看見了她。那個時候她穿一身紫色的衣衫，垂了幾縷深紫的長髮在身前，望著我的時候，臉上好像掛著淺淺的笑意。

母親說，事先也不招呼一聲就悄無聲息地出現在別人身後是妳的興趣愛好嗎？

我能感覺出母親說這話的時候好像想要極力地表現出不滿與責怪，然而那微微上揚的語調卻出賣了她內心裡最為真實的情緒。於是我就覺得母親應該是很開心的。

那個人卻沒有回答母親的問題，只是彎下身來摸了摸我的頭說，我上次見她的時候她還被妳抱在懷裡，小小的樣子，笑起來眼睛就眯成了一條縫，沒想到一晃眼就長這麼大，眉眼裡已經有些像妳了。

母親沒有回她的話，只是帶她去亭子裡喝茶。我被母親抱起來側坐在膝蓋上，稍微抬起頭來去看母親的臉，發覺剛剛還很開心的母親此刻竟然緊抿了雙唇，已然一副有些生氣的樣子了。

我不明白母親在這短短時間裡的情緒變化是因為什麼，後來等我知道已經是很多年很多年以後的事情了。那時候母親已經不在很久，我的腹中也開始孕育新的生命。我如母親這刻這般和她對坐在亭中飲茶，她望著我的眼神柔和而溫暖，卻無端地讓我覺得仿佛置身於最寒冷的冰天雪地。

她說，妳母親懷著妳的時候，也是這般的模樣。

我看著她溫柔笑著的樣子，沒來由地就覺得一陣地煩躁，隱隱地有怒火自心底蔓延而上，最後燒到五臟六腑。

於是我拍了桌子站起來。

——妳怎麼不說我母親的母親也是這樣，還有我母親的母親的母親，每一個神花郡的女兒，她們全都長了一張和那個人相似的臉！

聲音裡已經有著近乎於歇斯底里的顫抖。

我眼見那刻她的眼中閃過了一絲錯愕，卻又在下刻平復下來，依舊是淺淺地笑著看我，說妳現在不適合發這麼大的脾氣，我還是過些日子再來看妳。然後起身離開，遠去的背影在一片燦爛的春光之中顯得有些寂寞的樣子。

我看著她走遠，慢慢地坐回凳子上，再一點一點地流下淚來。

但那畢竟是很久以後的事情，這刻我卻只是看著母親微怒的面容有些害怕地低下頭來。而坐在對面的人卻好似並不在意一般。她默默地拿起茶杯喝了一口茶，然後一手支著下巴，另一隻手伸過來捏我的臉。她用的力氣並不大，指尖觸到我的臉頰只給我一種癢癢的感覺。我下意識地抬起手去揮開她，就見她又笑了起來。

從母親和她的對話裡我知道了她叫緝天涯，我母親還很小的時候她們就認識了。我聽著她們談話，然後小心翼翼地去看她的臉，只覺得她似乎是比母親要年輕許多的。彼時母親其實也是算不得老的，只是她身子不怎麼好，常常一臉倦容。緝天涯卻不一樣。她總是一臉明麗的表情，讓人絲毫也察覺不出歲月留下的痕跡。

那天黃昏的時候她就離開了。走之前她如來時那般又彎下身來摸摸我的頭，說妳母親身體不好，妳要乖乖地不要氣她，過些日子我還來看妳們。

我看著她，有些懵懵懂懂地點了點頭，果然就看見她揚起了嘴角。

那之後她便常常會來。

可是母親的身體卻是一天差過一天。等到後來她再來的時候甚至都已經不能再下床走動。那個時候她就整天整天地呆在神花郡不離開。母親讓下人整理出了一間客房讓她住下。上午的時候她在母親的房裡陪著母親，下午就來芍藥園看我。有時候也會帶我出去，在熱鬧的集市上給我買一支簪子，晚上再帶我去河邊看漂滿了整個河面的花燈。

那個時候距離我認識她已經過去了好多年，十三四歲的年紀，正是少女情竇初開的時候。我看她蹲在河邊放一盞花燈，說要為我和母親祈福。河面暖黃的火光映照著她的側臉，我突然就覺得內心裡升起了一種十分隱秘的情緒。

我想我是喜歡她的。那不是後輩對長輩的依賴，而是想要長長久久地陪伴在她的身旁，如同父親和母親之間，那般的喜歡。而彼時我已經開始隱隱地發覺出也許她與我們是有些不同的，我認識她八年了，她卻依然是如初見那日那般年輕的模樣，沒有哪怕是一絲一毫的改變。

我想起母親曾經和我說過，在苦境像是先天一類的人物都是擁有極為長久的壽命的。我俯下身來攬住她的脖子問她是不是也是那樣的人，是不是永遠都不會老去。她拍了拍我的手把我從她身上扒拉下來再拉我過去和她一起在河邊蹲下，遞了一盞豔紅的花燈到我手裡。

她說不是，只是中陰界的人壽命都比苦境普通的人類要長上許多而已。

我歪著頭想了想，問她中陰界是哪里。她就告訴我那是她的故鄉，也是所有人最後都會去往的地方。那裡是他們的結束，也將是開始。

我有些不太明白，只是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然後學著她的樣子去放手中的花燈，祈求母親能快些好起來，祈求有朝一日緝天涯能如我喜歡她這般地喜歡我，祈求她能永遠都和我們在一起，永生永世都不分開。

人在年輕的時候總是會有許多許多不切實際的妄想，並且認為只要足夠努力，就總有一天可以實現它們。然而世事卻總是難料，這世間的無奈也從來就有太多。後來在很長的一段時間裡我都會想，是不是就是因為當時太過地貪心，想要的太多，日後才會有那許多的苦惱。

母親終究也還是沒能活過那個冬天。母親走的那日天邊飄下了那年入冬以來的第一場雪。洋洋灑灑的雪花飄落下來，將滿園凋零的景色層層覆蓋。母親下葬的那天緝天涯也來了，她難得地換下了一身紫衣，站在安靜地躺著再也不會醒來的母親面前，看著大火一點一點吞噬她的身軀。

將母親的骨灰葬好之後她來看了我。當時我正坐在芍藥園滿地的積雪裡嚎嚎大哭。她走過來蹲下身，輕輕地將我抱在懷裡。她說妳還記得我以前跟妳說過的我的故鄉嗎？每一個死去的人，他們的魂魄就會去到那裡，然後迎來嶄新的人生。我半信半疑地抬頭去看她，終於抽抽噎噎地止住了哭聲。

我問她，妳也有一天會離開我，然後回到那裡嗎？

她說，我會一直在這裡，直到看著妳長大。

一直懸著的那顆心好似在那刻終於找到了依歸。我將臉埋進她的懷裡，學著她平日裡的樣子，淺淺地笑了起來。

而當時畢竟還是太過年輕，如今憶起卻只覺自己說不出的癡傻。

那天過後她便不再在神花郡長住，只是仍然會時常造訪。我漸漸地能從她看我的眼神中覺出一些溫柔的意味來。初時覺得滿心歡喜，但在日後漫長的一生裡，那卻是我一心想要擺脫卻又無果的夢魘。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我漸漸地察覺出她注視著我的目光裡那絲溫柔的飄忽不定，它擺擺蕩蕩，終是越過我落在了久遠的過往裡。

起初我以為那是母親，後來又發現似乎不是。那應該是更為長久的過去。那裡曾經有一個女人，她長著一張和我一樣、和母親一樣的臉，或微笑或嗔怒之間，滿滿地佔據了那個人心間所有的位置。

而我也終於能明白母親下葬的那一天，白茫的雪地之中，她未盡的話語。

我將手從茶具上拿開。

女兒正推開門跑了出來。那是小小的、年輕的生命。她笑著向我跑來，然後又越過我，向著我身後而去。那裡正傳來另一個人細微的腳步聲。

——我會一直在這裡，直到看著妳長大。

——我會看著妳長大、老去、死亡。然後是妳的女兒，妳女兒的女兒。

——直到我漫長生命的盡頭。

腳步聲輕輕地，一步一步地，從久遠的過去，一直延伸向無限的未來。而園裡的繁花，正在春日的陽光下綻放，開出一片瑰麗的色彩。

—輪回—

女人黑色的長髮毫無修飾地披散在肩頭。她背對我而坐，穿一身月白色的衣衫，在滿園盛放的繁花之中顯出那麼一絲蒼白的味道。

看著她的背影，我突然覺得似乎有很長的一段時間都不曾來看過她了。也許是一年，也許是兩年。上次我來是在冬天，大雪落了滿地的時候。那時她正帶著她的女兒在園子裡堆雪人，看見我來了就摸了摸小女孩的頭，說妳緝姐姐來了。然後女孩就轉過身來看我，扔下手中握著的一團雪，笑著向我跑來。而她卻只是安靜地站在原地，將嘴角上揚成一個柔和的弧度，視線跟著雪地裡跑著的女孩，慢慢轉移到我的身上。那個時候她也是如今日這般穿一件白色的外衫，看上去好像要和周遭白茫茫的積雪融在一起的樣子。

她緩步向我走來，輕言細語地說外面天冷，還是進屋吧。聲音裡褪去了曾經的稚嫩和任性，已然是一位溫柔母親的模樣了。

無端地覺得有點失落，我將目光在她白色的外袍上掃了一遍，眼前浮現的卻是早些年她成親之前，穿一身豔紅衣衫，滿臉慍色地叉著腰，憤怒地嚷嚷著緝天涯妳這奸詐女又想了什麼新鮮法子來坑害我時的樣子。但是仔細想想又覺得那可能並不是她。說不準是她的母親，或者她母親的母親。

其實就好像神花郡所有的女兒都曾經對我擺出過那樣一副惱怒的神情一般，它們重疊在一起，經年地在我的腦海裡重複著。現如今我已經無法清楚地分辨出她們之間細微的差別，以至於再也無法回憶起最初的那人究竟是何種的模樣。

我跟著她進屋，坐在桌邊喝一杯茶。她坐在我的對面，我就隔了一個桌子的距離去看她的臉。

那張臉和以前倒是並沒有多大的變化，只是若仔細地看一看，還是會看出點些微的不同來。那上面收斂了曾經的肆無忌憚，顯得安穩又恬靜，也終究還是不復少女時期的那份明麗和活潑了。

看著面前被歲月改變的面容，我突然就開始在心裡描繪著日後她變老的模樣。事實上我已經無數次地看過這張臉老去的樣子了。就如同其他所有普通的人類一般，皺紋會慢慢爬上她曾經白皙又嫩滑的皮膚，和烏黑的發絲之間悄然染上的白霜一起，一點一點帶走她所餘下的年華。

如今早已可以坦然面對生命的消逝。那就像是一個迴圈，千百年來不斷地重複著。有人離開，也有人到來，那張臉上或明豔或黯淡的表情，就那樣反反復複地在我眼前閃現，最後交織出一人微蹙了眉頭，因生氣而微紅了臉頰的面容。

她微微前傾了身子，伸出雙手在空中有些張牙舞爪地揮舞著，說緝天涯妳就不能培養一點欺負我之外的愛好嗎。沾染了怒意的聲音無端地動聽，敲在我心間，留下永遠也無法消弭的痕跡。

那實在是有些久遠的記憶了。我眨了眨眼睛低下頭來，慢慢地喝完杯中已有些涼了的茶，然後在黃昏來臨之前離開了神花郡。

走之前我去看了她。確切地說應該是她的牌位。在神花郡專門供奉先祖的祠堂裡，她和那些她的先代還有後代們靜靜地排在一起。千篇一律的牌位，只是上面寫著的名字不一樣，她在他們還有她們之間，也就真的顯得平淡而又無奇，就像只不過是許多張一樣的臉裡面其中的一張而已，一點也沒有特殊的地方。

然而明明應該是有些不一樣的，我想。無論是於我，還是整個神花郡。

其實神花郡在她那一代的時候被滅過門。

倒塌的房屋和殘破不堪的屍身堆積在一起，沒落了曾經輝煌的過往。彼時她就站在滿地的廢墟之間，說總有一天要讓這裡恢復過去她父親還在時的模樣。她說這話的時候，臉上的神情是我從未見過的堅毅，那個嬌縱的大小姐好像在那一夜之間長大，再不復往日的傲慢與任性。那時我就站在她身側，看她還掛著眼淚的緋紅眼角，生出了一點心疼的感覺。

其實有很多的時候，成長都是用疼痛換來。

後來她確實做到了她當時所說，輾轉了許久的時光，讓神花之源的名字再次響亮于整個武林。她說她是神花郡唯一的女兒，她要讓這樣的光輝世世代代地延續下去。再後來，她就說要和海海角成親。

我卻一直覺得海海角是有些配不上她的。一種說不出來的焦躁情緒在我的身體裡急劇地蔓延。

成親的前夜她對我說，雖然不願意承認，但是這些時日真的多虧了妳和他一直陪著我，就當作是便宜他這一次好了。

我坐在桌邊望著昏黃火光下她分明有些落寞的雙眼，說明天妳就要和他成親了，要不我先陪妳練習一下吧，妳一直都莽莽撞撞地要是搞錯了哪個步驟明天在眾人面前丟了臉怎麼辦。

淺淺的紅暈迅速地爬上她的臉頰，她一拳揮過來，說緝天涯妳少瞧不起人，明明自己嫁都嫁不出去還好意思來奚落我。

我看著她重又泛起些光彩的雙眸笑了笑，也不顧她在身後的嚷嚷，起身去拿她的喜帕。

她本來就著一身紅衣，再蓋上紅色的喜帕，就真的有些新娘子的樣子了。我走過去牽起她的手往前走了幾步，她沒有掙開。然後在深夜有點昏暗的屋子裡，我和她拜堂。我聽見自己的聲音在喊，一拜天地。那裡沒有別人，沒有高堂，也沒有觀禮的客人，只有我和她兩個人。屋子裡很安靜，只能聽見我喊話的聲音，還有沉沉的心跳聲，我的，和她的，混合在一起，奏響一曲隱秘的篇章。

以茶代酒，合巹一杯，我掀開她的喜帕，看見她盈滿了淚水的雙眼。

我伸手擦去她眼角的淚，然後捧起她的臉，說我覺得海海角身為男人還是太柔弱了一點，依妳這般的性子成親了以後要是家暴他那傳出去多不好，要不妳還是別嫁了吧。

她聽了就抬起手往我肩膀上砸了一拳，卻軟綿綿地沒有一點力道。她說緝天涯……後面的話卻哽咽在了喉嚨裡。我捧著她臉的手就改為抱住了她，她順勢靠在我的懷裡，慢慢地流下淚來。

第二天，多天涯和海海角成親，過去奇花八部的人前來道賀，整個神花郡一片喜慶的色彩。

我沒有去觀禮，而是去了雪漪浮廊。殢無傷依舊沒有回來，我站在浮廊空蕩蕩的院子裡，想起很多年之前，我就是在這裡第一次看見了一身紅衣的多天涯。那時她還只是神花郡嬌生慣養的郡主，一手指著我說殢無傷收了她的花令就是她的人，趾高氣昂的樣子滿是年輕的活力與光彩。

第二天清早我回轉了神花郡，看見多天涯在門口站著，似乎是在等我的樣子，看見我來了就跑上前來，抬手甩過來一巴掌。

她說緝天涯妳要有本事以後就都不要再來神花郡了！

海海角在一旁站著有些歉意地看著我，說她昨天沒看到妳，以為妳走了就再不回來。

我聽了轉頭去看她一臉快要哭出來的樣子，握住她的手說對不起。

我說我哪里也不去，就一直在這裡陪妳好不好？

於是我一陪就陪了她好多年。

和海海角成親的第三年，她生下了一個女兒。小女孩稍微長大一點，就望著我叫姐姐。她拍了拍女兒的頭，說妳不該叫她姐姐，小女孩就揚起天真的小臉問她那應該叫什麼。她皺著眉頭想了想，似乎是沒想到滿意的答案，就妥協般地說著那妳還是叫姐姐吧，然後轉過頭來一臉無奈地對我說這麼一來好似她比我高了一個輩分似的。

當時只是調笑之間便過去，但當歲月流逝年華遠去，曾經小小的女孩長成亭亭玉立的少女，微紅著臉頰說她有了思慕的少年之後，我卻赫然地發現她母親的眼角已經開始爬上了第一道皺紋。

歲月催人老。

我第一次產生了一種可以稱之為恐懼的情緒。我恐懼著太陽的升起又落下，恐懼著每天睜眼閉眼之間就流走的時間。那個時候她就走到我的身邊握住我的手，再撫上我的眼角。她說她的女兒也馬上就要做母親了，她女兒的孩子，只怕還是要管我叫姐姐。而她卻是漸漸地老了。她說這話的時候那頭長長的黑髮之間已經有了幾絲藏也藏不住的銀白。

再往後就是幾載平靜歲月。她離開的那一年其實也不算太老，大部分的頭髮都還是黑色的柔軟的，臉上的皺紋也沒有太多，且只是淺淺的。她有些虛弱地躺在床上，再也不能如從前年輕時那般挑起眉毛紅著一張臉朝我揮來拳頭。她看著我有些悲哀的雙眼，說其實這並不是什麼值得難過的事情。她講起了從前我和她說過的我的故鄉。她說她只是要去我的故鄉看一看了，她說那裡一定很美麗，因為那是曾經孕育了她的愛人的地方。

三天之後她的遺體下葬。

那天我換下了慣穿的紫衣去為她送行。葬禮之後她的女兒牽著小小的女孩來找我。那個我看著她出生、長大的女孩已經不再是少女了，而她自己的孩子，也已經漸漸長大。

她說母親生前累妳照顧了。聲音裡滿是哽咽。

我說無妨，卻驀然發覺她的眼角眉梢之間，竟然已經儘是那人曾經有過的樣子了。

——緝姐姐！

前方傳來了女孩歡快的聲音。我稍稍回過神來往前望去，就見一個小小的紅色的身影向我這邊跑來，而坐在亭中的著白衣的女人，也慢慢地起身回過頭來看我，她臉上掛著的溫柔淺笑在春末的陽光之下卻是顯得有些黯淡了。

我想對她說妳還是穿紅色要更加地好看一些，但是轉念一想終究還是作罷。我稍微彎下身來接住了撲進懷裡的女孩。她咯咯地笑著環住我的脖子仰起頭來吻我的臉。

園裡繁花正好，是每年春末的尋常光景。

從很多很多年以前開始，一直將持續到很多很多年以後。

千百年都不會改變地，輪回著。

—完—

[ 此帖被kyouaya在2012-08-30 19:51重新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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