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布布文學 11.13 【燹容|炎熇兵燹x容衣】入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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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主發表於: 2022-11-13 12: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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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13 【燹容|炎熇兵燹x容衣】入梦

炎熇兵燹从不做梦。
他难以理解别人口中所说的美梦或者噩梦是个怎样的状态。对他而言，睡眠或许和生命有某种相似性，不过眼睛一睁一闭，就又空渡了一整个黑夜或是白天。在这段意识潜入深海的时间里，从来没有什么额外的光影会出现在炎熇兵燹面前，他的意识看到的永远就只有那片漆黑不见底的深海。
邹纵天也总说炎熇兵燹是怪胎，老怪物又老又毒，一大把年纪了还会做点让人恶心的梦，兵燹跟着他长大的时候没少在半夜被古怪诡异让人作呕的恶心声音惊醒。但他并不多说什么，有时候想一刀了结这个这个老毒物，但是又想自己的炎熇不是拿来做这种事情的刀，于是又放下，挨着墙壁，重新闭上了眼睛。
他长大之后离开了邹纵天一段时间，生活不过依旧是依着自己的心意，杀人放火灭人满门，十恶不赦的那些事他是一样都没少干，后来有幸存者说自己的噩梦就是那个带着白玉面具的男人。这话传到炎熇兵燹耳中，人还专门过去拜访，幸存者被吓得不轻，可是兵燹只是笑吟吟地问，噩梦是什么意思，我还没做过梦呢，你能不能给我说说？对方话还没说出口，炎熇兵燹手起刀落，了结了自己过去错手放过的性命，又叹道，我给了你机会了，这样的问题都答不出来吗？
后来被困封灵岛，一封印就是几百年，兵燹似躺似卧，在那片没有一点星星的无边黑暗里，周围能握住的就只有手中的炎熇。他抱着自己的刀，在心里默默的记数，从一到很多很多，偶尔忘记一次，又再重来。他觉得无聊，想，如果现在自己是在沉睡的话，为什么不让他体验一下旁人口中的所谓噩梦，邹纵天那个老东西也好，被他所杀的不知为数几何的人也好，出现在他的面前向他追魂索命，都好过现在这样无聊的时间。
炎熇兵燹从不做梦，他从没想过去做一个美梦，他只想感受一下什么是噩梦。

紫嫣夫人，容衣，寒月蝉三个在兵燹生命中都各有某种特别意义的女人逐渐离去之后，炎熇兵燹面临着他最后宿敌的挑战，在那之前，他要和这个宿敌一起联手杀掉龙魁海。决战之前，二人坐在一起，面前是毕剥燃烧着的柴火堆，跳跃的火光将他们两人的影子拉向两个截然不同的方向。
他和天忌没什么可说的，说起来天忌还算是兵燹手下或许唯一一个觉得趣味才留了他一命的人，但在此时挑起这个话题显然只会让尴尬冰冷的气氛愈发加重。两个人各自抱着自己的武器，沉默无言的时候吗，藏在夜色之中的倦意终于慢慢卷上常日来紧绷着神经的天忌。
然而，就在天忌以为自己快要睡着的时候，却听到兵燹开口，那个男人难得收了戏谑语气，比画还要精致的眉还要动人的眼此刻一眨不眨地盯着面前的柴火堆，火光在他眼中跳跃，星星点点，好似炸开的烟花。
炎熇兵燹问他，你做过梦吗？
天忌沉默着，沉默着，沉默到兵燹以为对方已经忽略了他的问题睡着的时候，男人才改变了姿势，用更舒展的动作靠在树上，衣服摩擦之间发出轻微的沙沙声，九天惊虹被他完全圈在怀中。
天忌答道，我总是在做梦。过去，是在做噩梦。我总是在梦见你……梦见你灭了我一族的时候，梦见你杀害了我的母亲，还蛮不在乎的对着我笑的时候……后来，又梦见你在后面慢慢地走，我在前面跑，但是怎么样都逃不过你的刀下，最后总在梦中惊醒。
炎熇兵燹轻轻笑了一下，又说，这就是做噩梦的感觉吗？害怕会在梦里死去？
天忌没有回答他这个问题，只是继续自顾自地说下去，后来，和她相遇之后，我便不再做噩梦了。我总是会梦见她，就好像她未曾离去一般……
天忌说着，垂下了头，一只手轻轻搭上了另一只手的手腕，抚摸着缠在上面的一条白色丝带——该是他梦中那位女子曾经系在发上的饰物。
他梦中的那个她是何人，在场的二人心知肚明，天忌不提她的名字，可她早就将自己的身影深深烙在了这两人心中，提或者不提早没了意义。除非死亡让他们再次相见，不然终其一生，天忌和兵燹两个人都会活在她离去的影响之中。
对天忌，是爱人逝世的沉痛不甘，是缘锵一面只差一线的遗憾懊悔，是魂回一刻的牵挂不舍，是现在手腕上这根白色发带之下给予的承诺，是他会等容衣一生一世，他知道对方亦然。他生命中有很多很多的前辈贵人，天忌心中却还是想，遇见容衣是他此生最幸运的事，此后，再不会有第二个容衣出现了。
对兵燹，却复杂许多，该说遗憾，该说怅然，该说悲恸，可最后好像什么都没有，暗害自己也好，别有用心也好，是妹妹也好是其他什么都好，最后在兵燹心中留下来的，或许只有在那个山洞之中，二人短暂的相处光阴，只有那个时候，是纯粹的他和她，无关江湖武林，无关血脉牵引，只是炎熇兵燹和容衣两个人。

二人一时之间再没有言语，天忌握着手腕上的那一根发带，终于沉沉睡过去，或许在他的梦中，他想见的那个女子依旧会出现。炎熇兵燹在另一边，也慢慢闭上了眼睛，他开始用在他漫长生命中为数不多的那一部分和容衣有关的记忆填满自己的大脑，不让自己去想其他的事，他闭上眼，好像这样就能模仿做梦的感觉。
过去他也曾经这样做过，是在被容衣背后偷袭，又被寒月蝉囚禁在密闭的空间里，他就强制让自己只想着容衣的事，那个时候没有什么别的原因，只是不甘，只是恨，还有对那个傻子的不谅解。
如今，又是因为什么呢？
少女的容颜清晰依旧，如今再看，倒和在自己确实有几分相似了。
炎熇兵燹开始缓缓坠入那片什么都没有的黑暗之中，但他依旧努力地在回忆和那个少女有关的一点一滴。
炎熇兵燹做了他这辈子的第一个梦。

他总是想做噩梦，从不期望所谓美梦的出现，但人生中的第一个梦却是一个无法用美梦或噩梦这样简单的词汇可以概括的。
他看见容衣去和天忌告别时的模样，看见容衣是如何因为自己的父母而流尽最后一滴血，分明心甘情愿，但到底死不瞑目。他看见容衣在刑天师的召唤之下撑着阴间的轿子短暂重返人间，少女好像一夕之间长大了，面容愈发精致秀美，也和自己越来越像，她的发间便是天忌手腕上缠着的那根发带。兵燹听到她对天忌哀哀道，公子，不要难过，这是我为人子女的解脱。
炎熇兵燹站在一旁，就好像是空气，旁的触不到他，他也不想走上前去触碰伊人梦中形影。他知道自己现在睡着了，是在做梦，却忽而想，难道是因为他和天忌离得太近，还说了那样的话题，所以现在他和天忌的梦境交错了不成。
炎熇兵燹这般想着，眼前场景流水一般慢慢变换着，最后，他看见了那个来自阴间的轿子，白衣少女坐在其中，隔着一层飞舞的薄纱，炎熇兵燹也能清晰描摹出对方容颜。轿子在炎熇兵燹面前停下，少女从其中走出来的时候，炎熇兵燹甚至低下头看了看自己是否还是炎熇兵燹的装扮，可别是自作多情才好。
容衣停在他面前一臂的距离，不亲近也不疏远，看着兵燹低头打量自己的动作，轻轻地笑出了声，她低声唤道，兄长。
那般的声音一早便也刻在兵燹心中，分毫不差。炎熇兵燹看着容衣，忽然理解了为何人人都渴望一个美梦，如果梦境是这般美好，即使明知是梦，他或许也会同平凡人一样，沉醉其中不愿再醒。
容衣的声音很轻，带着点淡淡的笑意，还有些许释然。她对炎熇兵燹重复了一遍方才兵燹听到的话，容衣规规矩矩地站着，姿态不比和天忌交谈时那般亲昵无间，只是垂着眼说道，兄长，不需要为我难过，这不过是容衣为人子女的罢了。兄长，容衣希望你能好好活下去，我对你的期许，和对公子是一样的。
炎熇兵燹淡淡道，我和你的公子之间只能活一个人这件事，你不是早就知道吗？
炎熇兵燹没有听到容衣的回答——他从自己漫长生命中的第一个美梦里惊醒，四周静谧无比，夜色依旧浓重，没有半点天将明亮的意思，是自然万物都还在休憩之中的时候。炎熇兵燹眨了眨眼，自嘲般轻轻笑了一声。
他想，这该算是个噩梦了。
他又想，既已说是为人子女的解脱，说什么兄长呢。

炎熇兵燹的一声，结束在大雪原，结束在和容衣初见时的那个雪原。
他挨在他们母亲的墓碑上，被九天惊虹划开的伤口不断往外涌着鲜血，炎熇兵燹靠在冰冷的碑上，看着鲜红火热的液体从自己身体里流出去，流到白色的雪里。鲜血带走了他的体温，将皑皑白雪烫出一条一条道，就像蜿蜒着的河流。
炎熇兵燹看着面前一切忽然想起了梦中所见，容衣死去的那时。
于是他便笑了，他想，他们不愧是兄妹，似乎都是要流尽身体里最后一滴血才能死去。
大量失血的痛苦终于迟缓的拥住炎熇兵燹，他开始觉得伤口的疼痛在慢慢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从未曾有过的倦意。炎熇兵燹咳了一声，又吐出一口血来，全洒在他的白衣服上，染红了原来该有的样子。
他想，他快死了，死之前，会不会有传说中的走马灯，或者让他再做一个梦？
混混沌沌之间，炎熇兵燹感到自己的身体越来越轻，雪原的寒意也再不复存。他的意识也愈发清醒，好像已经捱过了最开始的倦意。他尚未说什么，却听到某人踩在雪上的脚步声，很轻很轻，来人是个女子。
于是他抬头去看，看到了容衣，看到了他们初次见面时的容衣。
对方望着他的眼神里投着惊和喜，还未等待容衣说些什么，兵燹却快步走上前，踩过了雪地上自己流出来的，已经慢慢化成冰的雪水，他拉着姑娘的手腕，一下子将人拽入自己的怀中。
他对着容衣，终于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勇敢起来。
炎熇兵燹知道是梦，知道是幻觉，但他在这世上早已无所牵挂，他甘愿沉沦在此。

炎熇兵燹在美梦之中，结束了他的一生。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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