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布布文學 12.13 【霹靂】胡枝子 (4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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橙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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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24)

樓主發表於: 2005-12-11 21:51

只看樓主 | 小中大

12.13 【霹靂】胡枝子 (4F)

【歸途】

他坐在屋外的走廊上，離地面有一段距離的雙腳像是不知該怎麼處理似的，輕輕敲著支撐木板的短柱。白天裡所累積在谷底的熱氣逐漸散去，帶著些微熱意的暖風吹得他有些昏昏欲睡。

晚霞在遠處絢成滿天的燦爛，溫柔地傾落橙黃色的光芒，將谷底染成令人懷念的似曾相識。

明明是早就看過千秋萬代的落日西沉，心裡卻好像有什麼正悄悄滴落。

不知道叫什麼名字的白色小花在風中搖曳，他還記得以前曾和龍宿數過，這樣的花在那條小溪旁究竟盛開了幾朵，但最後總會像數著夜空的星星那般不了了之。

那是段無憂無慮的美好過往，現在回想還是會有笑著落淚的衝動。

時光不會為了任何人停下，總是一直默默地前進，將不停累積的昨日留在過去……那他呢？是不是只剩他一個人被留在茫茫過往，一回首他已不知所蹤？

彷彿還能見到他離去時帶著怒意的背影，他在後頭，心裡的大雨下得滂沱無比。

……哎呀哎呀，怎麼又想起那個紫色的華麗男了……他呆呆地望著夕陽，映上一層金黃輪廓的白色小花不知何時已停止搖曳，只剩說不出口的思念，悄悄地、悄悄地在遠去的風中顫抖。

年光流盡，他早已連淚都流不出。

身後赤腳踩在木板上的咚咚聲響起，隨後便是拉門被拉開的聲響。

「拿去，這是今晚的份。」有著獨特眉型的藥師手裡端了碗最近讓某人避之唯恐不及的不明液體，然後很隨性地坐了下來，未束起的白髮流洩虹光一弧。只可惜再怎麼迷人的風采多了手上那碗，大概想靠近的傢伙不會有幾個。

微微皺眉看著那碗從小就能逃多遠就逃多遠的不詳之物，迫於某藥師越來越難看的臉色，在近於徒勞無功的掙扎後，劍子仙跡還是乖乖地像是在喝什麼毒藥似地一口氣吞了下去。「……這東西……你就不能稍微弄得方便入口一點？」非常委婉地提出要求。

「別想，滿足病人任性的要求並不在我的職責範圍內。」看了看身邊那隻對病人而言太過單薄的穿著，暗暗地嘖了一聲，慕少艾脫下外衣蓋在被染成橘子一顆的腦袋上。「還沒好的人不要坐在這裡吹風，你要是再染上風寒，只會多造成我的負擔。」

「那還真是不好意思，不過要是連這點意外狀況都處理不好，我想你藥師的稱號也可以換人做了。」將攤在頭上的衣服拉下，他仍在為嘴裡殘留不去的苦味皺眉。

「我是藥師不是大夫，擅長的是草藥不是活體生物好嗎？」抓過道者的右手，藥師在白皙的手掌上放下粉紅色的不明物體一片。「還有，別忘了你現在能坐在這裡吹風，還得感謝我神乎其技的醫術。」只是後續的看護就完全交給阿九就是了。

「哎呀，我可是為了不砸你的招牌，才努力活下來的。」發現手上的是去除苦味用的仙楂，劍子仙跡揚起了略帶稚氣的壞心微笑，即將消失的晚霞映得他臉部的輪廓一片柔和。「如此看來，你還得感謝我才是。」

……

「你現在這個表情好多了，剛剛那個要哭不哭的臉真是難看死了。」拿走劍子手裡的藥碗，太陽完全消失的此時根本看不清慕少艾臉上的神情，「早點進去吧，等會又要起風了。要是又開始咳起來，你胸前的傷會更不容易復原。」

起身拍了拍道者的頭，藥師隨即便轉身進屋裡去了，現場只留下頓時愣在一邊的某道教先天。

怎麼……他的臉有悽楚到這種地步……？

呆了好半晌才回神的劍子仙跡微微地苦笑了下，正打算跟著進去屋裡的時候，左胸卻突然傳來一陣異常的跳動，沒多久就是心臟宛若被長劍猛然穿透般的劇痛。「唔……」下意識地扯緊胸口的衣服，他卻覺得右胸似乎也劇烈地疼了起來。

「怎麼了……」聽到外面突然傳來一陣重物倒地的聲響，慕少艾連忙拉開才剛閤上的拉門。卻只見到剛剛還對他笑著的劍子仙跡倒在冰冷的木板上，額上落下的冷汗沿著過於蒼白的臉頰，在地上緩緩暈開。「劍子！？」

和著唇畔的血漬開了紅花朵朵。

開始了嗎……

他連忙抱起幾近昏迷的劍子仙跡，腦子裡開始飛快地想著這時候該用的急救措施究竟是什麼……人工呼吸？

已經痛得意識不清的道者緊抓著唯一的浮木，用力過度而發白的指尖微微顫抖著。帶著哽咽的嗓音透出難得的脆弱：「龍宿，好痛……」他蜷縮著身子，像是在抗拒著什麼。

龍宿……龍宿……要是那時我喚了你的名字，你會不會再次回頭？

一瞬間慕少艾還以為他哭了，可是緊緊閉著的眼簾旁並未有任何假想中的液體滑落。

「……你終究是不屬於這裡……」似是察覺了什麼，他低下頭，悶悶的像是被拋棄的孩子。

──該死，現在的狀況不容許他再多想什麼。

似乎是下定了決心，藥師的眼神瞬間變得銳利。好不容易把這傢伙自閻羅的手裡搶來，他說什麼也不能砸了慕少艾這三個字的招牌。

「阿九，備藥！」

你要是死了，我藥師的封號就給樓上的拿去隨便用！

……他似乎是暈了過去，因為醒來的場所跟移動前所預想的不一樣，本來該待在身邊的人也不一樣。

「阿九呢？」平常不都是那個可愛的孩子來跟他說睡前晚安的？怎麼，幾時換成這藥師染上這習慣的？

「小孩子睡得早。」探探他的額頭，確定沒發燒後，慕少艾將劍子仙跡扶起來，接著不知從哪弄來又一碗的湯藥。「拿去……別那種表情，我已經盡量不加帶有苦味的藥草了。」

「就算比較不苦，還不都是不知道加了什麼的東西……」嘟嘟囔囔地將微溫的湯藥迅速喝下，然後將見底的空碗遞回，「那麼，這是怎麼回事？」他正了色，清澈的黑色眼眸看著床邊的那個男人。

不遠處的燭花輕輕地爆了開來。

苦澀的聲音低低響起，「……抱歉，因為發現你的時候已經太晚，為了護住你的心脈，我只好使用比較激烈一點的手段……」頓了頓，藥師像是幾經掙扎後地說出口：「勉強算是救回了你的命，可是以後會有後遺症……」

「像是這次的心脈不穩，或是無法再做劇烈運動？」他平靜地接下藥師將要說出的話，帶著病態蒼白的臉在燭火下搖曳不定。

「嗯……接下來只能靠復健和調養……」

「是嗎……少艾，你是個溫柔的人。」輕輕地笑了笑，他再度倒回床鋪，然後雙手繞上正坐在床邊的藥師的腰，「對不起，讓我這樣靠一下……一下就好。」將臉埋在暖黃裡，他長長地呼出一口氣，有些疲憊地閉上了眼。

「你睡吧，我會一直待在這裡。」溫暖的大手摸著他的頭，某藥師唱起了有些彆扭的地方小調。

「噯、」也許過了很久，也或許只有短短的片刻，道者鬆開了繞在藥師腰上的手，帶著笑意的臉龐似是恢復了正常。「這曲子以前我師父也唱過。」

「真的？」

「騙你的。」促狹地笑了，劍子仙跡將身子整個埋進棉被裡，壓抑著什麼似的聲音好半晌才悶悶傳出，「……其實我還是很想他。」

「我知道。忘不掉也無所謂，」顫抖的指尖撫上他的臉頰，慕少艾只是淡淡地說：「我只是，希望你陪在我身邊而已。」

就只是這樣而已。

「……傻子……」後來就沒有聲響了，仍是只有燭花爆開的聲音在房間裡輕輕迴盪。

隔天他們還是一如之前，他依舊天天照三餐用不明液體灌他﹔他仍是一見到那個碗就皺眉。唯一不同的是藥沒像之前那樣有著一種說不出來的味道，某藥師也會在他消極的抵抗最後放棄掙扎之後塞顆仙楂給他。

不同的就只有這樣。

歲月飛逝，他已經在這裡度過了數十個療傷的日子。最後就連夏日的腳步也將要悄悄離去時，他離去的日子也將要悄悄地來了。

別離的時刻總是來得突然。

那是個還帶著盛夏午後特有的慵懶熱意的某天，他站在庭願望著即將褪去夏季殘綠的楓樹，心裡正盤算今晚該用什麼理由逃避那碗他終究不能適應的黝黑藥汁之時，一聲響亮的嘯音卻打擾了他的思緒。

「哎呀，被找到了。」他伸出手好讓突來的訪客停駐，那是隻有著雪白豐滿羽翼的鶚梟，帶著暗紅色澤的金眸總讓他想起某人。「居然連你都派出來了……他就這麼想要吾回去？」

儒門龍首專用的雪鶚歪了歪頭，金色的眸子直勾勾地看著他。

他輕笑了下，解下牠腳上綁著的淡紫便箋，裡面只有用著龍飛鳳舞的字跡寫著『速回』二字，由筆跡的潦草程度可判斷寫信的人正處於極度焦躁的狀態。「還真是沒誠意……這樣就想讓吾回去？疏樓龍宿，你也未免太過小看劍子仙跡的怒氣了。」

只是在這樣下去，難保這傢伙不會親自下谷底來抓人……哎呀哎呀，看來離開的時間也差不多了……可是要怎麼跟一向對自己照顧有加的親切房東說呢……

「劍子，那隻是……？」幾乎要融進夕陽中的藥師撥開快與人高的芒草有些吃力地走來。

「吾要不要回去，由吾自己來決定，你就這麼跟他說吧。」然後無視雪鶚似是在埋怨『我要怎麼跟他說啊』的眼神，他冷笑著開口：「你再不走，吾就把你拿來加菜喔。」

隨即便是啪搭啪搭的揮翅聲遠去。

送走了個性跟主人一樣麻煩的鶚梟，他回身看著停留在他身前莫約三步遠的藥師，幽暗深遠不見底的黑瞳就和那晚一樣地清亮。「少艾，我得走了。」

「是嗎……那麼，這個拿去。」藥師沒什麼表情地點了點頭，然後將懷中一個仔細紮好的袋子拿了出來。也許是因為預感，他最近總不自覺地將這東西帶在身上。「這是止痛藥，疼的時候就吃……記得照顧好自己。」

「我會努力的……作為一個江湖人，臨去前送你一句話。」他接過了藥袋，臉上仍是輕柔的笑。「江湖一步無盡期，作為一個身在泥濘裡的人，我不希望再見到你時是在武林。」

「有的時候，總是避不過，我會想你的。」拉過劍子，他輾轉吻上他的頸子，然後露出了一貫的壞心笑容。「臨別贈禮。」

「還真是要不得的臨別贈禮……」大概要留一個紅印子了……「最好不要想我，因為這樣做的人通常不會有好下場。」背著晚霞讓人看不清他臉上的表情，略帶苦澀的聲音消散在風中，隨後他便頭也不回地離開。

被夕照拉長的影子沉默地跟在腳後，他走在歸去的路途中，還是只有一個人。

七月的時候寫的了。當時劍子才剛墬崖，少艾也還沒出世。
物是人非。

[ 此貼被橙風在2005-12-13 09:49 PM重新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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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ianmo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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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

1樓發表於: 2005-12-11 22: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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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艾还米出世，这句吾想了半天，想问少艾几岁了，后来才想到是自己误解，冷汗……这个也能误解……
最近突然觉得剑子跟少艾也挺般配的，若不是怕被支持龙剑的杀了，吾搞不好就写剑慕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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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verain

靜思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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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1)

2樓發表於: 2005-12-12 03: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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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可惜啊.....
藥師最後還是步入了江湖
一步江湖無盡期.......
最終仍逃不過江湖人註定的結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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橙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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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24)

3樓發表於: 2005-12-13 01: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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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ianmou

少艾的年紀應該跟劍子差不多吧，總之都是老人。
不過大人的這個誤會很可愛。ˇ（毆打）

其實在羽人還沒出來之前，敝人是慕劍派的。

現在是覺得兩個都是受，也不想把兩個搭在一起，所以就變成堅定的純友誼派了。

everain

唉唉，誰要某藥師跟江湖的淵源如此之深呢。而且就算沒有劍子，翳流的事和阿九也總得要解決。

只是，幸好他從一開始到最後，做的都是他自己想做的事。

這樣就好了。

噗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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橙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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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24)

4樓發表於: 2005-12-14 05: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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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枝子】

如果說，要用一句話來形容疏樓龍宿這個人，他給自己的形容想必身為忠實觀眾的各位都很清楚；而身兼童年玩伴跟滅火大隊隊長的好友某佛門高僧會搖搖頭後留下一句無法言喻。

至於一向腹黑成性，以打擊某龍首為樂的某道家先天，則是會果斷地說出三八兩字。

綜合起來就是無法言喻的華麗無雙三八男。

那是某年某月某一天，他們習慣性地的某一次唇槍舌戰。那年的胡枝子也像現在，搖曳著滿眼的夏日風情。

「阿九，他在做什麼？」一大清早就看到房東整個人埋在平時連進去都要小心翼翼免得踩到的藥草園裡，身為白吃白喝兼白住的房客一枚，劍子仙跡自然有義務關切一下。

「少艾說胡枝子要開花了，他要研究看能不能當成新藥。」正趴在劍子旁邊曬太陽的阿九懶洋洋地打了個呵欠，揉了揉眼睛一副昏昏欲睡的樣子。

「新藥……」一想到每日三碗還兼消夜的那碗不明液體，劍子仙跡不由得微微皺起了眉。「……很苦。」

「嗄？」正要陷入昏迷的貓少爺愣了愣，已經進入省電狀態的腦子一時反應不過來。

「胡枝子很苦。」儼然一付吃過各家藥草的專家口吻，某道家先天對這從小吃到大的美麗植物總帶著不太美好的印象。「是說胡枝子要開花啦……」

「嗯，畢竟也快要秋天了。」又打了個呵欠，沒多久他便沉沉睡去。

……還真是好睡。「也要秋天了……」他笑著摸摸阿九的頭，思緒卻飄到很遠很遠的彼端。

那是某年夏末的時候。

※※※

「龍宿，再過幾日就是你的生日了，你有什麼想要的東西嗎？」原本只是一時想到隨便問問的，一回頭卻看到某龍首嚇得連手裡的茶都濺了出來。「……你是中風了嗎。」幹麻一副活見鬼的樣子。

「不……」故作鎮定地搖了搖手中的花花扇，「汝也知道的，這話從汝嘴裡說出來有多麼恐怖。」那是那個劍子嗎？還是其實是有人偽裝的？好比某種半透明的不明物體……「汝撿到不義之財了？」要給他的禮物可不能普通呢。

「噯，不過是隨口問問。真會送什麼給你，吾可是不清楚。只怕到時華麗無雙的龍首大人看不上眼就是。」揚起涼涼微笑，某道家先天三兩下便擺脫了破產危機。

「哎呀，自家好友特地送的，吾怎麼敢嫌棄呢。」只是免不了還是會吐槽個兩句，畢竟那算是目前少數到不能再少數的生活情趣之一。「只要是汝送的，吾沒有不收的理由。」

「這話可是你說的。」

「那吾就拭目以待了。」話鋒一轉，此話題莫名奇妙地又扯到了一直不發一語明著沉思暗地發呆的某高僧身上。「那佛劍，汝打算送吾什麼？」

只可惜那個某高僧也不是盞省油的燈，「若是你不介意珍珠的丰采被舍利子搶去，吾倒不介意送你幾顆。」當然前提是得先撐過某種攻擊，比如千子彈無差別亂射之類的。

但疏樓龍宿自有他身為儒門之主的道理，畢竟他不只不省油還兼保養麻煩。「此言差矣。舍利子乃好友千年苦修得來，吾怎敢據為己有。更何況舍利子在好友頭上才合適，用之與吾未免太過可笑。」

「不會比你整身行頭更可笑。」不愧是以打擊某龍首為樂的某道家先天，懂得如何適當地打擊某人的自吹自擂。

這下那個某龍首便被打擊得當場淚倒不起。

※※※

「你這樣直直盯著我，是有什麼隱疾不好意思說出口，只好這樣暗示我嗎？」從回憶裡醒來，劍子仙跡發現某藥師不知何時已站在他的面前，手裡還捧著顯然是剛摘的藥草。

微風把胡枝子的氣味吹了過來。明明還不是開花的季節，卻隱隱有股花香。「要是真的得等到我用暗示的，你才會發現我有隱疾的話，那也只能怪你醫術太過不濟。」

「哎呀哎呀，那還真是我這做藥師的失職。需要來個全身檢查嗎？現在免費大相送還兼一打補藥喔。」某藥師一付笑容可掬面善心也善的樣子，褐色的眼眸笑意盈盈，儼然就是個好人好事代表。

聽到每天喝三餐喝甚至作夢也喝的夢魘來源，換上微微皺眉的表情，某道家先天看起來倒是有那麼一絲苦惱的樣子。「其實我是有所要求，但不知如何開口。」

「喔？說來聽聽，你也知道我為人一向見不得病患有難。」

「那我就大方開口了。」畢竟這件事困擾他已久，「下次的藥可以換種材料嗎？」

「可以啊，正好我打算換新材料。」慕少艾指指手裡那堆還沾著露水的胡枝子。「剛摘的，很新鮮吧。」語氣活像是菜市場小販正在向家庭主婦推銷自家種無農藥蔬果。

「……算了，期望你會順從病人心意不如期待豬會飛。」嘆了口氣，某先天明智地決定放棄爭取病人權利。

「呼呼ˇ總之這次有可能是傑作喔～」雖然他每次都是傑作。

而無意義的鬥嘴在隔壁發出莫名奇妙的聲音時嘎然而止。

「喵嗚嗯……」睡得正好的貓少爺發出一連串無意義的呻吟，然後翻了個身結果差點滾到走廊下。還好某人雖然重傷初癒但起碼也算得上身手矯健，手一撈便將人給撈回原地趴好。

「還真危險，幫我拿一下。」抱著一堆東西還真是不好行動，「阿九，醒醒。」慕少艾拍了拍貓少爺的頰，動作和眼神都是輕輕暖暖的。

但隨便想也知道這叫得醒阿九才有鬼。所以就算某周公的魅力比他這帥氣瀟灑的藥師還要大，他也不是很介意。「真是，也不想想自己都快要胖得像顆球了……噯，不要亂動。」

好不容易將人撈到背後固定好，臉上除了刺青又多三條爪痕的某藥師丟下了胡枝子後便飄撇離去。

「天下無雙，很適合你。」

劍子仙跡看著懷裡的胡枝子，裡面只有一枝是開了花的。只不過不知道是不是早開的緣故，原本應該呈現淡紫色的花瓣顯得有些蒼白。

他又跌入了回憶裡。

※※※

後來他送的東西讓龍宿整整目瞪口呆了三秒不止。

那是一整個麻布袋的種子。

「吾說劍子，雖然大家都心知肚明汝一向寒酸小氣，但這也……」唉唉，真是交友不慎，交友不慎。想他宮燈幃的茶葉供劍子隨意用，茶點供劍子隨意吃，床鋪供劍子隨意睡，卻換來如此下場。

「沒送你用過的面紙就算客氣了，更何況你說過沒有不收的理由。」

「但汝好歹也送實用性比較高的葵瓜籽啊，這是胡枝子的種子？」不愧是成天賞花養草可和專業花農媲美除了不親自挖土的儒門龍首，三兩下便摸清了自家生日禮物的來頭。「怎麼送吾這個？」

「你種了就知道了。」順手拿走儒生進貢給儒門大佛的上好白毫銀針，某先天不忘補上一句：「記得全部都種下去，不然就沒意義了。」

你種了就知道了……記得全部都種下去，不然就沒意義了……

就是這兩句話讓從來不做沒意義之事的儒門龍首幹了生平最沒意義的一件事，那就是種花。他可是親手拿著鏟子挖土，親手拿著水瓢灑水，親手施肥抓蟲的。

但好歹也算半個主人的某道家先天卻是從發芽到即將開花都不聞不問，其中只有丟來一句順應自然而為，接著就不知到哪雲遊四海去了，放他一人照顧滿園子的幼苗。

然後時光就匆匆地過去了。他忙著不問世事忙著世外悠然，劍子忙著四處旅行忙著結交好友，佛劍也忙著殺生斬業，他們彼此都沒有過問彼此的生活。

而占據了宮燈幃一角的胡枝子也像劍子說的順應自然而為地靜靜長大，當龍宿再次想起那年夏末時，已經是胡枝子第一次開花的時候了。

他早就忘了園子裡還有這東西，就像他忘了劍子離開多久。看著在夕照下一齊盛開的胡枝子，滿眼的姹紫中他只想起劍子方才託人送來的字條，上面寫了＂華麗無雙，很適合你＂幾個字。

聽起來很感人對不對？

只可惜沒多久他便發現紙條背後還寫著＂這是今年份的禮物＂。

……

……

這還能有什麼感動？沒把紙拿去扔掉就不錯了。

當然他不會白白收禮而不回，畢竟他是疏樓龍宿。「鳳兒，替吾傳個話給劍子，就說……」他頓了頓，似是在思索該怎麼做才最能禮尚往來。「就說為答謝好友一番心意，吾將於明日特地設宴款待，若不棄嫌，還請賞光。」

「那確切的時間是……？」主人不說時間，劍子先生知道幾時開宴麼？

「免了，反正他一定會遲到。」

知劍子者莫疏樓龍宿也。

至於後來……後來那是惡夢。

※※※

劍子仙跡轉了轉手上的胡枝子。兩天前才剛被摘下的花朵還很新鮮，淡淡地散著香氣。旁邊擱著的瓷碗仍冒著蒸騰的熱氣。新的湯藥不會很苦，但隱隱的胡枝子香味卻老是讓他想起從前。

輕巧地將花丟進了水瓶子裡，白色的花穗順著他的動作在風裡晃動。看著最後終歸靜止的秋七草之一，劍子突然推開椅子，開門走了出去。

屋外的紫花靜靜開了。

故事的最後是他在夕陽下被少艾塞了一袋止痛藥兼偷親了一下後，便離開了那片盛開的紫花。那天的晚霞就像他曾看過的那樣美麗，而他默默獨行。

之後他就隨心而往，走到哪就到哪落腳，他一向不預設往哪去，或遇見什麼人。這樣飄蕩的日子似乎過了很久很久，久得夠他忘記很多事。

直到他路過又一個雙叉路口。

也許是心血來潮，也許是被雷打到，總之他就這麼晃了過去。三秒後，他開始相信天底下是真的有孽緣這種東西存在著的。

命運總喜歡在你不注意的時候踩你一腳。

而他見到那個總巴不得多踩他好幾腳的傢伙正在盛開的胡枝子裡笑著看他，一身的珠光寶氣絲毫未變，依舊是照得他雙眼發疼。

只要某龍首沒死，大概是永遠改不了了。「龍宿……吾突然覺得當初送你胡枝子倒是浪費了，牽牛花比較適合你。」

「哎呀劍子，不論是像朝露一般轉眼即逝，或是開滿整個夏末，不都是種華麗無雙嗎？」大概也死不了的某龍首轉了個圈圈，眨眨眼的動作完全符合某先天多年以前給的評語。

「或許吧，只可惜禍害總是遺千年。」

「是啊，例如某人。」

「例如某人。」看著那個總是金光閃閃一點都沒變的人，劍子仙跡忽然想起很久很久之前便未再相見的那個暖黃身影。

他和他只是擦身而過，唯一的交集早在他離去後便已消失。畢竟幕少艾是個十分適合放在心裡緬懷的人。只是，只是有時不經意地想起，還是會帶著微微的鈍痛。

只是，如此而已。

算是歸途的續篇，就一起貼在下面了。
龍劍慕劍皆可。

噗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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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如劍、雨如霜，電掠秋雨山河鳴

醉顛狂、雨飄紅，血披秋水一色劍

舞秋月、佾江風，也是疏狂也任真

難為知己，半生飄零愁是雨；難為手足，一夢吹醒江無雲

12.13 【霹靂】胡枝子 (4F)