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布布文學 07.19 夢迴藻海，楓岫x南風不競。正文完結。楓岫篇番外29F，後記24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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休hug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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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主發表於: 2013-03-16 11: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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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19 夢迴藻海，楓岫x南風不競。正文完結。楓岫篇番外29F，後記24F

夢迴藻海
Remains of a Dream

──在黑暗中有什麼人正在笑著。

那笑聲低低淺淺，千迴百繞，悠遠綿長。

而他陷入濃厚深沉的泥淖中，在黑色漩渦裡載浮載沉。

在專收全國重刑犯的監獄島上，除了監管囚犯的主要監獄外，鮮少人知道在主建築後方的懸崖，還有另一座獨立的塔型監獄。

那座塔型監獄究竟囚禁著誰，沒幾個人知情。即使是在監獄島上工作十年半載的人，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他們只知道，在夜晚最為漆黑暗沉的時刻，那座監獄總是環繞著讓人毛骨悚然的笑聲。

那笑聲無比淒厲，萬般淒涼，那像是要逼人發狂的悲傷總是讓人退避三舍。

於是時間久了，謠言便在監獄島上傳開。

只要你問那些曾在監獄島任職的人，裡面最讓人害怕的囚犯是誰，他們會告訴你，最讓人懼怕的不是那些罔顧人命的殺人犯，也不是罪大惡極的毒梟。

而是那笑得將人類所有七情六慾都纏繞在一起，卻連一絲溫度也讓人感受不到的瘋子。

沒錯，瘋子。一個被關在塔中的瘋子。

監獄島上的人都一致認同。

因為那樣充滿愛意卻萬般冰冷的笑聲，只有為愛癲狂的瘋子才笑得出來。

在通往塔型監獄的死寂樹林小徑上，空蕩地迴響著樹枝落葉被踩碎的聲音。

「總之，這個地方，只有你能直接進來，聽明白了嗎？」年長的典獄長在塔型監獄前停下腳步，對跟在身後即將接管他職位的年輕人交代道。

「我明白了，長官。」隨著典獄長停下腳步的楓岫有禮地回應。

「很好。」典獄長滿意地頷首，繼續腳下的步伐，領著青年往踏上監獄大門前的階梯。「那接下來我帶你去看的犯人，要特別小心。」

「這個囚犯是犯了什麼罪？」楓岫好奇地問，監獄一向把各種類型的罪犯區域劃分的很清楚，民事犯是不會和刑事犯關在同一場域。能像這樣與世隔絕的關著的人，到底是犯了什麼滔天大罪？

「這個人犯的罪說大不大，說小不小……」典獄長一邊說，一邊將右眼對準眼膜感應器確定身分。門鏘地一聲開啟，典獄長推開了門，示意楓岫跟上。

通過了第一道門後，是一道螺旋狀的樓梯，每隔2公尺多的高度，就會有另一道門守著。這塔型建築也不過五樓高而已，卻有數道門擋駕。那層層的關卡讓楓岫不禁對被關在這裡的囚犯有所想像，也許這是個惡貫滿盈的連環殺人犯……或者，是個窮兇極惡的軍火販子，專門銷售武器給他國製造戰爭牟取暴利……

楓岫跟在典獄長緩慢的步伐後，腦袋裡的想像轉的飛快。到了最後一道門前，典獄長慢悠悠地踏上了平台用眼膜掃描和指紋確定了身分，鋼鐵製的門緩慢地向兩旁展開，楓岫眼前所見，是一個特別開闊的牢房，牢房裡有著幾樣簡單的生活設備。而最讓楓岫意外的，便是那幾乎堆到了天花板的書籍。

在那幾乎能淹沒人的書堆中，隱約可見一道人影。那人聽到身後的動靜也不急著回頭察看，反而翻看著手上的書籍，一頁又一頁地。

面對囚犯的忽視，典獄長倒也不氣惱，只是耐心地等著……直到那人放下手上的書，轉過身來
。
和想像中的窮兇惡極長相相反，那是張端正英俊的臉。漆黑的髮絲依在凌厲的臉頰旁，讓那嚴肅線條有了幾許柔和。

最震撼楓岫的，是那正直視著他的眼。那雙清澈明亮的眼直直地望著他，像暗夜中的明月剔透無暇，讓他深受吸引而移不開視線，連帶著整個人都恍惚了起來。

「這個人，便是本監獄的頭號人物……南風不競。但私底下，大家都是這麼說他的……」典獄長慢慢地開口，聲音有著惋惜。「我們都說他是個為愛癡狂的瘋子。」

那天下午，在見過那人之後，楓岫再也聽不進典獄長對他說的話。他的腦海裡，只有那雙像是能看透一切的眼……
以及，那與世隔絕的牢房。

楓岫再次見到南風不競已經是好些天後的事了，那時候他才忙完典獄長的交接過程，正式上任還沒半天，副典獄長便來他的辦公室告訴他說，他該找時間去看那被關在隔離監獄的那人。

「要去看他的話，就帶點東西給他吃。」副典獄長尚風悅提醒道。

「沒人送飯給他？」楓岫有些驚訝，他以為囚犯的配餐都專人去送。

「你說送飯給南風不競？」尚風悅好笑地看著楓岫。「這裡的人光是聽到監獄塔就嚇得半死了，要他們一天到那裏送三次飯，我保證不到一天，全部的人都會辭職不做。」

「南風不競有這麼可怕？」楓岫有些好奇，他對南風不競的印象還算不錯。

尚風悅不回答，只是定定地打量著楓岫，像是在審視什麼。不一會兒，他才開口：「南風不競並不可怕。」

「哦？」楓岫的好奇心這下全被尚風悅給勾起。

「……對我來說，不過是個可憐人而已。」尚風悅像是自言自語地說完後，很快地便結束了話題。「好了，如果你沒事的話，等等就送飯去給南風不競吧。」

「我一個人？」楓岫故作驚訝。

「你在裝什麼傻啊？」尚風悅俐落地抄起楓岫桌上那最厚的一疊文件，就要往上司的頭上拍去。「去那監獄的認證只有你有，我有的是暫時授權，所以平時在這島上除你以外沒有第二個人可以進得去。」

「好好好，我知道了。」楓岫在那疊文件拍得自己腦震盪前便一個閃身躲開。「我會去替他送飯的。」嘴巴上雖這麼說，但楓岫卻從桌上拿了本閒書翻動著，就是不動身。

「還不快去？」見楓岫拖拖拉拉的，尚風悅忍不住提高聲音命令道。

「是是是。」楓岫懶散地行個禮當作回應，在尚風悅開罵前便快速地閃人，留下副典獄長在自己的辦公室內怒火翻騰。

這傢伙……看著上司飛快離去的背影，尚風悅覺得有些頭疼，有這樣一個懶散的上司，看來以後有得亂的……

希望這傢伙能和南風不競處得來啊。尚風悅誠心地希望著。

「你好，我是新上任的典獄長。」楓岫端著一大盤的食物，在南風不競的牢房外自我介紹道，只可惜他說話的對象仍然埋在書籍中，不抬頭也不轉頭。

面對南風不競的忽視，楓岫不以為意，將要給南風不競的食物放在靠門牆壁的木桌上，整個人便慵懶地倚著牆，就著花白的燈光打量起南風不競的牢房來。

南風不競的牢房很大，而且還不是普通的大而已，裡面的擺設還相當的高級。平常的牢房裡連一扇窗也沒有，但南風不競的房間在靠懸崖的那側，有著一大片的落地窗。落地窗外雖然沒有欄杆阻隔，但下方便是海崖，即使逃獄便得跳海，而跳海便是一死。即使如此，這樣稱得上是能和外界接觸的設計還是讓楓岫驚訝不已。

除此之外，楓岫還發現了幾樣根本不可能會在牢房裡出現的東西……除了有微波爐、飲水機和電冰箱，竟然還有看上去很像是衛浴設備的隔間？這種高級套房的設備究竟是怎麼回事？

在楓岫眼裡，南風不競根本不像是來坐牢，更像是來度假的，畢竟那所謂的牢房根本就是豪華套房了嘛……甚至比他這個典獄長住的還要來的高級耶。

想到自己身為堂堂一個典獄長，竟然住的比囚犯差，內心戲很多的楓岫就忍不住替自己掬一把眼淚，無比唏噓啊──

就在楓岫沉浸在自己世界的時候，南風不競已經放下了書冊，定定地望著楓岫一直變化的表情。

──像個傻瓜似的。

這是南風不競對楓岫的評價，後者那張總是招蜂引蝶的桃花臉，看在南風不競淡定的眼裡根本就是浮雲一般。

根本就不想開口的南風不競最後決定拾起一本厚重的精裝書，掂了掂重量，測了測距離後，一道漂亮的圓弧挾著無比得狠勁從他修長的手心滑出，就要落在發呆的楓岫頭上……可惜，標的物在千鈞一髮之刻逃過一劫，還接住了凶器。

「你的書看完了？」楓岫笑著對南風不競說道，對對方先前那算的上是謀殺的舉動完全不放在心上。

南風不競看著他，不說話。

「我再重新自我介紹一次好了，我是新上任的典獄長，叫作楓岫，請多指教。」楓岫微笑再微笑，但南風不競不說話就是不說話，看了他一會兒後就隨手拿起一本書靠著落地窗閱讀了起來，不再把楓岫看在眼裡。

而被對方徹底忽視的楓岫，依然好脾氣地笑著。看南風不競專注於手上的書，楓岫也不打擾，只是將要給南風不競的食物端來，安放在欄杆另一邊的矮桌上。

「這是你的中餐，很抱歉這麼晚才來送食物給你，以後我會準時來的。」楓岫溫和地笑著，彷彿南風不競是尊貴的客人一般。「還有，不要只顧著看書，飯菜要趁熱吃才好。」

看南風不競沒反應，楓岫又溫和地交代了幾句才離開。

當牢房外的大門被關上後，南風不競才從書中抬起頭來，看著楓岫消失的方向，眼神無比複雜。

在之後的幾天，楓岫沒有食言。每天早中晚，照三餐準時地往南風不競的牢房跑。雖然南風不競依然冷淡如冰，但楓岫挺能自得其樂的。在南風不競用餐的時候，他會說一些自己小時候的事給南風不競聽。

雖然南風不競從來不給他回應，但他知道他所說的每一句話每一個字，對方都有聽了進去，南風不競之所以沉默，不是因為他狂傲自大，而是因為他懂得傾聽得真諦。

有南風不競這般的好聽眾，楓岫的故事越說越多。轉眼間，他說了上百個簡短的故事。然後，他提到了自己的嗜好。

「其實我很喜歡寫東西。」楓岫啜了口茶說道。「本來沒想過要出版，結果有篇實驗性質的小說被朋友拿去投稿，就這樣莫名其妙的被出版社相中，之後也出了幾本書……」

楓岫微微一笑，喝下最後一口茶。

「時間也不早了，我也該回去了，不然小尚絕對會用耽誤行程的名目，拿囚犯名冊打爆我的頭。」楓岫打趣地說道，也動手開始整理一下東西，準備回主樓。

當他轉身要離開的時候，身後突然傳來一把嗓音。

「……把你的書帶來給我。」

聽到南風不競願意開口對他說話，楓岫高興地轉過身去，但南風不競卻只把背影留給他窺測。

「你想看哪一本呢？」楓岫溫柔地問。

「……都好。」南風不競背對著他說道。

「那我先拿我最早的作品給你看，可好？」楓岫引誘似地說道，他想聽更多南風不競的聲音。

「隨你。」冷淡地丟下二個字作為結束，南風不競拿起了手邊的一本書，繼續閱讀。

楓岫見狀也不打擾，唇稍揚著笑，帶著好心情離開。

「你的心情很好。」不是疑問，而是以句號作為結束的肯定句。尚風悅看著辦公桌彼端，那正笑得一臉燦爛的紫髮青年，考慮將文件夾砸過去，滅掉那個春風得意的笑容。

「當然，因為南風不競第一次和我說話呢。」楓岫在文件上簽下名字後說道。

尚風悅挑眉，又推送了份要楓岫簽名的文件過去。「看來南風不競沒給你派頭吃。」他語調頗為可惜。

「這樣說可不對，我也是經過一番努力才讓他對我說話的。」楓岫笑著反駁。

「哦？」尚風悅將完成的文件檔推到一旁，看著楓岫的笑臉。「這倒有趣了，那個見了權貴大官正眼也不瞧一眼的南風不競會和你說話？靠著一張能說得天花亂墜的嘴拐騙來的？」尚風悅揚揚眉，把楓岫當成了神棍一般的存在。

「欸，好友，你這樣說太傷我的心了。」楓岫故作難過地抹抹眼角，「我只是投其所好罷了。」

「哦哦，迎合他人的需求，專挑別人會聽的話說──」尚風悅拉長語調，眼眸精明地瞇著，「楓岫，吾友，這就是神棍慣使的伎倆啊。」

「這個嘛……」楓岫微笑，不否認也不承認。說了一堆故事，最後告訴南風不競他會寫書，就是要勾住南風不競對他的注意力嘛。

「司馬昭之心，天下人皆知。」看著楓岫越笑越開懷的臉，尚風悅只覺礙眼。「雖然你笑得很不乾淨，不過，身為好朋友還是該提醒你這麼一句──」尚風悅說著便捧著楓岫簽好的一疊文件站了起來，連帶著也勾動著楓岫的眼。

尚風悅就這樣站在亮白到刺目的燈光下，低著頭看著楓岫，一道意義不明的微笑揚了起來。

「你，還是和南風不競保持距離比較好。」

落下這句話，尚風悅就離開楓岫的辦公室。

「哈。」楓岫唇稍溢出一聲笑，視線又回到了面前的文件上。只是原是笑容可掬的臉，埋葬了笑意，只留空白。

※標題《夢迴藻海》是借用自Jean Rhys的作品Wide Sargasso Sea的中譯本。 Jean Rhys的《夢迴藻海》，講得是《簡愛》中那位閣樓上的瘋女人的故事。
※Remains of a Dream為副標題。
※監獄島設定靈感來自電影隔離島。

[ 此帖被休hugh在2013-07-25 21:28重新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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疏樓悠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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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樓發表於: 2013-03-16 23:20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小南風是被誰傷了心？
該不會是柚子吧！
楓：我才剛出場好嗎？
好像推理劇的感覺，好期待啊！

我的部落 http://blog.webs-tv.net/user/weiling0412.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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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usan13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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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樓發表於: 2013-03-17 13:32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為什麼我總感覺柚子一定會設計南風愛上他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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休hug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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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56)

3樓發表於: 2013-03-17 16: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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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o疏樓悠然：柚子這次走良善路線(?)，南風不是他欺負的。本文是走推理+驚悚風，但好像不夠陰風陣陣。

To susan1313：這麼嘛...請繼續往下看。

第二章

    隔天，楓岫依約帶給南風不競他的第一本作品。那是一本厚實的精裝筆記本，南風不競拿在手裡，看向楓岫的眼神有著不解。

   「那是我的第一本書沒錯喔。」楓岫微笑解釋道。「裡面都是我出版前寫的一些作品。」

   「……」南風不競聽他這麼說，便把日記本放在桌上，沒有要翻看的跡象。

   「你不看嗎，南風？」楓岫問道。

   「我和你連點頭之交都算不上，別直接叫我的名字。」南風不競冷著張臉，隨手從書堆上拿起一本書翻著。「還有，我不看未曾出版過的文集。」

   「南風，你真無情，我們都說了這麼說話了，你還說我們不熟──」楓岫故作痛心疾首樣，但南風不競不回應，只是冷淡地瞟了他一眼，又回到了書中的世界。

楓岫見他如此，只能默默地正了正神色。「……好吧，不熟就不熟，那你至少可以告訴我，你不看未出版品的原因吧？」

    楓岫這問句停在半空中好久好久，久到他都必須回本館時，都還得不到南風不競正面的回應。但就當楓岫神色黯然地刷卡開門，整個人都站到了門外的平台上就要闔門下樓的那瞬間，身後隱約傳來南風不競的聲音。

   「我不看未出版品，是因為那些文字都是未經修飾的掏心掏肺……」

    楓岫僵著身子，不敢回頭，就怕任何一個大動作驚擾了南風不競此刻的坦白。於是他只能讓厚實的門緩緩地闔上，就在門完全關上的前一刻，楓岫聽到了南風不競今天對他說的最後一句話。

   「……我不看那些作品，是因為裡面都是真實，沒有一絲虛假的存在。」

    然後，門就這樣在楓岫身後闔上了。

    在之後，使整個監獄島的人都寒毛豎立的笑聲，代替了南風不競的言語，隨著夜風淺淺地傳了開來。那笑聲，就像別人說的，淒厲又淒涼。但那種把所有愛恨情仇都融合在一起的冰冷笑聲，楓岫卻不覺得恐怖，只覺得無比哀傷。

    那時候的楓岫幾乎是跌撞地一路從樓梯上摔下，走出監獄，最後整個人無力地依塔型監獄坐下。而南風不競那充滿愛，卻失了溫的笑聲，一直迴盪在他耳裡心底。

    那晚，楓岫沒有回本館去，他頭疼的厲害只能著靠牆的姿勢，在南風不競那矛盾的笑聲中迷茫地闔上眼，墜入一個閃著光芒，卻也無比冰冷的夢境中。

    在他的夢裡，黑暗中唯有一盞光點晃動不止，伴隨著誰的絮絮低語，說著誰和誰的故事。

    在那故事裡，誰和誰墜入愛河，誰和誰真心相愛。

    那道聲音是那樣的堅持，他無法逃避，只得讓這個故事鑽入腦髓，刻在心頭上。

    那是一個美好的故事，故事裡有情人終成眷屬，可為什麼對他說故事的那把嗓音卻是如此淒楚？

    ──從此之後，他們過著幸福快樂的生活。

    那聲音說到終局時沒了下去，卻又重新再起。

    ──很久以前，有一個人，他的名字是……他是……

    隔天早上，楓岫是被一疊文件砸醒的。

    在他張開眼的時候，尚風悅那張氣到扭曲的臉正高高在上地俯望著他。

   「嗨，好友。」楓岫微笑地招呼著，但尚風悅的表情卻變得凝重。

   「……你睡在這是想創下上任第三十天就因故卸任的新紀錄嗎？」尚風悅歛了斂神色，看著楓岫不慌不忙地收拾散在地上的紙張，收成一疊後拍了拍撢去塵土。

   「感謝你的關心，風悅。」楓岫將文件遞回給尚風悅，微笑。「昨晚月色皎潔，讓我不由得停下回去的腳步，留下賞月。就這樣睡過去也不是我的錯啊──」楓岫用一張神棍臉攤了攤手，右手指天。「全怪昨夜月色太美好。」

    尚風悅面對上司神棍的發言不發一語，額上青筋跳動，內心腹誹。昨晚哪裡月色如玉？根本是冷風陣陣，黑暗罩頂，伴著塔型監獄那人瘋狂的笑聲，有如驚悚片現場重現。

   「好友走吧，是早餐時間了。」楓岫笑著擦過尚風悅身側。「等等我還得給南風不競送餐。」

    看著楓岫背影，尚風悅嘆口氣。「楓岫，我提醒過你了，和南風不競保持距離才對你有利。」

    聽得尚風悅的勸告，楓岫停下腳步，略略側身，口吻嚴肅地說道。「好友，你說過，照顧南風不競是我的職責。即使整個監獄島都忘了他，我也不會。」

   「……那麼，楓岫，希望你將來不會後悔。」尚風悅看著他離去的背影，嘆息似地說道。

    那天晚上，楓岫送來了自己的出版書給南風不競看。幾天過去了，南風不競捧著書仔細地閱讀，專注到連楓岫來了也不知道，只津津有味地沉浸在楓岫所建構的世界。

    那展書讀，一書一世界的樣子，看在楓岫眼裡，不知是該是喜或怨。

    喜的是對書籍很有要求的南風不競這麼喜歡，這麼肯定他的書。還是要怨明明作者遠在天邊近在眼前，南風不競卻總是把他當成空氣，連看也不看他一眼。

    ……如果南風不競想的話，他還可以替他簽名的嘛。楓岫縮到角落一邊耍陰暗，一邊怨念著。

    楓岫在陰暗的背景中過了幾天，南風不競總算把他數十本的書都給讀過一遍。

    那天楓岫來送早餐給他時，南風不競那雙晶亮的黑眸直直地望了過來，那專注地凝視就好像楓岫便是全世界一般。

    楓岫見他的眼神，心底一個悸動，捧著餐盤的手晃了一下，顧作鎮定地走到南風不競面前，將餐盤給送了過去，順便附上神棍微笑。

   「怎麼，終於捨得放下書，看著作家本人了？」他打趣地說道。

    南風不競不理他，只蹙著眉仔細地打量過楓岫一輪。「無知，有時候是一種幸福。」丟下這沒頭沒尾的話後，南風不競便走回書堆中，拿了本書翻閱了起來，留下一頭霧水的楓岫。



    那之後，不管楓岫怎麼耍神棍，南風不競再也沒和他說過一句話。面對南風不競的冷漠，楓岫總覺得整個人被什麼壓著般地喘不過氣來，成天頭疼得厲害，連帶著神棍般笑容也黯淡了不少。

    副典獄長尚風悅將上司失魂落魄的樣子看在眼底，在楓岫唇角的笑容又少了0.01度後，他終於受不了。一早直接把楓岫扔到了要回本島的渡船，再扔給楓岫他隨手替他打包的行李，要他好好放個假，恢復往常的神棍精神再回來。

   「啊，好友……」雖然撞得眼冒金星，楓岫表面依然淡定，他有些欲言又止地看著尚風悅。

    尚風悅看他那樣子，也猜到他想說什麼。便擺擺手。「知道了知道了，塔形監獄有我顧著，那傢伙不會怎樣的。」

   「欸，好友，其實我只是想把我種的那幾棵楓樹苗交給你，但你都這麼說了，樹苗和南風不競就有勞好友你多多費心了。」楓岫送給尚風悅一個沒心沒肺的笑容作為告別，搶在對方扔東西砸他前衝進渡輪艙內。

    佇立在碼頭，目送著渡輪慢慢遠去，尚風悅冷淡地拿出手機撥號，接通後他連招呼也不打，只是冷淡無比地開口。「照你要求的，他回本土了。」說完，也不等對方回話，直接掐斷通話。

    終究，渡輪劃開的波紋慢慢地散去，只留下浮動的幾個水波淺淺地晃著。尚風悅盯著渡輪離開的方向，深深地嘆了一口氣。



    端著午餐餐盤，尚風悅頭痛地看著南風不競沉浸在書中世界的樣子，和桌上完全沒動過的餐點。

   「你也別一直看書，三餐要準時吃。」尚風悅將餐盤放到隔攔的另一側，說道。

   「……嗯？」南風不競聽到意外的嗓音，才抬眼望向尚風悅。「是你。」

   「怎麼，不是楓岫讓你失望了？」尚風悅揚了揚眉。

   「哼。」冷哼一聲，南風不競又將視線放回書上。「是誰來都無所謂。」

   「楓岫聽到你這樣無情，會傷心的。」

   「無所謂。」南風不競眼也不抬地說。

   「喔。」尚風悅應了聲，一雙眼睛如鷹一般打量著南風不競的牢房，進行腹誹中──那層層堆疊，一堆比一堆高，還幾乎快碰到天花板的書堆到底是怎麼回事，南風不競你是想測驗自己的建築能力嗎？

    整個房間明明寬大無比，竟然所有的家具都被書給掩埋。這到底是在關人還是在關書啊？還有那些書上沾的灰塵也太厚了吧？就知道南風不競這傢伙不會遵守每日的牢房打掃時間。

    諸如此類的衛生整潔問題如跑馬燈一般在尚風悅內心徘徊不去，更喚醒尚風悅內心的打掃魂。於是尚風悅點點頭，心中已有定奪。

   「南風不競。」尚風悅嚴肅地開口招呼。

    南風不競聽他這樣嚴肅的語氣，也抬眸認真回應。

   「為了你的健康，我們現在就來替你的房間做個大掃除吧。」尚風悅莊重地宣布。



    就在南風不競在尚風悅的關愛眼神壓力下進行幾年來一次的整理工作時，已經回到本土的楓岫正在好友拂櫻主辦的晚宴上笑得一臉神棍樣。

   「嘖嘖，看你這一臉春風得意的樣子，在監獄島上的生活似乎過的還好嘛。」拂櫻懶懶地評道。

   「就是個涼缺。」楓岫笑著說。

   「給大氏族長子的涼缺。」拂櫻一針見血地評道。

   「錯了，好友。」楓岫微笑著糾正。「是給作家的涼缺。」

   「你越來越神棍了。」拂櫻瞇了瞇眼說。

   「好友說話也越來越螫人了。」楓岫禮尚往來也回敬了回去。

    對此，拂櫻哼了一聲，結束這回合。和楓岫的口舌之爭，他很少討到甜頭。

   「噯，好友，你不是說湘靈小姐和寒煙翠小姐都會來的嗎？怎麼到這時候還只有你我兩人相看越相厭。」楓岫看了下手機，已經超過約定好的時間半小時多，語氣聽起來平和，但也染上了些微不耐。

    這傢伙說話不要這麼夾槍帶棍會怎樣啊？拂櫻暗自腹誹。「寒煙翠搭今天下午三點的班機回來，但她說她要先回家一趟，再接湘靈過來，估計是遇上了凝淵拖了時間吧。」

   「那個咩咩頭。」楓岫啊了一聲，順便揶揄凝淵總是頂著羊角的造型。

    拂櫻白了他一眼。「你還敢叫。忘了你上次在他的冊封記者會上喊他咩咩頭，隔天就被打包送去監獄島當島主了嗎？」

   「是為了這事啊。我還以為他是體恤我身為作家的身份，特意讓我到離島培養靈感的。」楓岫很是自戀地撥了撥額髮，還附贈了一個魅力滿分的眨眼給好友。

   「……」面對楓岫的自戀舉動，拂櫻默默地握緊拳頭，忍住揍人的慾望。

    而方自海外歸國的寒煙翠一踏進門便衝著兄長魔王子一陣怒吼。

   「為什麼要讓楓岫到監獄島上任職？」寒煙翠雙頰染上憤怒的潮紅，聲音往上拔尖了不少。「你明明知道監獄島上──」

   「哎哎，小妹。」魔王子輕浮的食指點上寒煙翠的紅脣。「這樣失態的樣子，可不有失吾家的風範啊。」

   「你到底安著什麼心眼？」寒煙翠抬手打下凝淵的手，一雙杏眸咄咄逼人。只是凝淵對她怒氣騰騰的樣子完全沒放在心上，笑嘻嘻地走回了貴妃椅上，懶洋洋地仰躺著。

   「我親愛的小妹，為兄我能有什麼心眼？」凝淵訕笑地反問。

   「你──！」寒煙翠怒極反笑，那笑容越發地艷麗卻也加倍危險。「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在打什麼算盤，事情鬧大了對你也沒有好處。別忘了當初就是在你的幫忙下，那人才有這樣下場。」

   「嘖嘖嘖。」凝淵聽了後，很不贊同地搖了搖手指。「那時候為兄也是為了我親愛妹子才淌這渾水的，現在妹妹還過河拆橋，哥哥我真傷心啊。」

   「你不也看了場好戲？」寒煙翠冷淡地反問。

   「那確實是場好戲。人性慾望永遠領先於正義之前──」凝淵唇角揚著諷刺的笑。「所以，我親愛的妹妹，你不覺得是時候讓這場戲繼續下去了嗎？」

   「……我是不會讓你拿湘靈的幸福來取樂的。」寒煙翠秀眉微蹙，看著凝淵的表情無比認真。

   「啊，那就可惜了。」凝淵微笑地閉上眼。「哥哥我對這場戲的結局很期待呢。」

   「我警告你，你最好在事情變難看前收手，沒有必要把大家平靜的生活給打破。」寒煙翠冷冷地警告。

   「哎呀呀，妹妹的翅膀硬了，竟然這樣威脅自己的哥哥。」凝淵嘻笑地說，語氣沒一絲認真。「父親知道了想必會很感動的。」

   「──哼，赤晴你盯著他點，別讓這妖孽四處作亂。」寒煙翠拋下這無情的話，便拂袖離去。

    等到高跟鞋喀喀的聲音遠離後，凝淵才張了眼，望著吊著華麗水晶燈的天花板。

   「赤晴，你說說，把一張白紙給染色，會是怎樣的心情呢？」凝淵呵呵地笑著。「──應該會很愉快吧？讓一個失去過去的人，又重新拾得記憶。在未來和過去間，你認為他會選擇哪一個？」

   「……真是低劣的惡趣味。」一直隱身在大廳陰影中的青年冷冷地回應道。

   「哈，倒不如說，我充滿了各式各樣的求知慾。」凝淵笑著闔上眼。「──楓岫，你可千萬別讓我失望啊。」

    當拂櫻快忍受不住和楓岫幾乎沒用上句讀的言語轟炸，快一拳往好友臉上招呼過去，順便滅了噪音來源的那刻，寒煙翠和湘靈翩翩來到。

    他和楓岫隨即站起，替淑女們拉開椅子，讓其入座。

   「楓岫，你……最近好麼？」湘靈臉頰飛紅一片，語氣嬌羞。

   「挺好的，坐領高薪，日子悠閒。」楓岫笑著說，口吻聽似真誠，實則敷衍。

   「可你天天和那些罪犯一塊兒，我很擔心……」湘靈眼神關心。

    對女孩眼中的期盼視若無睹，楓岫笑得清淺，說出口的話仍是那樣讓人無法接話。

  「還好，那些罪犯都是受法律制裁的，他們在監獄面對自己的罰責，倒也沒什麼好怕。最可怕的是那些背地裡傷人無數，卻還未受懲罰，繼續興風的人。」

    湘靈一聽，正在糾結要如何接話才能討人歡心，跟著頭也更低了些。身旁的寒煙翠見了，便開口幫忙。「你若不滿意，我再對父親說，讓父親讓你換個位子坐便是了。何必說這樣的話？」

    ──何必對湘靈說這樣的話？

    寒煙翠的潛台詞，楓岫和拂櫻自然聽出來了。拂櫻瞥了眼好友，抬腳踢了一下對方的腳，當作暗示，卻見楓岫依然無動於衷，只得自力救濟，向餐廳侍者示意上菜，才結束尷尬。

   「你這是怎麼了？」主菜撤下後，湘靈和寒煙翠暫時離席到化妝室，拂櫻有些不滿地問楓岫。「你的紳士作風是都留在了監獄島上忘了帶來？」

   「好友不總是說我舌若巧簧，我又哪來的紳士作風？」楓岫笑瞇瞇地一邊回敬，一邊將金卡交給一旁的侍者結帳。

   「欸欸，神棍臉，你不會是──」拂櫻大驚。

   「好友英明，這時間也差不多了，回監獄島的最後一班船也要開了。」楓岫平靜地說。

   「你要走了？」拂櫻一臉得不可置信。「你才剛回來半天耶。」

   「我是要回去。」楓岫更正道。「身為典獄長，我對監獄島有責任。」

    拂櫻聽他這麼說，眸光頓時暗了幾分。「責任？」

   「好友可能不知，那監獄島上可是有人望眼欲穿地等我回去呢。」想起了被關在塔上的南風不競，楓岫用揶揄的口吻帶過。

   「聽你在胡言亂語，你這尸位素餐不在，底下的人反而開心……話說回來，你要是這麼跑了，是要怎麼對小姐們說？」拂櫻沒有繼續追問，換了個問題。「這次你回來，寒煙翠還特地從鄰國趕回來，湘靈也是期待的很。你沒聽她說，她接下來幾天的行程都訂好了，就是要好好陪你。」

   「就告訴小姐們，我有責任要履行。」楓岫語氣平淡，仿佛湘靈的期待與他無關一般。

    將楓岫眼中的那抹無所謂看在眼裡，拂櫻訕笑著開口。「怎麼去了一趟監獄島，連對自己的女朋友都冷淡了起來？她也是你的責任啊。」拂櫻話中有話。

   「會冷淡嗎？」楓岫淡薄地笑著。「這次回來我有陪湘靈了，不是嗎？」

    拂櫻面對楓岫那樣天塌下來都無所謂的樣子，突然覺得有些刺眼，才想說什麼來反駁，就被侍者給打斷。

   「您的帳單明細與信用卡，先生。」侍者恭敬地將放有帳單和信用卡的托盤遞給楓岫。

    在帳單明細上龍飛鳳舞地簽下名字，楓岫收回信用卡，吩咐侍者替他叫輛計程車後，就站了起來。

   「楓岫。」拂櫻語氣不滿，楓岫要是真得這樣一走，他要怎麼向小姐們解釋。

   「再不走就趕不上渡船了。」楓岫給了拂櫻一個沒心沒肺的笑容。「後面就拜託你啦，好友。」說著便往門口的方向走去。

   「楓岫！」拂櫻看楓岫從門口侍者手上接過大衣，穿上後就要離開，情急之下便急忙站起，這樣不合禮儀的舉動招來其他客人的側目──

   「拂櫻，你這是在吵什麼？」一道冰冷的女聲從後頭傳來，拂櫻僵硬地轉過身來，面對剛回座位的兩位小姐──其中一位眼神銳利的能把他切成碎片。

    楓岫你這個損友──拂櫻尷尬地微笑著，看來他今晚是難以脫身了。

NOTE

第一章到第二章前半，是二、三年前就寫好的，所以描述上會和後文有些不同，就請大家包涵，感謝閱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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疏樓悠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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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69)

4樓發表於: 2013-03-17 17:50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失去記憶的男人
被愛傷的體無完膚的男人
知道來龍去脈的男人與女人
一廂情願的女人
...........好糾結的一切,不過好讓人期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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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0731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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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5)

5樓發表於: 2013-03-17 17:52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是楓袖失去記憶嗎?XD
總覺得拂櫻真可憐有這種損友XD

瘋狂之心無人知，言語暗藏逆天事。抬頭仰望不屑天，劃破黑暗吾獨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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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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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16)

6樓發表於: 2013-03-17 23:35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很好奇南風不競為什麼被稱作為愛癡狂的瘋子
雖然正劇中的他也算是…（抱南風）
我很愛這種推理風的，送上小花期待下文。

PS：希望魔王子兄妹不要太早就開虐...TT-TT

乾坤袋外挪乾坤，
嘻遊江湖不染塵。

最愛那個總是淺笑，總是揹著布袋的青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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休hug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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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56)

7樓發表於: 2013-03-20 22:01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To疏樓悠然：楓岫、南風、湘靈和寒煙翠之間的故事本來就糾結難分，寫到這裡連我自己都胃痛了。

To s073133：沒錯，失意的是楓岫。本文的拂櫻其實是很後悔認識楓岫這個損友的。

To 布橘子：謝謝你的小花。其實魔王子兄妹已經虐完人了…

第三章

    站在船首，楓岫讓刺骨的烈風刮過臉頰，那種刀削刮骨般的痛並沒有讓他退縮。他只是靜靜地佇立著，望著前方一大片黑暗中，那若有似無的薄弱光點──

    渡船切開海水面的聲音纏繞在他的耳邊，奏著沉穩卻又重複的韻律，和渡船單調的轟轟引擎聲融在一起，沉得讓人心寒。

    楓岫靜靜地聽著，視線也默默地垂了下來，望著被船首處的探照燈照亮的水面閃著詭異的波光，彷彿下一刻有什麼東西就會掙脫出水面一般──



    一只修長有力的手從水面竄了出來，狠狠地抓住船沿。

   『楓岫，你這個混蛋！』從水中掙出來的人狠狠地罵了一句後，就狼狽地咳了起來。

   『是，我是混蛋。』楓岫發現自己在船上，還維持推人下船的動作。他像是被人塞在了某個人的身上，一舉一動都是那樣的不由自主。他聽到對方的聲音後，才改成拉人上船的姿勢。『是你說想要學划船，我才教你的。』

    那人正低著頭因為嗆水而咳得難受，聽到罪魁禍首這麼說，仍然火大的在咳嗽間反駁。『我是要你教我，但沒有要你把我推下水！』

   『不先學會應對不幸翻船下水的可能，怎麼能學好划船呢？』他聽到自己笑嘻嘻地說。『你真枉費了我這一番苦心啊。』

   『楓岫──』那低頭嗆咳的人咬牙切齒地喚著，雖然那緊接著的咳嗽聲讓他的威脅降低很多。

   『好好好，我的錯。我應該事先提醒你的──不過，翻船這種事很難說，上一秒你覺得滑的正好，下一秒就可能不幸翻船，所以初學者都得習慣隨時下水的可能啊。』他發現自己語氣雖然揶揄，但卻動作溫柔地拿起了一旁柔軟的大毛巾，蓋在那人頭上，替他擦著溼透的黑髮。『還好嗎？』

   『你說呢？你這個混蛋！』那人就著楓岫替自己擦髮的動作抬起頭來，臉龐模糊，驚得他退了一步──

   「典獄長先生，監獄島就要到了，請做好下船的準備。」船長透過廣播的提醒，震醒了楓岫。

    剛才是……？

    他低下頭看著自己空蕩的雙手，再抬起視線望向前方越來越堅定的光點──塔型監獄頂端那抹柔光──再轉向了從四面八方舖捲而來的黑暗──

    所以，剛才那段畫面，和之前的夢境，代表了什麼？

    罵著自己的那人，又是誰？

    為什麼他越要去想，頭便痛得厲害？

    當楓岫第二十三次把筷子戳向桌面時，尚風悅終於忍不住往上司的後腦勺巴了下去。

   「很痛耶，小尚。」楓岫放下碗筷，摸著自己的後腦勺。「要是我變笨了怎麼辦？」

   「你變笨了最好，這樣我就可以把你丟回本土，當上典獄長。」尚風悅沒好氣地說道。「還有，別叫我小尚，你才是小岫。」

   「真是人心隔肚皮，難測難知啊。」楓岫故作傷懷地感嘆。

   「如果你廢話說夠了，就去給南風不競送飯。」尚風悅忍著把對方臉埋在白飯中的衝動，咬牙切齒地說。他以為楓岫會休一個星期的假，誰知他昨天早上才將人打包丟回本土，昨晚夜半時分楓岫就跑回來了。

   「遵命，小尚老媽──」楓岫笑瞇瞇地拿起一盤的托盤，迅速地往旁邊一閃，俐落地躲過了尚風悅砸來的飯碗。

   「那是什麼？」楓岫一踏進塔樓頂，便見南風不競手上的印著淺色花紋信箋，他還來不及細瞧，南風不競便收了起來。

   「沒什麼。」南風不競略略地折了一下信紙，便塞回信封，隨手壓進手邊上的書頁裡。

   「看你這樣著急，是哪個懷春女孩寫給你的情書？」楓岫將餐盤遞給他，順便調侃。「如果需要回信，我很樂意幫你捉刀。」

   「捉刀？你當我是──」南風不競說到一半，像是想到什麼似的突然噤了聲。「算了，你還是快點滾回去，尚風悅說如果能在半小時內把你趕回去辦公，我一個月就可以多買五本書。」

   「我才剛來──」楓岫一聽，正想討價還價，卻只迎來南風不競的快走不送。楓岫看對方連早餐都不吃，直接拿起書捧著讀，只得悻悻然離開。

    接連幾日，楓岫送餐時，南風不競都像是雕像一般，陷入長長的沉思。上回送的餐點，不是沒動過，便是隨意動了幾口，楓岫看在眼底，雖然沒說什麼，但他的頭痛更深了幾分，連帶著心底的怒氣越發地沉。

    這日他來送早餐，卻發現前日晚餐沒有動過的痕跡，楓岫終於忍不住對著南風不競發怒。

   「南風不競，你是想把自己瘦成竹竿好鑽過欄杆逃獄麼？你再不吃，我就直接進去抓著你餵！」楓岫大力地放下餐盤，聲音不大，卻是怒氣騰騰。

    拂櫻曾說楓岫個性像海，表面看起來平平靜靜，但一發怒起來，卻能揭起漫天巨浪，像海上狂肆的暴風雨一般驚天動地。

    南風不競聽他這樣說，送來有些迷惑地一眼。楓岫見他眸中映著自己，卻也沒真正看著自己，彷彿透過自己尋找著誰──這樣一想，楓岫覺得腦袋裡像是有人拿著電鑽一樣，狠狠地鑽著，使勁地鑽著，像是要掘出什麼似地鑽──

    頭實在疼得受不了，楓岫雙手按在桌上，力道之大，竟使桌子喀喀搖晃。南風不競見他這般，猛然回神，下意識地就要上前，卻在下一秒頓了動作，只是冷冷地看著楓岫平靜了神色，對他展開蒼白的微笑。

   「你是要自己吃，還是由我來餵？」楓岫聲音嘶啞地扯回了說到一半的話題。

    南風不競瞥他一眼，逕自上前端起了清湯喝著。那白皙脖頸上的喉結跟著吞嚥一動一動地撩人視線，楓岫雖然頭痛不減，但也不禁紅了臉，直到南風不競用完早餐。

   「──你是進不來的。」南風不競將空盤子放回靠著欄杆的桌上，往裡邊走去時說道。聲音很輕，像是可憐楓岫的無知。「你不知道這座牢房是沒有鎖沒有門的？」

    楓岫聽他這樣說，先是一驚，隨後依依掃過內側的欄杆。那些鋼鐵鑄成的欄杆全頂著天花板，踩著地板，封的死緊，沒有出口。

    沒有牢門，自然也沒有鎖。不管是誰造這牢房，便從一開始就沒有要將南風不競放出去的意思──若想死，便跳涯。若想活，便永遠品嘗孤獨。若什麼都放棄了，便就發瘋。

    楓岫猛然頓悟，一口氣鬱在喉間，不上不下，說出口的話像輕煙一樣薄，一樣無力。「你到底是犯了什麼罪，為什麼……？」為什麼有人要這樣待你？

    南風不競猛地轉過身來，楓岫看見他無法解讀百種思緒像龍捲風一般橫掃黑眸，卻也倏地平靜。最後像個沒事人一般，南風不競回過身子，往書桌走了過去。「我說過了……無知，有時候是一種幸福。」

    而楓岫深深望著南風不競映在落地窗上的倒影，試圖從中分析出端倪，卻被外頭透進來的光亮透了南風不競的剪影，更晃了他的眼睛，那陣光點悠悠地盪著晃著，他像是讀出了什麼，卻也拼湊不齊。

    那日後，楓岫隨著時間的流逝而頭越發地疼。每天雖然硬撐著上班，但也做不上什麼事。要不是有尚風悅幫著，想來消息早就傳回本島，而他也會被人叫回去。

    楓岫冷冷地笑了一聲，一旁的尚風悅見了，也沒說什麼，把幾份須要他蓋章的文件扔在桌上，找了藉口便待替楓岫到塔型監獄送餐。

    南風不競看是尚風悅進來，也沒多問，兩人交換幾個會意的眼神，便沒交集。

    那陣子的氣氛古怪，天氣也不見好。時值春末夏初，正是百花盛開得好時節，但整個監獄島卻壟罩在一片陰雲中，天空陰鬱的可怕。烏雲黑壓壓地聚了一片，千斤重似地縮在了天上，像是隨時都可能墜了下來，壓滅一切。

    這樣的窒息感強迫感更在烏鴉的飛落間更顯可怕。也不知什麼時候開始，烏鴉群聚了一片，飛東飛西，但總也飛不出監獄島。

    於是島上人聲微微，成天盤旋著烏鴉沙粒租石般的嘎鳴聲。

    前任典獄長看著聽著都覺得不詳，叫人天天鳴槍地趕，見了烏鴉就撲殺。楓岫上任後，只說『羔羊跪乳，烏鴉反哺，何忍殺之？』便讓人停了手。

    之後，烏鴉便旁無顧忌了起來，也不知怎麼的，近日便群起撲上的懸崖邊上的塔型監獄。高塔伴著烏鴉，更讓人打從心底驚懼了起來。

    這樣壓著人心的日子過了幾天，楓岫終於撐不住，在和法務部的數位連線會議上，毫無預警地倒了下去。

    尚風悅見了趕忙上前查看，視訊另一頭也亂了起來，窗外的烏鴉聲也像是應和般，鳴叫得更為響亮。

    慌亂後，楓岫急忙被送回了本島就醫，那時尚風悅一路跟到了渡口，望著渡船遠去，直到沒了影兒才深深嘆口氣，轉身往塔型監獄走去。

    南風不競認識尚風悅好幾年，從來沒見過對方現在這樣的表情，融合了無奈與無力，沾上了深深的感慨。

   「怎麼，連你都要同情我了？」南風不競冷冷瞟他一眼，視線又回到了書上。

   「楓岫突然昏倒，被送回本島去。」尚風悅平靜地說，看著南風不競因為這個消息而抖了下手。

   「這是個好機會，他若聰明就別再回來。」南風不競定了定神，鎮定地翻了頁書。

   「我們認識這些年了，你以前是那樣桀驁不馴，感情豐厚的人……」尚風悅語氣懷念。「可惜……現在卻是這樣冷然了。」

   「被困在這裡，有再多的感情都磨成了灰……」南風不競低聲說道，手指僵硬地撫著書頁。「她們也還算念著一些情份，讓我看著這些書。」

   「你這是在感謝她們？」尚風悅揚了揚眉毛。

   「書中自有一世界。」南風不競平穩地說。「尚家也是書香門第，別說你體悟不到。」

   「書中世界再好，也不過虛幻，哪比得上真實鮮活？」

    南風不競短笑一聲。「充作安慰也就足夠了。」說完，便闔上了眼，在睜開時，眼眸一片清明。「你說他最近頭疼得厲害？」

   「是啊，吃了止痛藥也沒用。」尚風悅搖了搖頭。「當年倒該把他一棍棒打到再也想不起來。」

   「忘了便忘了，想不起也是好的……」南風不競深深一嘆。

   「時間也不多了，那邊也會立刻有所動靜。」尚風悅望著他的眼有著惋惜。「他若真得回來，你便幫幫他吧？」

   「你又知道他會回來？」南風不競再次俯首閱讀，語氣漫不經心。

   「你知道他會回來的。」尚風悅發出當日最後一個嘆息。

NOTE
加快了一下劇情。本來要虐楓岫，沒想到更虐南風。南風我對不起你(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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