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布布文學琅琊文庫 08.02 【墨塵音中心】《琴師》番外2·鷓鴣天(完) (26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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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樓發表於: 2014-12-21 16: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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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21 【墨塵音中心】《琴師》故事十九龍神 (20F)

#墨尘音中心##金紫#《琴师》故事十九：龙神

【龙神】

非妙今日来时竟未见着紫荆衣，院子里就赭杉军和墨尘音在，一人正抚琴，另一人则侍弄着院中花草。

她抱着琴站在门口，忽然有些不敢入内，总觉得这份光景如此美好，不忍心就此打断。

墨尘音抬眼看到她，淡淡一笑：“怎么傻站在那儿？进来罢。”

非妙乖巧地点头，走到他身边：“先生好！”然后仰起脸对同样走过来的赭杉军也打了声招呼。

“咦，怎么没看见荆衣和那个亮闪闪的哥哥呀？”非妙环顾四周。

赭墨两人反应好一会儿才明白她说得“亮闪闪的哥哥”是指金鎏影。

墨尘音当即笑出声：“哈哈哈，亮闪闪……哈哈哈哈哈……”

赭杉军贴心地对非妙道：“他叫金鎏影。”

非妙了然地点头：“好的！金留影……为什么要叫留影呀？是要留下影子吗？”

“噗……噗哈哈哈哈哈哈……”墨尘音趴在琴上，拍桌。

赭杉军看了伏案大笑的人一眼，默默摇头，继而纠正道：“是‘鎏’。”拉过小姑娘的手，赭杉军以手指认真地将字写了，解释着，“这个字的意思是上好的黄金。”

非妙歪着头想了会儿：“那……那个鎏影哥哥是不是很有钱，很贵呀？”

墨尘音从臂弯里抽出头来，笑盈盈对她说：“是呀，他很有钱，我们中最有钱的就是他了，赭杉你说是不是？哈哈哈哈哈不行了笑死我了……”

“胡闹。”赭杉军话是这么说，那语气却没有责备的意思，只道，“非妙年纪尚小，你莫给她做坏榜样。”

墨尘音拿手揉了揉笑得有些疼痛的双颊，刻意收敛神色：“咳，是，赭杉军大师兄说得最对了，受教了受教了。”

非妙抬眼就看赭杉军转身过去，伸出左手往琴师脑门上一弹。

墨尘音“哎唷”一声，捂着额头跳出几步开外：“赭杉！”

赭杉军负了手，扬了扬下颔，眼角略有笑意，缓缓道：“不可顽皮。”

“嘻嘻！”非妙捂嘴偷笑，难得见到这些场景，得好好记下，以后说不定还可以翻出来好好笑话墨先生一道呢！

墨尘音嘀嘀咕咕不知在嘟囔什么，偶然瞥见非妙的表情，便眯了眯眼直起身：“非妙，快来，快过来。”

非妙看他面上的微笑非常诡异，料到自己是跑不掉了，就蹭蹭蹭窜到赭杉军身后去：“先生你先说你要做什么我再过来！”

墨尘音笑眯眯：“上课呀，不然呢？”

非妙坚定地摇头：“我不信！”

“非妙乖，只是上课而已怕什么？”

“先生你的表情不像是要给我上课，像是要跟我谈人生。”

“那就谈谈人生嘛，有何不可……”

“赭先生救命呀呜呜呜！”

“……”

最后非妙还是被墨尘音逮住，并被赏了两个脑嘣儿。

小姑娘委屈地嚷嚷：“为什么先生要弹我两次啊！”

墨尘音答得理直气壮：“我把荆衣的份一起弹了嘛。”

赭杉军看了半天，决定默默地进屋看书，懒得搭理他们了。

院子里的师徒二人习完课，照例就是墨尘音讲故事的时间。

“今日讲什么呢……”墨尘音忽地笑得有些狡猾，“不如，讲个关于龙神的故事吧！”

很多年前，昆仑山上有一条龙。

这条龙并非是修炼化成，而乃天生，因此尊贵非常，加之颜色为纯正的金色，在他本族中地位更高。

昆仑山向来是通天仙域，清气充沛同时伴随着常年的风雪苦寒，修为稍低断不能存活，何况是修炼。于是，这条金色的龙几乎是孤独又无聊地在昆仑山上度过了大把大把的时间，中途还跑了趟天界，半是无意半是有意地被封了个“龙神”之号，做点事情消磨光阴。

龙的寿数何其漫长，而周遭生灵，大部分存在的时间对他来说不过是昙花一现。过了段时间，龙神就不愿意再去结识什么人、灵、妖之类性命稍微短暂的生物，因为他们实在是离开得太快了。

或许上天觉得他孤孤单单一条龙很可怜，就仁慈地给他找了个朋友。

不过，说起怎么认识的这个“朋友”，龙神总会颇为感叹。

他那日从天界下来，在昆仑山中自己的地盘上转悠，冷不丁被蛇咬了口。

虽然被蛇咬也对他构不成什么威胁，但堂堂龙神居然被蛇咬，太没面子！

愤怒之下龙神毫不费力地就逮住那条小蛇，掐着那条只有自己大拇指粗细的小东西与自己对上眼。小蛇奋力挣扎，大有找到机会再咬一口的趋势。

龙神看它又冷又倔的模样觉得好笑，心想不过区区百年修为的小妖，也敢跟自己对着干，真不知是勇气可嘉还是太过愚蠢。

就他走神的这会儿，小蛇忽地甩起尾巴抽在他面上，那种火辣辣的感觉简直非比寻常。龙神下意识地松手，小蛇又在他手上狠狠咬了口，这才飞速地逃离。

龙神不知道自己那天是什么心情，总之他被一条修为只有百年的蛇给欺负了，关键是那条蛇特别恶劣，不仅不道歉还给他多添了些创伤，最过分的就是最后还逃逸了。龙神告诉自己，不要与一条小蛇计较。他来来回回琢磨许久，终于决定：永远别让自己见到那条蓝紫色的小蛇，否则一定要抓来剥皮！油炸！切片！烤了吃！

他真的是一条善良的龙。

如果不得罪他的话。

他本来想直接把那小玩意儿找出来就地解决的，刀子都磨好了，天界传来任务，让他去办公。龙神愤愤然扔下刀，离开昆仑山去天界，暗道：算你运气好！

结果这一去就去了差不多千年之久，等他再回昆仑山时，整条龙都傻眼了。

先不说这山上各种乱七八糟的妖兽灵兽，就说他自己曾经的地盘，都不知道成了谁的窝。龙神再一次愤怒了，他怒气冲冲地杀下去，一路杀到旧居最内中，然后……

然后他看到了一条巨大的蛇。

蓝紫色的。

这会儿这条巨蛇正在睡觉，龙神进来它也未发觉，盘起的身躯微微起伏，鳞片上的光泽却是森寒至极。

龙神估计了下，这蛇好像就比自己的龙形小那么一丁点儿。

他不禁走近了些，抬手抚上巨蛇的身躯，毫无意外的是冰凉的触感。

果然蛇类是冷血动物，就算修炼为螣，那也一样一样的嘛。龙神满意地点点头，正打算抬脚离开，忽地感到有目光盯着自己，还是杀意与不耐参半的那种。

龙神迎上它的目光，道：“你这小蛇，占了我的地方还这么得意，当真无礼。”

然后他理所当然地被那条蛇攻击了。

那天昆仑山上风云涌动，一条金龙与一条螣蛇扭打在一起，打了七天七夜，最后螣蛇修为不如龙神，只得落败。龙神莫名其妙对螣蛇道：“你真是怪脾气，占我地方修炼不道谢便罢，还一见我就打，加上千年前那回……我倒想问问，我是何处得罪你了？”

螣蛇有气无力地晃晃脑袋，对龙神甩了个白眼。

“谁叫你踩我！”

龙神反应半天，才知晓方才是螣蛇在说话。螣蛇的声音真是与主人性子分外相合，一听便不是什么好惹的角色。不过龙神突然高兴起来：“你会说话？哎，你真的会说话？来，再多说几句给我听听？”

螣蛇冲他喷出一口火来，差点烧焦龙神的长须：“滚！”

大约是寂寞久了，龙神对这个脾气不好嘴又刻薄的类似同族分外宽容，坚持不懈地去烦扰螣蛇，一龙一蛇吵架拌嘴有兴致还打个舒坦，日子当真比以前有趣多了。

可无论怎样，螣蛇就是不化形，任凭龙神怎样苦口婆心语重心长循循善诱，他就是不肯化为人形。龙神软硬兼施皆是无果，只好默默地搁置在心底。某日他突然想起来，跑到腾蛇跟前问道：“对了，你不化形，是不是因为长得太丑？”说完他就被糊了一脸习以为常的火，再附带螣蛇式驱逐令：“滚！”

就在龙神跑到雪水池子旁洗了把脸的时候，他忽然看见水中多了道人影。

龙神扭头眯起眼借着白花花的雪光仔细打量一阵，缓缓道：“也不丑啊，虽然没我好看……”

然后他被踹进了雪水池。

墨尘音讲到此处，轻咳几声，端起方才赭杉军送到手边的瓷碗，将暗红色液体饮下了。

非妙撑着下颔望着他，催促道：“然后呢？”

“然后啊……”墨尘音余光瞥到先后踏入门来的二人，笑着说，“然后他们就像金师兄和荆衣一样咯！”

“……什么嘛！”非妙不满地拉拉他的袖子，“讲故事要讲完呀先生！”

“想听故事啊？我来给你讲！”紫荆衣听见非妙的声音就凑了过去，“墨尘音给你讲什么了？”

非妙完全没看到墨尘音的手势，气鼓鼓地说了：“龙神和螣蛇的故事！没讲完呢，先生说最后他们就像你和鎏影哥哥那样了！”

紫荆衣抬头就想找人，却只看到了屋子门口墨尘音闪进去的衣角。

“跑得倒快……”紫荆衣瞅瞅桌上的瓷碗，端起来往厨房去，一边对身后的金鎏影道，“愣着作甚，还不去把赤血草洗洗准备熬药？”

金鎏影保持一段距离跟在他身后，嘟嘟囔囔：“就知道欺负我，欺负了几千年还没欺负够……变本加厉……一点也不像以前……”

非妙望向那道金色的背影，总感觉有些莫名的可怜。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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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好我终于不卡文了呜呜呜呜【哭着

墨道长喝的不是赭杉的血，是赤血草熬的药，荆衣和阿金就是去采赤血草回来啦。

赤血草是古人认为长在冥界的一种植物，所以……（。

本章就是讲龙神阿金和螣蛇荆衣的认识过程，不打不相识？哈哈哈哈哈总感觉我也很喜欢欺负阿金……阿金对不起我错了，你其实帅帅哒！美美哒！骚骚哒！（被砍死

蛇修炼千年为螣，螣蛇度过天劫则为龙，荆衣还没过天劫呢！

下一章：镜中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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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樓發表於: 2014-12-27 20: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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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27 【墨塵音中心】《琴師》故事二十鏡中人 (20F)

#墨尘音中心#《琴师》故事二十：镜中人

【镜中人】

“咦，先生您这就起来啦？”非妙抱着怀里刚晾晒好的衣裳，转过头望向站在屋门口的墨尘音。

琴师拿手轻揉太阳穴，道：“哎，这得多谢荆衣。”

“怎么着，不叫你起来难道由着你睡到晚上饭点？”紫荆衣从他身侧蹭过去，拔高了声音喊，“木头，药过几道了？”

厨房里金鎏影回道：“三道。”

紫荆衣晃着晃着进了厨房，同时墨尘音也出门来接过女孩手中的衣物，笑笑：“多谢你了。”

非妙跟在他身后：“先生您说的，叫……‘举手之劳’嘛！反正我也是过来玩的，做点事也没关系呀。”进屋去看见赭杉军倚窗而坐还沉溺在书卷中，非妙伸出手开始数数，完了之后道，“哇，赭先生都从我早上来的时候一直看书看到现在啦？太阳都快下山咯！”

墨尘音语调轻快：“哈，那你是没见过赭杉连续不断看了好几天的时候，准得吓住你。”

“别别别！”非妙赶紧摆手，然后又好奇道，“说来，赭先生也真喜欢看书呀，要换了我，看上半个时辰就头疼啦。”

这时紫荆衣已经端了药从厨房走进来，闻言冷哼一声：“要说书虫，金鎏影认第二没人认第一！赭杉军都不如他看得迷，这会儿是趁着有限时间让他做事，否则你还能喊得动他么？”

“好友，烦请记住，背后损人勿要如此大声。”金鎏影紧随其后，“再者，你分明随时都在压榨我，现在反而……”

“反而什么？”紫荆衣挑挑眉。

金鎏影似乎在斟酌措辞，却是皱起眉头叹了声：“罢了，当我没说。”

“叫你做个事哪儿来那么多意见？想要被供着就赶紧回去，算我没喊过你，可好？”紫荆衣说这话是笑着的，但怎么听怎么寒意渗人。

金鎏影显然听得出他在挖苦自己，脚步都迈出门外了，听到这句话又走回来，面色微沉：“你此话何意？”

“字面意思。”

“紫荆衣你……”

墨尘音见状不好，当机立断隔开二人，笑道：“金师兄你不是一直想在这镇里转转？现在时辰正好，等你回来也该吃饭了，快去吧。”

金鎏影闻言点点头，又看着紫荆衣静立了会儿，才缓和下脸色走出去。

墨尘音看他走了，便拍拍紫荆衣的肩：“好友，和气生财嘛。”

“墨尘音，你几时改行做生意了？”紫荆衣扫他两眼，“端着药碗好看是吧？还不喝了？”

“好好好……”墨尘音仰头将药饮尽，估计是味道不怎么好，面上神色略略有些复杂，“不过荆衣，难得他下来一次，你多少也顾及他点，如何？”

紫荆衣没答话，倒是看书的赭杉军抬起头来，迷茫状：“怎么？为何不见金鎏影？”

“……看你的书吧。”紫墨二人异口同声。

赭杉军一头雾水，不过看另外两人如此同心协力，只好默默地又将头埋入书卷中。

非妙忽然觉得自己也该去找本书坐在赭杉军旁边看，总感觉自己不小心察觉到了什么。

不过她正打算迈开脚时，墨尘音叫住她：“非妙，说起来我有一事一直想问你，早些时候却是忘了。”

“啊？先生怎么啦？”非妙听他话语不似往常轻松，心下不免没由来的紧张。

墨尘音一边伸手施术，一边道：“今日你可曾接触过什么阴魅之物？比如……坟土，尸骨，或者被恶灵依附的器物？”

“啊？！”非妙一听差点哭出来，“什、什么？！先生你不要吓我！”

“没吓你。”墨尘音忽地凭空一拉一扯，一条被黑雾缠绕的不明物事竟被他骤然拽出——从非妙的身上。

紫荆衣在一旁冷声道：“镜妖之仆。这等低级妖物是如何附在你身上的？”

小姑娘见状腿都吓软了，赭杉军不知何时搁下书本行至她身后，将人扶住靠在自己身上：“无妨，它并未来得及伤害你，现下无事了。”

“什么意思！这个妖怪是要吃人吗？”非妙怯生生地问。

紫荆衣蹲下身与她平视，笑道：“不吃人，但是会乱人心智，最后……你就会变得与死人一般。”

“啊！”非妙一惊，赶紧抓紧赭杉军的衣衫，泪眼汪汪地看着紫荆衣，“非妙讨厌你！”

紫荆衣得逞地笑着起身，而后抬起手来。只见一条通体泛紫的小蛇从他宽大的袖袍中探出头来，沿着紫荆衣的手臂攀至他掌心，正对着墨尘音手里的东西，吐了吐信子。

非妙偷偷掐了自己一把，居然不是梦！她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紫荆衣手里的小蛇像吸气一般，将墨尘音抓住的妖怪吸入口中后，又悄无声息地缩进紫荆衣袖中。

好奇终于战胜了胆颤，非妙咽了口唾沫，道：“荆衣，你怎么能……把蛇养在身上呢？万一咬着你自己怎么办？”

如果她没看错，紫荆衣方才的表情似乎看上去很纠结。

“墨尘音，以后要教你徒弟，什么才叫重点。”扶住额头，紫荆衣好像在哀叹。

这回换墨尘音不答，赭杉军倒是又认真地解释了：“那条蛇不会伤害紫荆衣的。”

“为什么呀？”非妙更加好奇。

赭先生非常严肃地答道：“因为紫荆衣比他厉害。你看，他比那条蛇大了好多，所以那条蛇不敢伤害他。”

“原来如此！”非妙信以为真。

“……赭杉军好友！”墨尘音哭笑不得，“不要乱教我徒弟！”

然后将小姑娘拉过来，摸摸她的头：“来，告诉我，你今日可有接触过什么奇怪的东西？”

非妙努力回忆片刻，然后迟疑道：“好像……早上我过来的时候，遇到琪姐姐家的帮工抬镜子！哦对了！就是那个镜子！好大好大，又好漂亮，旁边都还雕花呢……”

“有多大？”墨尘音追问道。

非妙伸手比划：“圆的！有半个非妙那么大！”

“这么大，作为梳妆镜未免过了。”紫荆衣略一思索，“或许是装饰用的。”

“不然。”赭杉军道，“古时宫中某些铜镜会有这等制式，一般赏赐与妃嫔梳妆用。”

余下三人六双眼睛齐刷刷地望向赭杉军。

“书上看的。”赭杉军指指身后的书柜。

“咳，果然是赭杉。”墨尘音尴尬地将话题扭回来，“你碰过那个镜子么，非妙？”

非妙点了点头：“我……我觉得很漂亮，又问了琪姐姐，然后才摸了一下旁边的雕花……”

“喔，还好你是只摸了下那雕花。”紫荆衣惯例摸出羽扇摇啊摇，对墨尘音道，“非妙好说，那家买镜子的人就难说了，尤其是照镜子的，按方才那只镜仆力量来看，正主修为尚可。加上方才赭杉军所言，若真是古镜凶灵，恐怕两日后，那家人都没活路了。”

“此刻我们也不能贸然前去捉妖……”墨尘音略一沉吟，从身上摸出一条红绳，抬起非妙的手来系在她腕间，“这条红绳乃是辟邪护身之物，不可拿下，明白？”

非妙紧张地应了：“知道了先生！”

“再来……”墨尘音看着赭杉军，“好友，恐怕得劳烦你了。”

入夜，赭杉军打着灯笼送非妙回家。

两人走在路上，忽见前方似有一女子伫立，非妙害怕地靠紧赭杉军，见那女子好像一直抬头望着天，再无其他动作。

赭杉军带着她从那女子旁边静静走过，非妙忍不住回头，看她还是站在原地，纹丝不动地望着天空。忽然，那头颅如同断开一般，就这么坠下，挂在颈项间，双眼直直盯着非妙，吓得她连尖叫都没发出，直接转头埋进赭杉军腰侧。

“赭先生……”非妙颤声道。

赭杉军搁在她肩上的手收紧些：“没事，快到家了。”

“那是……那是……琪姐姐……”非妙声音有些哽咽。

赭杉军一怔，继而叹道：“迟了。”

两人一路无话，赭杉军只快速将非妙送回了家，然后又匆匆没入夜色中。

后来约莫是三更之后，非妙忽然被非恩从梦中叫醒，妹妹点着灯一脸惊恐：“非妙，你听到什么没有？！”

非妙在梦里睡得正好，此时听她一说，顿觉心惊：“什么？”

“刚刚有人尖叫，好像还是个女的！”非恩肯定道，“大半夜的是不是出事了？”

两人侧耳细听，却再无半分响动，非妙缓了缓心绪，一手抚上墨尘音给她系着红绳的手腕，道：“也许你听错了？睡吧。”

非恩将信将疑，却是在吹蜡烛的瞬间顿住了：“非妙你看——”

非妙顺着她的手指方向看去，屋中镜子不知何时碎裂开，散至桌上。

“镜子，镜子怎么碎了？”非恩诧异道。

第二日两姊妹都起了个大早，跑出房门时听见母亲正惊讶地说为何房内梳妆镜摔坏了，父亲即刻表示他是清白的，再听隔墙邻居家女主人高声惊呼：“怎么镜子烂了！”这么一喊，邻里间皆是纷纷响应起来。

一夜之间，小镇内所有镜子竟是全部碎裂。

非妙急匆匆地奔向墨尘音居住的小院，路上却停住脚步，看向琪姐姐家门口。

此时那里已经围了不少人，非妙好不容易挤进去，却见琪姐姐怀里抱着面碎裂的铜镜，整个人痴痴傻傻地坐在石阶上，嘴里念着什么。

她的家人在一旁用尽一切办法想让她起身回去，却是徒劳无功。

围观的人们惋惜道：“可惜了，这么好的闺女，怎么就傻了呢？”“我听说，她怀里那个镜子住了一个鬼，她家下人说，从昨日早晨她买回去之后人就不对了，一直说镜子里有个美女，穿着宫装，就像皇帝的妃子那么好看……”“啊？难道真是有鬼？”“不然呢，今早上大家家里的镜子都碎了，然后琪闺女就冲出来坐在门口，成了现在这模样。”

非妙没有再听下去，她想起昨夜赭杉军那声“迟了”，感到莫名的恐惧。

拖着步子走到墨尘音住处，熟悉的人影正在院中默然而立。

墨尘音眸色沉沉，低下头对小姑娘道：“抱歉……”

非妙终是忍不住哭起来，墨尘音将她拢进怀中，轻声叹息。

“为什么会这样呢……为什么……”非妙呜咽着，想到昨天看到的人还好好的，突然就痴傻了，仅是因为买来一面镜子。

墨尘音眉头微蹙，张了张口想说什么，最终却是无声地闭上眼。

非妙，若是我说，一切都是因为我，是我带来这一切，你又该如何呢？

只是这句话，墨尘音未再说出了。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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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要结局惹我好开心卧槽！！！！！（。

下一章：江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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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樓發表於: 2015-01-04 15: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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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04 【墨塵音中心】《琴師》故事二十一江鼍 (22F)

#墨尘音中心#《琴师》故事二十一：江鼍

【江鼍】

小镇今年的冬来得格外早，还没立冬竟就下了雪，还是大雪。一夜之间天地素银，同时也冷得不行，非妙大早推开房门就被灌了一脖子的冷风，当即牙齿打颤将门“嘭”地合上直跳脚：“哎呀好冷好冷，冷死我啦冷死我啦……”

非恩正默书呢，被她打断顿觉几分好笑几分恼火：“好啦，再冷你也得出去上古琴课嘛，都裹成粽子了还嫌冷，越喊越冷！”

“可是真的很冷啊！”非妙委屈道，“不知道今年怎么回事，去年这个时候大家还在外边儿玩呢！”

“嗯……说起来，”非恩歪歪头，“墨先生来这里也快满一年了呢……”

非妙本欲附和，忽地想起墨尘音说他总会离开小镇的，不免又难过起来。

非恩见她突然沉默，看似伤感的模样，知趣地岔开话题：“非妙，你快去上课吧，别让先生等太久。”非妙点点头，鼓起勇气拉开门，身后非恩又啪嗒啪嗒跑过来，将暖手的小炉子塞给她：“记得好好带回来还给我啊。”

“非恩……”非妙不知怎么鼻子酸酸的，赶紧说了句“我走了”便埋头冲进风雪中。

她一路小跑到墨尘音院前，惯例叩门之后自己进去。

走到院中时禁闭的房门被打开些许，紫荆衣站在门后催她：“跑快点！”

“已经很快啦！”非妙抗议地大声说着，然后蹭过紫荆衣身边钻进温暖的屋内。

“呼……”她捧着妹妹给的暖手炉缓了口气，抬眼却见墨尘音倚坐在窗下暖炕上，腰以下盖着厚厚的被子，长发不如往日般高束，只松散地绑了绑，搭在右侧肩上。

这样一看，怎么都觉得有些苍白。

非妙担心地走过去：“先生？你不舒服吗？”

墨尘音望着她露出一个安慰的笑容：“无妨，受了点风寒。”

“那！那先生你好好养病！今日就不学琴了好吗！”非妙再凑近些许，竟没由来的觉一阵森寒，激得她被迫后退几步。赭杉军一把捞住她，道：“来，去紫荆衣坐会儿吧。”非妙仍是担忧地看看墨尘音，那人对她笑着，熟悉却令非妙莫名难受。

“我没事。”墨尘音说。

顿了顿，他抬头对站在紫荆衣身边的金鎏影调侃道：“不如，金师兄你来看非妙练琴吧。”

“哈。”紫荆衣揽过小姑娘，抬头望向金鎏影：“行不行，不行就别误人子弟，换我来。”

金鎏影没理会紫荆衣的嘲讽，正色坐下了，对非妙道：“你弹吧，我看着。”

紫荆衣似乎是嗤笑了声，不过倒也未言其他，让非妙摆上琴练习起来。

学了这许久，虽说不上琴艺上佳，但非妙也好歹能弹些有难度的曲子了。她还想着好好练熟流水，到时候弹给墨尘音听，给他个惊喜呢。

“弹琴别走神。”金鎏影蓦地出声。

非妙心里咂舌，这都能看出来！好厉害！

紫荆衣“哈哈哈”地笑起来：“墨尘音走神他都能逮住，更何况是你。”

非妙鼓起腮帮子嘟囔：“荆衣最坏了！”

“哎，看来有人今天是不想听故事……”紫荆衣话音方落非妙就紧张地接上：“我我我我！我什么都没说啊！”

金鎏影扶额：“别闹，好好弹吧。”

期间非妙偷偷望了望墨尘音的方向，见赭杉军坐在他身边，两人像是依偎在一起，低语着什么。

哎呀不要看不要看，看了长针眼。

非妙飞快低下头，继续练琴。

约莫小半个时辰过去，练习暂告一段落，围着桌子的三人便闲聊起来。

没想到金鎏影懂琴，非妙简直崇拜得双眼放光：“大哥哥你好厉害啊！之前先生跟我说你什么都会，那你懂琴，是不是也会唱歌跳舞？”

“……”金鎏影一脸黑线。

紫荆衣笑得趴在桌子上：“哈哈哈，你快夸夸他，让他给你唱歌跳舞看看！哈哈哈哈哈！”

“不会。”金鎏影实事求是地对小姑娘道，“你别跟紫荆衣学坏了，尽想些歪名堂。”

“喔。”紫荆衣抓过非妙护着，“如此义正辞严理直气壮，倒是讲讲我想了哪些歪名堂啊？”

金鎏影不想跟他打嘴仗，干脆转移话题：“你不是要给她讲故事。”

非妙点头如捣蒜：“对呀对呀，荆衣，讲故事嘛！”

紫荆衣狠狠掐她一把：“重色轻友！”

非妙不懂他的话什么意思，但看到紫荆衣总算要开始讲故事了，就暂且搁下疑问，专心听着。

以前，有个李姓公子外出，偶然救了一只受伤的幼年江鼍。

那日他本是因考取功名失利，想要投江自尽的，不曾想却因一只小小江鼍弃了这念头。

他对江鼍说，你我都是孑然一身，不如互相作个伴罢。

李公子没有回到家乡，他在异乡土地上走走看看——带着那只江鼍。

旁人只道他奇诡怪异，带着只生性凶猛的江鼍游山玩水，纷纷避之犹恐不及，一路下来，还真只有那江鼍与李公子为伴。

李公子心地善良，若是遇见什么自己能帮上的事总是会帮一帮，久而久之，他身上的钱财事物也就差不多都“帮”了出去。

他试图找些活计来赚钱，但总是遭人欺压，不仅白做工，甚至还拿不到工钱。

李公子走投无路，只得回乡去。临走前，他将陪伴自己已久，一直做自己听众和朋友的江鼍放离，然后乘船回家。可江鼍似有灵性，竟固执地跟随他，李公子感动不已，又将它收回自己身边。可惜，半路上李公子乘坐的小船遇上水匪，水匪见他身上只有几个钱，活脱脱穷光蛋一个，干脆地让他喂了刀子。李公子就这么被杀害了，甚至连尸体都不能归乡。

水匪走后，只余尸体的小船孤零零地飘在江上。

忽地，从船上阴暗的角落里爬出一条江鼍，它爬到李公子尸体旁，蹭了蹭，然后舔舐起李公子的血来。

待到舔舐完毕，江鼍渐渐发生变化，片刻后，一个“李公子”出现了。

“李公子”坐在李公子身边沉默不语，良久后抱起尸体，将之沉入江中，船家的尸体亦是同样。

然后，“李公子”自己摇着桨，荡舟离开。

江鼍化成的“李公子”回到了李公子的家，李公子的母亲对他丝毫没有怀疑，就当成自己的儿子归来，欣喜非常。

江鼍从此之后便是李公子，他的言行举止一如李公子那般，任何人都不会想到，“李公子”是一只江鼍。

一年后，“李公子”再度离乡赴考，此回顺利地考中，一段时间后成了一名县官。

新县官上任的第一件事，就是清扫当地的水匪，成效颇大，百姓皆赞叹有加。

后有一云游道人来此，识破李县官身份，将之打回原形后斩杀，却意外见到“李县官”留下的书信一封，当中详细陈述往事，以及自己为何要冒充李公子。

道人读完后悔不已，厚葬江鼍后仓皇离去，唯留李公子的亲人悲伤断肠。

当地百姓为此事所感动，自发地关照起李公子的家人，还为纪念这只江鼍造了石雕，将故事流传了下去。

“那个道人好坏呀，为什么要杀掉江鼍！”非妙伤心道，“他要是早些知晓真相，就不会一时冲动杀死江鼍了。”

紫荆衣悠然道：“除妖之事，道人并无过错，可就这么跑了，便是他的不对了。更何况，所谓真相皆是通过扭曲的事实表现出来，人们更倾向于相信事实，而不是相信真相。”

“世间无绝对的黑白对错，”金鎏影总结道，“但求问心无愧罢了。”

非妙点点头又摇摇头：“……还是有点不明白……”

“不急不急，以后你就明白了。”紫荆衣转过身去，“赭杉军，时候到了，快去给墨尘音拿药喝。”

赭杉军这才从墨尘音身边起身，推开门往厨房去了。

非妙跑到墨尘音身边，看他似乎是睡着了，身上那股寒气还是未消，却是愈加森冷起来。

“先生……”非妙无不忧虑地将自己的手搭在墨尘音搁在被子外的右手手背上，瞬间恍若被吸入一个黑暗冰冷的世界中，有个声音好似从深渊发出般，低低地说着：“神灵死去后不再带来光明，所经之地将会吸引黑暗恐惧与死亡；所见不再是鲜活生命，而是亡者的世界……”凄厉的哭叫声穿过非妙耳畔，她感觉自己好像要被拖入那片可怕的黑暗之中，当即尖叫起来。

“非妙！非妙！”紫荆衣看她碰了墨尘音一下之后就几近崩溃地哭喊起来，立刻大步冲过去将人带开，施术平定她的心绪。

非妙泪眼朦胧地望向他，迟疑好久才哽咽道：“荆衣……？”

紫荆衣撤去术法，皱眉：“无恙否？”

非妙难以控制地因恐惧而颤抖起来。

她看到了死亡。从墨尘音身上。

但这话她如何说得出口？

半晌，她嗫嚅着说：“先生……身上好冷。”

金鎏影闻言一怔，转身去探墨尘音的呼吸，仍是有的。可同时，金鎏影也察觉到一丝诡异，好像什么东西在无形中被剥离开来，逐渐断掉。

到底是什么？

赭杉军进屋时见到那三人围在墨尘音身旁，两人神色凝重一人神色畏惧。

“发生何事？”赭杉军走上前去，正欲唤醒墨尘音喝药，可墨尘音好像毫无知觉般，未有丝毫转醒的迹象。

“不对。”紫荆衣说完便抬手施术，仍是无效。

“……这下糟了。”金鎏影沉声道，“墨尘音……怕是像先前那般，被剥离出生者的世界了。”

墨尘音总觉得自己睡得太久，醒来时所见的事物都是冷冷清清的颜色。

屋中只有非妙，站得稍远些，见自己转醒有些高兴又有些害怕地不敢上前。

“非妙，赭杉他们呢？”墨尘音问道。

小姑娘高兴的神色凝滞在脸上。

“他们出去了吗？”墨尘音四处张望一番，笑，“这么冷的天，出去做什么？”

“……先生、先生你说什么呀？”非妙抬起手，好像攥着一个人的衣角似的，“赭先生他们不是都在你旁边吗？”

此言一出，墨尘音顿觉寒意阵阵。

难怪……难怪总觉得周遭冷清……

墨尘音对非妙招招手，让她走近自己。

非妙不敢再轻易触碰他，站在暖炕边问他：“先生怎么了？”

“非妙啊……”墨尘音笑得有些苦涩，“我好像，看不见赭杉他们了，你能帮我传话吗？”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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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要写完惹！！！！下一章和下下章平坑！！！！！

下一章：琴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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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樓發表於: 2015-01-13 19: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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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13 【墨塵音中心】《琴師》故事結局琴師‧上 (23F)

#墨尘音中心#《琴师》结局（上）

【琴师】（上）

“许是我过去太顺遂，现下既有磨难，那也公平。”墨尘音坐在桌旁，看着非妙，浅笑着说。

非妙不知这句话该不该转述给其他三人，可现在，只有她能看到墨尘音，只有她能听到墨尘音，只有她，能感知墨尘音的一切。同样的，她也能沟通处于“生”这个世界的赭杉军等人，而处于“死”这个世界的墨尘音，仅能见到她，其余的，入眼皆是死寂般的颜色。

非妙不知为何事情突然变成了这样，就赭杉军他们所言，他们看到的墨尘音如同熟睡一般，这会儿正倚着窗，静静安睡。她自己看到的却是墨尘音转醒，错开赭杉军他们，与自己坐在桌旁聊天。

墨尘音解释道，他自己被剥离出了生者的世界，非妙具有能力，恰似桥梁，将两个世界连通，故而她能看到一切。

“……先生，你说的能力，是指我能看到……鬼？”她心中有好多好多疑问，恨不得全部问个清楚。

墨尘音道：“狭义上来讲，是的。但就广义而言，你看到的不仅只有鬼，还有其他处于亡者世界的所有事物。这就是你的能力，很多人，甚至鬼神，都羡慕渴望拥有的能力。”

“那我有这样的能力，是不是能让先生重新回来？”非妙急道，“要怎样做，先生能告诉我吗？”

墨尘音神色略微变了变，最后闭上眼摇头：“这份能力只能你自己拥有。除非将之完全转移，否则别无他法。再者……”琴师睁开双目凝视着自己的手掌，道，“‘墨尘音’，早已死去了。”

对于非妙来说，“死”似乎太过费解，但即便如此，她也隐隐有些察觉：“先生……‘死’，到底是什么样的呢……是不是，很冷，很黑，什么都没有？”

她问完这句话时，见赭杉军行至墨尘音所坐位置之后，双目看着那对他而言空无一物的凳子，却是一言未发。

非妙想，明明是这么近的距离，却是看不到，听不到，碰不到……明明，是这么近啊……

“在我死去之前，我也曾思考过，‘死’，到底是什么样的。”墨尘音淡淡笑着说，“非妙，你想听听我的故事么。”

小姑娘迟疑片刻，终是咬着下唇点头道：“……好。”

我生于一处远离尘世的仙境，那里终年云雾缭绕，青山苍茫。印象之中最深刻的，便是一个巨大的湖泊，如同明镜，映亮一切，使得仙境竟无黑夜，白昼永不消失。

湖畔之上，古树参天，纵然是其他植物，也比凡间大出好几倍，记忆中，那些植物便是孩子们嬉戏的场所。我在那处出生，度过了一段无忧无虑的时光，然而有一天，我的母亲不知为何突然死去，父亲于她尸身旁哀鸣三日，亦随她而去……我本以为，失去父母后，我也会不久于世，但非常幸运的是，双亲逝世不久，我就被一名女神带走，从此远离家乡。

她对我道：“鸑鷟常成双成对，你却偏偏孑然一身，形只影单；更稀奇者，竟是通体玄墨之色，想来也是冥冥之中让我发现你，不如，随我而去，侍奉左右罢。”

于是，我便在女神的照拂下开始修炼，千年后首化人形，她甚是欣喜，玩笑道：“听闻凤凰一族皆有婉转歌喉，我却只听青鸾唱过，不如，你也唱上一曲？”惭愧的是，她说起此事时，我脑中尽是母亲去世时父亲的凄凄哀鸣，声声滴血，悲痛难抑，让我唱歌，怕是不可能之事。于是我向她说，以曲代歌，亦是同样。女神欣然应允，剖木铸琴相赠，我便凭记忆中见其他神者仙人模样，短短弹奏一曲。说来也是奇异，我就这么无师自通地学会了弹琴，虽仍显笨拙，但已不似寻常初学者。女神惊讶同时，又叹为奇迹，于是，她为我赋名——“墨尘音”。

后来的千年中，我便常伴她左右，因她所居处灵气异常充沛，不久后我便位列仙神，可自由出入天界，览尽九天之景。再之后，神魔大战，女神见我欲离去相助，几番劝说无果，便予我自由。于是我离开第二个家乡，奔赴战场，某次机缘巧合下，认识了赭杉。

那时我只见战场某处赤色光芒冲天而起，再闻一物啸如麒麟，周遭魔物皆震慑于威力之下灰飞烟灭。待我赶过去之后，真真见到有一麒麟立于战场上，说是瑞兽倒状如凶神，浑身浴血奋战不息，但周身伤处并不少，再不救治就该重伤殒命。所以我化了身形将他带离战场，行至人间一处隐秘而灵气不凡的高山上替他疗伤。侍奉女神多年，她的神奇医术我也学了不少，只是麒麟极不配合，我只好将他打晕再行治疗。一段时间后，他情况渐渐好转，并能化回人形，不过他的表情怎么看都不像是要感激我。

我看他挣扎许久，还是对我道：“赭杉军谢过医者救命之恩。”说完，他又想往外跑，我叹医者父母心，伤患就该养好伤再去，于是照常打晕他，以便治疗。现下想来，那画面甚是滑稽，且女神赠我的墨曲琴被我用于此类事情，她若是知晓定会气得笑出来。只是当时无暇他顾，待到神魔大战结束，我也再也找不到女神行踪，听闻她已隐去，天上人间皆是难觅了。

赭杉在那段时日一直挂心外界战况，为让他安心养伤，我每日都会抽空出去看看情况，再回转告知于他。随着战况渐入佳境，他的伤势也终是痊愈。我想相处的时间虽是短暂，情谊总归还是有一些的，再加上那段时间的互相了解，其实赭杉并不像看起来那般无趣……不如说，他偶尔会语出惊人，令我怀疑他是不是被另一人魂魄附体……相逢即是缘，在他离开时，我以曲相送，不想他惊讶地看着我，说：“我还以为你的琴只是用来砸人的……”

我想了想，还是决定如实相告：“其实，这一路上，我都是用它打架的。不信你看，里面还有我的剑。”

赭杉的表情很复杂，想来，应是觉得我糟蹋好琴罢。

匆匆一别，当我再次见到他时，又是许多年过去了。那会儿我跟在才认的师父身后，随他一路走入他居住修行的仙境，然后，于一处亭台中看到熟悉的人影。师尊捻捻胡须，略微侧身让他看见站在身后的我，对他道：“赭杉，快来认识认识，你新入门的小师弟，墨尘音。为师在山上捡到的，费了好大劲才让他跟过来，你这个大师兄可要好好照拂他。”

我没想到会与他在这种情况下再度会面，略有感叹并思索着缘分甚是奇妙，接着向他打了个招呼：“师兄好，我们又见面了。”

再后来，我认识了金师兄与荆衣，金师兄说，荆衣也是他捡到的，看来师门的传统冥冥中早有注定，果真还是缘分。

赭杉对我说，他初见我时，只当我是医者，拿琴砸人这等事或许是癖好，万万没想过……我是琴剑双修。他说这话的时候，我刚斩杀了一头妖兽，站的位置不好，从头到脚被淋了一身鲜血，乍一看也应是十分印象深刻，回去洗了好久才把衣服洗干净。哈，从此之后我就非常在意衣衫的整洁，毕竟对着月亮洗衣服洗到半夜三更这种事，还是少些的好。

不过那天也分外有趣，赭杉本想来帮我，被我谢绝后便在旁边讲起他曾经遇到的趣事。我原以为他是个不会讲故事的，没想到他也能讲，而且一件有意思的事能讲得这么无聊，也是天资卓绝，常人所不能及。于是我一边洗着衣服一边把他的话在脑中消化加工，便也觉得生动起来，待到我洗完衣服，也觉得不过是倏忽间的事。赭杉不是死板，他是太过严谨，所以需要有人跟他多说说话，最好是他感兴趣的，才能让他从书中回过神。跟他聊天久了，我也发觉，赭杉军此人实在博学，更是他能影响我去了解许多我往常感觉枯燥乏味的东西，也算是互相影响，他好像说话不再仅像传授知识般，偶尔也能说笑调侃，倒令金师兄与荆衣惊讶非常。

或许比起师兄弟来，我们更适合朋友间的相处。了解愈多，更是引为知己，我想赭杉军于我，不仅是知己，好友，或者同修了，他对我而言，是很重要的存在。这份重要，值得我去守护。

然后，有一天，他与魔族一战后被急急送回，比我初次救他那回严重得多，我看到赭杉的瞬间……准确来说那时他已经快死了。我用尽一切方法暂且保住他一口气息，无奈伤势实在太过严重，五内皆受重创，一旦我解除术法他必死无疑。最后，我想起曾经于女神座下时她所传授的一种禁术，这种禁术乃是以命换命，且必定成功。只是……既然以命换命，施术者便会代替被施术者死去，可有所失便有所得，也算是公平。我想，我要救活赭杉军，这一点毋庸置疑；而我要不计一切代价去救活他，在旁人看来或许就太过痴愚。

墨尘音不怕死，但墨尘音怕赭杉军死，怕赭杉军死在自己面前却什么也做不了。

所以，就算让我用命去换，那也是值得的。

直到我完成这个术法耗尽生命的那一刻，我也不曾有过半分后悔。求仁得仁，便是墨尘音最好的结局。

赭杉军复活，而墨尘音死去，虽然算不上皆大欢喜，可对我而言却是再好不过。他能活过来，能继续感受到生命的光和热，能继续感受到世间一切鲜活的生命，能继续做他喜欢的事，那我这么做也是值得的。

说实话，“死”并未让我感到恐惧，但想着以后再也不能见到大家，只有墨尘音一个人了，还是觉得有些许寂寞罢。

我在一片黑暗里走了很久很久，不知道自己要去何方，也不知道自己该去何方。就这么一直走，总算走出这个虚无的世界，看到了天、地、草木、河流。但眼前的景象，都是冷冷清清的颜色，如若蒙尘，更似毫无生机仅是摆设。有人从我身边路过，步履迟钝，神态呆滞，宛若木偶，只一味地往前走着。我随他向前，看到更多这样的“人”，他们都朝着一个方向前进，终点，应该就是这些“人”的归宿。我记起来，我已经死了，那么，我也应该前往那个地方。

走到半路，我突然被人拦下，现在已经想不起他的模样，听他对我说，我不必过去，而是随他去另一处地方。于是我便跟着他走，不知怎么意识浑浑噩噩，待我再度清醒时，我已不再是天界一员，而是归于冥界，归于亡者众神。活着的神灵带来美好，死去的神灵则是逆转所有，带来恐惧与死亡。从此之后，我所经处、所指处，无一不朝着冥界，就算后来赭杉他们强行将我的魂魄与意识拖出，封印在躯体上，纵使我能呼吸、有心跳，我也仍是亡者，不属于这个世界。

生死是这世间最无奈之事，再强大的神灵也无法扭转死亡，除非是换命，否则任何“复活”，都仅是形式上的“复活”，永远不可能成功。

我不再是曾经的墨尘音了，再也不是了。自我“复活”那日，已经刻入魂魄内的冥界力量就开始与生者的世界互相冲撞，如果我动用法术灵力，那么这股冲撞力量就会更大。这样的后果便是，以我为中心，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漩涡，一切与死亡相关的事，都会被我吸引，向我靠拢。要维持两者力量的平衡并非易事，这份辛苦却是由他们与我共同承担……那本来，该是我独自应对的事，却加诸在他们身上，甚至更多的、原本与此事无关的人身上，那么墨尘音为何要活过来？

“可是……可是……！”非妙早已落泪，“都已经走到这里了，先生为何不坚持下去呢？先生曾经告诉过非妙，世间是有奇迹存在的，先生难道自己不相信吗？”

墨尘音抬起手，本想去拭去非妙的眼泪，却在半空中收回了手，道：“我信。墨尘音已经出现在你们面前，陪伴你们如此之久，那也是奇迹了。但奇迹总是短暂不是么，不然，怎么能被称为奇迹呢？”

“那是先生的奇迹，非妙……非妙还有的！先生说，非妙作为‘桥梁’，难道不是奇迹吗？这个奇迹，我给先生好不好！”

“非妙！”

她说完这句话，屋中竟有三个声音同时响起，除墨尘音外，一个是赭杉军，另一个是紫荆衣。

墨尘音摇头：“此话不可再提。”

紫荆衣皱眉道：“墨尘音说了什么？！”

“……先生……叫我不要再提……”非妙忽见紫荆衣面上掠过些许动摇之色，不知为何顿觉忐忑不安。

“非妙，我要离开了。”墨尘音起身，身形连同声音一起，缓缓淡去。非妙此时再也顾不上许多，扑过去想抓住他，但已是徒劳无功：“先生！”她哭出声来，“不要走！不要走好不好！”

墨尘音嘴唇轻微开阖，似乎说着什么，可已经微弱得再难听见。最终，连非妙也再也看不到他。

非妙感觉自己心里好像就这么缺了一块，空荡荡的，极是痛楚。

她跪坐在地上，几近号啕，最后被赭杉军抱在怀里，抚着背脊安慰着。非妙能感觉到，赭杉军的手抖得厉害，是竭力克制感情后，肢体所表达出的情绪。

“……墨尘音。”紫荆衣深吸一口气，终是下定决心，“墨尘音来这里……”

“够了，别告诉她。”赭杉军想要阻止。

“墨尘音来这里，一开始，就是为了‘桥梁’的能力。”紫荆衣罔若未闻，“只有‘桥梁’的能力，足以平衡生死两界，如果他获得你的能力，就不再会被强行剥离出这个世界。”

“紫荆衣！”赭杉军斥责道，“尘音绝不会允许你这么做！”

“你住口！”紫荆衣冷笑一声，“你有什么资格替他做决定？！如果不是当年你只身犯险，墨尘音怎会做到如此地步？赭杉军，你难道就不曾想过对于墨尘音而言，你到底有多重要？！你难道就没想过，他这种性子，遇上你的事，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既然如此，你当年的那一剑为何不刺得深些？”赭杉军隐有怒意，“是我害死他，那你杀了我也是自然！”

“赭杉军你！”

沉默已久的金鎏影终于低喝一声：“都闭嘴！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情吵架！赭杉军，你方才过头了，你怎能对荆衣说这种话？”

“……”赭杉军稍稍冷静些许，道了声“抱歉”，将视线移开。紫荆衣摆了摆手：“得了吧，你的道歉，我可消受不起。”“你少说两句行不行？”金鎏影将他拉到一边，“现在的当务之急是逞口舌之快吗？”

“我说了，只要非妙的能力转移到墨尘音身上，一切问题迎刃而解。”紫荆衣挣开他的手，道，“最开始，他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来此处的，我告诉他，如果这个‘桥梁’不喜欢自己的能力，那随便拿走也没关系。墨尘音一向都是聪明人，可每到这种事上就犯傻，老实得可怕，拖到今日也未动手，说是小姑娘喜欢，他舍不得！什么破理由，真真气死我。”

“但你也不能逼迫非妙同意，这不是尘音所乐见的。”赭杉军护着非妙，“我可以再以魂魄的形式去一次冥界，然后将他带出，一定还有其他办法。”

紫荆衣嗤笑道：“再去一次？再去一次我们四人就该冥界团聚了。赭杉军，你太天真了，上次打破界限是趁神魔大战时那条尚未补完的缝隙，那都将要耗尽我们的所有力量，且恢复太过缓慢，我现在体内功力尚不足上次的七成，不说是否能成功带出墨尘音，就说打开通道也机会渺茫……除非，你带着非妙，以她为中心施术，打开通道便是轻而易举——”

“我可以让先生回来吗？”非妙擦干眼泪，抬头望向紫荆衣。

“荆衣，如果我答应，先生就能回来吗？”

紫荆衣看着小姑娘因希望而发亮的眼睛，一时有些语塞：“……呃……不错……”

“那我要去！我想让先生回来，我想让先生回来！”非妙双手揪紧自己的衣角，“墨先生……是非妙很重要很重要的朋友啊！”

“你……傻丫头，那样非常危险，如有意外，你就再也回不来了！”紫荆衣想要劝她放弃这个念头，岂料非妙鼓起勇气，大声道：“可荆衣你说了，只有我才是最好的方法！先生对我那么好……对我那么好……如果我连这点事都不为他做，那我就算有这种能力又有什么意义呢！我要去救先生回来，我一定要去！”

赭杉军颇为震动，按住她的肩膀道：“非妙，你……你真的决定了？”

非妙想起墨尘音来之前，自己又胆小又内向，什么事都半天拿不稳主意，更别提看到那个世界的东西时，简直痛恨起自己的能力。

而现在……

是墨尘音，让她改变许多，让她相信，所有一切终将迎来光明。

“我决定了！”她望向赭杉军，坚决地说道，“我要和赭先生你一起，去把墨先生带回来！”

【未完待续】

=========================================

下章结局啦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鸑鷟：yue（四声）zhuo（二声）注音：ㄩㄝˋ ㄓㄨㄛˊ，凤象者五，以紫居多，特点为雌雄双飞，一者死，另一者悲鸣三日夜后随之而去，个人理解为是极重情义瑞鸟，所以便以此为文中墨尘音的身份；赭杉设定是麒麟，大家应该比较熟悉……要是我设定赭杉为老虎，四奇就凑齐一锅四象[伪]了好吗（。）螣蛇荆衣代表玄武金龙阿金伪一下青龙，墨尘音伪一下朱雀……还好没搞成四圣兽（。）

至于文中收留墨尘音的女神，只有西王母了（。）

我们下章一起把先生带回来吧QUQ！

下一章：琴师（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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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樓發表於: 2015-01-15 00: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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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15 【墨塵音中心】《琴師》結局琴師‧下 (24F)

#墨尘音中心#《琴师》（下）完结

【琴师】（下）

非妙从未觉得自己能有如此大的勇气，她不知道自己这个决定究竟是对还是错，但她心中只有一个想法：一定要将墨尘音找回来。

如果这将付出极大的代价，那么，她也愿意。就像墨尘音曾不顾一切救了赭杉军那般，她觉得这是值得的，因为，那是珍视的人啊。

“非妙，你害怕吗？”术法开启前，紫荆衣对她道，“现在还来得及。”

非妙认真道：“我不怕，开始吧！”

赭杉军将她带至阵眼处站定，而后抬手施术。外围金鎏影与紫荆衣随即催动功力，非妙只觉眼前光芒大作，只得拽住赭杉军衣角。她闭上眼，耳边是呼啸不绝的风声，从另一个世界汹涌而来，赭杉军牢牢护住她，顷刻间已从阵法内消失了身影。

紫荆衣见他们已是成功进入通道，侧过脸去：“好了，这里我来即可。”

金鎏影道：“省点气力，若我算得不差，过段日子你就要渡劫了。”

“……渡劫之事，我有把握，你就不必与师尊他老人家一般时时刻刻提醒着了吧？”顿了顿，他说，“……多份力量也好，以免出什么差错。”

“你啊……”金鎏影沉默片刻，复而开口，“荆衣，待此间事了，你可愿随我回昆仑山？”

紫荆衣闻言一瞬面上有些意外之色，再笑道：“哈，你这问题问得真不是时候。以后再说吧。”

“非妙，非妙？”赭杉军拍拍小女孩的肩，“我们到了。”

非妙这才睁开眼，环顾着四周景象。

“……”她抬头，又低头，然后抓着赭杉军的手道，“这里好冷清，连水都像死的……”

虽是流动，却毫无生机。

赭杉军牵起她的手往前走：“此处乃是冥界，世间万物的终点。”

“那墨先生……”非妙仰头望着赭杉军，那人抿紧嘴唇不发一语。

“这里好大好大，墨先生会在哪里呢？”她自言自语地问道。

半晌后，赭杉军道：“非妙，无论发生何事，不可放开我的手。记住了吗？”

非妙点点头：“记住了！”

她一边随赭杉军的步子走着，一边惊讶地看向远处冲天的莹蓝色光柱，在那些光柱后有萦绕不绝的雾气般的东西，也发着同样的光。

“赭先生……”非妙以另一手指向那方，“那些是什么呀？”

赭杉军稍稍停住脚步，而后拉着她继续前进：“那些都是魂魄。已然了无牵挂，可以前往轮回的魂魄。”

“魂魄……墨先生以前讲故事时说，人有三魂七魄，人死后只有命魄会前往轮回，其他的都会散去……那其他魂魄消散之后都去哪里了？”

“消散便是不存于天地间，而前往轮回的命魄再度吸引的其余三魂六魄便是全新的了。”

“这是不是说，如果一个人死了，他去轮回了，以前那些事，他也会统统不记得，遇到的人，说过的话……什么都不记得了？”

她感觉握着自己手的那只大手莫名紧了些，然后听赭杉军喃喃道：“有时候，我宁可他去轮回，宁可他忘记这一切……也不愿让他的魂魄一直受着这些罪。可若是如此，我……”

赭杉军闭上眼，似乎在压抑什么。

非妙觉得，也许自己不该问这些。但如果一个人死了，轮回之后却再也想不起曾经的一切，想不起自己最喜欢的人和事，那样也太难过了。

两人沉默地行走在冥界的大地上，非妙路上见到许多许多静立的、面无表情的“人”，赭杉军说，这些便是心有执念不愿离开的魂魄，可时间太久，他们渐渐忘了自己最初为何停留于此，意识也在慢慢消耗殆尽，最后，只能守着一份自己也不知到底为何的执着，停滞不前。

走过荒原，冰冷的蓝色倏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耀目的红。

大堆大堆的血红色植物延绵不绝地铺在眼前的大地上，连此方天空似乎也被映成了这般色泽。

“赭先生，这是什么呀？”非妙指着它们问赭杉军。

“赤血草，生长在冥界大门之外，既然走到此处，我们离冥界内部不远了。”赭杉军抬眼望向远处巨大的圆形阵法，“那便是冥界之门，只有亡者能通过。”

“那我们怎么进去？”

“非妙，你是‘桥梁’，只要你拉住准备进入门中的魂魄，我们便可一道进入。”

非妙眨眨眼：“要、要拉魂魄？”

赭杉军安慰性地笑笑：“你只需要像拉着我这般拉着它便是了。”

话是这么说，非妙还是感到些微害怕，在门口迟疑半天，怯生生地逮着一个魂魄的衣角跟了进去。

“……哇……”小姑娘看着眼前的景象，不禁低声惊呼出口，“好多飞在天上的灯……”

沉寂黑暗的天幕中，是盏盏漂浮的明灯，如若星辰，照亮亡者的世界。

“咦……赭先生，刚刚我看到有魂魄飞进灯里去了……”她抬手欲指，却是千万同样的灯盏，找不出方才那个。

赭杉军道：“这些灯，便是魂魄死去后的归宿。”

“魂魄死去……魂魄也会死？”

“万事万物，都是从生到消亡，就连上古天神之类也不能避免。一个魂魄携带的力量终是有限的，待它行将耗尽这份力量，便不会再前往轮回，而是来到此处，进入这些灯盏内，直到力量空尽，彻底散去。”

“那不就什么都没有了？”

“是的。”

非妙低头，合上眼：“好可怜……”

“赭先生，如果我们不来找墨先生的话，他会不会变得跟这些灯一样？”非妙忽然发现，她是如此地害怕，害怕墨尘音成了这些灯盏中的一个，那才是真的再也回不来了。

“不会的。”赭杉军说得斩钉截铁。

非妙有些惊讶地看着他。

银灰色的眼眸映出漫天明灯，赭杉军缓缓道：“我绝不会，失去他第二次。”

非妙匆忙移开视线，可心中仍是酸涩难耐。她揉揉自己的鼻子，问：“墨先生会在哪里呢？”

赭杉军望向远处：“这里最冷的地方。”

“又下雪了。”墨尘音停下抚琴的动作，抬手接住自天穹飘落而下的雪花。

这里是冥界唯一一处终年覆雪之所在，酷寒的环境致使极少有魂魄游荡至此，甚至掌管冥界的神灵也鲜少来到此处。而这片飞雪不绝处，却是有着一个未封冻的湖泊，若有亡者魂魄来到这个湖泊旁边，他的过往便会一一浮现于湖中，从出生到死亡，所有的一切，皆会呈现于眼前。

墨尘音的职责便是守着这个湖泊，他见过有些亡者因为心怀眷恋来此想要缅怀，却是愈看愈加遗憾悔恨，最后投入湖中——永远不得轮回。

湖底因为有太多魂魄的存在，散发着幽蓝色的光芒，衬着纷飞的白雪，寂寥非常。

墨尘音没有去湖畔看过，他想，自己已经不需要缅怀什么了。

膝上的琴不是墨曲，弹来也有些不自在，但就算墨曲在手，他现在的心境恐怕只会弹得曲不成曲，调不成调。

他静默地听着雪落，看着白雪将这里变成一座魂魄的坟冢，而后起身，慢慢地走向湖泊。

冷清的颜色染在雪上，也染在墨尘音身上。寂静之中，忽闻他轻声一哂，再转身往回走去。

走出几步，墨尘音错愕地停住脚，望向来人。

非妙看到熟悉的身影与面容，下意识地就想冲过去抱住墨尘音：“先生！”

墨尘音却是在她将要触碰到自己时侧身躲过：“不可触碰我！”再看看站在她身畔的赭杉军，面上竟是隐有几分怒意：“赭杉，你为何带她来此？”

非妙赶紧接话：“是我要来的！我想带先生回去！”

赭杉军向前一步：“尘音，我们离开吧。”

墨尘音再度后退，与他们拉开距离：“不可，我身上的冥界力量强横异常，贸然接触只会令你们受到伤害，你们快离开此处！”

“先生！”非妙快要哭出来，明明好不容易见到的，怎么又要赶自己回去呢？

墨尘音阖目轻叹：“我已经回不去了。纵使回去，也无法感知到你们，那又有何意义？”

“回去总会有办法的，你留在此才是毫无意义。”赭杉军道，“你若不应，我便留在此处，直到你答应为止。”

“赭杉，”墨尘音皱起眉，“你是想让我把你打出去么？”

“怎样都好，在你未同意之前，赭杉军绝不离开半步！”

“你……！”墨尘音无奈地按着太阳穴，“胡闹！你不走，非妙怎么办？”

非妙昂首挺胸：“先生不走，非妙也不走！”

“为师是这么教你的吗？”墨尘音忽然有些哭笑不得，“我说过了，就算我回去也是徒劳，除了你，我谁也感知不到……”

“那先生……我和你换！”非妙鼓起勇气大声道，“我愿意把我的能力全部转移到先生身上！”

墨尘音一时愕然：“谁告诉你这个方法的？是荆衣还是赭杉？”

“先生，现在是问这些的时候吗！”非妙这会儿倒有点明白平日紫荆衣说他要被墨尘音气死了时，心里感受为何了。

“……我拒绝。”墨尘音道，“这是你的能力，我不能取走。”

“可我愿意给先生！这样，先生就能再次回来了！”

“非妙……”

“先生曾说，”非妙打断他的话，“先生在才遇到非妙时，曾说，有朝一日你离开时要非妙送你一样东西不是吗？现在非妙将能力送给你，先生不可以不要！”

墨尘音不禁蹲下身与她平视：“非妙，你听我说，如果你将你自己的能力转移给我，那你就再也不能感知到另一个世界了。你会与普通人一样，再也看不到其他新奇的事物，只能平凡地度过一生……”

“可是先生，”非妙对他挤出笑脸来，“非妙……原本就该是个普通的人啊。是因为先生来了，非妙才发现自己的不平凡，如果非妙连这点事也做不到，那就算我再不平凡，都只是个空壳呀！”

先生的眼睛很漂亮。非妙看着墨尘音的眼睛想着，她最喜欢的就是这双眼睛温和地笑起来的模样，所以……如果这双眼睛能够看到鲜活的一切，那也很好。只是现在，墨尘音看她的目光是悲伤的，还有其他非妙看不懂的情绪，但都不是她熟悉的笑意。

怎么能这样呢……

她抬手，像是要触碰墨尘音的眼睛：“先生，非妙喜欢先生笑的样子，很好看，很温暖。一旦看到先生的笑脸，非妙就会觉得，很多问题都会解决了，没什么可担心的。”

“非妙想听先生讲故事，想先生回到大家身边……先生，我们一起回去吧。”

墨尘音看她良久，长长一叹，起身：“赭杉，施术吧。”

当阵法内再度出现赭杉军与非妙的身影时，靠在窗边暖炕上的墨尘音也渐渐转醒。

紫荆衣索性将支撑的力量丢给金鎏影，说了声“撑住”便跑过去看墨尘音的情况。

“墨小四，墨小四！墨小四你听得到我说话么？你看得见我么？我掐你你痛不痛？”

墨尘音一把拨开他的手，揉着脸：“疼死了紫老三！下手轻点行不行！”

金鎏影在后幽幽道：“我看荆衣你准是想出去跑个百八十圈，这样才能平复心情。”

“知我者好友也，虽然蛇是冷血动物，但我还是想出去活动活动，不如同去？”紫荆衣冲他笑了笑，然后一把拽起人就往外冲。金鎏影嚷嚷着“我可是条龙”“你走慢点雪天路滑”“你到底要不要随我回昆仑山”等诸如此类的话，被紫荆衣拖着走远。

喧嚣平复，赭杉军抱着睡着的非妙走到墨尘音身边坐下，琴师看着女孩安稳的睡颜不禁无声地笑笑。

“辛苦她了。”赭杉军低声道。

“是呀……”墨尘音一手抚上非妙的额头，认真地低语，“非妙，谢谢你。”

非妙尤在梦中，也许是梦到好玩的事了，面上也浮现起笑容。

赭杉军抬手覆在墨尘音手背上：“尘音。”

“……嗯？”

“欢迎回来。”

墨尘音怔了怔，然后略微低下头笑道：“我回来了，赭杉。”

屋外雪霁初晴，正是明朗的好天气。

马车再度驶入小镇时，乃是第二年开春。

墨尘音站在门口挨着清点物品，紫荆衣跨出门来，道：“墨尘音，东西都收拾完了？”

“你别催啊，让我再数数……”

“都数上第五遍了还没数清楚？让开让开，让金木头来！”紫荆衣把他推到一边儿，对金鎏影招招手，“木头！过来点东西！”

金鎏影揉揉眉心，合上手中的账簿：“就来！”

赭杉军正搬着一堆不知道是做什么用的盒子箱子出门，紫荆衣见状拿手肘抵了抵墨尘音的肚子：“你这些又是什么东西？”

墨尘音非常严肃地思考片刻后，说：“哦，这些啊……嗯我忘了。”

“……”紫荆衣想着自己到底要不要一扇子糊墨尘音脸上去，就看金鎏影转过身瞟了他们两人一眼：“站着玩呢你们俩？就让我和赭杉任劳任怨？”

“这不是看龙神大人事事谨慎周到嘛，你做事，大家都放心。”紫荆衣难得地夸上一句，墨尘音实在忍不住，一手搭上紫荆衣的肩头埋着脸狂笑不已。

金鎏影本想跟他再说几句，又听赭杉军叫他帮忙搭把手，没好气道：“知道了！就来！”

墨尘音看他急匆匆跑进门中，与紫荆衣对视一眼，两人都憋不住似的大笑起来。

“荆衣，你以后可得对金师兄好点，人家不容易啊！”

“墨尘音，再说废话我就带你去昆仑十日游信不信？”

“哎呀别，师兄饶了我吧……”

谈笑间，身后传来小姑娘脆生生的呼喊：“墨先生！荆衣！”

两人回头，见非妙拉着非恩一路小跑而来，非恩急着开口：“听、听非妙说，先生你们……你们要走啦？”

“是啊，怎么，舍不得？”紫荆衣促狭地笑道，“要不要哭一下表示表示？”

非妙默默地往墨尘音身边缩了缩：“先生，以后要叫荆衣按时吃药。”

“放心，我会的。”墨尘音摸摸她的头，笑意温和。

紫荆衣递了个白眼给他们：“上梁不正下梁歪，说的就是你和徒弟。”然后转个身说要进去看看里面两人需不需要帮手，便优哉游哉地走了。

非妙捂着嘴巴笑了会儿，抬头看看墨尘音：“先生，非妙以后还能再见到你吗？”

“这个嘛……”墨尘音颇为神秘地笑笑，“你猜？”

“先生，非妙讨厌你说这种话啦！”

“哈哈哈哈哈哈……”

非妙抬头，春日和煦的阳光恰好照在这方天地，入眼皆是鲜嫩的绿。

她深吸一口气，闭上眼。

再多留一会儿吧！

*******************************************

冬雪。

孩子们奔跑在街道上，欢声笑语传遍小镇。

其中几个孩子跑到一处小院门口敲了敲门，再开心地涌了进去：“先生！非妙先生！我们下学啦！”

正屋门口出现一道娉婷身影，女子抱着琴冲他们微微一笑：“快进屋吧，外边儿冷。”

“先生！今天我们学完琴有什么故事听呢？”

“今天呀……看着下雪，我们就说一个关于雪的故事吧……”

【正文完】

===========================================

后记（。）：

这个脑洞从去年开始的好像？反正无论怎么样我总算撸完了……（吐魂

最后这个算HE吧！！！尾声处是长大的非妙，她已经成为一名琴师啦，以文中的设定而言，她是继承这种感觉……最后墨尘音拥有了她的能力，成为“桥梁”，而非妙虽然失去能力却拥有了很多东西，比如意志，再比如……那堆故事哈哈哈哈哈（揍

四奇搬走小镇后去哪里，去做什么了呢？

当然是——打麻将（并不

其实墨尘音虽然最后回来了，也拥有了非妙的能力足以平衡生死两界加诸在自己身上的力量，但他终究还是不属于“生”这个世界的，这一点是文中无法改变的遗憾。不过他能像常人般活着，能感受到生命的一切，那也是我个人能给的最大的圆满了……

琴师正文到此完结啦，谢谢大家=3=！

想知道四奇在后面都做了啥吗！想知道墨道长开始为啥换掉墨曲剑吗！那等我塞进琴师本子的番外里……我会努力不让本子窗掉的！信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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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樓發表於: 2015-08-01 12: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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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01 【墨塵音中心】《琴師》番外1·子夜歌 (25F)

《琴师》同人志完售感谢。公开番外1·子夜歌

子夜歌

“墨尘音？”

抚琴之人闻声抬头望向来者，淡然一笑。

紫荆衣走近了些许道：“我说怎么找不着你，结果躲这儿逍遥来了。”

“好友此言差矣，逍遥便是逍遥，何谓‘躲’呢？”墨尘音悠然自得地继续抚琴，听得紫荆衣笑着说：“怎么不是躲了，不就是打赌输了让你去昆仑待几天么，跑得比赭杉军还快，原来你也是麒麟？”

墨尘音苦笑道：“唉，放过我罢，大不了我给你们三人做牛做马……”

“哈，也该你回报下咯。”紫荆衣一撩衣摆，随意地挨着墨尘音坐下，“怎样，非妙的能力用着还习惯么？”

“谈不上习惯不习惯，不过我在想，过了这么久，非妙都长成了大姑娘吧。”墨尘音望向眼下翻滚的云海，道，“真有些怀念以前她缠着我要听故事的时候。”

“墨尘音，你该不会是……”紫荆衣眯起眼想了许久，终于憋着笑开口，“你可以下去看看大姑娘非妙，万一顺眼还可以谈一场风花雪月的师徒恋。”

墨尘音但笑不语，手指一勾琴弦，紫荆衣就见着那几道携带凛凛剑意的气流毫不迟疑地冲自己飞射而来，当即翻身躲过，又潇洒自在地捡了位置保持方才的坐姿，打着羽扇道：“小气，小气啊，玩笑都开不起，还对着师兄搞暗袭。唉，伤透吾心。”

墨尘音抬眼望了望远处，对紫荆衣笑得分外友善：“师兄，你小气的师弟想要提醒你，前方金师兄即将来临……”

话音方落，紫荆衣抛下一句“我去别处转转”便踩着亭台的围栏倏然奔入云海，墨尘音就见一条紫色螣蛇于重云中几隐几现，而后消失不见。

这会儿金鎏影才扑过来，可连紫荆衣的尾巴都抓不着了。

“他跑什么？”金鎏影闷闷道。

墨尘音继续低头，弹着先前一直被打断的曲子：“我想，如果金师兄你减少每天叫荆衣随你回昆仑的次数，或许就能跟他心平气和地谈上一谈了。”

金鎏影沉思片刻，点头：“你说得好有道理，我竟无言以对。”

说完也踩着围栏冲进云海，墨尘音弹琴的动作一滞，默默地扭头望向他二人，哦不，他二龙跳走的方向，怎么想都觉得自己才够资格说无言以对吧。

他想今日自己这曲应是弹不完了，因为赭杉军已经朝着自己这个方向走了过来。

墨尘音看清他衣着的瞬间，忽然有些大彻大悟的清醒感。

赭杉军淡定地挨着他坐下，淡定地解释道：“偶尔换个风格也不错。”

“……那你有必要穿一身白吗。”墨尘音按住眉心，“赭杉，你知道你刚才过来时，我是什么感受么。”

“当是看破红尘，心境平和。”

“说得真对，我现在只想做个安静的琴师。”墨尘音说得有些凄恻，他在认真思考最近赭杉军可受过什么刺激。

与他比起来，赭杉军倒是很自然，对他此话颇为赞同地点头：“方才起你的曲子就未弹完，不如接着弹吧。”

墨尘音几度将手指按上琴弦又搁下了，赭杉军不解地望着他：“怎么？”

“赭杉，你可以到我身后去吗？”

“为何？”

“你穿这身在我眼前……会让我分心。”

赭杉军这才皱眉打量了自己的衣着，然后抬头：“也对，白色衣衫太过刺目。”

我不是这个意思啊啊啊啊！

墨尘音想着要不要提起墨曲琴抡过去，赭杉军突然按上琴头处：“墨曲剑……当真是许久不见了。”

“是啊，辛苦荆衣替我赎回。”墨尘音声音不禁轻了几分，“也幸好，它回来了。”

赭杉军靠近了些，抬手将墨尘音拥入怀中：“对我而言，你之回归同样也是幸事。”

一时静默无话。

他们便这么相互依偎着，静谧安宁。

“赭杉。”墨尘音低声唤他。

赭杉军稍稍侧过脸：“怎么？”

“没怎么，你压着我头发了，疼。”

“……”

墨曲剑是为了换一味救命的药被墨尘音仓促间抵押的。

那时他满心想着救赭杉军的最后一个方法，几乎所有药物都备齐了，就差一味名为“秋晴”的药物，天界人界都找遍了，就是没有。

误打误撞地，墨尘音正好撞上夜市，便在每个贩卖药品的店铺挨个挨个找。有店主告诉他，这味药来自冥界，只有去找一个来自冥界的杂货商才有可能收到，而这个杂货商性情古怪，来夜市的时间也不规律，怕是难找。

可那次墨尘音运气还不错，总算找到那个杂货商，正好，他手里有这味药。

墨尘音本来都将身上唯一一块昆仑玉掏出来准备换了，那店主瞅着他背上的琴，眯了眯眼：“我看，你琴里那把剑不错。”

他想要墨曲剑，墨尘音开始自是不肯换的，但再多费口舌，赭杉军恐怕就没命了。于是他只得狠下心，拿剑换了药匆匆而去，走前对那店主说好生看着这剑不可轻易卖与他人，也不知那怪脾气店主听到了没。

可墨尘音回去之后哪里还顾得上剑的事，术法完成的瞬间他就替赭杉军死了，“复活”之后也未立即想起剑的事，直到他去找身为“桥梁”的非妙时，才想着要将墨曲剑赎回来。

不过紫荆衣倒是比他动作快些，先前他知道墨尘音为了这事把墨曲剑换出去时，气得追着赭杉军猛打，金鎏影在后面追他，生怕真的打出事。

好在，现在一切都好起来了。

赭杉军感觉到墨尘音心绪有所变化，便将唇轻轻压在他耳廓上，呢喃道：“我在。”

墨尘音轻声一笑：“嗯。”

“尘音。”赭杉军却是极其认真地抬起墨尘音的下颔，使得两人四目相接，缓缓道，“我会一直都在你身边，绝不再让你孤身一人。”

墨尘音心头莫名一震，嘴唇微颤但无法说出一字，而后，竟是释然地笑起来。

“赭杉，”片刻之后他浅笑道，“我信你。”

赭杉军看着那熟悉的眉眼里漾开温润的笑意，犹如朝阳落于花露，温柔得令人移不开视线。

他在墨尘音额上印上一吻，再贴合着吻上那人的唇，墨尘音的气息清凉似细雪，一点一点抚平他心中不安的悸动。

赭杉军明白，墨尘音就在这里，在自己身边，不会离开；而他，也绝不会再放手。

“啧啧啧，这青天白日的你们俩就亲上了，我稍微来晚点是不是能看着活春宫啊？”

紫荆衣不知何时回来的，正好看见他们你环着我的肩背我搂着你的腰，整个亭子都散发着一股浓情蜜意的味道，顿时有些没由来的不爽。

墨尘音倒也不急，就这么抱着赭杉军，把下巴搁在他肩上，冲紫荆衣笑道：“紫老三，你嫉妒你找金鎏影去啊，扰人家好事做什么？”

紫荆衣哼了一声，瞅着赭杉军的背影忽地笑出声：“哈哈哈哈，红木头，你今天这是什么打扮，要去瑶池跳舞么？”

赭杉军很正经地转过身看向他：“如果我会，西王母也准的话，倒也无妨。”

“……我觉得以西王母的智慧，她是不会准许的。”紫荆衣嫌弃地挥挥手中羽扇，“关乎仙家颜面，不可轻下决定啊。”

“哈，你这话就说得不对了。”墨尘音打趣道，“跳个舞而已，赭杉可不会输给那些仙子。堂堂瑞兽麒麟，连舞都不会跳，未免有些尴尬。”

“哦？”赭杉军闻言转过脸，似是颇感赞同地看着墨尘音，“既然如此，尘音你好歹也是凤凰一族，理应更善舞艺才是。”

墨尘音赶紧转移目标：“不然，龙族身段灵活矫捷，跳起舞来才叫好看，要不……荆衣，你什么时候和金师兄一起跳一下？”

紫荆衣后退几步：“叫金鎏影自己跳，你紫师兄不奉陪了。”说罢化光而去，留得他俩齐声感叹这速度都是被金鎏影练出来的。

墨尘音夜里做了一个梦，他梦见自己独自走在山巅之上，唯有一轮高天圆月与他相伴。四周无声无息，静至寂寞。

他睁眼时，身边赭杉军并未醒来，墨尘音翻了个身，还是未能再度入睡，只好轻手轻脚地起来，披上外袍出了去。

今夜晴，月圆无云，漫天星辰汇成银汉，于苍穹拉出一条绚丽光带。

墨尘音静坐于廊下，夜里凉风拂来，吹动他的发丝、衣袍。

他抬头望着天空，蓝色的双眸中落着天星与月，竟有些隐隐的发亮。

墨尘音琢磨着自己该看一宿天空了。

轻柔婉转的，如同耳语般的笛声忽地从身后传来，在笛声最近的同时，墨尘音背后也多了一份淡淡的体温。

赭杉军与他背对而坐，缓吹玉笛，听得一曲悠扬温婉，恰似夜中丽人清歌，百转千回皆是情。

墨尘音待他一曲终了，方道：“这曲子不同于你往日的风格。”

“嗯。在人界时，一夜暂宿水乡之地，闻得女子浅唱低吟，便习来了。”赭杉军略一沉吟，“那词句缠绵悱恻，听得为之感慨不已。”

墨尘音颔首：“也是应景。可有曲名？”

“我暂时没想到。不然，你来起一个？”

“哈，如此，便就名为子夜歌吧。”

“子夜歌……甚好。”赭杉军点点头，再将笛子送至唇边，浅奏一曲“子夜歌”。

“他们俩倒好心情。”紫荆衣立于回廊尽处，远远地看着半夜不睡觉出来搞情调的赭墨二人，半是无奈半是讽刺道，“这下咱俩都不用睡了，起来陪他们欣赏夜色和笛声。”

金鎏影实事求是地说：“你不觉得赭杉军去了趟人界之后，吹的曲子都好听多了吗？”

紫荆衣相当奇怪地扫他一眼：“原来你觉得他以前吹得都不好听？那你以前还夸他。”

“赞美，是龙族的必修课。”金鎏影话语中隐隐带有几分自豪，“就像今日，赭杉军跟烧坏脑子似的穿了一身白来问我感觉如何时，我也能镇定地夸他清雅脱俗与众不同。”

他说完这句话，身边的紫荆衣却是寂静了。

金鎏影不禁疑惑地扭头，却见紫荆衣一脸近似狞笑的表情，登时唬了一跳：“荆衣，你、你怎么了？”

紫荆衣“呵呵”两声：“我就说今天是谁给他的勇气和自信这么穿着出来的，原来是你……金鎏影，不想死就别在墨尘音面前提起这个，否则……我可不敢保证墨曲不会招呼你脑袋。”

金鎏影眨眨眼，恍然大悟：“原来，你们都觉得丑啊。”

“……当然！”

紫荆衣望着赭杉军的身影，心中突然同情地叹了句：唉，可怜的赭杉军。

【番外一·子夜歌·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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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樓發表於: 2015-08-02 21: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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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02 【墨塵音中心】《琴師》番外2·鷓鴣天 (26F)

《琴师》同人志完售感谢，公开番外2·鹧鸪天

番外之二鹧鸪天

“来取药？”翠山行忙得伏案疾书，头也未抬地对紫荆衣道，“往里，第一个内室左拐，直走，在看到第二个内室时左拐，接着右拐进屋，从左起第六个架子从上往下数第三格，左起第七瓶；然后第七个架子从上往下数第六格，左起第六瓶。自己去，我没空。”说罢又淹没在围着案桌站着的一堆仙君神君里，连脑袋都看不见了。

紫荆衣本想问问这丹药阁何时修得这么复杂，无奈实在被挤出好几尺，只得心里念着翠山行的话进去给墨尘音取定魂的丹药。虽说有非妙的能力之后墨尘音情况着实比之前好上许多，但总归是得防着，这药紫荆衣就没给他断过，赭金紫三位谁有空谁就来取，介于金鎏影来时或许会撞见某位令他极度厌烦的神仙，故而这个任务基本是赭杉军与紫荆衣在做。

他走着走着，忽见一个小仙童急匆匆跑来，紫荆衣赶紧闪避，可那熊孩子跑得太快，直接撞在他怀里，又忙不迭地道歉后跑了。

紫荆衣暗暗丢了个捉弄他的小法术后愣了神，方才被那么一撞竟然有些记不清翠山行的话了，现下又不可能去问……可是又好像记得起……

嗯，一定记得起。

紫荆衣对自己的记忆力颇有信心，于是几拐几转进了翠山行所说的丹药室内，数着架子取药离开。

呃……不过好像是有那么一丁点儿不确定，不过想来就是有错也没什么关系，这里边儿都搁的调养类丹药，就算拿错了也算是给墨尘音补补身子？

他离开丹药阁时翠山行跟前的人也少了些，那人瞥见他后道：“千万别拿错了啊，免得惹出麻烦事。”

紫荆衣摇摇羽扇：“这个就不用你操心了。”

他回到四奇修行之地时心情还不错，破天荒地没有在金鎏影说出“我们回昆仑吧”这句话时扭头就走。

金鎏影非常不解为何另外三名同修都不喜欢昆仑，紫荆衣答道：“你自己回昆仑数数，那山头上到底有多少妖怪了？上次我回去扫了一眼，你自己住的地方都被小妖霸占得七七八八，回去住哪儿？”

“你何时回去过？”金鎏影的关注点显然与众不同，“回去怎么不跟我说？”

紫荆衣终于不耐了：“我跟你关系很好么？边玩儿去！”而后拔腿就走。

金鎏影觉得这是个原则性问题，追上前去：“你算算我们认识至今多久了，你说说我们共同进退多少次，还有，你身上哪儿长了颗痣我都清楚……咳，我是说，你觉得我们关系不好，那是哪里不好？”

“金鎏影，你在你们龙族中也是这么善于言辞？”紫荆衣停住脚步，挑挑眉。

“你认识的龙太少了。”金鎏影表情很诚恳，“我还算话不多的。”

紫荆衣翻了个白眼，冲他摆摆手：“我去给墨小四送药，你该干嘛干嘛去。”

金鎏影等他走远了，才怔怔道：“我不就是想叫你回昆仑么……”

回什么昆仑啊，龙神大人。

紫荆衣推门进屋时，屋里那两道身影正好分开。

即将化龙的螣蛇眯了眯眼，嘴角挂上一抹玩味的笑：“哟，我下回一定记得敲门。”

墨尘音神态自若地端起茶盏：“无妨，反正也不是一两次了。”

真有自知之明。紫荆衣心里默默吐槽，抬眼见赭杉军打了招呼后就出去了，倒像是被人撞破好事有几分心虚的模样。

这个反应令紫荆衣比较满意，便不再多做计较，将药瓶递给墨尘音：“老样子吃啊，别搁一边儿忘了。”

“是——我记住了，多谢师兄。”

赭杉军出来转悠碰见金鎏影，而且是一脸郁卒状的金鎏影。

“金鎏影？”赭杉军叫他，“你怎么了？”

“没事，别管我，我想自己静一静。”金鎏影淡淡道。

根据自己对他的了解，这种情况下多半是跟紫荆衣吵了架，或者是又想不开了。

好端端的一条龙，心思如此细腻，实在令人唏嘘啊。

赭杉军出于多年同修好友的角度，认真安慰他：“好友，你要是想不开，就从这儿跳下去。”

“……你说什么？！”

“当你跳下悬崖，投身云海，方知世间之大。”赭杉军语重心长地拍拍金鎏影的肩，“不妨试试看吧。”

他说完，自己倒是轻巧地走了，留下金鎏影独自立在悬崖边上，脸色阴晴不定。

紫荆衣远远地就看见金鎏影徘徊在悬崖上，他瞅了那龙老久，结果就见对方拿出撞不周山的气势一头栽下悬崖，愣是把他这个冷血动物吓得热血沸腾：“金鎏影！！！”

他本来都要冲过去捞金鎏影的，没想到金鎏影大约是听见他这声震破云霄的叫喊，蹭蹭蹭地踩着云窜上来：“什么事？”

紫荆衣几乎咬牙切齿，手中羽扇轻晃便化了把利剑，二话不说冲着他就招呼过去。金鎏影侧身避开锋芒，抬手夹住剑刃，有些莫名其妙又有些恼怒：“紫荆衣你做什么？！”

“我想看看龙神大人脑子里都装了些什么玩意儿！”

赭杉军走着走着听见刀剑之声，心忖着又是金紫每日例行切磋，走回去时还饶有兴趣地观摩了会儿，然后再悠然自得地回去陪墨尘音。

令他感到奇怪的是墨尘音这时竟睡下了，方才分明还很精神。

想来或许是紫荆衣的药起了作用吧？他捡了本书卷，坐在墨尘音身畔，倚着柔和的烛光读起来。中途墨尘音醒过一次，嘟哝着枕头睡着不舒服，赭杉军索性让他枕着自己的腿睡去。他右手持着书，左手便搁在墨尘音脑勺后边，有一下没一下地抚摸着墨尘音的头发，偶尔会换上来轻触墨尘音的脸颊。

过了会儿赭杉军忽然觉得感觉不大对劲，好像墨尘音的脑袋小了些……？

他下意识地就低头一看，而后险险猛然起身将墨尘音摔出去。对的，就是摔出去，因为墨尘音……实在是小了不止一个号。

赭杉军瞅了半天，终于意识到一个可怕的事情：墨尘音，变小了。

紫荆衣和金鎏影交流完毕他们坚固的感情后晃荡着去吹山风。

正欣赏眼皮底下云海翻滚呢，身后突然传来赭杉军的喊声：“紫荆衣，你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吗？”

紫荆衣摇着扇子回头，差点直接从崖边上踩滑掉下去。

“……赭赭赭赭杉军？！！！”说话利索的螣蛇一下磕巴起来，指着赭杉军怀里那团怎么看都像是幼年墨尘音的蓝色团子，“你你你你你们——”你们生了个儿子？！

紫荆衣表示三观俱毁。

赭杉军明显知道他误会了，一手抱着墨尘音一手扶额道：“不是你想的那样。”

“那是怎样？！”

“他就是墨尘音，只是不知为何变小了。”赭杉军话音刚落，怀里的幼年墨尘音“嘭”的一声消失了人形，化成一只玄紫色幼凤，扑拉拉飞起来围着赭杉军转了两圈，最后落在他左肩上。

紫荆衣再度表示三观俱毁。

“说来这么多年，我还是第一回见着墨尘音原形。”螣蛇先生缓过来后如是说。

“……你告诉我这是墨尘音？！”正在林间醉心书卷的金鎏影得知真相时也表示同毁三观，他瞅着赭杉军肩上那只凤鸟半晌，“原来鸑鷟幼年长这样，不像凤凰啊。”

墨尘音似乎笑了一声，充满嘲讽感。

龙神殿下突然觉得自己作为一条龙的尊严都没了。

“墨尘音，作为你的师兄之一，我想有必要好好教育你。”金鎏影严肃地对着幼凤说道，“你不能用这个态度对师长说话，懂么。”

“哈。”

这回，是紫荆衣充满嘲讽意味地冷笑。

金鎏影想，要是自己可以不顾形象地大吼，他一定会咆哮世风日下人心不古没龙权啊没龙权龙族这么苦逼是为何！

墨尘音歪歪脑袋，头上的绒毛蹭在赭杉军脖子上，柔软非常。

“来，墨尘音同修，到你紫师兄怀里来。”紫荆衣对着凤鸟敞开怀抱，看上去相当“慈爱”——如果他笑得没有那么夸张，目测墨尘音是会飞过去的。

赭杉军护着小凤鸟后退几步：“虽然我相信你的为蛇，紫荆衣……你告诉我，你是不是想拔几根凤凰毛？”

“喔，赭杉军果然是个厚道老实的，既然如此，我就报一下最近凤凰毛的价格——”

“不必了！”

金鎏影和赭杉军异口同声。

螣蛇又把羽扇晃悠出来：“想一想，只需要小小几根凤凰毛，就能数钱数到手抽筋……再说我们家墨尘音可是无比贴心，堪称年度好同修……”

“你就算把他夸到天上去我也不会让你拔他毛的。”赭杉军义正辞严。

紫荆衣瞅瞅他：“啧啧，墨尘音都没说啥呢，你紧张个什么？”

于是靠近眯着眼打盹儿的墨尘音，紫荆衣用手指摸了摸凤鸟的脑袋：“墨小四啊，你知道我是疼你的，所以你不妨给师兄贡献一两根毛——”他话未说完，那只鸑鷟就抬头对着他狠狠一啄，紫荆衣的手指立时见红。

金鎏影没忍住，“噗”地笑出声，幸灾乐祸：“贴心无比的年度好同修墨尘音可不乐意让你拔毛啊。”

“金鎏影，你们龙族难道都这副德性？不说话没人当你哑巴。”紫荆衣脸黑一半，“墨小四，做凤凰不能太小气好吗？”

墨尘音抗议地扑棱两下羽翼，紧挨赭杉军的脖颈。

“你……”眼看紫荆衣就要捋袖子来硬的，赭杉军赶紧退避：“慢！”

“作甚？！”

“紫荆衣，你多大了，跟鸟计较什么？”

说完赭杉军便有些后悔：“咳，尘音，我的意思是……”

墨尘音腾空飞起，对着他的脸一通好扇，接着气哼哼地飞走，扎进密林云海里不见踪影。

“这……”金鎏影深思状，“莫非是传说中的，愤怒的小鸟？”

紫荆衣冷笑：“是不是愤怒的小鸟我可不知道，我知道的是……要是不把墨尘音找回来你就能见着愤怒的紫荆衣了。”

“等等，为什么又是我？！”龙神殿下再度感受龙权被践踏的痛。

“因为赭杉军已经去追了啊二愣子龙神！”

金鎏影抬头望望云气萦绕的树顶，莫说愤怒的小鸟了，连根愤怒的鸟毛都没有。

善于思索的龙神左思右想一番，觉得这事归根到底还是紫荆衣的错。

如果不是紫荆衣要拔那劳什子凤凰毛，墨尘音就不会啄他；墨尘音不啄他，他就不会跟墨尘音计较；他不跟墨尘音计较，赭杉军就不会说出那句话；赭杉军不说那句话，墨尘音就不会气得飞走；墨尘音不飞走，自己就不会费这老大劲来找……等等。

金鎏影眯起眼：墨尘音到底是怎么变成这副鸟样的？

其他两名同修说得好，论心有灵犀，金鎏影跟紫荆衣那绝对是毫无争议的第一。

金鎏影在琢磨这码子事的时候，紫荆衣也在想。

他将前因后果仔仔细细理顺一番，忽地背脊发寒——

丹药。

自己应该是拿错丹药了。

翠山行稀里哗啦甩一堆句子过来，又加上自己被那熊孩子一撞，出点小差错是极有可能的……

紫荆衣是个行动派，当机立断再去翠山行处跑一趟，顺便“灭个口”。

开玩笑，这事儿要让其他三位同修知道了自己不得被扒层蛇皮下来？

他急吼吼地奔去丹药阁，却是没找着主管此地的那只玉琵琶，一问底下仙童，仙童说今日翠山行去萍山拜访仙尊练峨眉了，一时半会儿还不会回来。

紫荆衣估摸着自己现下动身去萍山找他兴许赶得上，谁知等他冲到练峨眉处，女仙尊告诉他翠山行走了约莫大半个时辰了，说是要去东海转悠转悠。

“他没事转悠个甚？！”紫荆衣发誓逮住翠山行要狠狠抽上一顿，早不去晚不去偏偏这个节骨眼上去。

他感觉自己跟个陀螺似的，那转得，根本停不下来。

一边紫荆衣追着翠山行满世界地跑地图，一边赭杉军和金鎏影追着墨尘音满山峰地跑地图。

墨尘音缩了个，连化成鸑鷟的原形都成了幼鸟状态，而山上树木又是高大浓密类型，想找他简直是谈何容易。

金鎏影越想越委屈，跟赭杉军碰头后不禁埋怨道：“赭杉军同修，你怎么能当着他面说他是只鸟呢？”鸟也有种类有尊严的好伐？

赭杉军诚恳反省，态度良好：“我的错，是赭杉军失语了。”

“不过……凤凰说到底不也是鸟？”金鎏影拿出学术精神，“往好听了说，便是瑞兽灵兽之类，可如果直接将他形容为兽……也不好听啊。”

听他这么说，赭杉军的学术精神也为之一振：“此言不差，以我个人之见，‘兽’或许还不如‘鸟’好听。”

“称之为‘禽’如何？”

“……还是缓缓罢。”

金鎏影还是挺纠结的：“既是飞禽，亦为灵兽，那不就是……禽兽？”

赭杉军想着还好手头没别的物体，否则他说不定一个手滑就会朝龙神的脑壳砸过去：“金鎏影同修，此事暂时搁下，找墨尘音比较重要。”

金鎏影终于采纳赭杉军的意见，闭嘴继续找人——或许是找鸟。

他俩几乎把整座山翻了个个儿，还真的是连根鸟毛都没找着。

很明显，墨尘音是故意避开他们，说不定这会儿赭杉军金鎏影在这棵树下找他，他转身就飞到另一棵树的枝头上去了。

金鎏影找得烦了，开始碎碎念：“惹什么不好惹个鸟，惹个鸟就算了还偏惹这只鸟，光明正大作大死呢吧……”

赭杉军满头黑线。

说实话，墨尘音的确是鸟，他们四个就没一个种族是人类，所以也不能全怪赭杉军一时口快道出真相。四奇嘛，就是集齐海陆空的表现：水里游的地上跑的天上飞的来了个整套，除了不能打地洞，那还真是不错。

金鎏影念着念着突然叫他：“赭杉军！我知道了！”

“你知道什么了……”有点心塞的麒麟回头，“别再说之前那个话题了。”

“不，你想想，墨尘音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变成这样的？”

赭杉军开始并未意识到金鎏影话中之意，半是困惑半是不耐：“今日他服药后似乎很是困顿，就睡了一小会儿……”

“药！”两人再次异口同声，金鎏影点点头：“紫荆衣拿错药了，至于具体是何药，恐怕还需问翠山行。”

赭杉军立即准备动身：“我去丹药阁。”

“不必劳烦，我已经过来了。”

赭金二人回头，见丹药阁管理员风也似的行至面前：“紫荆衣将返老还童的丹药当作墨尘音的药拿走了，而这个返老还童丹……呃，简而言之就是，才制作出来，效力不稳定……墨尘音吃了？”

赭杉军和金鎏影相顾无言，翠山行清了清嗓子：“算了，吃了就吃了吧，我带了解药……墨尘音在何处？”

赭杉军深呼吸：“变成小鸟飞走了。”

“变——？！”翠山行的表情堪称精彩，从惊愕转为震惊再从震惊转为疑惑，经历一系列变化后再恢复如常无甚表情的模样，但隐隐能从他嘴角感受到正儿八经的莫名其妙，“既然如此，你们可有找到墨尘音？”

摇头。

“你们可知道他在何处？”

摇头。

“你们可有什么好办法能快速找到他？”

还是摇头。

翠山行扶额道：“那就一起找，尽快。”

话音甫落，只闻清脆凤鸣，三人抬头循声望去，见玄色鸑鷟俯冲而下，盘旋于头顶，最后落于翠山行肩头。

翠山行僵着身子，开口：“这是……”

“墨尘音。”赭杉军认真地回答道。

紫荆衣携风卷云地赶回来时，正好目睹到恢复人形的墨尘音与赭杉军、金鎏影和……翠山行似乎相谈甚欢。

翠山行一眼瞥到那抹靛青色，礼貌地对众人告辞后，迅速逃离现场。

上吧上吧，脑袋掉了碗大个疤，紫荆衣，你可以的。

螣蛇先生握着羽扇，保持着镇定从容毫无破绽的微笑，缓缓步向自己的三位同修。

墨尘音正对着他，盘腿坐在地上，墨曲横在上边儿，看上去恭候多时。

金鎏影不着痕迹地将目光放空了。

赭杉军瞅了瞅墨尘音，又瞅了瞅紫荆衣，最终选择学习金鎏影。

“师兄。”墨尘音笑吟吟地先开口，一反常态地没有叫紫荆衣绰号，“辛苦你了。”

紫荆衣何许人，哦不，何许蛇也，登时明白这回自己是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了，索性见招拆招。羽扇虚晃，掩住半面，眼里是善良的笑意：“哪里哪里，关心师弟，也是我的责任。”

“哎不敢不敢，分明该我这个做师弟的好好关心师兄一番呢……”

“呵呵呵呵墨师弟客气，我们关系早已非比寻常，这点小事就不用挂怀了。”

“耶，师兄曾教导我，‘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这回，还请师兄不要嫌弃，让我好好报答才是。”

“师弟你又说客套话了，你师兄我怎会计较这些表面功夫？”

“……你们俩说人话行不。”旁听许久实在忍不下去的金鎏影插话道，“我鸡皮疙瘩都掉了一地。”

被金鎏影这么一打断，墨尘音想起件更重要的事。

于是抱起墨曲起身，拍拍不动如钟的赭杉军的肩，琴师笑眯眯地说道：“赭杉，我们似乎许久未曾论剑了。”

赭杉军如同壮士断腕般侧过脸，憋出一字：“好。”

紫荆衣后退几步，目送他们俩离开，心里默默地给赭杉军点上十排蜡烛。

“对了，荆衣，我想通了……”金鎏影见紫荆衣面色轻松，便准备将之前酝酿的话趁此机会道出，“若你不愿，我们可以就在此处——”

“金鎏影，我跟你回昆仑，现在就走！”紫荆衣拽过金鎏影的衣襟，眼中的希冀相当地迫切，“昆仑没啥不好，打扫打扫还能住得高兴，就是这个理！”

“啊？！”金鎏影傻眼，这是哪出啊？

“走不走？你不走我走！”紫荆衣说完转身，打算化形离开，金鎏影紧随其后：“你怎么就改主意了？哎荆衣你倒是等我一起走啊！”

这世道，没龙权啊没龙权！腾云驾雾的龙神殿下也不知到底这是第几次地感慨着。

【番外二·鹧鸪天·完】

2022鳳淒本《一生所愛》印量調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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